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出书版) BY 天使J
  发于:2011年0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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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箱子里的古玉有几件?」

「五件。」

「先搁下了。」

两名汉子应声:「是。」须臾,他们两人分别交出两把钥匙,尔后立刻告辞。

书房内仅剩下主仆俩,孟焰连瞧都没再瞧箱子一眼,一转身,随手将册子扔上桌案。

「爷不开箱来瞧?」

「瞧什么,我现在没那兴致鉴定古玉的真伪。」孟焰探手取来笔筒内的一枝小楷笔,神情若有所思。「黎生,你回来可有瞧见小家伙?」

「没有。」他一回府便朝书房来,「爷要属下去将他找来么?」

「不用。」他希望小家伙自动地回房。否则,他早就亲自去逮小家伙回来。

「哦,爷若没其它的事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孟焰点了头,静待黎生的脚步声消失,唇缝间溢出一声若有似无地轻唤:「小家伙……」

黎生回房途中行经一座拱桥,眼尖的瞥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柳树后,不知将什么东西扔进莲花池子里。他顿了下,须臾认出是小宝儿。

望着主楼的厢房一眼,乔宝儿颓然地回头,沿着柳树旁的小山坡离开主楼,待他攀上一道蜿蜒的长廊,不禁靠在廊柱旁喘息不止。

弯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灰尘,一块芙蓉石顺势滑出领口,微晃着浅浅的光亮。

轻掬起,缺角的芙蓉石折射一道光亮刺眼,他眨了眨眼睫,收起佩戴的小石头,举步沿着长廊走往偏僻的座院。渐行渐远的身影显得孤寂,肩上扛着无形的重担,左右着他的思想。

然,牵动情绪的究竟是什么……

缺角的小石头轻刮着胸前,引起微微的刺痛,瞬间淌过心口,缓缓地蔓延而下,乔宝儿渐渐垂首,视线落在胯下的位置,掌心渐收成拳,眼眶顿时盈满了自卑……

入夜,乔宝儿关紧门窗,一沾床便睡得相当沉。总是蜷缩着身子,即使身旁少了人体的温度,几天下来,他也逐渐习惯。

寂寞的房,仅有简单的家具摆设,搁着两套借来换洗的衣裳。垂落的床幔映着两道身影,彷佛界线似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轻易地卸下一扇窗,孟焰闯入小家伙沉睡的世界。

顶上的天,脚下的地,每一分寸都是属于自己的地盘,包括那气死人的家伙也属于自己!

伸出的魔爪勾起床幔,阴鸷的视线落在隐约可见的熟悉轮廓,心头的火在窜烧,却舍不得伤他分毫。

缓缓地倾身,落下一道轻柔的吻刷过温润的脸颊,转身的剎那,俊逸的面容不再显得阴沉。悄然无息地离开佣人房,孟焰退回主楼。

守在寂寞的空间里,度过漫漫长夜,期待黎明之后,小家伙愿意到来。

受到府里一些人异样的眼光,以讹传讹的猜测、碎语,乔宝儿佯装毫无所觉,将心力投注在即将完成的狗窝。

阿良、阿贵和几名长工的心向着小爷,几个人一起分工合作,不似以往边干活边扯淡,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问小宝儿和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什么。

至于严总管这几日端着好大的架子,又开始对奴才们颐指气使,府邸只有另一派人理会他那一套,以致下人之间形成更明显的分野。

眼看遮风避雨的狗窝将完成,忽地,阿贵问:「小爷,狗窝盖好,谁要去牵狗来这儿啊?」乔宝儿正在检查栅栏的门闩,一抬头,话都还没说,大伙儿纷纷开口拒绝。

「我不要去!」

「我也不去。」

「那两条狗凶得跟土匪没两样,不愧是主子养的。」

「啧啧,主子养的那两条猛犬都是公的,幸好没有母的,不然哪,一公一母在一起,若生了一窝小土匪狗,咱们可惨了,狗窝要盖两个才够用。」

「说的也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离题讨论,话题从续盖狗窝的地点等等,谈到干脆将狗结扎……到最后,目光一致落在小宝儿的身上,异口同声地说出结论:「小爷……呃,你自己想办法。」

乔宝儿在烈阳下,晒得脑袋发晕,好不容易才消化他们的讨论出的结果。「牵狗的事,我会去找严总管说明。」

「哦,也对。我差点忘了严总管最近乐得取代小爷的地位呢,牵狗的事是该落在他头上,由他一手包办。」

「哈哈哈……」阿贵登时幸灾乐祸,「他老人家得保重,主子养的狗会咬人!」

阿良举手一拍他的后脑杓,「呿,闭上你的嘴,甭再提了。」

「你打我干啥啊?」揉揉后脑杓,阿贵叫得很不满。

「笨啊你──」阿良挤眉弄眼地努了努嘴,示意他瞧小爷此刻的表情,人以前也被狗咬过呢,死阿贵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目光一瞥,唉唷……小爷的脸色黯然,阿贵登时闭嘴。

「喂,你们两个还不过来一起把剩余的砖头搬去仓库放,大伙儿一起收拾、收拾,也好早点儿歇息。」李四一声吆喝,马上转移了话题,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乔宝儿感受到他们待自己好,凝结于心的自卑渐渐消散了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斯文的脸庞漾起一抹浅笑,他处在烈阳下和大伙儿一起做事,随着长时间的付出,慢慢地受到尊重,在他人身上也能找回一点自我存在的价值。

蓦然,低沉的话语掠过脑海──「小家伙,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脸上的笑容渐收,心头搁着主子的疑问,乔宝儿松了手,任由栅栏门晃啊晃地。

不禁抬眸凝望主楼的方向,此时,他喃喃低语:「还能是什么……」

王府内的气氛透着古怪,黎生回府两日,瞧了几回严总管对奴才们颐指气使,怎变成他在管事了?行经主楼的途中,不禁纳闷小宝儿为什么又偷偷摸摸地喂乌龟?

步下拱桥,他刻意停在莲花池畔,耳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略偏头,不意外捕捉到树丛里的一抹身影。

爷的小家伙循着难走的路径离开,爷知道么?

黎生一转身,瞧爷走出房外,咦……这下子,他更显错愕。

孟焰面无表情的进入书房,须臾,黎生也随后到来。

「爷,您找我有事?」

孟焰睨了他一眼,踱至桌案旁,问:「姓高的可有告诉你这些玉打哪儿得来?」

黎生趋上前,探向搁在桌面上的玉石,有造型古朴可爱的猪形玉握,色泽薄透的玉婵、玉梳等等。他回道:「爷,高爷没说这些古玉的来历。」

「哦。」孟焰哼了声:「这几样物品十之八九是盗墓得来。怎么,姓高的竟也干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黎生惊愕,「都是真品?」

「是真品。」孟焰吩咐:「过几日,待他派人来取回,我让你跟着护送。」

「是。」黎生退离桌旁,视线不经意地一扫,书架上的泥人偶相当突兀地吸引了注意力──爷的书房怎会摆放这么廉价的东西?

将属下的困惑看在眼里,孟焰道:「那是小家伙的泥人偶。」小家伙买了物品,等到领薪俸后,才会将两对泥人偶托给阿良送回乡下。

「哦。」

书房内,顿时陷入沉寂。孟焰回到桌案旁坐下,径自磨墨。

一名丫鬟送茶点、香茗过来,即使书房的门没关,她也不敢擅闯。探头偷觑了屋内一眼,喊了声:「爷、黎护卫。」

「进来,把东西搁着就出去。」孟焰头也没抬,语气死板。

丫鬟赶紧入内搁下香茗,下一秒,难掩紧张的退出房外。

黎生静默,细微地旁观一切。主子浑身散发一股阴沉感,随着时间流逝,茶几上的香茗渐凉,失去了它淡淡的清香。

窗外的天色渐暗,黎生佯装不经意地问:「爷,怎不见您的小家伙在身旁伺候?」

孟焰搁下笔,思绪凝在这个问号上头──小家伙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过来?

他不答反问:「黎生,依你认为,小家伙对我而言是什么?」

黎生露出一抹淡笑,「爷当小家伙是伴侣。」

「你认为小家伙又当我是什么?」

黎生的神情一僵,「爷问错对象,该问您的小家伙。」

「我问了。」他起身找寻收藏于架上的书卷,平日过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书架经由小家伙更动整理过,扰乱了记忆中的藏书位置。

如同小家伙扰乱他的心智,此时,他好想将小家伙给找回身旁归位。

黎生不发一语,直到主子又回到座位上,这才又开口:「爷既然问了……然后?」

「喀!」握在手中的笔瞬间断成两截。

孟焰呕得很,「小家伙滚了,不再伺候我。哼!」

黎生诧异,「他敢?」

「你以为他不敢,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妈的!他独守空闺可不假,想见小家伙还得偷偷摸摸……真是窝囊!

「喔。」难怪爷的脸色铁青。黎生偷瞄桌案的册子一眼,巴不得爷尽快写下古玉的相关年代和特征,以免一气之下连册子都遭殃。

孟焰甩了断成两截的笔,属下在下一秒眼捷手快的接住,随即从笔筒内抽出一枝新的笔递上。挑眉睨了属下一眼──瞧,黎生多机灵,哪像气死人的小家伙……做事死板又不解风情!

这两年来累积的怨气不少,脑海顿时回忆着小家伙习字的模样,孟焰又道:「那家伙若是离开我身旁,以他的能读能写的条件,也称得上是一项专长了,在外不难找到差事糊口饭吃。」

「嗯。」他终于弄懂了,原来爷担心被小家伙抛弃……

气闷了数日,孟焰咬了咬牙,「自始至终,我无疑是用环境牵制小家伙顺应着我,即使我能留着他数年,你认为我能忍受这情况多久?」

「这……」他默然,难得听爷发牢骚。

「我想知道在他心里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黎生依然沉默。

孟焰搁下笔,只手托腮地望着开启的房门,啐了声:「小家伙没忘去喂养池子里的宠物,倒是不在乎我的生活起居。」

「爷也发现了?」

孟焰哼了哼,「那家伙就在我的地盘上,无论干些什么怎瞒得过我。」每近傍晚,小家伙便偷偷摸摸地来,他只须朝窗外望,总能逮着那抹纤瘦的身影。

「最近由严总管管事是不?」

「看来应该是。」

「无论是不是,明儿,你把那老家伙带到铺子里管事,至于这府里的管事,一个就够了。」

「好,属下明白。」

寂静的夜里,乔宝儿独坐在床沿,一盏烛光映照着沉静的面容,半敛的眼眸凝住一双摊开的手,数不清被主子牵过几回,也数不清长期累积的侍奉有多少。

这双手,为主子端茶送水;这双手,为主子整装添衣;这双手,在亲昵的夜里触摸人体的温度,整个人被动地奉献,不再讨厌……但也说不出喜欢的字眼。

黯然神伤地,他落下床幔,拥被而眠。

整个人怯懦地瑟缩着,躲在亲情、感激之情的夹缝里,难以延伸一份喜欢之情。

在乎的亲人凌驾于主子之上,焰这个字眼,偶尔才会唤出口,就在他感到无助的时候。

「焰……」意识昏沉,他轻声呢喃,迷糊地想着他……

悄然地打开房门,孟焰不禁纳闷小家伙今晚没上锁。

是忽略,还是存心……淡扫内室一眼,他悄然接近床榻,颀长的身影穿透一道幕帏,重迭在甫入睡的人儿身上。

想将他带回,填补心里的缺。

悄然地脱了鞋,他小心翼翼地偎在小家伙身旁侧眠。

一剎那,惊动了昏沉的意识,乔宝儿掀起疲倦的眼帘,以为是梦境,轻唤了声:「焰……」

孟焰怔了下,任由他贴靠入怀。

小家伙是清醒还是迷糊?

良久,不再有任何动静。孟焰只手托腮,半敛下眼,满足于小家伙毫无意识的贴近行为。

真是……恼了数天,到头来,仍是自己妥协。嗟,简直犯贱!

「你眼睛张这么大干什么,见鬼了是不?」

天一亮,怀中的人儿醒来,孟焰一夜无眠,出口就没好气。

乔宝儿僵愣了许久,脑中毫无印象主子何时来到。

孟焰翻身压上他,扣住他的下颚,仔细的端详他斯文的小脸。「避开我几天了,你的胆子不小。」

吓!猛一汲气,沁入主子张狂的气息,乔宝儿浑身渐渐颤抖,双手紧揪着主子的衣衫前襟,一双眼睫也跟着轻颤不止。

指尖摩娑他柔软的嘴唇,嗓音低沉的问:「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主……子。」[幸福花园]

「你确定我们俩像主仆吗……」伟岸的身躯略施力一压,孟焰存心将他逼得毫无退路。

呜!好重……

脸色倏地涨红,浑身毫无缝隙的屈于强健的体魄之下,逐渐丧失喘息的机会。「焰……」浑然无觉,无助之际他只会唤他一人,唯独他而已。

捧着他的小脸,坠下的吻取代了手指,贪恋地吮着小家伙微启的唇,品尝他的柔软。

即使再恼,也从未停止想要小家伙的念头。

舌尖的勾绕瞬间夺去了最后一丝喘息,本能地汲取对方的给予,他逐渐失去了招架的余力。

仅是浅尝而止,薄唇缓缓地退离了他的。

孟焰挑明说:「我希望你的心里有我,不是应付。」

乔宝儿脸红气喘地反驳:「我没想过是应付。」

「为什么不回房?」手掌抚摸身下的小家伙,迫切的跟他算这笔帐。

他惊慌失措地反应:「您在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回房不就得了。蠢家伙,以为我会吃人么!」

「我……」

「不敢?」

「是。」他点了头。

「你就敢让我恼?」

「不是……」

「还说不是。难道你不知我被你气得都睡不着?」

渗入耳膜的指控令他眉头一皱,「我现在知道了……」

小家伙现在才知道?怒气一瞬间崩垮,孟焰一脸无奈地瞪他,「你是麻木过头,还是迟钝到无药可救?」

「我以为你要我走。」乔宝儿略挣扎,试图起床打水伺候主子,一心只想做好分内之事。「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很想留在府里挣钱。」

小家伙是牛么?「除了挣钱,你就不想些其它?」很自然地,孟焰顺着他挣扎的举动而翻身。

乔宝儿下床套了鞋,内心踌躇了半晌,终于回过头来,鼓起勇气道:「主子厌了吗?若是厌了,我会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孟焰怔在床上,不禁怀疑──小家伙把话听哪儿去?

他低头把自卑往心里藏,把立场划分的清楚。「主子就是主子,在我心里是不变的,您待我好,除非您厌了,否则我不会走。」

「你没把我当成伴?」

「没有……」

「也不是喜欢的对象?」

「那不妥当。」

孟焰的脸色愈来愈阴沉,胸膛的起伏剧烈扩张,他好想冲上前去宰了小家伙!

「如果我不要你的伺候呢,你当真就收拾包袱滚了,不会觉得可惜?也不会想我?」

「会可惜……」他思忖将失去优渥的薪俸。

至于会不会想主子……

也会的。

习惯为主子张罗起居、习惯府邸的环境、习惯主子的存在和气息……认真思索,他习惯了许多事,认命的接受一切。

孟焰索性挺身半倚在床头,等了好半晌,小家伙仍没表示。

不禁磨了磨牙,想骂又骂不出口,小家伙死板的令他又爱又恨又没辙!

骤然,他不耐烦地一吼:「过来,别杵在那儿像是做错了事。」

乔宝儿甫靠近,整个倏地被扯入一具宽厚的胸膛趴着。

孟焰的下颚抵着他的发,语气不佳地啐了句:「我当你是伴,是我喜欢的对象。」

心头一颤,乔宝儿不发一语。

「你呢,只当我是主子,我要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像个傀儡似的,这样好么,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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