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道长所为本就违背武林正道,若不是大家都对盟主有所不服也绝不会听之任之,盟主现下掳走几个掌门,杀死一个
冲灵,而不是让这些门派覆灭,已算宽厚,众人又能有何异议。
※ ※ ※
已是初冬节气,北方早已降下初冬的第一场瑞雪,沈煜琛百无聊赖,趴坐在窗口,伸手感觉一下南方独有的冬雨,冰
冷的雨水,刺骨的寒风,这种感觉才叫刻骨。
但沈煜琛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为何连手都变冷,身后自己最宠爱的男宠,正暖着酒,等着自己去宠爱,可他,心心念
念却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每一滴雨都似乎印了那人的脸,让沈煜琛挪不开眼睛,也许,死,是那人特意刻写给自己的,为了让自己无法抹去那
段回忆,但他,的确无法忘怀。
※ ※ ※
幽幽深谷,却有座华丽的宫殿。
殿内,有一少年正睡卧在铺着虎皮的睡椅上,睡椅前有个巨大的暖炉,让人只觉浑身暖和。
初冬,总让人容易入睡,少年庸懒地打着呵欠,老远传来药味,少年立即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梦凡,不要装睡,起来喝药。”
严厉而柔和的声音传来,乐梦凡只能慢吞吞地坐起,不情愿地端起药碗,犹豫着要不要喝。
“师兄,这药我都喝了好些个月了,还要喝么?”乐梦凡哀怨地望着他的师兄,企图逃脱这“药劫”。
熊烟翎虽也不舍乐梦凡受苦,但为了他好,还是要忍下心肠:“当然要喝,吴先生不是说了么?要喝上半年才会把你
体内的毒彻底清除,若断了一日,你就将立即毒发,快喝吧。”
乐梦凡捏着鼻子,慢吞吞地喝下药。
熊烟翎欣慰地扬起笑容,将药碗递给下人,挥手让其退下,而后便坐在乐梦凡身旁,塞给他一包东西,道:“山楂片
,师兄知道药苦,吃了这个就不苦了。”
乐梦凡拿起山楂片,扬着满意的笑容,道:“每日只有这时才最开心,嘿嘿。”
但吃着吃着,乐梦凡又放下了手中的山楂片,嘴角又挂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快。
熊烟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关心问道:“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乐梦凡低着头,慢吞吞地嚼着山楂片,道:“我想娘了,想家了,再过两个月,就到正月了……”其实,更有些惦记
那人,也不知他好吗,也许,已经坐拥温柔香了吧。
熊烟翎见乐梦凡如此,不禁心疼,安抚道:“梦凡,你也知道,义父他将你……我既已出走,也不可再回去,而你…
…想必义父为了自保,又会将你送入虎口,无论如何,我们唯有在这才最安全。”
乐梦凡,勉强扯着嘴角,不让熊烟翎担心,道:“我懂,其实每年也都是我和师兄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今年这样,也
没什么差别嘛。”
熊烟翎知道乐梦凡是在安慰自己,也只能宠溺地扶着他的头,以微笑作答。
想来自己能这般与乐梦凡独处,是多么不易,莫说当初乐梦凡命玄一线,就是自己刚出走那会,心里也没底,若不是
途中遇上儿时的风叔叔,将自己认出并带回雁门新的总舵,还拥立自己为雁门新的掌门,想必自己现在也只能在外流
浪不知所措,而乐梦凡更会死在唐门剧毒下,从此他二人恐怕也只能阴阳两隔了。
乐梦凡一直都很好奇,为何师兄刚离家出走,就能有如此多的手下,还能有那么好的宅子,还有,他的武功为何精进
地如此之快?可以说,已和沈煜琛的感觉不相上下了。
乐梦凡一直都在问熊烟翎,而熊烟翎只说,遇上好心的高人指点,并收他做了关门弟子,至于手下、宅子却是只字未
提。
※ ※ ※
正月初一,熊烟翎说要带乐梦凡出谷,去城里转转,乐梦凡乐坏了,这些日子熊烟翎为了让乐梦凡好好调理身子,百
般禁锢,把乐梦凡活活憋闷死。
现在好容易有出去完的机会,乐梦凡已经乐晕乎了,到了街上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想买,但熊烟翎怕小摊东西不干净
,愣是剥夺乐梦凡所有购买的权利,全权由自己负责监督。
虽然如此,乐梦凡还是乐此不疲,到处窜,到处看热闹,完全沉浸在过年的欢快气氛中。
因是过年,沈煜琛想出门走走,他也闷在府里好些日子了,是该振作一下了。
怀中搂着最喜爱的男宠,身后跟着最忠心的贴身侍卫,阵势不小。
男宠说要看首饰,便也随了他了,沈煜琛坐在首饰店老板精心安排的太师椅上,喝着普洱,神游着等待着男宠挑首饰
。
突然,有一个声音划破了沈煜琛的心门——
“师兄!这边这边!好热闹,快来呀!”
是乐梦凡的声音,他没有听错,这的确是他的声音,他没死?!
沈煜琛猛地站起,跑出首饰店,在人群地拥挤下,寻找着乐梦凡的声音,偶尔闪过眼前,他就立即穿过人群向那方向
追去,追了许久,他终于追上,上前拉他转身,却看见——
“你干什么呀?”一个陌生的脸孔,不是他。
“……”松开失望的手,呆呆地望着前方,心,又一次落空。
“有病!”那人甩甩手,渐渐离去。
突然——
“梦凡,你别到处乱窜,不准买臭豆腐吃!!不干净!”
是谁在叫梦凡?!沈煜琛猛地回神,四处观察,终于!——
“嘿嘿,我想吃嘛,就这一次?”乐梦凡向一个俊秀不凡的男子撒娇着,讨饶着,期望那人能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吃
一口路边小摊。
“你……”那人宠溺地瞪了眼,道:“就一次!”
乐梦凡立即乐开了,环抱上男子的脖子,一边点头,一边撒娇道:“嗯嗯!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师兄最好了!”男子学着乐梦凡撒娇的样子,“给你吃小摊就最好,不给你吃就不好了?”
“不、不!也好,也好!嘿嘿。”乐梦凡乐呵呵地接过臭豆腐,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但他不知此时,正有双眼睛用着嫉妒地发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他不知怎么了,胸口猛地有些压抑,似乎有什么堵着
,快要爆发出来了,肚中满是酸味,真想上去把他们两人拉开,将乐梦凡当场压在身下,让他好好明白,谁才是他的
男人——!!
等等!眼前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乐梦凡呢?那男子呢?怎么突然间消失了?人呢?!
沈煜琛穿过人群,走到臭豆腐摊前,四处观望,都没有人,怎么一瞬间就消失了?怎么可能?
“老伯,刚才在这买臭豆腐的那个黑皮肤少年呢?他去哪儿了?”沈煜琛询问炸臭豆腐的老人乐梦凡的去向。
“啊?”老人有些迟钝地反应道:“哪儿来的少年?今天只有俩姑娘在这儿买过臭豆腐。”
“姑娘?”沈煜琛疑惑,莫非自己看错了?难道是幻觉?但明明就是那么真实的人在自己面前,怎么会是看错?
……
回去后,沈煜琛也只能将市集上的一幕暂时压在心底。
如果是真的,他会想办法查出乐梦凡的下落,如果是假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如此痴缠,如此放不下,他已经够了
!他沈煜琛不该变得如此,这不是他!
第六章:
二月初一,沈煜琛便接到密报,说雁门余党再次聚集,还重建了雁门一派,希望沈煜琛出来主持个局面,到底这雁门
是除还是不除。
二月初五,沈煜琛赶到武林盟,扬言想与雁门掌门一聚。
武林中人纷纷困惑为何沈煜琛要如此冒险,其实雁门刚刚重建,若现在斩草除根并非难事,若他朝雁门重振当年声威
,想必武林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对沈煜琛的地位来说,反而是次大大的威胁。
但沈煜琛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确定乐梦凡的生死。
虽然有些冒险,但对沈煜琛来说,不冒险这个盟主当的也毫无意义,更何况,他与乐梦凡的相遇本就与雁门有关,如
若那日见到的是真的,那么那俊美男子定是雁门新掌门,也就是乐鹤的养子,那一切都可从长计议,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任盟主是他,若能冰释前嫌,将雁门引入自己坐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如若那日是假的,也可将现任雁门掌门引来
自己地头,将其一举擒下,也可以绝后患。
二月十一,熊烟翎接到探子来报,传言武林盟主想与雁门掌门于武林盟一聚。
熊烟翎接到此信,却紧蹙眉头,琢磨着其中的含义。他不明白为何这小盟主会对自己感兴趣?如若是想引他去自己地
头,这也未免太明显,如若是对乐梦凡?……这样的想法太荒唐的,以这小盟主的花名,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只对
美人动心,乐梦凡的长相,恐怕难入他法眼吧?
两种都不可能,那还能有什么可能性?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熊烟翎的思绪。
“掌门,属下,有一事想禀报。”来人身着紫衣,脸上虽有些岁月的痕迹,却更显出他的稳重。
熊烟翎微笑道:“风叔叔怎么老改不掉呢?以后别叫在我面前自称属下了。”
紫衣人颔首,道:“是,属……风峥谨遵掌门命令。”
“风叔叔快请坐下吧。”熊烟翎让风峥坐下,而后问道:“风叔叔此来有何事?”
“风峥……听闻江湖传言,武林盟主沈煜琛邀掌门于武林盟一聚,不知可有此事?”风峥有些吞吐地问道。
“方才探子的确是如此回报,并且,沈煜琛的也在洛阳广贴告示,看来,确有此事,风叔叔问此事做何?”熊烟翎想
来,也许风峥是为自己出谋划策而来吧。
“其实……”有下人送来香茶,风峥顿了顿,待下人走后,抿了口茶,正了正色,道:“当日我救乐公子时,乐公子
似乎先前是与那沈煜琛在一块,后来,沈煜琛逃脱了,而乐公子因身中剧毒差点命丧于恒山弟子手中,所以,风峥想
来,乐公子与沈煜琛是否有些瓜葛?——使得沈煜琛这次大费周章邀约掌门?——毕竟,掌门与乐公子的关系,想必
他沈煜琛只要稍带些脑子,就可派手下从杭州查得蛛丝马迹,更何况,上次他替乐鹤挡去那场劫难,想必早已知道掌
门的身份,此次,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而乐公子,也不知是否有些关联?”风峥慢慢道出心中所想,希望熊烟翎能
有所提防。
“梦凡么?……”熊烟翎踌躇了一会,正色回道:“风叔叔放心,他沈煜琛不论藏有多大玄机,此次我定会慎重考虑
,至于梦凡……我会好好查个清楚,无论如何,赴不赴约,都关乎我雁门存亡,是一博,还是冰释前嫌对于我们众多
兄弟都是至关重要的决定,我定会慎重考虑。”
风峥得到熊烟翎理智的答复,便也松了口气,他明白,熊烟翎心系乐梦凡,本想将乐梦凡与此事的利害关系告诉于他
,望他理智考虑这次的邀约,谁知,他竟出乎自己预料,如此理智,这也让自己欣慰不少。
风峥离开后,熊烟翎便想去询问乐梦凡的想法,他与沈煜琛之间是否有过一段相处是自己不知道的,熊烟翎早已想询
问清楚。
敲了几声房门都不见屋内有回应,熊烟翎恐出了什么事儿,便擅自推开了房门,只见乐梦凡正香甜地睡着午觉,想来
兴许是睡沉了,未听见敲门声。
熊烟翎蹑手蹑脚地走到乐梦凡身边,毫无声响地坐上床沿,端详着乐梦凡沉睡地侧脸,在初春阳光的映衬下,所有的
一切都显得格外柔和。
熊烟翎不禁俯身在乐梦凡嘴唇上轻轻地啄上一口,这个吻是属于他自己的,永远不会被乐梦凡知道,因为熊烟翎明白
,乐梦凡与他,总有些禁忌,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让乐梦凡因为这些禁忌而厌恶自己,宁可自己将这情愫永远藏在心
中。
“唔……”乐梦凡有些察觉身边似乎多了个人,揉揉眼,看见熊烟翎,便坐起,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为
什么都不叫我起来?”
熊烟翎宠溺地抚着乐梦凡的脑袋,道:“刚来的,见你睡得香,不想扰你好梦。”
乐梦凡傻笑起来,道:“那谢谢师兄不扰我好梦啦。”
熊烟翎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乐梦凡一眼,满眼的宠溺,乐梦凡倒也不怕。
“好了,不开玩笑,师兄有正事要与你说。”熊烟翎正了正色。
乐梦凡感觉到熊烟翎话语中凝重的气氛,也有些担忧,问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熊烟翎为了不让乐梦凡太担忧,便扯出个微笑,道:“没什么大事,师兄只想问问你,在师兄救你回来之前,你除了
被送到沈院逃出来后,被人骗去武林盟,而后被人毒害以外……还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例如?……沈院的主人
沈煜琛?”
“有啊,我没告诉过你么?”乐梦凡抓抓头,想来兴许是自己当时中毒,神志恍惚,讲话也不清楚吧,“我被骗去武
林盟后,又不小心听到一些人要谋害沈煜琛,所以……就打算去给他通风报信,结果那些人将我打晕,然后与沈煜琛
关一块,师兄你的手下将我救回来的时候,是我和沈煜琛一起逃亡被别人追杀的时候啊,难道师兄的手下都没提到沈
煜琛吗?”
乐梦凡倒不忌讳,一股脑儿全摊了牌,他倒也没想那么多,想来师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害自己的人,还有
什么不能说的呢?当然——除了那一晚,乐梦凡深知那样羞耻的事儿如若被师兄知道了,他非去找沈煜琛拼命不可,
他不希望师兄受伤,更不希望再与那沈煜琛有任何瓜葛,他不希望再回到那噩梦般的男宠生活,所以就当那晚是个噩
梦,从此在记忆中将其挖去吧。
“也就是说,你和沈煜琛共患难过?”熊烟翎心中酸酸涩涩,总觉得乐梦凡的生命已经有一块不属于自己了,他与另
一个人共患难,尽管未碰撞出任何火花,但对于熊烟翎来说,心里总是堵着一块什么,怎的都不舒爽。
共患难?——这个词对于乐梦凡来说,很陌生,他从未想过,那样的逃亡,那样的相处叫做共患难,他只知道,当时
他们很窘迫,无论何时都要提防周围有没有追杀的人,从来没想过这三个字。
算么?也许吧?——乐梦凡心中问着自己。
“算吧?……”乐梦凡困惑地回道。
“那你们之间感情处得很好吗?”熊烟翎肚里的酸水不停地往外冒。
“不好。”乐梦凡低下头,回想起沈煜琛对自己的冷淡,和最后那些羞辱他的话,心里无名火就点燃了,“我长得不
好看,他就对我爱理不理,还老讽刺我。”
熊烟翎见乐梦凡不快,他心中到畅快不少,好在,沈煜琛与乐梦凡之间虽共患难,却没有擦出火花,熊烟翎心中不知
有多重的石头给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