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裤子弟(出书版) BY FOX^^
  发于:2011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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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法瑞斯睡得相当不错——除了他夜里被冻醒好几次。每一次醒来时,房间都黑暗冰冷,死气沉沉。而雷

森,总是醒着。

他坐在他旁边的床铺上,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面前的黑暗。他的眼睛比那里更黑,法瑞斯想他以前一定经常直视这样

的黑暗,直到他变得更加漆黑和冷酷。

「早安,雷森。」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天还没有全亮,天空堆积着层层的乌云,半黑不白的,像头顶着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周围悄无声息,偶尔有些早起者

的脚步声,但大部分空间仍被静默所充斥。一切都像在默默忍耐,等待天亮的时刻,这灰暗的墙壁,冰冷的空气,漏

水的水笼头,或是那些无声的人。

那人转过头,仍是那副冰冷有礼的样子,「早安。」

「今天有什么节目?」

「火车是在下午的时候,上午我准备为你采办些装备。」

「我以为我们只要去你家的旧宅子。」法瑞斯说,陈旧的楼房毫无力量抵御外头寒意的入侵,法瑞斯打开门,走廊十

分阴暗,两侧的屋门紧闭着,刚一打开门,一阵寒风就顺着走廊灌过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我还以为他们为了省钱连暖气都没开,现在看上去说不定已经开到最大功率了。」他抱怨,没想到人界的冬天如此寒

冷,外头的天色阴沉又冰冷,风穿过缝隙的呜呜声清楚地传过来。

一面破碎的镜子竖在走廊上,落满了灰尘,像这个世界一般阴着脸,展示着破败的身体。

法瑞斯从镜子前走过走廊,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寒意,他猛地转过头。镜子里空荡荡的,映着走廊寡淡的脸色。

「怎么了?」雷森问。

法瑞斯慢慢走到镜子跟前,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一切还不到一秒钟,而且只是眼睛的余光瞄到。可是

法瑞斯从不认为自己会看错任何东西,他从懂事起就在学习如何迅速发现试图隐藏自己的东西了。

那是一只眼睛,正透过镜子看他们。但是现在它已经逃走了。

「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他说,拿起一小片碎镜子,放进口袋。

雷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有时候法瑞斯想,自己还真是挺喜欢他这一点。

他们穿过走廊,这里已经够冷,可是外面还要冷上很多倍。那是一种阴沉沉的让人不舒服的寒意,草叶上落着霜,沟

渠都结上了薄薄的碎冰,虽然魔界的温度理论上更加要命,他却从未真正感受过。

但现在,他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冷,特别是在你根本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的时候。

走到门口,「我们得叫辆车。」雷森说,左右看了一下,这个时间没什么车子。

「可是你有钱吗?」法瑞斯问,他裹紧大衣,寒风却仍无孔不入地试图夺走人的体温。

雷森转头看他,法瑞斯皱起眉头,「等一下,如果一分钱也没有,我们要怎么去那家可以赊帐的店?」

雷森看脸色灰暗的公路,「我们在中午应该能走到的。」

「走!?」法瑞斯提高声音,雷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难道你想飞着去吗?」他举步向前,好像这完全没什

么不对劲儿。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转头看站在那里瞪他的法瑞斯,「你站在那里是等着地球自己动吗?」他问。

「你说我们要走到中午,那一家该死的店……」

「快点。」另一个人冷冷地说,再不理会他。法瑞斯瞪着他的背影几秒,终于还是跟了过去。

人界真是个严苛的世界,他想,他预定中的旅行,本是一个美妙温柔乡的。要是他家的别墅在夏威夷、模里西斯什么

的地方该有多好啊,他不切实际地想。但如果那样的话,走这么远的路他可能会热死。他感到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现象。

「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你家的某栋别墅住一下需要买装备。」他抱怨。

「装备总是能用得到的,就像无论你去哪里都要有牙刷一样。」雷森说。

「枪和牙刷怎么能相提并论,勾搭女孩子时,没人会注意牙刷,枪却会比你本人还显眼。而且为什么是要给我买装备

,我应该是受保护的人,你在压榨劳动力!」法瑞斯抱怨。

「你知道你怎么抱怨,都要去买的对吧?」雷森问。

「是的……」法瑞斯忧郁地说,毫无反抗之力。「我只是恨穿着这件旧大衣走在街上,我的衣服变成和你一样的地摊

货了。」

「你也可以穿着原来的睡衣的。」雷森说。

另一个人恨恨地闭上嘴巴。

还好事实上并没有那么远,他们走了四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那间设计典雅的店面。法瑞斯累得气喘吁吁,这比他以

前陪那些女孩子——以及他自己——逛街花的时间短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换算成直线距离后,就这么累人。

这处店面座落在某条商业街的尽头,左边是家专营摇滚乐的CD店,外面放着巨幅广告,比死灵界还颓废、比妖鬼界还

诡异、比魔界还血腥,音箱里头传来惨烈的号叫,充满了悲伤和愤怒的力量。

右边则是一家采光明亮的美容厅,镶嵌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它是如此的洁净,好象在显微镜下也找不到一丝灰尘。

俊男美女毫不吝惜地展现著风姿,像人间美好的一面经过精确的算计后,暴露在阳光之下。

在这两家店面之间,便是那家小小的古董店。既不辉煌也不隐蔽,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欢迎一切有钱的客人造访。

店面的装饰微微有点儿哥德,大窗上的碎玻璃镶嵌出上一次魔界入侵的战争画面,驱魔人正拿著神圣的银剑,有九头

大蛇恶魔。这大概是唯一一点表达出她奇特身份的地方了。

但法瑞斯可没半点心思进行观察,他一头冲进店里,瞬间感到了强烈的幸福,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谢天谢地,暖气

开得很足。

店里像所有的古董店一样,光线幽暗,空气中弥漫著让人昏昏欲睡的熏香。这种光线一种说法是为了保护古董,一种

说法是防止客户过于仔细的观察,古董和美女一样,对瑕疵太过认真只会损害利益。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角角落落浮动著暧昧的黑暗,仿佛它们就是经营店面的人。

「雷森帕斯先生,您今天起得可真早啊。」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像粒精致的小石子,瞬间打破昏暗的空间。

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从一樽四尺来高的暗蓝色花瓶后冒了出来,女孩儿的两条发辫俏皮地用丝带系在胸前,脸庞稚嫩得

像滴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法瑞斯看了眼旁边雕著吸血鬼的座钟,「现在是十一点。」他说。

「那钟慢了半个小时。」女孩说,她看上去绝不超过十三岁,属于恋童癖的守护范围,以及禁用童工的打杂对象。

「早安,艾文?维尔先生。」雷森彬彬有礼地说,「又来打扰您了。」

「您太客气了。供您之所需,是我的荣幸。」艾文?维尔同样彬彬有礼地说,那腔调活像国宴上的贵族在对话。

「呃,您好。」法瑞斯不确定地说。

「您好,我是艾文?维尔,这里的店长。」她说,朝法瑞斯伸出手去,后者拉住那柔软的小手,不确定是该握一握,还

是在上面吻一下。最终只好欠了一下身,然后谨慎地松开那让人为难的东西。

「法瑞斯?奥里克。」法瑞斯说,把原来的姓做了个简化,「作为店长您相当的……年轻。」

「奥里克,奥里兰森的简称。」艾文说。

法瑞斯的心跳漏了一拍,迅速回答道,「我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呢,奥里兰森是什么?」

「奥里兰森是魔界最强的姓氏。奥里克,奥里多斯都是它的简称,不过如果真有人姓奥里兰森,都不会蠢到会去简称

它的,这是无与伦比的骄傲,以及巨大的背景势力。」艾文柔声道。

「是吗?」法瑞斯干巴巴地说,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知道这么多。

「也是无与伦比的邪恶。」雷森说。

艾文笑了,那是一种从容和友善的笑容。「像雷森帕斯也代表憎恨和杀戮一样,请别发怒,本意如此,知识永远是纯

净的,不该让您的欲望沾染它。这根本不健康,不过你一直不太健康,孩子,你一直让人担心。」她请声说,看到著

法瑞斯奇怪地眼神,她笑起来。

「别这么看著我,现在的样子……只是一个身体而已,身体不该困住灵魂,但我恨那些恋童癖。」她忧郁地说,「不

说这个了,您是雷森帕斯先生的搭档吗?他确实该找个搭档了,我没见过像他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人生的人,总像只

刺猬一样,认为人生除了防卫没东西能保证安全——」

「我们不是搭档。」雷森迅速说,「这属于一次带著『货物』一起行动的情况。」

艾文叹了口气,「这可不大礼貌,雷森帕斯,这是位高贵友善的先生,你不能称一位绅士为货物……」

「您能不用那些古代英语讲话吗?」雷森说,「关于上次我订购的那种枪,还有备份的吗?另外我还需要二十个弹匣

。」

「那不叫备份,叫同一型号。」艾文说,转身朝店后走去,另两人跟在他后面。

「很抱歉,这是我的语言习惯,现代英语不够幽雅。您很少用枪,雷森帕斯先生,却每次都买最贵的,虽然您的家族

很有钱,可是钱也塑造了你的生活,您该对它有相应的尊重,不该总花在没有的地方——」

她喋喋不休地说,打开一扇门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仓库,它足有一栋楼那么大,完全没什么典雅神秘的设

置,屏风熏香简直像刚才的幻觉,里面的空间一览无遗,大得足可以用来放上百辆坦克。

「好大的空间开口。」法瑞斯说。

「从这里往后还有三十七个。」艾文说。

她的仓库里似乎什么都有,活像流浪民族的贸易市场,没有章法到让你无法做任何分类,只能承认它很多。

「仓库不需要花太多钱布置,这里最重要的是简洁实用,奥里克先生。」她向法瑞斯解释,后者干笑著点头,一边选

择著道路——仓库里仅有几条小径,还被货物挤得难以下脚。

「这里的装饰风格很简洁。」艾文用赞叹的语调说,法瑞斯不知道她在赞叹什么,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装饰。

她在一堆盒子里翻出一镶著鸟和蛇徽章的黑色盒子,递给雷森,周围散落著一些食物、玩偶、炸药和纸袋什么的……

「你总是不够优胜,雷森帕斯,你父亲把你教育得太成功了,他总是说『仇恨是最大的力量』,这种教育对儿童可谓

是个灾难……」艾文说。

雷森在背后做了个「这趟旅行真令人难以忍受」的表情,「弹匣够吗?」

「刚刚好。但我恐怕要去采购了,您又要出门了吗,雷森帕斯先生?」艾文说。

把弹匣装在袋子里,递给他,后者直接递给法瑞斯。

「恐怕是。」雷森回答,他的朋友接过袋子,双眼却专注地看著墙壁,研究上面的某样东西——一种蓝绿色、似乎还

有点儿萤光成份的液体正慢慢从墙上渗出来,然后顺著墙面滑下,像滴精心调制的鸡尾酒,或是色彩格外艳丽的彩泥

她像只蛇一样溜下墙壁,然后像有生命般滑上地板,继续前行,法瑞斯才确定这东西确实是活的。

看到它想自己滑过来,法瑞斯下意识退了一步,那东西停下动作,慢慢竖起,然后啪的一声,开了一朵花……

「这是……什么东西……」法瑞斯结结巴巴地说,看著脚下那朵蓝绿色花朵。

艾文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地板上的诡异物质。「某种渗入物。」她说,仓库建在异空间,偶尔会有些异界生物顺著结

界渗进来,尤以软体生物为多。

「好像是某种史莱姆。」雷森说。

「我的仓库很少闯入这么美丽的生物。」艾文柔声道。

「艳丽的花色在哪个世界都代表著危险。」法瑞斯说,把弹匣装进枪中。下一瞬间,那花朵猛地膨胀起来,足有一人

多高,贪婪地张开它的花瓣,那是一道道渴望吞食的触手。

法瑞斯抬手就是一枪,那银制的子弹冲进花朵的内部,像落入大海的贝壳,瞬间消失了。这就是这种生物的特点之一

,它们大部分很弱小,却没有任何节制——无论是身体的大小,还是对魔法的禁忌。

倒是法瑞斯,被后座力冲了一下,再加上一片蓝色的花瓣向他伸展开来,他借势退了一步,却整个儿撞到后面的箱子

。显然艾文根本没有整理过这些东西,它近乎于倒金字塔形状,七扭八歪地勉强站立,被法瑞斯一撞,终于欢呼一声

,唏哩哗啦地倒了下来。

花瓣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然后迅速席卷过来,那瞬间,法瑞斯瞟到了从箱子缝里漏出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币,法瑞斯注意到它是因为有一瞬间它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他熟悉那银币上少女的侧身像,还有

由那海浪组成的长裙,她伸出一只手臂,水正爬上那里,形成某种生物,有两只巨大的爪子和眼睛。

他抓住它,像占卜一样高高抛起,然后一枪打在那银币上,它挟著子弹的速度向巨大的软体动物冲去,没入蓝色的身

体。在它进入的瞬间,那生物突然扭曲起来,仿佛身体的内部发生了异变。它本来是剔透的蓝绿,此时的内部却像吞

入了黑色的铅块般暗淡,并且那铅块越来越大,它的花瓣迅速枯萎下去,变成蓝灰色的粉末,瘫倒在地上。

法瑞斯站起来,走到那堆灰粉前,弯下腰,捡起一枚小小的银币,反过来又看了一次,和他想像的一样,后面是大量

的古代语言,一圈圈套在一起,像个旋涡。

「老天哪,我从不知道这钱币可以这样用,」艾文轻声惊呼,「形成多么独特的魔法,来自魔界的东西总会给人以以

外惊喜。」

显然你不知道,法瑞斯想,因为这不是一枚钱币,这是一枚占卜币。

「介意告诉我,这枚钱币的历史吗?天哪,它一点儿也没受伤。」艾文问道,「我当初在一个被谋杀者身上找到它的

,似乎是某种签名,那可怜孩子的血被放光了……」

法瑞斯挑了下眉头,不管这个杀手是谁,他肯定知道这枚硬币的意思,因为它代表某种液体的惩罚,比如放干液体—

—这对黏液类生物绝对是毁灭性的。

「我也不清楚,艾文?维安小姐……呃,先生。」法瑞斯说,「只是在孩子时曾看过的某个典籍中,提到这东西适合于

对付有很多体液的生物。」

那个位于魔界偏远之地,并且已经灭亡的国家还有人活著吗?法瑞斯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感兴趣地想,它们应该一个

不剩了,其中有一大半是自己亲手干的。

「是魔界的某种法力蓄存币吗?」艾文锲而不舍地问。

「我不知道,但我想它恐怕用不了很多次。您能把它卖给我吗?看到童年的东西让人怀念。」

法瑞斯说——虽然他确定这东西能无限廻圈使用。

「恐怕很贵。」艾文笃定地说,「即使我们都说不上来它的具体来历,但我相信足够的历史就是价值。而且古老和稀

有这两点,已经占据古董价值两个重要的份额了。」

法瑞斯转头去看雷森,后者挑了下眉,「我不会付钱的。」他说,对魔界的东西毫不感兴趣。

「它并不昂贵。」店长说,「只需要五千块。」

「这绝对是在抢劫。」法瑞斯提高声音,「这只是一个垫箱子的小盒子,里面有一个还过得去的银币而已。也许它什

么也不是。五百块,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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