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尘香——公子夕拾
公子夕拾  发于:2011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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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月做的荷叶莲子粥味道很好,荷叶莲子都是潘文安从八宝斋高价进购,尚月改了手法,换了佐料,味道反是更甚。

潘文安气不过尚月给闵照影先盛一碗,嘴巴上潘文安从没占过便宜,吃一堑长一智,文的不行便来武的,潘二少撸起

袖子要去抢,闵照影有武功在身,潘文安只会狗爬,没几下累的气喘吁吁,抓着尚月开始耍赖,连连喊手疼。

萧默然在一边看得好笑,连闵照影手中的勺子递到跟前也没注意。

潘文安忽然不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萧默然就着闵照影的勺子喝粥,半道里又去挠尚月喂自己。

第三十五章

西风尽处百花催。

两日后,紫竹苑的竹子开始枯败,先是门前的三株,再是成片。

紫竹没有枯败之说,到了冬季,不过是枝干颜色变深,直到黑色,来年再长新叶,枝叶再呈紫色,周而复始。

闵之谦请了先生来看,却说:“晚矣,不可破,节哀。”

和太医恭恭敬敬地向闵之谦一揖,“毒入骨髓,太晚了,微臣惭愧,如今还是看不出夫人身中何毒,侯爷恕罪。”

闵之谦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送和太医回去,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烟月,终是颤颤地舒了口气,慢慢走出门去。

闵照影几是落下泪来,大哥的娘过世时候,他爹整整卧床三月不起,一样的痛,如何再去承受第二次。

萧默然捏住手上的银针,针上的黑色已然是墨色,几乎看不见一点点殷红,果然没有错,萧默然凝眉,那一日,他的

针只是没有扎下去,若是扎下去,一样也是这个颜色。

二夫人是一夜之间病倒的,贴身小丫鬟黄芪拭着泪抽抽噎噎,“夫人本好好的在绣花,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二夫人那几日病情的突然好转,好似回光返照。

直到夜深,萧默然仍守在床边,想要看出些什么变化来。

绿萝来劝他休息,“萧公子,你也该去休息了,夫人要是有什么症状,我第一个会告诉你,要是你也病倒了,还怎么

给夫人看病?”

萧默然回到紫竹苑,抚了抚额角阖上眼,有些心力交瘁。

前不久开始,萧公子很多时候都呆在紫竹苑,他现在的身体实在需要人照顾,闵照影把他放在身边才安心。

二夫人的病症,真的晚了,血色已然紫黑,深入骨髓,不说推宫过血之法并没有人试过,就算可以,现在也来不及了

只是,明明恢复得很好,为什么又突然会这样子?

真的是很突然,突然间好得不能再好,突然间……

在床边那么一倚就是一晚。

天色渐亮的时候萧默然醒过来,身上有些冷。屋里只有自己,闵照影没有回来。

想起身倒了杯水,才站起身,直觉一阵眩晕,萧默然抬手,原来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

水有些凉,只能含在口中慢慢咽下,放下杯子的时候萧默然轻舒了口气,似是也同时放下了什么东西。

几日来闵照影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到那个包袱的时候,更是铁青的。

拿包袱来的小厮低着头说:“小侯爷,这……这是在萧公子的临意阁里头找到的。”

竹萧斜系在一侧,两段青色穗子拂过桌面,在风里晃荡,不尽的余韵。

不用说,单是看看也能够知道东西是萧默然的。

他是什么意思?竟是要走么?我以为你不一样,只是事到如今,又有哪里不一样?

闵照影夺过包袱,到了紫竹苑,一脚踢开自己房间的门。

本是倚在床沿的萧默然听了声响睁开眼,看了闵照影急怒攻心的样子略微不解,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闵照影将手中的报包袱扔到桌上,反手抽出萧默然萧管中的秋水剑,一剑指向那个望着自己的人,冷冷地道,“萧默

然!到底还是我小看了你,当真是什么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左右是做惯了这些事,你就真以为我稀罕你这身子?我早

说等我娘病好了便和你去南渭,什么施针兑药,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是不是?我娘哪里亏待过你,你非要置她于死

地?”

本带着些疑惑的眸子慢慢暗下去,萧默然动了动唇,终于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为什么了么?”

闵照影轻视的目光显而易见地落在萧默然身上:“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回南渭?”

萧默然垂下眼帘,唇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这问题问的真是好,若我这么做了,你还跟我走么?

“闵照影,那么你杀了我,替你娘报仇。”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我不敢还是不忍心?”

闵照影狠狠咬牙,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终于还是挥了下去。

秋水剑上的寒光在萧公子倏然抬起的眸中散落成一片。

萧默然本是不带什么神色的脸上竟然起了些炫目的笑意。

那双握着秋水剑的手最终还是再半道里改了方向,直把桌上的包袱劈落开来,悬着的竹萧被一劈为二跌落到地上,发

出沉闷的声响。

萧默然的神色终于动了动,一晃而过,接着又是静如止水,不动声色地垂眼望着地上的那两段萧管。

闵照影看了看萧默然,心痛溢于言表,终于还是丢了剑甩手离去。

包袱里的东西小侯爷自然是一件也没看到。

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只那么一件衣衫,几两碎银。

那件衫子很是好看,素色锦镶墨绿湘缎延边,衣摆处刺着几丛翠色锦竹。

萧默然低低地笑出声。那银子,亏得他没看见,不然会不会说他萧默然几个晚上就值这些银两。

绿萝赶到的时候,萧默然半跪在地上,看着手中的两断萧管,垂着眼帘,苍白的面上没有什么神色。

绿萝只是看着眼泪便下来了,拭了下眼泪上前扶起萧默然,“萧公子,小侯爷是气糊涂了,那些个有的没的你别在意

,他明儿自己都不会记着是他说的,你身子不好,别把这些个放心上,气坏了身子让人心疼,这萧……这萧奴婢一会

儿就叫人给接好。”

萧默然摇摇头,“我没事,你扶我到床上去,我想歇会儿。”

萧默然已然清瘦得有些过分,只怕是再玲珑的女子都比不上,消瘦的肩在烛光里越发地单薄,如纸一般,仿佛一触即

破,绿萝扶了人到床上坐下,别开头去,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萧默然垂着眼,苍白的容颜如玉,“冷姑娘,去照看你们二少爷便好,我没事。”

绿萝勉强一笑,知道当下该去劝的人是闵照影,到底是夫人的事情,还不曾见那人这样乱过方寸。

“也好,萧公子你先歇着,一会儿我给你把药端来。”

萧默然轻声应下:“好。”

绿萝离开不多时,府里的一帮小厮紧接而来,重重踢开了房门,震下一片尘烟,带头那个啐了一声挥手道:“和那冷

青彦一个货色,没一个好东西!把人带下去!”

萧默然任他们架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被猛地往前一推,便跌倒在柴堆上,粗糙的柴梗磕在腕上,一道道都是

烧着了一般的疼。

他这是要把自己丢下了么?当真是可笑的很,才说过要许自己一个一生一世,转眼就这番光景,也是,在意的时候,

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在意的时候,自己又是什么?

带头的小厮甚是得意地吩咐:“小侯爷交待了,都给我好好看着,要是人没了,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听得这一声,两扇门便给合上了,接下来是上锁的声音,昏暗的光线里尘烟四起。

萧默然伏在柴堆上,地面透着寒气,心更冷,他连问都没问自己就说是自己害了他母亲,他们说他和冷青彦是一样的

货色……身子虚得使不上一丝半毫力气,闭着眼浑浑噩噩的就那么昏睡过去。

第三十六章

闵照影走出闵府,再不愿意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家里呆着。

尚月在廊下摆弄棋盘,却不说话。

“绿萝说你请我过来品茶,”闵照影抬起手指,纤长食指点了点桌面,“我想不仅仅是喝茶这么简单罢?”

尚月起身,给闵照影续杯,凤凰三点头,“小侯爷真觉得是萧公子害了二夫人么?”

闵小侯眼中落过一丝烦乱,“是他自己承认的,有什么我觉不觉得的?”

“以萧公子的脾气,他若是做了什么,断然不会不承认,”尚月低了头,回转身去,一黑一白的继续落子,“只不过

……”

闵照影皱眉,“只不过什么?”

尚月再落下一子,抬眼看住闵照影,“只不过,这不等于说他没做的就一定会否认。”

闵照影手中的杯子顿了顿,他也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只是眼前的一切,始终有着太过的说服力。

“这事除了他,确实很难再有别的人会去做,动机是什么?至于他,他曾说过,他的解药需要用我的东西去做交换条

件,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来不会简单,我本可以随他去南渭,但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娘。”

“若是夫人的病好了呢?”

闵照影苦笑,“许是好不了了,他才……”

“那现在呢?”

“现在?”

“现在小侯爷还会同萧公子去南渭么?”

“你想说什么?”

“小侯爷,你方才也说了,发现包袱的人是经人传话才去了萧公子房中,传话的人说萧公子有事吩咐,若是你院子里

的人自然是知道萧公子根本不在自己屋中,受了吩咐的小厮不知道,他只知道萧公子身上不好,自然是不敢怠慢。小

侯爷可知道是谁传的话?”

“谁传的话……据那小厮说是沈聿……沈聿是我大哥身边的人。”

尚月不再说话。

闵照影锁眉,“我大哥他不会的……”

“以大少爷的为人,确实不会害夫人,所以依我看,现在只是有人想要把罪名落到萧公子头上,小侯爷是当局者迷,

而且事关夫人,自然也不会也根本没时间多想,若真是萧公子,他这么做无非是要小侯爷随他去南渭,所以说就算没

有这些证据,首先猜想到的人也会是他,这些物证也过是要让小侯爷没有理由去不相信,小侯爷要是知道是萧公子害

了夫人必然不可能同他去南渭,如今萧公子却一个字都不曾辩解就全认了,小侯爷怎么不想想,既是如此,萧公子做

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真是有心要这么做的人,怎可能一个字都不为自己辩解的?”尚月站起身给闵照影添茶,“

或者换个说法,小侯爷你在担心什么?”

炉子上的茶水煮了三四遍,味道已经不若从前。

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突然间变得太过分明,谁能够说自己不是存了私心?

自己从来没有不相信萧默然,不论眼前摆着的是什么,心里何曾真正不信过?只是,闵照影需要理由,需要一个足够

让自己去相信另一个人的理由。

柴房的门被打开的时候,萧默然醒着,倚在墙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两段萧管,萧默然微微抬头看清来人,唇角带笑,

“小侯爷是不是后悔昨日没一剑杀了我?”

这一声“小侯爷”无端端地叫闵照影心口一窒。

一个神色复杂,一个目光坦然,都不再说话。

萧默然在柴房整整呆了一晚上,一早上来人时候有些清醒,看清了那人,反希望自己还是神志不清的好。

如此的面对,除了相顾无言,更有些从心底感觉到的不堪,那么多时日,不过换来这样个结局,既是如此,当初又何

必要招惹自己?

两人就那么对望着,直到萧默然一口血吐出来,嘴角溢出大片大片的殷红,“闵照影,你只让我信你一次,你说一次

够么?”

才从乡下打渔回来没多少日子的严老太医被传唤得又是那一个风急火燎,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就被拉到了萧公子躺着的

床边,想来也是习惯了,竟然气定神闲地观望半晌,山羊胡子翘了翘问闵照影话:“小侯爷,萧公子这几日是不是不

曾毒发过?”

闵照影的神色有些阴霾,最后如实回道:“前一段时日确实没有,不过,这些天又有些症状,没之前痛的厉害罢了。

“我在萧公子身上发现了这个。”严太医双手奉上一个玉色小瓶。

闵照影看着萧默然唇角的血,有些不耐地道:“这不是严大人你配制的药丸么?默然说虽然不能去根,但能缓解不少

发作时候的疼痛。”

老头却似乎不着急,只是连连摆手否认,“又不是华佗在世,老头子我可没这个本事,早说要解‘枉然’这种毒,除

了药方还需要一味药,太医院中任何可以找见的医药经典都不曾记载到底是什么药物,老头子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这哪里是我配的什么药,这个叫做羊踟蹰,羊踟蹰听过没?有很强的麻沸作用,但是本身有剧毒,太医院中也不常用

,虽说可以缓解病痛,用久了只怕不是伤身这么简单,小侯爷方才说萧公子这几日又开始出现毒发症状,看来这药物

已经镇不住枉然的药性了,想必萧公子用这药也不是一天两天。”捻了捻半长不短的山羊须,又道:“老头子没记错

的话,也快了。”

“什么东西?”

严太医接着道:“萧公子第一次毒发,老头子也来看过,到今日,算起来也快一年了吧,三百六十日哪,过去了也未

必不是个解脱……”

闵小侯眼中挑过一抹厉色,眼中的阴气更重,严老头子愣是没敢说下去。

送走严太医,闵照影回到床边坐下,萧默然本就白皙的脸上更现出几分病色的苍白,只唇色微微泛着青紫。

一些事情本就是很简单,身临其境时却非当如此,旁人觉得可笑可怜,自己丝毫不知道错在何处。

至于错在了何处,不是几句话好说,恍若喝醉的人,酒醒了便忘了自己到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闵照影看着床上的人,心一阵一阵的痛,自己这一错,是不是已经错的不可原谅?

三百六十日,过去了也是个解脱。

那件素锦绿竹的衫子被绿萝同蓝色的包袱一起放在床上,闵小侯轻轻抚过,“默然,你根本不想要解药了是不是?你

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对不对?我知道错了,你醒过来看看我,只要你醒了,怎么罚我都好,我们一起去南渭,你说忘

忧谷是个很好看的地方,只要你喜欢,我们以后就留在那里好不好……每次我叫你默然,你都是要驳我几句的,你果

然是不愿意再理我了么?”

闵照影看了看床上的人,将握着的手紧了紧,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着,分明就是不经事的人,自己却要用那些话去堵

他,萧默然,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若是醒不过来才好呢!”一袭水红色冰丝衣衫的女子翘着腿欣欣然坐在桌边,手中握着绿萝送来的那盏至今未动过

的茶,眼梢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闵照影回过头去,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解忧丢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手道:“我当然是来看看我师哥死了没的,若是死了么,有些事就要找另外的人做了。

闵照影微垂的眼中划过一抹戾气,“我不想对一个小姑娘动手,所以,最好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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