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几年的学长比较熟。
「这位同学……」
斯波的话让永下意识缩起上呢体。
从小就是优等生的永从来没有被斥责或是教训过,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挫折。
这下真的完蛋了,然而——斯波所说的话竟然跟事实完全相反。
「我是说这位同学在午休时间上了顶楼,就不小心被关在上面。」
(嗄——?)
惊愕贯穿了永的胸口。
顶楼?他哪有去过顶楼?他到底想说什么?
斯波自顾自地说下去。
「木下老师,我老是觉得顶楼的锁有点问题,有时候会自己锁上,就无法从外面打开,实在是太危险了。能不能请老
师您跟校方沟通一下换锁的事?」
「说的也是,上个月好像也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件。」
「是啊!这次是我刚好从下面走过,听到这位同学在里面呼救的声音,要不然万一发生什么事就糟糕了。」
「嗯……」
永无措地仰望着斯波,对方的眼睛里有浓浓的笑意,好像叫他「别在意,就交给我好了」一样。
「所以就因为如此,这位能势同学才未能参加第五堂的音乐课。他是新生,对学校还不熟,而且学校的设备本身也有
问题,能不能请您网开一面就别责备他了?」
木下老师出现为难的表情,斯波仍旧不屈不挠地继续关说:「老师,有这么为难吗?能势同学也不是自愿翘课的啊!
」
「话是这么说……」
「而且能势同学是个认真又聪明的孩子,相信一定不会再犯了。您看他的脸色这么苍白,一定也是为了自己的翘课而
感到自责吧!」
木下看向永,永赶紧低下头。
「真的……很抱歉……」
「真没办法。」
木下抓抓头。
「既然斯波都这么说了,这次就放过你吧!」
「谢谢老师!」
立刻道谢的不是永,而是斯波。
「木下老师您真是个通情理的人。」
「你不用捧我了,斯波。」
「我哪有?我说的是真心话啊!」
永瞥了斯波一眼。
这个人好厉害……明明是学生的他却能跟老师站在平等的位置对话,甚至可以说是把老师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到底是个社么样的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连老师都对他另眼相看……
「真是说不赢你。」木下无奈地说道。
「您言重了。」
斯波的表情跟所说的话完全不同,木下叹息地转过头。
「能势,音乐老师那边我可以去帮你说,但你自己也要找机会向老师道歉。」
「是……」
「这次我就放过你,下次要好好注意了,知道吗?」
「是……」
永低声回答后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
永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发现刚才还在旁边的斯波已经不见了,他慌忙追到走廊上,只看到他远去的身影。
「对不起……」
听到永的声音,斯波立刻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真的很谢谢你……」
好不容易追上去的永低头道谢。
斯波稳静地说:「没事就好。」
「是啊……但是你为什么要……」
要说谎帮我?
永虽然没有说完,但斯波却知道他的意思。
「你不是在烦恼吗?」
「嗄?」
「还是你想听木下老师的说教?」
怎么可能?
永赶紧摇头,斯波见状又微笑了。
「那点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撒点小谎也无伤大雅。」
「是……」
「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斯波修长的手指缠住了永的一撮头发,摸头发明明没有感觉,但那种触感却赤裸裸地传到永的皮肤上,永忍不住缩起
身体。
「秘、秘密……」
「对!秘密,好不好?」
他无法回答好不好,只能微微点头。
斯波满足地笑了。
「乖孩子。」
他的手指也悄悄离开了永的发梢,就像慢动作似地,永不由自主追随着他的动作。
「你去吧!」
斯波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要是动作不快点的话,小心下一堂课会又迟到了。」
斯波说完后,迳自转身离开。
永暂时无法动弹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斯波的背影。
他是谁?他是谁?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永惊醒了过来。
是梦,是自己在作梦,梦到他跟斯波初相遇的那一天。
就从那一天起,他拥有了无法告诉别人的秘密。
他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凝视着自己。
「你醒啦?」
是斯波。
难道这是梦的延续?永的心还在那道温暖的春阳之中吗?
永茫然地凝视着斯波的脸后,对方静静退开。
斯波背后的环境是永所陌生的地方,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什么都是白的、白的、白的……
(对了……)
他这时才回过神来。
他是因为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忽然不舒服,才被强带进保健室来的。虽然是被强迫休息,但他似乎小睡了一会。
「我跟你的睡脸还真有缘。」
斯波微笑着说。
「你的睡脸真可爱!是不是作了什么梦?看你好像是很快乐的样子。」
「怎么可能……」
永不悦地瞪着斯波,说什么「可爱的睡脸」,肯定是他的调侃自己,而且他也不能说「我正梦到你」啊……
永沉默不语后,保健室的门被拉开了,然后是体育老师一点也不贴心的粗声,让永的脑袋轰轰作响。
「喂!能势,有没有好一点?」
体育课大概结束了吧?自己到底躺了多久?永一点概念也没有。
他缓缓坐起来,拿起斯波帮自己放在枕边的眼镜戴上。因为从小就每天念书的关系,永的近视非常严重,要是没有眼
镜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看不见。
「老师,您的声音太大了。」
抗议的人是斯波。
「不好意思,你一直陪着他吗?」
「是啊,照顾可爱的学弟也是学长的责任。」
「不愧是原学生会副会长,真是太可靠了!」
「别这么说……」
斯波假笑地应付过去后,转向永轻声说:「你可以起来了吗?」
「是。」
「要不要再躺一下比较好?如果你要睡到放学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的。」
「不用了。」
永摇摇头,从床上下来。
「你真的没事?看你连路都走不稳。」
看到永蹒跚的脚步,斯波体贴地伸出手。
永还是把他推开了,走路不稳是因为刚睡醒的关系,他也不再想吐了。
「请放手……我要回教室了……」
「你……」
「还有课要上。」
斯波皱起眉头,一旁的体育老师也夸张地叹息。
永无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拉开挡帘走到外面。
「不好意思,受你们照顾了。」
他点头轻声道谢,这已经是他尽可能做到的事了。
感觉着两人也不知道是啼笑皆非还是责难的眼光,得赶紧回到教室准备下一堂课才行。
他昨晚已经把今天要考的内容复习好了,不用临时抱佛脚再拿课本出来念。
永满是英文字母的脑里瞬间掠过斯波的形影。
斯波,斯波匡臣。
在第一次跟他遇到之后,永就知道他是三年级生,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身为翠峦高中的领导人物,也就是学生会长
甲斐圣的左右手,在处理事务上相当细心。
虽然他的任期到今年九月底就已经届满,现在只是「前」学生会副会长的他,还是个非常精明能干的人。
不但聪明、有行动力,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跟整天脑子里只有恋爱的前学生会长大大不同,比起那个会长,永还比较尊敬斯波一点呢!
从那个春日到现在已经半年,对斯波的憧憬在永的心中偷偷发芽。
如果是斯波就可以,他可以承认斯波是自己的学长。
两人同在一所学校就读,永当然会在校舍里经常看到斯波的身影,但永没有跟他说话,总是远远看着,没有近身的勇
气。而斯波也不会主动找他说话,所以跟他正面交谈才只是第二次而已,永还以为斯波早已忘了以前的事。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而且连他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永的胸口甜蜜地酸楚起来。
他还是像以前那么温柔,为什么他会那么温柔呢?对永温柔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不,那只是永自以为而已。
斯波只是尽他身为学长的义务而已!那天他会说谎帮永解围,应该是判断与其把事情闹大,不如说个小谎一切太平吧
!并不是对永有特别待遇。
然而,那个春日仍旧刻印在永的胸口挥之不去,就好像被纹身一样。
「秘、密……」
斯波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我们的秘、密!」
光是想到当时他抚自己头发的感触,永就不禁动摇起来……
他第一次知道与人共有秘密,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事也会让人如此心跳加速。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秘密。
只有斯波,只有他。
所以这个秘密至今仍旧深藏在永的心底,就像他的护身符一样……
永轻轻叹息,今天虽然不经意又跟斯波扯上关系,但到了明天他又是离自己遥远的人,他不可能,也不想因为这次机
会而跟斯波变得要好。
对自己而言,斯波太过耀眼了,他宁愿像月亮一样总是远远地眺望着。
第二章
一醒来,房间淡淡地亮了起来,窗外的阳光也透过窗帘射了进来,看来是天亮了。
永合上参考书,打了一个呵欠。
愈来愈深的秋意让早晨日复一日迟到,白天也变得短暂起来。
差不多该是上学的时间了,他换好衣服就听到母亲在楼下喊叫的声音。
「小永,吃早饭了。」
永拿起塞满教科书的沉重书包关上房门。
他晚上十二点睡,早上五点起床,然后一直到出门前都在做习题。
这已经变成永的日课了。母亲告诉他睡眠可以让大脑整理记忆,会提高人的记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母亲从电视上听
来的,但他还是乖乖照做。
对永来说,母亲说的话就是绝对,他从没想过要反抗。
他下了楼,走到厨房就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隔着门还可以听到祖母念般若心经的声音,而父亲独自坐在餐桌上看报
纸。
这是能势家的早晨,也是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
「早啊……」
永道过早安后坐下来。
在公司上班的父亲和专业主妇的母亲,还有祖母,他们都是永的家人,从永念小学的时候,就在祖父所盖的这栋房子
里生活到现在。
「早啊,小永。」
母亲递给他一杯牛奶,餐桌上摆着吐司、培根蛋、色拉和优格。
他根本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食欲。
看到他迟疑的模样,母亲讶异地问:「怎么了?不想吃吗?」
「嗯……我没什么食欲……」
「不行啊,要是不吃早餐的话大脑会没办法活动。」
「嗯……」
他知道,但是……
永只好无奈地挖了两口优格来吃,虽然强迫自己吞下去,但怕吃太多又会想吐。
他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在学校吐过的事,怕让她担心和引起骚动。他明白母亲是担心自己,但也不想承受过多的关怀。
看到永开始动筷,母亲就安心了,她边收拾着父亲吃完的餐具边叨念着。
「妈还不来吃吗?」
祖母的食物还原封不动。
「这样叫我怎么收拾?要不是妈说不喜欢吃吐司,我也不会一早起来特地帮她准备味噌汤啊?」
「我可以吃饭。」
永小声说。
「我可以跟祖母吃一样的东西……」
但母亲坚决摇头。
「没关系,你不用跟妈客气。」
「但是……」
「妈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你是妈的期待啊!」
「嗯。」
「所以你只要专心念书就好,拿到高学历才能跟别人竞争。你爸就是最好的例子,才高中毕业到现在连升迁也无望,
妈不希望你步上你爸的后路,你该明白妈的心情吧?」
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
能势家的婆媳关系并不融洽,或许母亲把这般怨怒转嫁到永身上,而对他抱着过多的期待吧!
(对母亲来说,我就是她的乐趣,她最大的生存意义就是把我养成她足以自傲的儿子,所以我才会一直努力想要达成
母亲的愿望,但是……)
永偷瞄了父亲一眼,但只看到摊开的新闻。
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听到母亲那样说不会觉得不快吗?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母亲抱怨。
永甚至觉得他没用,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这种人要叫自己怎么尊敬?
常听人说「最尊敬的人就是父亲」,永始终无法了解这种心态。
「我吃饱了……」
把食而无味的食物塞进嘴里,永推开椅子站起来。
他的横膈膜部分还是非常沉重,他怕万一到学校又要吐了。
希望别变成像昨天那样,他不想被发现后又送到保健室去。要是老发生这种事的话,父母早晚会被叫到学校来,他不
想让对自己充满希望的母亲失望,所以他尽量装作没事般走出家门。
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胸口就开始不舒服起来。等搭上公车之后,在车体摇晃之下,那种恶心感更是严重。
到了学校之后,永的状况可说是相当糟糕。
好不容易撑到教室的永,把书包放在桌上,全身无力地坐下。此时,身体重到他以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地步。
当他忍不住深呼吸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能势!」
永抬起头来,叫他的人是渚。
(他干嘛叫我?他不是很讨厌我吗?)
永讶异地看着渚,对方只是板住脸简短地说:「外找。」
「……?」
外找?什么意思啊?
身体状况不好的永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耐烦的渚就走过来扯着他的手臂。
「你干嘛拖拖拉拉啦!」
「你要干嘛……」
「什么我要干嘛?有人找你啊!你要让斯波学长等多久?」
「嗄?」
(斯波学长……?)
一听到这个名字,永的心跳陡然加速。
斯波是特地来找自己的吗?
真的吗?但是……为什么?
半信半疑的永被渚拉到教室入口,斯波果然就站在那里。
「早啊,能势同学。」温柔的声音和笑脸。
「早、早安……」永压抑着狂乱的心跳低头打招呼。
一旁的渚加油添醋地说:「哦,原来斯波学长这次看上能势啦!」
「这可不一定。」斯波装傻。
「斯波学长你真是的,干嘛装蒜啊?光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了。不过实在不知道你怎么会看上能势,这家伙脑袋里只有
公式和片语,真不知道你的品位在哪里。」
「喂……你要适可而止!」斯波半责备地说。
但渚一点都不怕他,还故意挑战似地把目标转向永。
「能势,我劝你要小心一点,斯波学长其实是个坏人。」
「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