花落随之君随我意+番外——伶铛
伶铛  发于:2011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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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的脸憔悴不堪,颈间手腕布满了毒虫啃咬的痕迹,不难想象囚禁在聚贤山庄的那段日子里曾受过多少苦。但他仍是

那派笑吟吟的狐狸模样,亮著如墨的眼,说著嚣张的话。

“意随,我要跟他赌一把,赌我能顺利到达天山。”

君意随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上马。救花子渝的事是秘密进行的,教中知晓的数人皆已委派任务,不能抽出多余的时

间去保护他的安全。往後,前方路上的荆棘,都无法再替他挥剑除去。自己能做的,惟有默默凝视削瘦的背影,直到

它被暮色完全吞没。

送走王曦落,君意随连夜赶往杭州知府,然在清明山腰道上发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腥狼籍。十具白衣尸体横躺在沙石

中,断头缺臂,更有甚者腹部被剖,肠子外露,死相异常恐怖。他们都是聚贤山庄的弟子,宋延卿不在其中。

山路上留有凌乱的蹄印,朝西面延伸开去。君意随微一皱眉,随即施展轻功,沿迹追寻。约莫半个时辰,蹄印消失在

一片弥漫著浓雾的树林前。

遮星敝月的参天古木静然而立,四周影影绰绰,阴森可怖。

君意随边踩下没腿高草边凝神细听存在死寂中,属於人的呼吸声。突然,一道清脆悠扬的叶鸣声在林间渺渺荡起。他

侧头辨音,然後提剑跃入雾色更浓的深处。

声音越来越响亮,腥味也越来越浓烈,跨过几根横倒在地上的树枝後,君意随终於看见靠在树干边上,含叶轻奏的宋

延卿。在他身旁不远,两名衣著光鲜的年轻男子倒在血泊中,瞪目而亡。

曲子蓦然停止。视线沿著的鞋子往上看,是熟悉的青衫和熟悉的脸。宋延卿放下手中的叶卷,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惊喜

:“你果然来了。”

君意随背身避开他的视线:“跟我走。”

宋延卿慢慢站起,在他背後弯了弯嘴:“走不了。你,和我,都走不了。”

“什麽?”君意随转身,拧起修长的眉。这男人耍什麽花样?!

宋延卿迎向他清清冷冷的视线,轻笑:“清明山有片恶鬼林,终年雾气弥漫,闯入者有进无出。我想我们现在脚下踩

的,就是这个地方。”

“瞎扯。”

“咦?”宋延卿指指旁边的尸体,狐疑道:“你没看到他们已经死了吗?”

君意随寒了他一眼:“那你怎麽没死?”

“我死了……”宋延卿又是一笑,不著痕迹地欺身上前,拖长声音柔声道:“你会伤心的。”双臂陡然一张,将他紧

紧摁入怀中,温热的掌亦随之轻抚上他的腰身和背:“况且有我抱著你,什麽危险都不会有。”

没想到宋延卿如今还有胆量碰他,君意随愣得一时迟钝,愕然张著唇,忘了反抗。灼热的气息和熏人的香气很快罩了

满身,强烈的呕吐欲望陡然攀升,他举掌,毫不犹豫地劈到白皙的颈间。

宋延卿闷哼一声,伏倒在他的肩上。

使力将他推到地上,君意随急促喘息,竭力克制自己想要一剑杀了他的冲动。这男人难道忘了再有下次便挑断手筋的

警告?他就这麽不怕死?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背部皮肤上青筋分明。

“呵呵──呵呵。”阴恻恻的诡笑毫无预兆的在头顶传来,君意随微微蹙眉,暂时撤下对宋延卿的怒意,抬头而视。

红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飞过,顷刻间断枝绿叶纷纷落下。

君意随提剑横在胸前,全神戒备。身形飘忽,是上乘的轻功,笑声中含著深厚的内力,刚才的枝叶便是被它硬生生震

落的。

身影如羽,轻落在前方的大树枝干上。是个女人,凌乱的长发遮住半边烙有狰狞伤疤的脸,右边袖子空垂,衣色或深

或浅的红,是新鲜和干涸的血混染而成,透著一股冲鼻腥臭的气味。

她看著君意随的脸,哑哑开口:“真是好看的男人……凤儿一定喜欢……”

清冷的瞳孔中少有的露出一丝诧异神色,他认得她,当年噬血如狂的血魅夫人。

传闻血魅是貌若天仙的女子,与青梅竹马结为夫妻,生有一女。丈夫染了顽疾早逝,她痛苦消沈,於是把所有的宠爱

放在女儿身上。不料此女长大後样貌丑陋不堪,及笄之年仍没人愿意迎娶。直到一名赴京赶考的落魄书生因受其恩惠

答应了婚事,但高中後便断了音信。血魅之女苦不堪言,最终含泪投海。

血魅自此发誓,要杀掉世上所有书生。凭著犹存姿色,她轻易勾引了江湖各大门派掌门,趁机盗走武功秘籍。没有武

学根基的盲目修炼,导致她频频走火入魔,变得噬杀成性,後来发展到了只要长得稍微好看的男人,都统统杀掉。

八岁那年,他跟花子渝到青屏山执行任务,在山脚处遇见陷入癫狂的血魅。她提掌要杀花子渝,结果被他废去右手,

还差点丢了性命。没想到,时隔十一年,会再次见到她,而且是在这片所谓的恶鬼林中。

聚贤山庄的弟子和那两个衣著光鲜的男人长相不错,遭到她的毒手是必然的事。但,君意随低头看向倒在地上不醒人

事的宋延卿,疑惑皱眉,为什麽偏偏漏掉他一人?

风一阵紧似一阵,血魅咯咯的怪笑两声,抡动左掌,汇成一股气流急速回旋。哗哗巨响,细叶自树上脱落,仿有生命

灌注,顷刻变得坚硬无比,随著袖风的甩起刷刷飞射开去。

叶雨势如破竹袭来,君意随右脚微退一步,拔出长剑,抖腕间劈出三道剑气直迎而上。铮铮鸣响,细叶撞上剑气上,

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第一批叶雨打落後,第二批叶雨又到眼前。其中一枚细叶失了准头,噌然弹飞,险险插在宋

延卿脸侧。

君意随暗下吃惊,血魅失却心魂而且功力比初见时猛涨数倍,拼尽全力最多只能打成平手。但最让人切齿的是,他还

得保护那个昏死过去的男人!这样一来,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该死!咒骂一声,奋力踹出地上断枝,趁阻隔的空挡退後两步,提起地上的宋延卿扛到背上,纵身跃离。

血魅尖声锐叫,撑著发红的双眼,如电直追。

风动枝摇,君意随施展著柔风脚法急速移动,但不出一会,眉间却透出茫然的无措。进来的时候明明是这个方向,现

在归返,却像掉入无底深洞,始终找不到尽头。前方除了密密麻麻的树和飘渺浓雾外,不见任何山道的影子。

血魅在身後穷追不舍,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逼得君意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动内力,丝毫不敢慢上半分。

“凤儿……我让天下所有的男人给你做伴……”

身後劲风飒然渐近,君意随狠一咬牙,攀住一棵巨松,把宋延卿扔在树杈间,蹬足转身,举剑回杀。青衫翻扬,薄剑

瞬间祭出万千剑影,一击不中再上一击,数剑快得如有一剑,令人无暇拆解。然而凌厉无比的掌风大片横扫,硬生阻

挡密集的剑花。

过招数百,仍难分胜负。直到一声布帛撕裂声响起,空气中翻腾的气劲才豁然停止下来。

锋利的剑端没入血红的衣裳内,正正是心脏前端。

君意随苍白的脸上布满细汗,血水沿著嘴角蜿蜒而下,看著前方和他一样呼吸紊乱的血魅,然後前伸──

“呵呵……”

在诡谲阴险的笑声中,君意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竟用肌肉夹住他的剑!高手过招,岂容半分滞神,血魅厉声叫

著,迎面就是一掌,并借他弯腰躲闪防备不及之时,抬腿踢向他的小腿。

君意随只觉一阵麻痛,不受控制的後移,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凤儿……他来了,他很快就来了……”血魅狞笑著,一步一步走近君意随,及地的裙摆拖出一道长长的悚然血痕。

君意随猛咳几声,勉强以剑支身,正要还击,但更快的五指闪电般扣住他的肩,将他压跪在地上。

血腥味飘来,她慢慢俯身,审视手中的猎物。君意随痛得拧紧眉,气喘如牛,却被钳制得无力反抗。

“啊!”血魅突然大叫一声,迅速抽离按在他肩上的手,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好脏的男人,我居然碰了脏男人…

…”

背後的压力撤的那刻,内力迅速回流,君意随一时难以掌控,猛咳出一口血。说什麽鬼话?他挣扎重新握紧手中的剑

。不知道血魅在发什麽疯,但他知道不能错过这次绝好的杀机。转身,出剑,由下到上刺进她的小腹。

鲜血顿时有如泉涌,溅了君意随满脸猩红。

血魅呲裂双目,如筛糠般全身抖动,哆嗦流血的唇中仍不停自语:“好脏……好脏的男人……”

君意随眼中渐渐聚起杀人的快感,狞笑著再次把长剑前推,直到完全穿透她的身体。“去死!”击掌将垂死的女人飞

开去。凄厉的喊叫响彻天际,然後声音慢慢消弥。笔直的树干上,一柄锋利的长剑无情钉在浑身染血的尸体内,鲜血

淋漓。

“恩!”後肩的伤痛变得剧烈起来,君意随闷哼一声,无力的身体重重砸向地面。昏厥前,一股淡香弥到他的鼻间,

隐约中感觉它如绸般包裹著自己,熟悉而令人厌恶。

君随我意(修改版)11

宋延卿醒来时吓得冒了一身冷汗,疑惑半天没想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挂在树杈上。雾水湿凉,寒意透过树皮传到骨脊上

,有钻心的冷。打著颤把手放到嘴边呵几口热气揉揉,然只是略微垂头的当口,便瞄见下方倒在血泊中的君意随。

青丝披散,清俊的脸如纸般毫无生气。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具尸体挂在寒光凛冽的长剑上,血流满地,狰狞可怖。

宋延卿看得心都快要跳出来,顾不得身处高险巨松,一个猛劲,踩著树杈攀滑到地上。急急扶起瘫软的身体,探手到

鼻间,还有呼吸,不过已经十分微弱。摸出杨楚留他防身的凝精丸硬塞进他嘴里,又摘下旁边附著露水的叶子替他润

润燥裂的唇。

“小随?”宋延卿拍拍他的脸唤道。

“别……碰我。”君意随在昏迷中闻到呛人的香气,眉头一皱,抬手便是一掌。

掌使力极轻,但仍把宋延卿弹飞到几步开去,跌得满身散架,吃了一嘴泥。君意随张口迷迷糊糊的呻吟,眼却不睁,

分明还没醒。

答应要保护我,结果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我没死别人手里都先让你给拍死。宋延卿趴在草堆里,沮丧地想。轻薄他受

挨打就算了,可现在是真的要为他疗伤救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伤得未免太冤。

喉底的闷咳仍在断断续续的响著,宋延卿叹了几声,微微踉跄站起,回到他身边,把他搂入怀中拍背顺气,好声好气

地劝:“别耍性子,把伤养好,才有力气走出这片林子,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吧。”

不知君意随听没听得见他的话,但还是配合地消停下来,宋延卿长松一口气,搂著他轻轻坐下。林子太潮湿,有折子

也生不起火来,宋延卿想了想,脱下外面的白袍,把君意随捞进胸前,张开衣裳包著两人,取些暖意,聊胜於无。

他得想办法走出这片林子。当初被虏进来时,直觉这地方可疑。只是没来得及多想,清明山道上拦腰来袭的恐怖女人

已追了上来,转眼杀了那两个伪装成路人和聚贤山庄弟子接头的官府捕快。

意外的,她却没杀他,只一味说他脏,愤恨不甘地紧盯他许久,最後怒叫一声飞身离去。宋延卿拧眉纳闷半晌,约莫

揣出些端倪──她讨厌他身上混有青楼姑娘脂粉的熏香味。

“哎……”宋延卿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引君意随前来,罩了他满身香为的是不想让他受伤害,哪知好心当驴肺,又

被劈晕过去,真不知该说他什麽好。

君意随一昏便又是一天,而且没有苏醒的迹象。宋延卿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先弄些东西填填肚子。把君意随平

放到地上,又在他身边洒了圈飘著怪味的粉末後,方才安心动身。为防迷路,他拔了那把长剑,沿路砍草,留作记号

。没握过剑的手很快磨得生疼,宋延卿痛得额头沁汗。如果他会武,一定不会惨到这份儿上。

宋家世代为武官,征战沙场,功名显赫。可到他时,父亲却突然不让他习武。只给他两个选择,一是考取功名,二是

出外从商。埋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血统和执念让他无法接受这个安排。但在长者之命不可逆的祖训面前,他终於死了

心。

郁结难耐,於是老往杨楚家里跑,看他在後院练武。剑起花落,盘旋飞舞,如满天拂雪,他说那套叫落梅剑法,偏生

阴柔,刁钻飘忽。过後他又使了一套掌法,断枝劈石,霸气凛然,有著君临天下的傲气,他说这叫破松凌云掌,偏生

刚阳,稳重深沈。

他满眼羡慕,呆呆看著杨楚出神。那年中秋夜,两人偷溜出去玩,杨楚抱著他飞到杭州大街边最高的树上。他觉得不

可思议,震撼於那种肆意的翔空感。下方繁华的杭州城,纵横的街道和蠕动的人群全都变得渺小,变得遥远。

回到家里,他躲在门後,抱膝痛哭。习武的渴望,因父亲的话变得永远不能实现。後来,他想开了,习武不成,干脆

学文。自此以後,潜心研读四书五经,晓天文地理,掌兵法战策,更学会测察人心,运筹决策,让所有人都成为自己

局中的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君意随偏偏成了棋局中的意外,不是他跑出了掌控,而是在控他走的同时,自己也在不自觉中被他牵引。是心底多

了那份微妙的爱慕所致?宋延卿笑了笑。不过,他喜欢这种羁绊,而且希望它能生生世世的,纠缠下去。

宋延卿在林里转悠半天,只挖到几条野山笋。这点分量,连塞牙缝都不够。泄气般揉揉酸软的腿,见前方空地上有块

扁平石头,於是挪过去,把剑插到一边,展开身子躺下。

“难道真要困死在这片林子里?”宋延卿低声自语,然後又是一阵默然。背後的石头潮湿寒冷,让他滋生出怪异感觉

,但一时又想不到怪在哪里,大概肚子空空,脑子也不灵便了。轻轻一叹,摸出衣兜内的山笋,端在掌中细细看著。

嫩嫩色泽,淡淡鲜香,直诱人品尝它的味道……眼前霍然闪过一张苍白的脸,宋延卿头皮一硬,忙把它塞回怀中。隔

了那麽长时间,他该醒了,也该饿了……

放弃继续在这片没有尽头的密林前行的念头,宋延卿握住身旁的剑支起身,准备顺著划出的草痕返回,然脚步还没迈

开,脑中灵光却是一闪。慢慢侧首,盯著某处道:“怪不得觉得不对,好端端的怎会有这样大的石头?”

绕著石头转了转,越发觉得诡异,干脆锊起衣袖,费力把它移开些位置。不出所料,下面是空的。俯身朝里瞄,居然

是一个个堆叠整齐的匣子。匣身是铁制的,以青铜镶边,侧面赫然烫有官府印鉴。

宋延卿心中一动,执起长剑沿盒盖撬出条缝隙。缕缕幽光透出来,是亮澄澄的兵器,刃上皆已喂上剧毒钩吻。

顾天成这老奸巨滑的狐狸,竟把它们埋在这里。宋延卿暗道,幸亏误闯误撞发现,否则还不知要花多少功夫追查。恶

贯满盈,看来天也不容他。冷哼著站起身:“不过,这回我倒要好好感谢你。”说著环顾四周浓雾弥漫的密林,然後

荡出一抹轻笑──这片林子不仅能进,还能出。

回到来时,君意随果然已经醒了,正坐在篝火堆前烤著两只不知哪里猎来的野鸟。他仅穿著白色中衣,染血的青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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