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也证明,他真的办到了-荣佑就这麽伴随著他,然後他的事业版图也不断扩大。
要荣佑这麽多年来甘心为他付出,其实不难。他只是奉行自己的准则-知己知彼。
一个人的能力愈强,相对的自尊就愈高。
是的,他所认识的荣佑就是只美丽又高傲的孔雀。
不愿意低头、不愿意认输、不愿意卑微。就算是为了感情,也不愿意。
打从知道他要开公司开始,荣佑就在等著他开口恳求。即便是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荣佑也不会要求他,
更不愿先松口说爱。
他很清楚,骄傲的孔雀一如往常的在等待,等著自己的心悦臣服,等著自己有一天被感情套住。
可惜荣佑不够了解他,也不够了解自己。
他们之间如同是场拉力竞赛,彼此在拉扯,一方输另一方就是赢,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存。
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就如同撒旦之於恶魔。
他知道,所以他掌控。
对他而言,什麽他都可以计划控制。
他碰男人也碰女人,为工作事业,为身体需要。
他一直都拥有主导权,控制著所有事情的发生,连感情身体都是。
他,方季生就是这麽样一个人,对什麽都不信任。
而且他深深的相信著,人绝对不能存在太多情感,所谓的感情是多馀的东西。
因为它会让人受它左右,让人沉迷,让人脆弱,让人变得可怜,没有尊严,没有自己,然後走向毁灭。
他的母亲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他不要。他不会爱上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他要自己人生所有的、绝对的主导权。
但是昨晚,突然失控了。
这当然让他脸色铁青。
他不发一语,缓缓走进浴室。
水声哗啦哗啦的传了出来,他正努力的清除残留在身体里的可怕因子。
一场恶梦。
他相信那是场恶梦。
就连他最後看到的秦少扬绝望的眼神,都是。
老板大人20
这一天很难得九点不到,方季生就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内。
特别是今天没任何会议或行程。
通常要是像这种情况,方大老板没有到中午是不会出现在公司里的。所以今天他的一早出现,吓到了许多人,办公室
里的气氛也变得很阴森,没人敢随意乱开口交谈。
也很难得荣佑一早就踏进方季生的办公室。
当然他的出现不是意外或巧合。第一,他跟其他人一样,听闻自家老板一早就上工,觉得很诡异。
再来,就是昨晚他和方季生为了秦少扬的事产生了口角,到最後不欢而散。而他其实非常想知道昨晚那件事的後续,
非常想知道他的男人後来怎麽对待那只狗。
可是,他高傲的自尊让他拉不下那个脸。
他没有办法低声下气,也没有办法像个吃醋的女人般直接跑去方家查究竟。
於是他忍受了一夜,无法成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怎麽知道才一进公司就听说老板到了。这让烦恼得一晚没睡的他很惊讶,现在的他那顾得什麽
立场,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踏入就直奔方季生的总裁室。
在他进入总裁室前,他看见秦少扬的位置空空如也。
一问,秘书室里的人全说不晓得,只是刚收到总裁发出的公文,派秦少扬到韩国出差一星期,从今天起。
真是见鬼。
公司怎麽可能派一个才来上班没多久的人出差,而且还是到国外见客户?至少,他认识的方季生不会做这麽冒险的事
。
可是全秘书室里的人却相当不以为然,她们都知道方季生每天都在刁难秦少扬,只怕这次出差也纯粹是藉口,说不定
是故意整他要他去挨客户骂的。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理所当然,没什麽异状。有的,只是所有人对秦少扬的同情。
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缓缓踏入方季生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方季生沉思不语。
这个男人似乎想什麽事情想得出神了,不仅放著手中的烟慢慢燃烧,就连他走进来也没发现。
「在想什麽呢!这麽专心。」
荣佑抱胸站在方季生面前将近三分钟,受不了,终於开口。
方季生抬起头看著他。
他绕过桌子来到方季生身旁。
「听说你派你家那只狗出差?」
方季生听到他的问话轻笑一声,冷不防地拉过他的手让他跌坐在自己身上,然後吻住他的唇。
又激烈又霸道。吻得荣佑有些晕眩,迷惑地看著他。
这还是方季生第一次在公司这麽对他。
「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方季生今天似乎很迷恋他,抱著他不肯让他起来,「你想问的应该是...後来怎麽了?
你们後来发生什麽事才对吧?。」
荣佑“噗哧” 笑了一声,不回答。
这男人真是可怕,连他想什麽都知道。
「如你所愿。」
方季生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荣佑的笑容僵住了。
什麽叫“如你所愿”?
「你不是想著我会对那小子出手吗?」方季生亲腻地磨蹭著荣佑的耳,「所以...如你所愿了。」
荣佑脸色当场铁青,他一把推开方季生,熟料方季生比他更快地扳住他的手,硬是不让他挣脱自己的怀抱。
「这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你没资格不高兴。说起来,我才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
荣佑无语地看著方季生。
这个...到底是怎样的男人?
怎麽能这样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地对他说著这些话?
秦少扬那只小狗呢?这个人竟然只字未提...
方季生你...
「佑...」
方季生突然叫唤著他,并且轻啄著他的脸颊。
「今晚陪我吧...」
那迷人低沉的嗓音透著诱惑,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他没办法抗拒的温柔魔咒。
真是该死。
老板大人21
从那天起,方季生整整一星期都没回方家。
他只打了通电话要德叔照顾秦少扬,并且转告秦少扬这星期都不用到公司。
而秦少扬在听完德叔的转达後并没什麽太大的反应,他一直让自己处於昏睡中。
对他来说能睡著是件好事。
因为他根本不愿醒来面对。
他本来就不是个性坚强的人,碰上事情他不是逃避就是被逼著接受,若不是自己性格这麽温吞,也不会让自己走到这
个地步。
他清楚却无力改变。
这或许就是为什麽有人天生就是领导者、掌权人,而有人却永远只能乖乖等著被支配,一切都是个性使然。
秦少扬知道方季生不在这屋子里,於是他总是白天昏睡黑夜醒来,躲避著德叔。
怕什麽?怕看到德叔嫌恶的眼光,怕德叔问起发生什麽事他没办法回答。
即使他知道前二天他昏迷时是德叔给他清理身体的,德叔其实什麽都明白,但他就是不知该怎麽面对那个慈祥的老人
...
这天他跟往常一样,在半夜里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过了几天,只感觉身体不再疼痛,只是有些无力。
习惯黑暗的眼睛瞄到床头摆著食物,是德叔放的,每天都是如此。
他二眼发直望著前方发呆。
这样的人生对他而言,好没意义。
他努力生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任何公平的回应。本来以为终於苦尽甘来,没想到他却因为父母的欺骗背了庞大的
债务,甚至连一个认识没多久的荣佑也设计他。还有,他现在不是被强暴,而是自己主动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而这
个男人事後还一副很嫌恶的脸,仓皇的离开就算了,还连自己的家都不愿意回来...
这是他活到目前为止的人生。
从来没有人爱惜,没有人在乎,包括他最亲的父母。
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要反抗命运,不要努力就没事了?
是不是他不要存在这世上就好了?
他不存在,就什麽事都没有了,也不用再担心烦恼,也不会再惹人嫌弃。
然後,他的神智完全清醒。
他缓缓起身,打开他书桌旁的抽屉拿起他上星期刚买的,准备拿去公司用的美工刀。
像没有意识般,他拿著那还没拆封的小刀,踏入了浴室。
老板大人22
而就在秦少扬走入浴室没多久,这一天,方季生竟然回来了。
他浑身酒气,走路歪歪斜斜,有几次都差点撞到椅子。好不容易踏上楼梯,却花了好多时间力气才上了二楼。
真是喝多了。
他站在楼梯口按了按太阳穴。
就在他准备跨步走向自己房间时,他看向了秦少扬的房门,忽然想起那无辜又绝望的眼神。
沉默了半刻,他走近那房间。伸手转了转门把,没锁。
迟疑一会儿,他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是哗啦哗啦的水声自浴室里传出,房里没有任何光线,连浴室都没有。
方季生站了一下,本来打算走出去的。
可是不晓得想到什麽又突然回头,默默地站著。
很奇怪。
正常人洗澡不可能只有水声。就算是,也不会是始终相同的频率。
他靠近浴室。
浴室的门半开,但因为没开灯,没办法看清楚里面的影像。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里面除了水声没任何动静。
打开灯,方季生看见秦少扬坐在莲蓬头下任水柱冲洗著,然後不断地重复一个动作。
他拿著刀,一遍一遍地割著自己的左手腕,同一个位置。
鲜红的血液才刚流下,他会马上在同一地方再补一刀,好像见不得那殷红消失不见似的。
一遍一遍,一次比一次更用力。
而他的脸上,一双眼清澈无比,却是没任何情绪表情。
这显示他意识是清楚的。
方季生抽了一口气,脚步有些踉跄。
一模一样。
这个人跟当年自己母亲一样,都是清醒地在做同一件事。
这麽多年来他始终想不透的一件事:为什麽会有人有勇气伤害自己,伤害自己周围亲爱的人,就是没有勇气去接受面
对?
「小季...我好痛苦...」
他的母亲这麽对他说著。
当时的他也很想对他母亲说:你选择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我跟你一样痛苦吗?
可是这句话他终究没说出口。
忍著不断涌上的胃酸侵袭,方季生走上前抽掉秦少扬手里的刀,将秦少扬拖出浴室。
而他自己则在一出浴室就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著脸。
回忆真的是很可怕的敌人。
它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在瞬间将人击溃。
眼泪顺著方季生的指缝,缓缓滑了下来。
老板大人23
小时候的方季生跟所有人都一样,单纯无邪。
十二岁那年突然有个女人到他家来,匈狠地打了他母亲。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而他口中慈祥的父亲,其实也是另外二个他不知道的小孩子的爸
爸。
这一年,他的父亲留下这栋房子和一千万然後离开了,走得很彻底。
不管他母亲哭得伤心欲绝,不管他跪著苦苦哀求。他的父亲怒甩他一巴掌後,头也不回地走出他们母子的生活。
然後这一年的某个夜里,他的母亲当著他的面割腕自杀。
他母亲哭著对他说她很痛苦,一遍又一遍地用刀割向自己,像秦少扬这样。
最後是德叔紧急将他母亲送往医院才救回一命。
只是人的意志有时是很教人憎恶的,他憎恶他的母亲执著於死亡。
因为隔年,他的母亲从三楼楼梯摔下,从此没再醒来。直到去年断了气,他的母亲才总算是真正的解脱。
每个人都有他选择的权利没错。只是凭什麽选择逃避、选择死亡的人可以解脱,而选择面对的人却得永无止尽地倍受
折磨?
凭什麽?
他很恨。他从十二年岁那年起就被迫接受他是私生子的事实,接著亲眼看著自己的父亲离去、母亲自杀、跳楼...
甚至在他母亲死後的现在,他仍旧摆脱不了那阴影,还在持续受著折磨。
他的人生从那一年起变了质。
憎恨总是让人特别坚强吧?他发誓当个号令者,不做被踩在脚底下的人。只有他可以选择不要谁,不容许有人离弃他
。
或许是方季生酒喝过多了,在他眼前的现实和回忆交相错杂著。
他难掩悲哀情绪,但吐出的每一字一句却都是忿怒的控诉。
「你有什麽资格去死?」
这句尖锐的话语划过沉默的空气,直击处於恍神状态的秦少扬。
秦少扬抬起头看著方季生。方季生冷漠的脸上,有二行透明液体顺著他脸颊垂落。
没看过这样子的人。
感觉上这个人其实是很想发泄情绪的,但却又拚命压抑自己。
「我在问你话,你有什麽资格去死?你凭什麽可以死?」
这个人明明流著眼泪,却似乎不愿将心里的痛苦释放。
不知道方季生为什麽流泪,只是他的表情让人很心酸,所以秦少扬的眼睛始终没离开他。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秦少扬对他说了这麽一句话。
对秦少扬而言,方季生总是高高在上的。
这种拥有很好家世背景及生活条件的人,是不可能体会他平凡小市民痛苦的心境。
「是啊!我是不了解,」很意外方季生没生气,反而嘲讽著自己。
但是,他却伸手用力扣住秦少扬的下巴,「你又是有多痛苦到必须去死啊?不过就是欠人家八佰万而已。这个压力很
大吗?还是你认为死了就可以解脱不用管了,那被你欠债的我不就很活该倒楣?」
没办法闪躲的秦少扬垂下眼睛。
方季生没说错,他心里的确有这种卑劣的想法,现在被赤裸裸地摊开,他不免心虚。
「怎麽?被我说中了,所以没话了?」
方季生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他眼光尖锐,言词更加犀利。
「或者,你觉得你跟男人做爱很可怜?还是...」他靠近秦少扬的耳,「..开口求我用力、求我不要停的你很下
贱?」
这句话简直逼得秦少扬想发疯。
这个男人,故意用著低俗的言语,践踏他仅有的、卑微的自尊。
秦少扬抵抗不住哭了。秦少扬哭著摇头,哭著求方季生别再说。
「为什麽不说?是你自己开口叫我救你,是你自己主动勾引我,还坐到我身上的...这些,你都忘了?难道..被
要求抱你这个男人的我就不可怜?那我是不是也该去死啊?」
啊啊啊!!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秦少扬凄厉地大叫。
他双手拚命想捂住耳朵,方季生却用空出的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阻止他封住右耳。而他左半边的脸,因手腕上伤口
的血,印上了些微的红渍。顺著手肘流下的血腥更是藉由水分子迅速扩散,将身上本来就淋湿的衣服染得一片红,这
样的景像很可怕。
但是方季生像看不见似的。
方季生眼神冰冷,语气也冰冷。
「你说你在怕什麽?逃避什麽?」
......
「跟我做爱的你,表情明明看起来就很爽。」
「我..没有..」
在听到方季生这句话,秦少扬几乎崩溃。
方季生不断地打击他心里的痛处。
「没有?」方季生将他的脸拉近到没有距离,「不要把所有的错怪到别人身上。我只问你,那天你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回答我,是不是!」
「是!我是!」
秦少扬被逼的大叫。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最不愿承认的事实。为什麽不让他死了算了,为什麽要逼他说出来?
「我不想了解你要死的理由。我只想知道,为什麽你有勇气选择逃避,却没有勇气选择面对?」
秦少扬闭上眼不看方季生。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是没有欲望的。做爱不就是这麽回事,因为有欲望所以需要发泄,男人女人都一样。寻求的
不过就是种快感,既然能得到,管它对象是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