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所以与其麻烦找上门来,倒不如我自己来找麻烦。」顾迎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唐欣儿及唐岳柏,眼神阴狠。
「喔?你想怎幺找麻烦?」唐太君瞧见了心肝丫头唐欣儿瞪着顾迎秋,那眼神似要喷出火来,又觉得有意思,她这个
心肝丫头从没为任何一个男人发这幺大火过。
「请大小姐把偷走的木观音交出来。」顾迎秋直视唐欣儿冷冷的说着,这女人真该千刀万剐……。
「丫头,你偷了他的木观音?」唐太君脸色一沉。
「奶奶,您别听他胡说,木观音又不是他的!」唐欣儿急道。
「那大小姐是承认盗走了木观音?不仅如此,还拿了当初南天九幽的药方,拿就算了,方子还只拿一半,改得天差地
别。要不,我写张真正的方子给你。」顾迎秋冷笑,唐欣儿一张俏脸煞白。
「丫头,他说的是真的?」唐太君严肃的问着,唐欣儿跪倒在她脚边,神色哀凄。
「太君,是大公子要小姐这幺做的,这是为了唐门的前途……。」唐岳柏不忍心,连忙帮腔。
「是隆月要妳做的?」看着唐欣儿挂着泪花,唐太君温声安慰着。
「大哥说这是为了唐门的前途。」唐欣儿可怜兮兮的靠在唐太唐的脚边,眼神却狡狯的瞄了瞄顾迎秋。
「好个唐门的前途。」顾迎秋冷哼。
「顾迎秋,我敬重你的胆识敢站在这儿,但我可没说过你可以在这里撒野。」
唐太君怒喝一声,唐欣儿及唐岳柏两人面露得色。
「喔?那唐太君是打算护短?那我算是见识了,唐门不止是使毒,还使贱!」
顾迎秋冷笑,这个昏庸的老太婆也不过如此。
「顾迎秋!」唐太君一拍桌子,不怒反笑。唐欣儿和唐岳柏两人吃了一惊,从没有人敢这幺跟唐太君说话,更没有人
能在这幺说完话之后还活着。
「唐岳柏我问你,唐门的门规是不是有说,若胜得了前代的大总管,那就能取而代之?」顾迎秋阴毒的盯着唐岳柏,
既然敢毒瞎戚夏欢,那就要有准备他顾迎秋会上门来讨。
「怎幺?顾迎秋你想挑战大总管?」唐欣儿奸笑,自从她爹死了之后,唐门中除了她和她大哥之外,就属大总管的武
艺最好。
「那要问唐太君了!是不是我胜了之后就能取而代之?是不是当了大总管之后,唐门所有事务都归我管?」顾迎秋直
视唐太君,后者看了他一会儿后笑了起来,唐太君现在是非常喜欢这个尽乎狂妄的小家伙,唐门人丁雕零,已经很久
没出现能翻手成风、覆手成云的人物了。
「好!你若胜得了岳柏,大总管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唐太君豪气的笑着,唐岳柏却有苦说不出,比武艺,他哪可能
比这个杀得乘云飞龙灰头土脸的魔头强,光听见冷电银斧的名字就够让他胆颤心惊了,求救似的直朝唐欣儿使眼色,
那女子狡狯的转转眼珠,凑到唐太君身边嘀嘀咕咕。
「不用再嚼舌根了!你不外乎就是要我们比试使毒,说什幺唐门本来就是以毒立家什幺、什幺之类的……,好啊!我
就当着你的面毒死唐门大总管。」顾迎秋怒极反笑,眼神冷得唐欣儿打了一个寒颤。
杀人,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活着碍着他的路,杀无赦!
「岳柏啊!可别给咱们唐门漏气啊!」唐太君点点头,答应这场比试。
唐岳柏神情紧张的盯着眼前的文弱书生,愈是一派悠闲,愈是让唐岳柏胆颤心惊。
「你不用怕我!我可以让你先。」顾迎秋扬扬手,唐岳柏眼神一亮,暗笑顾迎秋的失策。比试使毒,当然先者为赢,
他若毒死了顾迎秋,之后根本就不用再比了。
「顾公子果然胆识过人。」唐岳柏倒了杯酒敬他,顾迎秋冷笑,一仰喝尽,随后再药箱里摸出一颗小药丸吞下,吐了
口带着绿丝的鲜血,再随意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唐岳柏一颗心跌进冰窘里。
「大总管,该你了!」顾迎秋当着他的面,将好几味不知什幺药末倒里酒杯里,笑容可掬的递给唐岳柏。
唐岳柏盯着手中的酒杯,神色凄然。他擅使毒但不擅解毒,况且,他压根不知道顾迎秋放了什幺东西进去,牙一咬,
豪情的一饮而尽,突然腹痛如绞,倒在地上挣扎。
「顾迎秋!解药拿来!」唐欣儿急叫,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出手如此狠毒。
「我是存心要毒死他的,身上怎幺会有解药?」顾迎秋无奈的摊摊手,笑的天真纯良却更让人心寒。
「奶奶!」听着唐岳柏在地上打滚呻吟,唐欣儿心急的泪花乱转,唐太君叹口气,看来他们唐门还真不如人。
「让岳柏喝些醋就没事了!你们一个个不仅技不如人,脑袋更不如人。眼前站在这儿硬橕的是关中神医门的人,一箱
的药材是毒得死你们哪一个?」
唐太君有些火气的走到顾迎秋身边,伸手一抓,顾迎秋心就凉了半截。这个死老太婆的武功高出他的设想,来不及应
变,脉门便让她扣着,半个身子都麻了,顾迎秋盯着她手指上的玉环苦笑,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小家伙你也真够毒的,找你救命的人,就算病医好了,恐怕也得少个十年、八年阳寿。随便开个补气强身的方子给
岳柏,就能痛得他死去活来,开药方能开得如此不顾人命,实在不像个大夫。要不!你入赘到唐门来,奶奶栽培你!
」
唐太君拉着顾迎秋不肯放,明摆的是要他娶唐欣儿,而唐欣儿则气恼的又哭又骂,倒是顾迎秋一直不答话。并非他乐
意这门亲事,而是他怕一张口,血就会忍不住的呕出来。
「怎幺了?小家伙你不是挺能言善道的?怎幺不开口顶个几句?岳柏的毒不是你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强压下的,再加
上奶奶这一手,你说,你能橕多久?」唐太君似笑非笑的问着,顾迎秋怨毒的瞪着她,唐太君像是满意极了突然松开
手,回身再朝他背脊拍上一掌,逼的顾迎秋吐出一口泛着暗青色的鲜血。
「太君……?」原本胸口的火烧感顿然消失,顾迎秋疑惑的回望着唐太君。
「你是我唐门大总管了!去换一身衣服吧!」唐太君慈爱的笑答。
顾迎秋换了一身唐门惯穿的黄衫,先是差人将木观音送还给戚夏欢,再是烧了唐欣儿药人的药方,唐门大总管的身份
让唐欣儿敢怒不敢言。
「顾迎秋你别得意,就不要落在我手里。」唐欣儿阴狠的瞪着顾迎秋。
「彼此彼此,看看是谁先死。」顾迎秋回敬,他绝不会因为唐欣儿是女人而手下留情。
当晚,夜深人静,顾迎秋悄悄的溜到唐门的杏子阁。他此次硬闯唐门为的就是戚夏欢的解药。
推门而入,瞧见地上拉着的红线,梁上暗藏的翎箭,心底冷笑,好愚蠢的机关,难怪康雨会如此瞧不起唐门了。伸脚
轻踩,铃声大作。
唐太君有些惋惜的看着顾迎秋,他即便是跪着,背脊依然很挺。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更有手段
,就连该示弱时他也绝不逞强,够识时务。
「按照门规,擅闯杏子阁也是一死,能告诉奶奶,你究竟想做什幺?」唐太君叹口气,顾迎秋太精,一个精似鬼的人
终究是祸害。
「让太君您开堂审我!」顾迎秋微笑。
「喔?上了法堂是有去无回,你就这幺想死?」唐太君好奇了,他已经闯进杏子阁,以他的武功,要神不知、鬼不觉
的偷走解药并非难事,偏偏他就一脚踩在机关上,等着让人活捉。要知道,以他大总管的身份知法犯法,按门规绝对
只有一死。
「太君我问您,一个为了揭发奸相卖国而忍辱负重的侠客该不该死?」
「不该!」
「那一个为民请命,屡破奇案的名捕该不该死?」
「也不该!」
「如果今日有人害了这样一个人,该不该死?」
「顾迎秋,你想说什幺?」
「戚夏欢中了唐门的目中无仁,我想请问太君,唐门究竟安的是什幺心?」
听完顾迎秋的义正词严,唐太君面色铁青的瞪着唐欣儿。要知道目中无仁是唐门至毒,一步一步慢慢的腐蚀中毒之人
,除了嫡系的子孙外,没有人能拿得到,解药更是小心的收藏在暗房里。
唐太君不得不佩服顾迎秋,开了堂就不得不审,审了,便不能不判,而她是绝不容唐家子孙做出如此对不起祖宗、对
不起天下的事来。
「奶奶知道了……但家规不能坏……。」唐太君叹口气,唐门要杀之人,绝不能不死!听见唐太君如此回答,顾迎秋
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但家规也定了一命抵一命,有人肯为他抵命,唐门就能救人!反正我硬闯杏子阁是死,得罪唐门也是死,
既然开了堂,我就没想过可以活着回去!」
顾迎秋眼中有着近乎执着的光采。
唐太君盯了他许久,悠悠的叹口气。
「这个戚夏欢是你什幺人?你肯为他送命?」唐太君爱怜的看着顾迎秋,这样一个精彩的年轻人死了可惜。
「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如今只是提早还给他罢了。」顾迎秋潇洒的笑了起来。
「好!你喝了这杯毒酒,我便让人送解药给他!」唐太君一扬手,一杯酒稳稳的落到顾迎秋身前。她从来就是说一不
二,一命抵一命,顾迎秋死,戚夏欢便能活。
顾迎秋盯着眼前的毒酒,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会儿。
「怎幺?回心转意不想死了?」唐太君轻笑,蝼蚁尚且偷生啊!
「奶奶,迎秋给您磕头,求您一定要救戚夏欢!」顾迎秋说完,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太了解戚夏欢了,如果让他知道解药是用他的命换回来的,戚夏欢一定不肯吃,但他也明白,若唐太君不让戚夏欢
死,那戚夏欢一定不会毒发。
猛吸一口气,豪气的灌下毒酒,顾迎秋心口一麻,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奶奶……。」唐欣儿不知是让毒酒的猛烈还是顾迎秋的视死如归吓住了。
「这小家伙鬼心眼真多啊……到死前还要给奶奶下套,受了你三个响头,奶奶就是想不尽心都不成了。」
「丫头!你带解药去找戚夏欢,他一日毒性不解,你就一日不许回唐门,他瞎一只眼,你就自挖一只,瞎一双,你就
毁去一双!」
「奶奶!」
「让顾迎秋在伺堂里停棺七日,以唐门大礼风光厚葬!」
戚夏欢静静的坐在桌前把玩着顾迎秋留给他的药罐,那股香气很熟悉,顾迎秋吃多了这些药,身上自然而然带了股这
种淡淡的药香味。
戚夏欢泛白的瞳仁依旧什幺都看不见,可是他的耳朵很灵、鼻子更灵,灵得他远远就嗅着一股陌生的幽香,属于女人
的幽香,戚夏欢握紧映雪残。
「戚夏欢,我是来给你送解药的。」唐欣儿轻声的说着,直勾勾的望着眼前即使瞎了,仍旧英气勃发的男人,那个顾
迎秋肯为他送命的男人。
「解药?」答话的虞明彦,听的出她语气中的欣喜,连宋之旋和霍玉海两人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从顾迎秋当上唐门
大总管,送回被盗的木观音之后,他们就对顾迎秋深具信心,果然,解药也让人送来了。
「顾迎秋呢?」戚夏欢侧耳听着,少了他那独特又熟悉的脚步声。
「死了!一命抵一命。」唐欣儿淡淡的回话,不禁有些迷网,为什幺那个眼神始终如此阴毒的男人,肯为了戚夏欢送
命?心底有丝丝的后悔,为什幺不多看两眼他发亮的眼睛、轻蔑的笑意。
农舍里静了下来。
顾迎秋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
虞明彦煞白了一张俏脸,宋之旋呆立在那儿,而霍玉海更当场红了眼睛,唯独戚夏欢,像尊石像般仍静静的坐在那里
,良久,艰难的呼出一口气。
「滚!我不领他的情。」看不出戚夏欢是喜是怒,映雪残剑握得更紧。
「你不能这样!他给奶奶下跪磕头,求奶奶一定要救你,若你毒发身亡,奶奶会要我给你抵命的!」唐欣儿情急的尖
叫。
戚夏欢铁青着一张脸,握着映雪残剑的手直发抖。
他不敢想象,那个始终心高气傲的人,竟肯为了他,戚夏欢,去向另一个人下跪磕头?他不想、不肯、不愿意领他这
份情,他顾迎秋是什幺人,凭什幺要他领这份情?凭什幺要他用这种方式记住他?
「我叫你滚!」冷森的剑气扫过,逼得唐欣儿退出屋外,凄苦无助的看着其它人。
戚夏欢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发一语,手指轻抚着冒着香气的药瓶。觉得有些可悲,有些无力,
他和顾迎秋斗生斗死,自边关一路追杀到京城,什幺险恶的环境他没遇过?什幺困顿的关卡他没闯过?可这一次,死
了一个顾迎秋,这个他原本该抚掌狂笑的死敌,心底却空空洞洞的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原来,最痛的不是顾迎
秋出卖他的那一刻,最痛的是,顾迎秋死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戚夏欢苦笑,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败的一踏涂地。顾迎秋最残忍的地方不在于他狠狠的践踏着你对他的信任,而是当
你一鼓脑陷了进去,开始牵挂他时,他再狠狠的了结自己的性命……。 杀了你不够痛,杀一个你最在乎的人才叫伤心
欲绝,算你狠吶!顾迎秋……。
「戚夏欢……。」虞明彦静静的站在门边,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幺戚夏欢会一次又一次的放过顾迎秋。
这个她永远留不住的男人,轻易的就靠向另一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从来不曾想羁绊戚夏欢,他甚至比戚夏欢更狂、
更野,只是这一次过头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不要管我。」戚夏欢低沉的喝阻,他情愿瞎了、死了,他也不要顾迎秋用命换回来的解药,他不要!
「我把解药放在桌上,如果你想辜负他,…那你就辜负他吧……。」虞明彦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转身离去。
「明彦姐……。」宋之旋焦急的望着戚夏欢房门,自虞明彦将解药送进去后,已经整整两日了,而戚夏欢仍紧闭房门
。
「放心,戚夏欢会吃那些解药的。」虞明彦淡淡的叹口气,痛过了便能马上再站起来,戚夏欢的坚韧,连他自己都不
清楚。
「可…可拖过三日,他会瞎一辈子的……。」唐欣儿神情凄然。
「他不会瞎的,戚夏欢若是会辜负任何一个人,那他就绝不会是戚夏欢了。」
虞明彦淡笑着,她的薇苑为负心违愿的戚夏欢而建,但他终究还是有来应约,只不过最后是她先放开手。门开了,戚
夏欢提剑而出。
「我去接他回来……。」
唐太君仍旧笔挺的坐在大厅上,只不过这次站在大厅中央的不是那个文秀书生,而是一个英气勃发的俊朗男子,黑白
分明的眼睛读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