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自从我眼睛瞎了、第一件事就是学防身术!”方致新面色铁青地低头对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苏承、冷冷地道:“就算我瞎了,都还从来没被人上过、何况是你,苏承同学!”他恶狠狠地念出最后四个字,抬腿跨了过去。
苏承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目送着方致新又进了衣橱……他不是没想过要趁他跨过去地时候抱住他的腿、再努力一次的,,可是才动了动手指头就放弃了。他很清楚要是再来的话,指不定今天就得少了什么零件回家呢!“你这个防身术练了多久了?怎么这么熟练?你不是才瞎了吗?”
方致新没理他。
苏承呲牙咧嘴地撑着地翻了个身、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跟进了衣橱,看见方致新正在换衣服。
“出去!”方致新不悦地低喝了一声、迅速地拉下了新换上的毛衣。
苏承没有出去,反而更进了几步……他看到方致新身上的伤疤了,还好、没有摸起来时那么吓人。“你要出去?”
方致新“哼”了一声,扭头自顾自地找着要换的裤子。
“你把我摔疼了!”苏承不满地冲着他的后脑勺嚷。
“我已经很客气了。”方致新冷冷地道。
“你……看不见多少年了?上次你弟弟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还看见过何小笛的吗?”苏承一边揉着自己的背脊、一边问。
无声。
“是因为车祸?”苏承继续努力。
还是无声。
“难道是……”苏承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灵感,他一把抓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和你弟弟一起出的车祸?”
“Shit!”方致新气极败坏地咒骂了一句,将手里的牛仔裤重重地甩在层板上……不是他要找的那一条。“出去、马上给我滚!”
苏承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他看看团作一堆的牛仔裤、又看看方致新包公一样的脸色,皱了皱眉、嘟囔道:“干嘛把火发在我头上?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好了。”
方致新微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你走吧,苏承。不用再试了,我不会被你上的!”
苏承撇了撇嘴角、又挠了挠头……刚才的实战经验已经告诉他这个结果了。“我没准备再试,那个……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真的有人来接我。”方致新的口气里满是妥协的味道,摇摇头、转身继续找裤子。
“我帮你找。”苏承低声咕哝了一句,刚要过去、却被方致新猛然转身的动作给制止了。
“苏承,我不需要你帮我,明白吗?”方致新一字一顿地低喝:“这儿是我的家,我很清楚东西放在哪儿。”
“你清楚还找了这么半天?”苏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话,“干什么呀?一天到晚板着张脸、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为自己很酷吗?你TM是属刺猬的吧?明明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却偏偏长了一身硬刺来武装自己。外强中干,哼!”
方致新的背影定格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动作,不一会儿便靠着衣服上吊着的小小的点字牌找到了要找的裤子。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出去。别让我把你扔出去!”
“我偏不出去!”苏承气血翻滚起来,几乎是用吼的对着他嚷:“我问你,为什么要叫我来吃饭?为什么叫我来了却又不理我?为什么明明是生我的气了又故意说要一起出去转转?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打算、可是我一按门铃就让我进来?”
“我……”方致新刚要开口就被苏承打断了。
“我还没问完呢!上一次婚宴的时候干嘛告诉我你的悲惨童年、干嘛告诉我你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有,你明明说只做不恋的,上次都已经被你得逞了、今天干嘛还要再来招惹我?”苏承是嚷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不过嚷完这些之后、他觉得一直堵得慌的胸口里舒坦了一点。
方致新皱着眉沉默了良久,随后叹了一声、低低地道:“对不起,我不该叫你来吃晚饭的。”
“不行,不准说对不起!这算什么回答?别给我来忍辱负重这一套!”苏承再度嚷了起来,忿忿地挥了一下手道:“你给我一个一个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就别指望出去……也指望我会走!”
方致新一愣,“你这是在耍无赖吗?”怎么又来一个?余洁当初就用过这一招对付过他、在他家作威作福了一个礼拜之久,后来还是他把商静言找来才把这个女恶霸给请走的!
果然!“老子还就耍无赖了,怎么样?!”苏承很无畏地挺了一下胸膛。
方致新又摸了一下时间,点点头道:“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苏承的眼睛鼓了出来。
方致新无奈地要了摇头,淡淡道:“我觉得上你挺舒服、所以再叫你来的。满意了?”说完,他拨开拦在面前的苏承就要出去。
“不满意!”苏承被他的话刺激得跳了起来、一把拽住了方致新的胳膊。
“苏承,”方致新转身、满脸厌恶地道:“Don’t be a pussy!”
苏承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进了脑袋,气得浑身颤了一下,“你再敢说一遍?!”
方致新好不畏惧地又给他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
苏承“呜”地一声低吼,腾地跳了起来、勾着方致新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这一次,他使了全力!
2-5
苏承一击成功、如愿地放倒了方致新,可是还没等他飞扑上去采取压制措施,他就被他自己刚才顺手一脱一扔、却不知怎地滑落在地上的外套给绊倒了,结果狠狠地撞在了层板上、晕了过去……晕过去的前一刻,他看到的是一片星光灿烂的夜空。
方致新刚撑着地面想要跳起来报仇,可是却被“砰”的一声闷响和紧接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身躯给吓住了。“苏承!”他大喝一声、手忙脚乱地抱住苏承软趴趴的身体,用力摇晃着他、急急地问:“怎么了?”
苏承没有回答……当然没有回答!
“苏承同学!”方致新更大声地叫他和晃他。
依旧未果。
方致新咬着牙、伸手去摸苏承的脸,结果摸到了一手的粘稠。不用闻他也知道……是血!
苏承晕乎乎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已经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和顶灯,鼻子里闻到的是带着腥味和铁锈味的气息,还有脸上湿乎乎的、盖了一块毛巾,毛巾下面是一种很疼很疼的感觉。他眨了一会儿眼睛才慢慢想起昏倒的前一刻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浑身一颤……眼见着黑乎乎的厚木板迎面而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醒了?”方致新听到了床上的异动,连忙从床边的椅子里起身、扑到了床边。
苏承看着眼前晃动的满是焦急的脸,一下子愣住了!这是……方致新吗?
“苏承?”方致新因为得不到回答、不得不又唤了了一声。
苏承斜眼看着他,暗叹:又是一个新形象啊!
“苏承?醒了没有?”方致新稍稍提高了音量。
苏承索性闭上了眼睛……他还很晕,现在又觉得浑身都酸痛、累得要命。
“苏承?”方致新的声音又低了下去,难掩其中的失望和紧张。
苏承忽然想到一个很狗血的情节:方致新摸他的脸、检查他醒了没有……想到后来,连他自己盖在被子下面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房门轻轻地“喀嚓”了一声,随后是一个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床边。
“他醒了吗?”方致新焦急地问来人。
“嗯……没有!”是余洁的声音。
苏承明白了,肯定是自己撞晕了之后,方致新不得不向余洁求助、把她叫了回来。又忽然,他有些难过和内疚起来,觉得自己的装死不太磊落。
“没关系的,他只是撞到脑袋了……”余洁的口气里蛮不以为然的,“反正已经像个十八岁的孩子了,大不了再回去几年呗!”
苏承那个气哟!
“不过,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干嘛这么火爆、搞得两败俱伤的?”
嗯,两败俱伤?苏承的眼皮跳了跳,幸亏及时忍住了。回想一下,没见到方致新的脸上有哪儿受伤了呀!
“咝!”方致新吃痛的倒吸冷气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确也伤到了哪儿。
苏承偷偷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发现余洁背对着自己、正抱着方致新的脑袋、给他的后脑勺上抹什么东西。心里那种内疚感又浓了一分。
等余洁停手之后,方致新才说了一句:“拖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绊到地上的东西了。”
余洁哼了一声,到衣橱里去察看了一下。
苏承赶紧闭上眼睛。
“是他的衣服。我放在你放脏衣服的那格上面了”
苏承的眼皮又跳了跳,觉得自己的那件外套还是很够义气的,放倒了自己、但是也很公平地放倒了方致新……嘿嘿!
“嗯!”方致新应了一声:“他自己大概也是被绊倒才撞晕的。”
“你们两个躲在衣橱里搞什么名堂?”
方致新没回答。
“真的打架了?”
方致新还是没回答。
“否则你手臂上的伤是哪儿来的?衣服也没扯成这样!他的衬衣扣子也掉了两颗!”余洁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他这么久都没醒过来,要不要送他去医院?”方致新岔开了话题。
“你也有慌了手脚的时候?”余洁没好气地哼了一句。
“你瞎一次试试!”方致新的声音温度骤降了好几度,凉飕飕的。
余洁“啧”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放心,静言说他脉搏很稳的,睡一会儿就好了,可能就是一下子冲击力太大才晕过去的。”
“静言……又不是医生,”方致新的声音更低了、可以说是一阵咕哝声。
商静言也在?人呢?苏承又偷偷睁开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商静言的身影。
“哎哟,算你上过两年医学院了不起啊?这一屋子两个医生呢!一个躺着、一个后脑勺都差点撞穿了。哼,有个屁用!”余洁很不高兴地数落道:“我看你才需要去医院呢,好歹他撞到的是面门、你撞到的是后脑勺!”她忽然想起什么、大声地“哦”了一声,问:“眼睛怎么样?会不会碰巧撞到什么影响视力的地方?”
方致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哪有这么多巧事?”
“冯老师不是说剧烈震荡也会影响视力……”
苏承的呼吸又屏住了,脑袋里处理着新接收到的信息。方致新也上过医科?什么时候?怎么又中途停了?难道……是因为他的眼睛?那这样说来,造成他失明的那场车祸的确实发生在很多年前了咯?说不定他是慢慢丧失视力的;还有,不知道他失明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如果重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于是,他开始内疚得要命了。
“没事的。”方致新打断了余洁、问:“静言呢?”
“在外边……他说一进这个屋子就有想带我走的冲动,呵呵呵。”
方致新讪讪地哼了一声。
苏承不知道他们三个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你带静言回去吧……不好意思,这么急地又把你叫回来。”方致新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满含着歉疚。
“切!”余洁悻悻地嗤了一声、道:“我看我从此以后还是把圣诞夜都空出来、专门恭候你的差遣吧,都TM快成传统了!”
苏承疑惑了,不知道余洁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方致新年年都会在圣诞夜搞点状况出来?随即他又更加疑惑地想到:为什么他们两个上海人要用普通话说话呢?还没等他想出点名堂,他的小腿上忽然被人重重扭了一把,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条件反射似的缩回了腿,发出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
“他是不是醒了?”方致新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动静。
“哦……还没有!”余洁的声音很平稳地道:“我给他换毛巾呢!”
她的话音刚落,苏承感到脸上一轻、本来覆在鼻梁上、已经微温了的湿毛巾被拿走了。
“还好,没有破皮……总算没把这张帅脸弄破相。诶,你知道吗?这小子真的很帅!”余洁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调笑的味道。
方致新不感兴趣地哼了一声,“你留着自己慢慢看好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他比那个林一凡帅一千一万倍!”余洁说完就转身去浴室了,不一会儿传出一阵水声。
苏承忍不住扯起了嘴角,睁开眼看了看方致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显得虚无的目光却在他身上游移。
余洁又出来了,把湿毛巾又敷在了苏承脸上,随后凑到他耳边很轻很轻地告诫道:“装装差不多了,再不醒真把你送医院了!”
苏承没办法,只好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她、朝她咧了一下嘴。
余洁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走到方致新面前道:“那我和静言就走啦,你……不出去了吧?”
“嗯!”方致新应了一声。
“要是被苏霆知道你不仅上了他的宝贝弟弟、又把他弄成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冲过来杀人呢……呵呵呵!”余洁低笑着离开了。
方致新没有出声。
苏承在心里绝望地哀叹:终于还是被她知道了!
“千万别再打架了!”余洁在房门外又大叫了一声,没多久便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苏承开始犯难了……怎么醒过来才妥当呢?想着,他试探地呻吟了一声。
这次方致新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扑到床边,不过还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侧头倾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苏承又装模作样地动了动手脚,再度“哎哟”了一下,还很惊奇地“嗯”了一声。
“苏承?”方致新离开了椅子靠到了床边,不过没有伸手,只是俯身面对着他。“醒了?”
“嗯!”苏承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嘴角却已高高地扯了起来。
“别动!”方致新听到他的脑袋在枕头上转来转去的声音,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头晕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苏承怔了怔、内疚感剧增,连忙道:“我没有脑震荡……就算有也很轻,你放心。”
不知道方致新听了这句之后想到了什么、愣在床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苏承倒有些不放心他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本来他是想问问他有没有撞出脑震荡的,幸亏心思转得快、没有冲口而出,否则刚才的装死就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