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这一天这一刻的对峙,迟早是要到来的,他不知道雨薇已经知道了多少,还是全部都知道了,但她既然要跟他谈,自
然是有所要求。摊开了来讲也好,三个人的捉迷藏,现在负责捉的那人失去了自由,那么互相躲藏的两人,就从暗处
走出来,直面青天白日吧。
雨薇亦顿了顿,直直的看着他,两不避让。
“你让我怎么说呢?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狐狸精,一个男人竟然来勾引我的老公,还是直接把这杯茶泼到你的脸上去
,附带一个耳光?”
雨薇脸上还带着优柔的微笑,嘴角却颤了两下,泄露了她心底的苍凉。
“沈江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可是,不是只有你才配高傲。我邹雨薇也是一个骄傲的女人。我一直坚定的
自信着,自信我绝对不会遇上那些电视上的情节,老公有了外遇,老婆约见第三者,破口大骂勇悍无匹的捍卫自己的
婚姻。以前的我真的觉得她们很可笑很没用,只能用那么泼妇的方式来报复,失了女人所有的风度。”
“可是,现在,我理解了,理解了她们心里的愤怒,和她们的无奈。如果自己最珍视的都被夺走了,还要风度留给谁
看呢?”一丝颤音滑落唇边,背脊却挺的更直,比与那林之贤对峙时挺的更直,“可是,那样的做派我还真的是做不
出来,我想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更会被你看轻的。”
“雨薇。”江帆开口,神色依然平淡,“我从未看轻过你。”
“是吗?谢谢。”
江帆眼神微动,那一个谢谢,他听得极不舒服。
难道,他心里还是世俗的?无论他愿与不愿,有心还是无意,他终究是涉入了旁人的婚姻之中,担了一个第三者的声
名。
他……终究还是,落到了最不愿的那一步啊!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雨薇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即使心中疼痛难忍,她还是问了。既然遮羞布都已经被揭开一
多半了,她也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一次痛个痛快好了。
江帆不语,多久了……他能坦然以告吗?
“真后悔啊,如果真的能时光倒流,我决定不会带韩弈去参加同学聚会,我无视着所有的女同学,却独独不该遗忘了
一个你。”雨薇心里很悔,悔的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她那炫耀的心思,最终却让她自己食了这苦果。
还用认真想问吗?韩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呢?她想起了那次亲眼看见他们在滑冰场,他们牵着手带着笑
,那么快乐那么和谐,刺痛了她的眼睛,直到此时,还要闭上眼睛将那个画面赶走,才能继续打起精神来面对眼前这
场战局。
可是,她如何能够想到,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有心相吸,一个是无心被引呢?有驳传统,有悖伦常,她真的不是神人
,能堪破天机。
所以,一步错,铸成大错。
“雨薇,别绕圈子了,你就直说吧,你想要怎么样?”江帆眉心皱起,他忍受不住了,雨薇这种看似平静无害的轻柔
谈吐,却是最优雅的凌迟。
他可以说什么呢?高傲的面对着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告诉她——你的丈夫不爱你,他爱的是我,所以你说那么多都
是屁话,没有爱什么都算不上!
如果雨薇真以失控的泼妇状态来对待他,那么这话他一定能够说出口。
可是她没有,这个聪明的女人,她没有。
她不够了解他,却选用了最了解他的方式。
不哭不闹不激愤,却逼出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未脱世俗的,羞耻心。
他活的坦白,爱的坚持,自以为漠视礼教,蔑视伦常,可是,当想到那个第三者的名头被安放在自己的头上,依然有
种如芒在背的讽刺感。
让他无法顶天立地,理直气壮。
怪不得郑子浩曾经评价过他,沈江帆,你看起来像个刺猬,真到遇见了事儿,却舍不得把刺竖起来刺向对手了,因为
你,不够狠,不够,不要脸!
是啊,他还是要脸的……尤其是,此刻面对着怀中这张无辜无害无忧无佈的小脸。
雨薇似乎是暂时忘了,她才是孩子的母亲,一直把孩子遗忘在江帆怀里,将那只有几个月的婴儿的重量压在……他的
良心上。
而现在,她想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江帆身边,将女儿抱回来。
“我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女儿,我们还能怎么想呢?我们还能要什么呢?”
俯视着他,没有盛气凌人的口吻,仿佛却是苦口婆心。
“江帆,我曾经也以为,两个人之间,没有爱情简直就是对婚姻的亵渎,可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因为我现在不止
是一个妻子,更是一个母亲。”
“而你……永远无法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
安海一个人在看守所外面徘徊了很久,才垂头丧气的独自一人走进接见室。
韩弈往他身后找了半天,迟疑问,“他,没有来么?”
“啊,嗯。”安海神色慌乱了一下,模糊的应了一声。
韩弈微皱眉,这小海的神色不对啊,遮遮掩掩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一定有事情!
“怎么了,跟我说实话!”声音微微严厉,一定要逼出他的实话来。
安海被他严厉的声音弄得身体猛然僵直,更是心神大乱了,期期艾艾的眼神乱溜。
“看着我!”韩弈已经开始低吼了,继而开始紧张,“是不是他出什么事情了?”
安海终于直视上他的眼睛,眼神中透出一抹委屈。
“弈哥,你先管好自己吧,他没什么事。”
“那你这是……”
“他没事,恐怕是嫂子要有事了!”安海咬牙说出来,他还是告诉他好了,看刚才嫂子那样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要
是一会儿她再杀回来兴师问罪,弈哥也有个心理准备,套个谎话什么的。
“你什么意思?”韩弈眼神一凛,心思一转,雨薇刚走,安海就来了,还是一个人来的,难道说……
“弈哥,沈江帆是跟我一起来的,结果在门口碰见了嫂子,就,嫂子说,要找他谈谈,俩人就走了。弈哥,我看嫂子
那表情,似乎是知道了点什么,你可想好了,回来嫂子要是问你,你怎么说。我以后再不带他过来了,这算怎么回事
儿啊!嫂子肯定以为我帮着沈江帆算计她呢!”安海懊恼极了,他这心就该硬的跟石头似的,就不会出今天这事儿了
!
韩弈半响没说话,脸上神色变幻。
雨薇找江帆谈话?雨薇,到底知道了多少?她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在他面前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他们……会谈些什么?
他们……会不会谈崩了?
雨薇的愤怒,江帆的倔强……那两个人,出了事怎么办?
心神彻底乱了,他一定要知道现在的情况!
“小海,手机给我!”
他抓起手机就开始拨号码,将那烂熟于心的号码一口气输入。
嘟……嘟……嘟……
当雨薇抱着女儿转身欲走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身后的电话铃声。
一声一声的响着。
当她一步一步走到茶室门口的时候,断掉了。
紧接着,有铃声从自己包里传出来。
掏出手机,看着上面闪动着安海的名字,接通电话。
……
“喂,雨薇吗?我是韩弈……”
……
只听得这饱含着焦躁的一句话,她握着电话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来,电话里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你还是选择先打给他,是吗?
韩弈,你……好狠的心啊……
紧捏着手机,牙齿紧咬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眼中闪过厉色,侧身最后看了一眼那还在那里坐着的男人。
抱紧了女儿。
……
她不会放手!
她不会甘心!
八十五、抉择
“喂喂喂?!雨薇?”
韩弈冲着电话喊着,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忙音。
安海在一边急着问,“是不是嫂子生气了?”
“她接了但没说什么就挂了。江帆根本就不接。”韩弈眉头皱的死紧,心里焦躁不安。
安海小声的嘟囔着,“看看,脚踩两只船踩翻了吧。”
韩弈暼他一眼,安海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韩弈再打了几次两人的电话,都没人接。
他捏着电话沉吟半刻,眼神重新落在安海身上。
“小海……”
“我不去!”安海不等他说完,脑袋就摇的像拨浪鼓。
“小海,我要是能出去,肯定不用你去,可是我现在……我真怕他们会出什么事!”韩弈眼睛里充满急切的担心,那
两人,那两人啊……
“那你更担心哪一个啊?”安海盯着他问。
韩弈微怔,沉默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心都放在那沈江帆身上了,嫂子非被你气死不可!”安海不满的说,不管韩弈心里是怎
么想的,在他安海心里,雨薇还是他正牌的嫂子。
“小海,现在别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他们都没事。”韩弈抓住他一只手腕,言辞恳切,“小海,只有你能
帮我了!”
安海为难半响,终于颓然认栽,“我怎么就载到你们仨这个烂摊子里面出不来了呢!而且在哪边都讨不了好!”
“小海,对不起,我真的是找不到别人能帮我了……”
“算了弈哥,我都知道。”安海反手拍拍他的手背,“我帮你。不过……”
他犹豫几秒,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弈哥,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必须得下一个决断,三个人这样搅和着算怎么回事儿呢?我知道你也不是存心想着
能享尽齐人之福的那种人,你是为难……但是我觉得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关于你最后做什么选择,我是不再
多嘴了,你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外人又能说什么呢?弈哥,你想想吧。”
说完这番话,他就站起转身离开了,留下韩弈独自一人沉默思索。
离开看守所,安海有瞬间的茫然,虽然答应了帮忙,但这忙从何帮起?两个人都不接电话,该怎么办呢?直接找上门
去?
江帆那里还好说一点,嫂子会不会直接把他赶出来?
头疼的揪揪头发,决定还是先去趟青丝雪,看能不能找到沈江帆。
来到青丝雪,在里面并没有看到沈江帆,不过他看到了沈小宇,那个经常在江帆身边的小跟班。
径直走到他面前。
“知道沈江帆在哪里吗?”
小宇抬眼一看,安海他也见过,但因为江帆的关系,他对除了韩弈之外穿警服的人都很反感,顿时拉下脸来。
“不知道!”
安海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么明显的敌意,心里嘲讽自己,看吧,这忙可真不好帮,连个旁人都对他投以这么嫌弃的眼神
。
“我这次不是来拘他的,是韩弈让我来找他的,你要知道就告诉我,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别后悔就成!”安海挑挑
眉,对付这样的小孩子,他还是很游刃有余的。
小宇一听他这样说,果然慌乱了,他也知道自从韩弈出了事之后,江帆就跟这个安警察走的很近,难道真是出了什么
事?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小宇开始打电话,安海就寄望着江帆这次能接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哥……江心姐?”小宇半路换了称呼,安海一皱眉,对方不是沈江帆?
“江心姐,你跟江帆哥在一起呢?……什么……?!”
安海看着他瞬间大变的脸色,急忙追问,“怎么了怎么了?沈江帆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宇挂断电话,脸色有些发白,和不知所措。
“江帆哥他……是出事了……”
沈小宇死活不肯说沈江帆出了什么事,安海气的气急败坏的离开了青丝雪,趁着心里的一股气,直奔韩弈家,上门找
雨薇去了。
敲了半天门,门终于打开了,露出纤弱的身影来。
舒了口气,好歹这个没事。
松口气之后,就开始局促,喊了声,“嫂子……”
“小海啊,进来吧。”雨薇除了脸色有些疲倦之外,倒没表现出更多的异样,侧身让他进来。
“嫂子,我也没什么事,就不进去了……”安海可不想进这个门,要是雨薇问他什么,他可怎么回答啊?
“进来坐会儿吧,我正好有些事想问你。”
安海顿时汗如雨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办法推辞,只好进门去。
雨薇给他倒杯茶,然后两人对坐在沙发上,安海瞅她一眼,就心虚的低下了头。
半天不见雨薇开口,他终于硬着头皮说,“嫂子,你有什么事,就问吧。”
雨薇的语气倒是淡淡的,只是那眼神带着一丝犀利,“你知道很多事吧?帮他瞒着我很多事吧?我要是问,你会全告
诉我吗?”
安海顿时如坐针毡,讷讷说,“嫂子,我……”
“好了,我现在也不是来为难你,我什么都不问,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给自己多添烦恼。”这是雨薇的真心话,她不
能再知道更多了,她怕自己真的会撑不下去!
“那嫂子的意思是……”
“不要再帮他,不要再帮沈江帆。”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没有人可以插手!”
她面无表情说出这两句话,却把安海震慑住了。
邹雨薇一直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柔弱温和的女人,柔弱的惹人怜惜,温和的没有攻击性,但此时她却让他感觉到一种
不可侵犯的敬畏感。
这就是一个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庭,脱胎换骨的样子吗?
“还有,是韩弈要你来找我的吧?你是不是之前也去找了沈江帆?他怎么样了?”
“我没找到他,他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对方不肯说,我也不清楚。”到了现在,都实话实说了吧,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
雨薇点点头,思索了一下。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也不用去通知你弈哥,我明天去看他的时候亲自跟他谈。”
……
第二天上午,雨薇韩弈在看守所接见室里又见面了。
一直没得到安海的回音,韩弈这一天一夜都快急死了,现在见到雨薇安然的站在他面前,心放下了一小半,另外的还
悬着。
索性,开门见山吧!
“雨薇,你跟他,谈过了?”韩弈看她神色平淡,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却又深沉的让他摸不透。
“嗯。”雨薇简单的点点头。
“你都知道了?”这句话说出来,还是有些尴尬的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