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上谁没有做错过事呢？你们警察就能说自己一辈子没有干过一件亏心事？不是没做过，只是没人知道罢了…我知道

很多警察当卧底的，可是当卧底的时候就没有打过人，就没有卖过白粉，就没有收过保护费？就算不是卧底吧，你们

办案的时候就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你一开始就找对了真凶？呵呵，呵呵——”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粲义正词严道，“警方办案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我们有一整套的办案程序，我们不能说没有

找错方向，但我们力求不放过一个有罪的人！”

“好，好好！说得太好了！！”零叔拍拍手，“只不过，甚么叫受过专业训练？菜场里杀猪的也是有执照的，算不算

专业人士？人，就是自己给自己划得三六九等。”

“不管是人为的，还是客观的，做了坏事就要负责，这是肯定的。”张警官冷著脸，“零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

“没有证据就把鬼神搬出来了么？”零叔笑的很愉快，“张警官啊，你要我说多少次呢？我可是良好市民。”

“这话留著给法官说吧。”张警官立起身交代屋里的另外几个警察继续看著，自己出去了。

小粲跟著站起来，跑了一步转头看看零叔，就又快步跟了上去。才一出去，就被舞池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弄的一阵头

晕，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看见张警官的背影往洗手间去了。

张警官关上厕所单格的门，正要脱开裤子，突然听见与隔壁的格上咚的一声，吓得就要跳起来。正要喊就听见衣服悉

悉索索的声音，随即是某些令人不快的声音。他本以为是打架，正要提上裤子出去，就听见隔壁传来了喘息声…

张警官颇有些无奈的提著裤子，出去不是，继续又觉得怪异。愣著那一个时候，隔壁的动静是越来越大声，皮肤拍打

在一起的声音，某些物体进进出出带动的淫乱的声响，还有越来越明显压抑著的呼吸声，甚么人的手猛地拍在了隔壁

板子上，还有手指甲在上面滑动的声响…

张警官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推测应该是整个的绿了。骂也不是，继续听著也不是…郁闷的命令自己放松，偏又尿不

出来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来，啪嗒一声点上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想著赶快解决了好出去。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响，估计是那边以为厕所里没人。或者是在这里的厕所里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的，两个人非但没有

收敛，反而越来越放肆了。原本压抑著的呼吸声变成了…变成了…

张警官郁闷的捂著脸，好吧，男人可以叫成这个样子，女人都该来这里好好旁听兼惭愧一下。

默默把警队纪律背诵了三遍终于镇定下来可以尿了，张警官抖了抖，提著裤子拉上拉链出去了。狠狠的摔了一下那一

格的门，走到洗手台前擦擦脸，果然…又白又绿的。张警官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还关著的那一扇门，狠狠在心里骂了一

句。开水洗手，又觉得不干净再洗洗脸，吐了一口吐沫昂首大步的走出门去。

才出门就看见小粲歪著头靠墙站著，张警官一皱眉：“干嘛呢？”

小粲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张，张警官…”

“你见鬼啦？！”张警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不，我是看见你了…啊不，不不不，没甚么。”小粲缩缩脖子，吐吐舌头，又有些担心的看看洗手间的门，“头儿

，那个…”

“甚么？”张警官没好气往前走。

“刚才我看见有两个…”小粲低著头，不太敢问，但还是嘟嘟囔囔道，“我看见两个男人…嗯，抱著进去了——”

“我没看见。”张警官不悦的哼了一声，转头瞪了小粲一眼，见他又怕又委屈的样子，叹口气摸摸他的头，“有甚么

好奇怪的，这种地方，甚么没有？”在心里补上一句，我的确实没看见，我只是听见而已。

小粲嗯了一声：“头儿，你刚才在生气？”

“嗯？”

“因为，你刚才甚么都没说就走了…”小粲低著头，“是不是零叔的话让你想到甚么了？头儿？”

张警官叹口气：“也没甚么，只是那个家伙的态度太让人火大了…”

“倒也是呢…一个黑社会还有那么多歪道理…”小粲瘪瘪嘴，“不过真奇怪…他一点儿不担心他儿子么？李飞现在还

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

“他不是不著急，只是他不能表现出自己著急了而已。”张警官走到包厢门口，从玻璃处看了一眼里面，零叔正坐在

那里，安静的喝酒。而李哥也稳稳的立在一边，甚么都没说。零叔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脸

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张警官慢慢眯起眼睛，小粲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

“老爷…”李哥看著零叔沉静的脸。

“嗯，李哥，走吧。”零叔点点头，笑了一下。

李哥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那个短信…但他也是不动声色，只是转身拉开了门。零叔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步伐一点儿

不乱。

张警官站在门口：“怎么不再坐一会儿了，零叔？”

“你说的对啊，老在外面也不好，还是回家好了。”零叔转头笑笑。

“回家？”张警官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小粲好奇的看了一眼张警官，小声道：“头儿，你怎么不走了？”

张警官看著零叔利落的下了楼梯到了一层，沿著外侧走向舞厅的门口，突然转身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要他继续跟著零

叔，自己就往另一个出口跑去。小粲不明就里跟著跑，急得很想骂人。

张警官一路从后门跑出去，在背街上张望了一眼，扬手叫了辆出租车。小粲跟著钻进来，就听张警官说了个地址。车

子飞驰出去，小粲奇怪的看了张警官一眼：“头儿，我们去肖栤以前住的地方干嘛？”

“少罗嗦。”张警官哼了一声又道，“司机麻烦你快点儿。”

司机应了一声，小粲瘪瘪嘴。

“你小子傻啊…”张警官低头拿出电话来按下号码，“甚么叫回家？”

“就是回家喽。”小粲哼哼两声。

“那甚么叫家？”张警官把电话放在耳旁。

小粲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很闷燥的夜晚。

月亮有一半露出来，模糊的光亮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蛾子绕著灯泡飞来飞去，猛地一头扎上去，就又

颓然的掉落下来。隔一阵却又再次飞上去，顽固的撞击著那一点光亮温暖。

没有风的夏天总是叫人难以忍受。沉闷的空气饱含著大量的水汽，一切黏糊糊的仿佛一团浆糊放在冒烟的锅子上，整

个人烦闷焦灼的心情可以把自己烤糊了。

看著那个静静的园子，里面黑乎乎的没有点灯。

很久了，既没有人进去，也不会有人出来。

小粲啪的一下打死一个蚊子，看著身边瞪住自己的眼睛，挤出个笑脸来笑笑：“头儿啊…你打算把我喂蚊子么？”

“闭嘴，不然就回去。”张警官一动不动的看著对面那栋小别墅。

“…”小粲抽抽嘴角，乖乖的闭嘴了。

没一会儿张警官怀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微微眯眼。

小粲凑过头去，看见上面写著“零叔跑了”几个字。他一愣，正要说话，却看见张警官的眼睛里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小粲这就不敢再乱动或是说话，只是乖乖的再把自己往树从里缩了一下，努力打起精神盯著那栋肖栤曾经住过的地方

。

“老爷，条子已经甩掉了。”李哥开著车，慢慢开了口。

“好，你回去吧。”零叔坐在驾驶座上，看了一眼后视镜。

“老爷，我还是过来找您吧…”李哥打著方向盘，“您现在在哪里？”

“不用了，别人点明了只要我一个人去。”零叔叹口气，“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可是老爷…”李哥欲言又止。

“李哥，我想抓了小飞的人既不是要我死，也不会要小飞的命，只不过是想知道黑金的来源和客源而已…在他们没有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零叔转过车头，上了另一条路，高高的指示牌上写著“龙兴港”

和一个箭头。

“老爷，你一个人，要保重。”李哥知道零叔不会要自己去。

“当然，我还打算看著小飞娶妻生子。”零叔呵呵笑了一下。

“…”李哥没有说话。

零叔显然说出口之后沉默了一下，随即笑了：“李哥啊，你说小飞…那是开玩笑的吧？”

“是不是开玩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李哥叹口气，“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是啊…当做不知道…”零叔苦笑了一声，“本来我还发愁怎么让他们两个相处…现在倒好，他们之间，根本不用我

担心这个问题。”

“是啊，从这个角度来看，不是也很好么？”李哥只能这样安慰他，顺带在马路上继续绕圈子。

“可是，他们这一辈相安无事了，他们之后呢？”零叔重重的叹气，觉得气闷，摇下了车窗，接近的港口的风带来了

海的咸味儿。

“如果我还能伺候零叔您到那个时候，我就很满足了。”李哥淡淡的应了。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隔了好一阵李哥才听到零叔吐出了一口气：“是的，你说得对…我何必为这个担心呢…李哥，看

来我真的老了。”

李哥不知道为甚么鼻子一酸：“零叔不要这样说，你不要忘了，你一直都想去新西兰买个农场的…”

“我以前是真的想当个农夫…不过不是很奇怪么？我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要说也是该当个渔夫才对啊…”

“零叔，很多时候看得多了，就以为是正确的，其实只不过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已。”李哥咳嗽了一声。

“你是有所指么…”零叔沉默了一阵，突然低声道，“李哥，对不起。”

“嗯？”李哥一愣，将车停在了路边，张望了一下后视镜，发现并没有警车跟来。

“那个时侯，我不是真心想杀小俊的…”零叔的声音很低，压抑著甚么似的。

李哥的手一抖，他立即用力握住方向盘，将自己的声音努力平和下来：“说到哪里去了零叔，小俊是警方的卧底，杀

了他…”

“可是你喜欢他。”零叔看著路灯一盏一盏从头顶驶过，在后视镜里成了一个一个的光点。

“零叔您不杀他，死的就是我。”李哥伸手放入口袋里，拿出香烟来。

“你愿意相信我？”零叔淡淡的。

“零叔，你从来不会解释甚么，杀了就是杀了…”李哥摸著香烟的壳子，“那个时候我还太年轻了，总以为自己都是

对的。”

“我也不比你早进社团几天。”零叔幽幽叹口气，“只是那个时候我很奇怪…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你会和小俊…”

“现在也还是有很多人不能理解，这没甚么好奇怪的。那只是我的事情而已…”李哥深吸口气。

“好吧，你还是怪我的是不是…”零叔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前面隐隐约约黑沉的大海。

“如果说不怪是假的…”李哥叹口气，“你始终不肯告诉我，小俊死的时候说了甚么。”

“并不是甚么很重要的话，你也可以当做他甚么都没说就被我打爆了头。”零叔冷冷道。

“好吧…”李哥笑了一声，很苦涩的抿了一下嘴唇，“不过我始终感谢您…没有零叔，我恐怕早就死在小俊手上了。

”

“…所以你能理解小飞？”零叔突然道。

“不能说理解，我只是…很同情他，也很同情肖肖…我希望他们有个好结果。”李哥终于摸出一支烟含在嘴里。

“你觉得他们能有结果么？”零叔叹口气。

“我不知道…有的时候，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李哥摸著口袋里的打火机。

“…李哥，我今天话是不是很多？”零叔笑了。

“不，我很高兴您肯跟我说这些…而且，我的话不也很多么？”李哥也笑了，他点燃了打火机。

“因为我也不知道可以跟谁说。”零叔叹了口气，看著自己已经到了海边，于是停下车来，“好了李哥，我挂了。”

“您一定要平安回来。”李哥说完这一句，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您到底在哪里？真的不需要我来么？还是把地点告

诉我…我一定会隐蔽好的…”

“不用了。”零叔笑了一声，“不如你去帮我看看新西兰现在当个最普通的农场主要多少钱吧。”说完他收线了。

李哥吐出个烟圈，将耳朵上的耳机拿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为甚么零叔要提起小俊呢…

那个眉眼很整洁的小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了。并不是遗忘了，也不是消失了，而是自己硬生生的把他

从自己脑袋里挖了出去。

鲜血淋漓的一个伤口，至今都不敢去看究竟好了没有。

那个年轻的自己才刚刚加入社团不久，那个时候零叔还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但是很得社团长老的看重。自己因为身

手好也不多话，就被派了跟著零叔做事。

遇到小俊的时候是个夏日半夜，当时下著雨天，不是甚么好日子，也不是甚么好天气。背街里有人打架，零叔和他路

过看见龙兴会的人在打架。说是打架并不合适，只不过是一群人在打一个。那个人被踩在地上，整张脸埋在泥水里，

一个男人恶狠狠的踢著他的肋骨，他吐了一口血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个时侯对方有五六个人，他们只有零叔和自己。李哥记得自己站住了，他见不惯这种以多欺少。零叔却瞟了一眼，

示意他快走。不涉及地盘和金钱，犯不著动手。

但是，当时不知道为甚么，自己就是站住了，而且执拗的让开了零叔的手，径直过去一脚一个踢开了那群小子。

小俊的脸很瘦，眼睛很黑，笑起来似乎还要再小几岁。有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需要去掩饰甚么。不知不觉如

同自己喜欢上他，不知不觉如同他实际上是个警察，不知不觉如同零叔发现并且杀了他，一切都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

候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