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
临门一脚。
原本制着容苍云的侍卫见他们主子就这么走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立于旁边的玉颜喝醒:“还不快跟上殿下。”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低声道:“公子,那这两位……”
“殿下既然未做吩咐,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我被他的目光锁住,竟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我立刻去扶容苍云。他只是略微僵了僵身子,却没有拒绝。检查了下,伤口不深,只是多留了
点血,并无大碍。不过看他的脸色发青,大概因为被喻为真龙天子,却任一个小卒随意放血,心里不平。
“给他上点药吧,不会有事。”
一只细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青色的瓷瓶躺在他的手心,如此温和。
毫不客气地为容苍云抹了药,然后放任他呆呆坐着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我转向另一个兀自神游的人。
玉颜见我看他,脸色更添苍白,却偏要装出一副戏谑之情笑道:
“看来带你入城,是我所做过最傻的一件事。我以为你充其量不过随着这人相见而泣,或者寻死觅活地去求容敛风…
…却想不到……”
他笑的一点也不好看,不过我也半斤八两的苦笑:
“这都寻死觅活了,不是么?充其量,不过寻死觅活的很精彩。”
我们都想用以前极其平常的调侃语气缓和下气氛,谁知这一来回说地两人都噎住了。
我冥思苦想地找话,却被他抢了白:“刚才的话,抱歉。”
一时间愣住。
他羞捻地解释:“我不该那样说你,你从来没打算瞒着我。若将遗诏的存在告诉我,定会被牵连。我刚才,只是一时
,糊涂了……”
我摇了摇头,依旧说了声‘抱歉’。
“我从未想过同容敛风作对,还有伤害你,玉颜。从未。可是,我想救下容苍云的性命……所以抱歉……”
玉颜目光清朗地勾唇:“你还是下定决心,要回到那座牢笼里去么?”
不由一震,不明所以地望向玉颜,可他的眼神却越过了我,直接朝着身后的人去。
“若能平安离开,回到玉座之上,他还会放手?你心甘情愿用自己的自由,换他的自由么?”
转头,容苍云早已抬了头,一身威严之气笼罩左右,仿佛他所坐着的那张掉了漆的破椅子,就是真正的皇座。
他的眼中,似火一般炽烈地目光包围着我,热烈,执着,霸道……
挡不住的爱意,倾泄而出。
我懂了,我想玉颜也得到了回答。
倘若离开,会被那样热情的火焰所烧死吧。
脑子中空空地任红色荼毒。
玉颜笑了,一如初开的白莲,幽静,淡雅。我了解这样的笑意,这是玉颜真正发自肺腑的笑容。
“你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所以,我一定会帮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室温润。
“我也……”
身后传来暗哑却溢满了感情的声音。未等转身,被人又搂住了肩头。不顾伤势地用双手交握的环抱着我。
和从前某一刻,
相同的姿势。
惑人的热气吐在耳边,字字都那么清晰地进入神经。
“我也许你一生的自由,容国的那一扇宫门,永远为你打开。我会站在门口等你,等你尽兴了回家。”
心,似乎遗忘了跳动。手里握着的那枚花钱,滚烫地像烙铁。
我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拥抱后,上一次……我强烈的抵抗,而后苍惶地逃离。
那么这一次呢?
第115章
夜,蛰伏。
远远地更声在夜晚听来有种惊心动魄的力量,总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一样。
容苍云静静地倚着床栏闭目,整个表情尽是不悦的控诉,还在为他说了那么一通肉麻的表白却得不到我任何的反应而
生气。
我贴着墙壁而立,任冷意从背后透过,方能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
“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到天亮么?”
容苍云皱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外加气还没消的表情。
见我不理,他撇过头去,咬牙切齿。
干脆闭了眼睛不看。
没多久,背后的凉意被一股外来的热气冲了个散。睁眼,失笑。
他脱的只剩单衣,领口大开,一手又故意扯了几下,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紧紧贴了上来,有意无意地擦过。我虽衣
装整齐,也抵挡不过这样烫人的肌肤之亲,身体也似被火苗波及,一瞬间热了起来。
抬头,一双肆虐的眸子炽烈地盯了过来,随后就被迅速压住了嘴唇。牙关被侵入的舌头微扫,轻扣。我一顿,在某人
未反应过来之前转开了头。
他的声音嘶哑,听起来又十分委屈,“为什么?”
“容苍云……”
没等我说话,他锲而不舍地再度袭来。
我一侧头,吻在他的脸侧。他停下,双手紧箍住我的腰。
“为什么拒绝?你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我。为什么现在却要拒绝?”
“容苍云!”
“叫我苍云。”
我一手将他退离一臂的距离,微微左右侧头,而后问道: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嗤,能有什么声音。许是外面的守卫又在偷懒,说着什么下流的段子。”
不是。
人紧张的时候格外敏感,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可我听到的声音,虽然很轻,可绝对从远处传来的嘈杂,而
不是外间守卫单纯的说话声。
“喂。”
他不满的蹭了下我的脖子。我烦躁地按住他的肩膀,乘他愣着的时候转了个身,将他压在墙上,一手捂了他的嘴巴。
“容苍云,你听我说。如果外面有骚乱的声音,意味着我们可能有出城的机会。”
他眯眼瞧了我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伸手将我的手挪开,而后笑道:“如果不是这么的亲近,我真会怀疑你是不是换
了个人儿。”
说完,他将我搂入怀中,不再作声。
安静的夜晚,除了我俩从胸膛里传出的心跳声外,的确能捕捉其他细微的声响。奇怪,却无法再听个明白。
不多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近,两个身穿银色硬盔甲的人径直闯入,丝毫未被容苍云和我的怀抱姿势所影响,恭
敬地说道:“公子,殿下有请。”
直接,刻不容缓。
“要去一起去,不然他哪里都不去。”
容苍云凛然道,环住我的手又收紧了些。
那两人点头应允之快,倒是史料未极的让我们傻了一刻。看来真的有事,才不想在‘强硬分离’上多费时间。
迅速拿过外衣披上,容苍云将我护着走出去。一路而行,果真看到不知何时多出的一队队银甲侍卫经过我们,步伐匆
匆。就近的一处院落中,一个个灯笼高挂,灯火通明。身穿相同或者不同盔甲的人齐刷刷站了两排,见我们走过各个
怒目而视。
玉颜就立在门口,整个人罩于阴影处,看不清脸色。离近了,才看他含着笑,颇有意味。
顿时勇气突涨,拉过容苍云‘腾腾’急走,毫无畏惧地进了厅门。
容敛风就站在厅内,此时已换上一身戎装,英姿焕发。
容苍云从一进门就越过了我挡在前面,可我已眼尖地扫见容敛风手中紧握着的黄布和他脸上一抹无法自动忽略的怒意
。
喜忧参半。
“哼,你挡着他干吗?皇弟啊,你似乎忘了,现在能护得你安全的人是他!”
容敛风见面就不放过嘲讽的机会。
我微向旁挪了挪,移出了些视线,正好与容敛风对个正着。
“我早该猜到了,如果不是有备无患,你的爱妃怎么敢一个人进城。说!到底龙潭谷还有多少人马,潜伏在周围?”
听他这话,前些时候一直扮哑巴的容苍云这时倒耐不住了,出口就回了一顿讥讽:“龙潭谷那一场浩劫后能有多少残
兵?你手下精兵强将人数众多。就连云笼数十万大军都可以一举俘虏,如今再如法炮制一番,不就得了?”
心里暗喊一声‘糟’,这话正好戳了容敛风的死穴。
容敛风面沉似水的脸上似乎浮上个冷笑,却顷刻褪去。不等他有多表示,门外一阵骚乱,跌跌撞撞冲进了个兵丁。
“殿,殿下……”
那人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副急着禀报的样子,孰不知,这样叫听的人更着急。
“说。”
“原本已压制了俘虏营东营……可是西营又发生了骚乱,守营军被杀过百……张将军与邓将军带兵前往,二位将军…
…都被杀了……现在只有邓小将军一人顶着……怎料东营骚乱又起,营房都被烧了,云笼那些……那些俘兵,现在全
向西营涌去……”
容敛风皱眉看了眼软在地上的人,问道:“你是说,东营的俘兵没有四下逃散,而是向西营涌去?”
“是,是的。”
“有没有领头之人?”
“俘虏以组为单位,都由他们原来的百夫长,千夫长们领着。”
容敛风若有所思地侧了侧身子,“没有总帅?没有将军?”
地上那人想了一下,小声回答道:“没有……不过张将军是被乱刀砍死,而邓将军……好像是被人拉下马打死。可惜
天黑,不知那人是不是领头之人。”
“看来营里混进人了。蠢东西,没有个厉害的人物压着,那些百夫长千夫长,都能够那么英勇神武么?早逃的四散了
。”
话是对着士兵说的,可他眼睛看的人却是我。
不含一丝搀假的惊讶绝对已落入他目中。不知道他如何理解,可事实上,我是真的很惊讶潭辰可以做的这一步。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混入俘虏营,制造骚乱,这就够了。可未想到,一天而已,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来人!传秦有将军进来!”
一个中年将领就昂首阔步入到厅内,半跪于地,垂首道:“殿下。城内的将士们已换上甲袍,城外各营也整装待命,
只等殿下吩咐。”
容敛风再轻踹了先前通传的兵卒一脚,“去,让邓小将军尽量压着,压不住立刻退兵回城。”
那小兵利索的起身,抬脚就跑。
容敛风才垂眼看着那个秦有将军,半笑道:“你对俘虏们的不安分有何看法?”
那将领抱拳,“云笼各主要职官,都囚在城内。难免那些丧家之犬会反扑攻城,解救他们。”
“你真的这么认为?”
秦有抬头微愣,转过来看了我和容苍云一眼,既而坚定道:“龙潭残兵心存愤恨,这么多天未有异动绝不正常。裴将
军何等狡猾?他定是看重云笼兵力尚存而抽了主心骨,故策划了这一场借力打力的局面……”
他自顾自的说,后面我却一字都听不进去,只加深着重重疑惑。
秀将军裴梓澄早带了残余人马和琼玉往南去了,我并不妄想这样大的动作能瞒过容敛风的耳目。可是这个秦有话中的
意思,根本是对秀将军的动向一无所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容敛风等秦有说完,略一思量,吩咐道:“城楼加大守卫,关注城外方圆动向。各营安兵暂且不动,护好粮草,莫让
云笼那边钻了空子。”
随后目中寒光点点,一手指来。“敢来攻我城池者,必叫他的头颅与云笼皇帝挂在一处。不论是你的梨妃,还是你的
棺材板。”
他的脸被冰冷的盔甲衬托,显地犹为可怖。“我最恨有人自作聪明。既然你以命相搏要护他。若他必须要死,我也成
全你即死。”
第116章
嗤……
容敛风坚定无比,又充斥了所有怒气的一句话就得到了一声轻轻嗤笑的回应。头上冒汗的秦有将军小心瞥了眼容苍云
,低了低头。那人挂着一抹笑,很无所谓的晃了晃头,不咸不淡的垂着眼睛,身体几乎要贴在我身上。
“好笑?”
容敛风沉声问道。
容苍云摇了摇头,莞尔:“不是好笑。而是皇兄一番话,深得朕意。得此承诺,我恨不能,立刻就死了呢!”
我睁大眼睛看了看颇为古怪的容苍云,他的话,反讽意味浓重,却又有那么一些轻薄。只不过这时候讲,总觉得是刻
意要激怒容敛风。
“皇兄好一番耀武扬威的气势,何必用在这小小厅堂吓我们两个手无寸铁,却已做好同生共死的可怜人。”
容敛风的眼角落下三分,扫出一片阴霾。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容苍云一手搭在我肩头,依旧是笑,笑的高深莫测,笑的门外人影闪过,玉颜探过大半个身子,半遮着门,露出一副
疑惑的样子,很不适地憋眉。
笑声忽又止住,正色的干净利落,他说话语气很快,连续的挑音将不屑之意尽数。
“你要杀我,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会没有机会?如今将一个‘死’字挂在嘴边,想威胁谁?”
直视着偏头不语的容敛风,索性将话挑明了讲。
“皇兄。你手里握着那块东西,心里大概明明开心的在颤抖,却偏生要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现在又何必为了一点小
事而乱了方寸,坏了大局。等了这么多年,你要的就在眼前,怎么却还想回头与我抢这容国的皇位?”
面对如此大言不惭的挑衅,容敛风并没有生气。转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人看似沉寂的眼中酝酿。淡淡挪过来的眼
神,竟将那个矗立在旁的秦有将军逼地自己退了出去。
玉颜让出了一条路,月光下,披着铁衣弯腰而出的人,显的单薄可怜。远处排列的寒甲侍卫,矗立地像一具具死尸。
这些踏着白骨屹立至今的将领,这些扬名天下的大将军,却在容敛风的身后渺小的只似摆设。
虽然贵为将臣,可有些话,他们连听的资格都没有。
被说中心事的容敛风没有发作,只侧头来回在我和容苍云间打量,而后嘲道:
“我真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个鬼使神差抓到了你。莫不是你二人合起来演戏不成?竟一并要助我去云笼么?”
容苍云不屑:“即使你杀了我争得皇位,大容依然是姓容,何差?一旦你入了云笼,不论如何,对容国却是无害。”
他的语气渐渐慢了下来,自负无边的容苍云一时叹息:“一个强盛的大容,面对如今破败的云笼还是得三分忌惮。可
云笼如果强盛,这个冰天雪地缺衣少粮,只能靠掠夺强占和通商的容国却境况堪忧。所以我宁可你夺下了云笼,再回
来一较生死……”
这话说的让人不免疑云陡升。
有人却直截了当问出了口:“听陛下此言,若一开始我等要的只是云笼,陛下并不会加之阻挠,反而会助一臂之力?
”
玉颜浅浅的笑像一阵清风吹醒了我打结的神经。他踏进厅内,将自己和门外那些人划清了界线。
容苍云没有即刻做答,他按了按我的肩头,力道有些过重。我皱眉瞪之,却见他的脸色憔悴而苍白,思及刚才触及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