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新 中+番外——angelo
angelo  发于:2011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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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苏承忍不住又一次打断了他,“你别给我来临终依言这一套!谁叫你当初约我去吃那顿饭的?这顿饭早就把我们两个给拴住了、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蹦不了!”

方致新的眼睛睁开了、定定地“看”着苏承,失明的眼里竟然盛着满满的落寞和哀伤。

苏承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来了。

“苏承,我真的累了,累得像是一百岁的老人那样。”方致新小心翼翼地深深吸了口气,调转目光望着天花板,轻轻地道:“我跟不上你、也累得不想跟上你、或者任何人了,所以……我是在请求你放过我,好吗?”

苏承的肚子上遭受了重重一击、一下子蒙了。这样的方致新、这样的话是他没见过、也完全没料到的。他愣愣地看着他在晨光里显得憔悴和苍白的脸……发骤然现他的神情真的有点像个垂暮的老人那样哀伤和死气沉沉。

方致新还在低低地继续:“我很抱歉约了你去吃那顿饭、很抱歉上了你、很抱歉让你在我这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也很抱歉让你和Leon弄成这样的结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原谅我,然后继续过你以前的生活。生意上的事,我会和你哥哥再商量的。”说完这些,他疲惫地合上眼皮、也顺便把不知道有没有流露出来的不舍关在了后面。

“你……说完了?”苏承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大口喘了两下、压制住一波一波上涌的某种激烈的情绪。

方致新的额上又开始出汗,刚刚退去一些的疼痛又再度席卷而来,于是他悄悄地按住自己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苏承暗自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和理智都尽快恢复平静。“方致新同学,我不会再跟你罗唆什么我是去还是留的事儿了……”说着,他注意到方致新藏在被子下的小动作了,招呼也不打地伸手进了被子、揉压着他的腹部,还格开方致新想要阻止他的手、接着道:“我也不想再听你一次又一次地拿各种各样的借口也好、理由也好来赶我走。你说的话都有道理,也不愧是个拿了开业执照的心理医生,不过不管你的分析基于何种立场,有一点你是不能逃避的……”他凑近了方致新的耳边、一字一顿地道:“你喜欢上我了、你害怕了……”

“这是、唔……两点。”方致新疼得哼了一声、勉强把这句话说完了。

“哪儿两点了?是一点!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害怕了!”苏承嘴上没好气地说着,手上则更加小心和轻柔了。“你别TM给我来抱歉不抱歉这一套,我早跟你说了、老子已经百毒不侵了!”

方致新的嘴角勾了起来。

苏承知道他在笑什么……肯定是在笑他又开始老子老子的了。“别笑!”他皱着眉低喝了一声,随后又大声道:“你不是说信任我、说我是合格的人吗?我想通了,这就是你这种稀奇古怪的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我喜欢你’的代名词儿!既然你那么喜欢我……”肉麻、肉麻!“我也、那个什么……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老子过吧!”

方致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闷闷地咳了起来,顿时疼得全身绷紧、满头大汗。

苏承被吓了一跳,连忙又是拍又是抚地给他顺气、好半天才见他平静下来。

“你……这是在内疚!”方致新一喘上气来就憋出这么一句来。

“你管我!”苏承瞪了他一眼,“你管好你自己、想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才来教育我!”

方致新被他呵斥得无语了,过了半晌才喃喃地、自言自语似地念了一句:“为什么要选这么难走的路呢?傻瓜!”说完,他的脑袋往另一侧一歪便又疲惫地睡着了。

苏承怔了怔,仔细看了看他、又看看监视器上的情形,不太确定地低唤了一声:“方致新?”

没反应。

苏承轻轻起身、凑近方致新的脸观察了他一下,确认他是真的累到睡着了,这才心情复杂地坐回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他觉得方致新肯定是疼极了、累极了,才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流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来的;不过让他更纠结的是这个人已经习惯性地把撤退当成了自己的退路、简直比缩头乌龟还缩头乌龟!“老子哪儿傻了?”想了半天之后,他终于憋出这么一句来:“你TM才傻呢!”

9-6

“傻瓜!”一个低沉的、含笑的女声打破了病房中凝固不动的空气,“真傻了?”

苏承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余洁。“姐!”他急忙起身,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她对刚才的谈话听了多少去。

余洁看出了苏承肚子里的疑惑,微微一扯嘴角道:“我都听到了。”她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用手背拨开挡住大半张床的苏承、自己凑到床边,目光在方致新的脸上萦绕了许久、低低地叹息道:“我没想到他会累成这样!”

苏承默然,心里明白了她必然是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方致新这么灵的耳朵都没听见!当然,也可能是他重伤之后、反应迟钝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余洁调转了视线、看着苏承,举手就要去捏他的脸、被他很及时地躲开了。

“我可不是你家静言!”苏承满脑门黑线地嘀咕了一句。

“切!”余洁白了他一眼、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和他都还在睡,就出去买早点了……”说着,她举起手里装着两个打包盒的塑料袋道:“回来的时候又看你们两个在说话、就没进来。”她把塑料袋往苏承手里一塞、朝靠墙角的椅子努了努嘴道:“快去吃点吧,饿坏了吧!”

“呃、姐……”苏承捧着手里两个热乎乎的打包盒、呆呆地看着余洁……她的眼里、脸上并没有他以为会看到的责备和愤怒,有的只是关切和……哀伤。于是,他的嗓子被突然涌上来的厚重的委屈感给堵上了,只能急忙转身把早点盒放到另一边的柜子上,借机调整着呼吸。

余洁抽了张纸巾给方致新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

苏承看着她颀长的身影和这一连串自然而然的动作,嗓子里又有点堵上了……方致新的身边其实有这么多爱他、关心他的人在,可是他却总是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进行自我折磨!

余洁直起身之后又踱到了苏承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傻瓜同学,你真的打定那个傻主意了?”

苏承揉了揉鼻子,认认真真地打开了塑料打包盒,挖了一大勺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塞进嘴里、把自己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余洁撇了撇嘴角、哼道:“你怎么把何小笛的那套全学去了?”说着,她把床边的椅子拎了过来、坐在苏承的身边、托着腮帮子看着他。

“你这么盯着我、还让不让我吃了?”苏承叽咕了一句。

“我是想好好参观一下你现在的样子,免得多年之后就再也不记得不是傻瓜的苏承是什么样子的了!”余洁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这么高兴吗?”苏承斜眼瞧了她一眼,然后又哼哼唧唧地问:“你怎么不骂我呀?”

“等你吃完了再骂!”余洁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靠!苏承放下塑料勺子、正襟危坐地看着她。

余洁微笑着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抱着双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承,良久之后、摇摇头道:“看在你都傻到以身相许的份儿上,我决定还是把这笔帐先给你记下、往后再一起算得了。”

“谁……”苏承把到了嘴边的“以身相许了”这几个字给咽了回去……都已经做傻瓜了,还不是以身相许了吗?“不行!”他很坚决地摇摇头、改口道:“一笔归一笔,把眼门前这笔先给清了。”

“哼哼!”余洁挑起了眉、从鼻孔里笑了两声、促狭地道:“干嘛,没人修理你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了是吧?”

苏承皱皱眉,没否认、但也没吱声。

“内疚了?”余洁朝身后的方致新甩了一下头、问:“是因为觉得很内疚,所以才希望谁来骂你一顿、让你舒坦舒坦?”她已在早上何小笛打给她的电话里了解了大部分事实了。

“你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呗,明知故问干什么呀?”苏承垂下了目光、很不情愿地嘟囔着。

“我自己也不痛快着呢,让你痛快了、谁来管我呀?”余洁收敛了脸上的全部笑意、悠悠地看着苏承道:“要是真要怪、还得从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开始怪起啊!”

苏承有些意外地怔住了,挑着眉问她:“你这是什么话呀?干嘛扯到这么远去了?”她莫不是在后悔最初把他介绍给方致新、所以才导致了今天方致新受重伤躺在床上的结果吧?

余洁看出他心中的芥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很有挫败感地道:“我只是在气我自己!我认识他都这么多年了,虽然总觉着他活得很辛苦、也老想着给他分担分担,可是到头来都是我自己一有什么事就找他帮忙、往他这儿倒苦水、也没少干给他添堵的事……回头想想,我哪儿什么资格对你说三道四的呀?”

苏承微张着嘴看着她,除了震惊之外更不知道该对此作何反应。

余洁重重地叹了一声、恻然一笑道:“你虽然和致新认识没多久,但是听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才知道其实你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而他也会对你吐露心事……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最后半句她说得有点酸不拉唧的,还拿那种酸溜溜的眼神剜了苏承两记,轻哼道:“难怪他不肯跟我结婚呢!”

“啊?!”苏承的眉毛一下子跃到额头上、不可思议加胸闷不已地来回看着方致新和余洁。

“别多想,政治联姻。”余洁尴尬地挠头……怎么一不小心就哀怨了呢?要是被商静言知道可得憋好几天不说话了!想到这儿,她连忙点了点苏承的鼻尖道:“听过拉倒啊!”

苏承满腹疑惑和猜忌地斜睨着她……直觉地感到事情并没她说的那么简单。

“再这么看我、我跟你急啊!”余洁学起了苏承的口气。

苏承撇了撇嘴,迟疑着要不要刨根问底一下。

余洁瞪圆了眼睛、凑近到苏承的鼻子前面跟他玩起了“比比谁的眼睛大”。

她这副虚张声势的样子更让苏承起疑了,不管不顾地问:“你们上过床吗?”

“没有!”余洁眼睛眨都没眨、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苏承又看了余洁三秒钟之久,一扭头继续喝粥去了。他决定等方致新醒过来之后再问他……他虽然爱绕来绕去地说话,但至少不会说谎。

“苏承,”余洁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等他转过脸来才很正经地道:“我很认真地问你一句,”她前倾了些身子,“你真的要做他嘴里的那个傻瓜吗?”

苏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方致新,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但马上又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连忙补充道:“谁傻了?”

“为什么?”余洁微侧着头看着他。

苏承看到她只是一脸不解的表情,便撇了撇嘴角、低声道:“什么为什么?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傻的,那家伙……”他朝方致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不怎么情愿地道:“又挺有意思的,干嘛不做……?”他把“傻瓜”二字就这么给含糊过去了。

余洁的嘴角扭了扭,“挺有意思的?”她失笑地看看方致新、叹道:“大概你是这么评论他的第一人吧!”

苏承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刚才……那么说,我想他是考虑了很多事的吧!”余洁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低低地道:“他家里的情况就很复杂,别说他爸爸那边了、他亲妈那边还有事呢!他自己么……生意摊得这么大,弟弟的身体又不好,外面还搞了这么多烂帐出来,下头还有个女儿,真是……复杂得要命!”边说、她边连连摇着头,满脸一言难尽的神色。

苏承听得最清楚的莫过于“这么多烂帐”这几个字了,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林一凡的那个颇有些挑衅的笑容来、心情不禁又开始郁闷了。

“你想想清楚吧,苏承同学。”余洁淡淡地望着苏承,“就像他说的,你和他不是一种人,很多事……”

“我是火星人还是怎么着?”苏承着恼地低嚷了起来:“怎么你们都口口声声说这么渗人的话呀?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不就是他的背景复杂了点儿吗?难不成他是英美派来的什么间谍、来颠覆我们国家伟大的政权的?没事儿说得这么严重干什么?”

余洁被他说得有点愣住了,憋了一会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你有理、我说错了,行了吧?”她乐呵呵地摇着头道:“哎哟,谁要是和你们北京人斗嘴那真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苏承想起方致新也就此事认过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余洁拍拍他的肩、笑道:“反正以后要是碰到他不肯说的、而我可以告诉你的,我一定告诉你!从此时此刻起,姐姐我就铁了心站在你这边、给你撑腰了,OK?”

苏承连连点头,刚要问问关于方致新他亲妈的事儿……怎么还有个亲妈会冒出来呢?可是却刚刚张嘴就被余洁打断了。

“你先吃饭吧,要冷了。”余洁朝他面前的打包盒伸手示意了一下、道:“你要做傻瓜的话就做吧,反正以后还来日方长着呢!”

苏承又想了想,抓起勺子吃饭了。

“要是……”余洁斟酌着低低地补充了一句:“受委屈了、想要找个人聊聊,就来找我,嗯?”

苏承抬头给了个她不屑的一瞥,抽抽鼻子、继续吃还热乎着的皮蛋瘦肉粥……其实心里头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等苏承吃完了,余洁便生拉硬拽地把他赶回了家,要他回去好好睡一觉、续续他的傻瓜精神,还自动自觉地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摆平方家除了何小笛之外的那几口子。

苏承讪讪地笑着表示感激。临走前、迟疑了老半天之后,挠着脑袋蹭到病床边、学着刚才余洁的样子俯身亲了方致新的额头一记,又伏在他的耳边低语道:“老子回家一趟,等会儿再来看你。”说完、做完,他的脸已涨得通红,正眼都没敢瞧余洁一下、就在她“呵呵”的嘲笑声中一溜烟地跑了。

出租车停到楼下的时候,苏承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那片被方致新的身体压得七倒八歪的灌木丛,还看见矮矮的水泥花坛边沿上那一串深色的斑点……应该是从他嘴里溢出的鲜血低落下来的痕迹。他的心猛地缩成了一小团、使得胸膛里产生了一阵很尖锐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大口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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