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长老沉声道:“辰君,你也看到了,今日之事即使你是以阁主身份来号令也是无法挽回了,风之一族的叛徒玄泽必须死!”林伊辰道:“
叛徒?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寒长老走上前道:“辰君,我们知道你素来心存仁慈,但这次你错了。”
林伊辰看着飓、寒二位长老,以及他们身后满身杀气的众人,他知道事情也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寒长老道:“事实上叛徒玄泽现在不
能使用一丝一毫的风之幻力,因为他已经中了林总管在他身上所实施的活人祭。”什么!林伊辰心中一震,忙回过头去看,却见玄泽的脸上丝
毫没有半点表情波动,只是低眉垂目的在争取短时间内的休息。飓长老接过话题道:“但是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仍然可以使用一部分的咒术。
试想,在这里有着水之一族的力量在干扰,能力稍差的族人,在这里行动都很困难,可是他和他的手下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力量减弱的样子,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那就是他修习过外族法术。背叛族训者,罪不容诛!”他身后众人齐声应和:“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声音虽然不大,但远远传了出去,也震得山谷鸣响,林伊辰听在耳中,感到不寒而栗。
一直盘膝静坐的玄泽突然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他双目如电,在围攻他的众人脸上一一扫射而过。众人与他目光接触之时,无不栗栗自危。
虽然这些人心中均存杀他之意,但见到玄泽的神情,谁也不敢动上一动,发出半点声音。玄泽的目光最后定在林伊辰的脸上,道:“辰君,你
曾有问过我,为什么会和风之一族做对,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迷朦之色。“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曾想过逃离,也曾想
过避免,甚至屈服…但是,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他的手紧握成拳。“与其说我想怎么样,不如说我一直就站在与整个风之一族敌对的
立场上,因此我的面前也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走。”当他再次看向林伊辰的时候,他又成为了雪夜里那个冰心冷血的杀人魔鬼。“所以,今天一
战,再所难免。那么,你是选一边参战,还是退到一边做壁上观?”
不等林伊辰回答,他又对身后的几位死士说道:“你们不必在这里了。”众人见他不仅不领林伊辰相助之情,甚至还将身边仅有的几位手下赶
走,都大惑不解。那四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向玄泽致礼之后,竟然两两一组,向着下山的两个不同方向掠去。天幻众人正准备派人去追杀
,却听见玄泽冰冷的声音说道:“你们的敌人在这里,别弄错了!”玄泽话音刚落,他就腾身而起,手中的暗曦剑带着摄人心魄的清嘶,以异
常凌厉的角度向飓长老斩去。不是幻力相拼,在场之人,除了林伊辰的武功,几乎没人可与玄泽在肉搏战中占得上风,更何况此时的玄泽手中
还有一把削金切玉的神兵在手。飓长老深知其中厉害,双掌齐出,浑厚的掌力在身前全力防御的同时,向后飘出数丈之遥。饶是他见机得早,
但玄泽来势急且快,长剑微摆,便已在他身前,并将其手臂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玄泽长剑再递,准备全速解决掉飓长老,倏见两条人影分别从左右向他攻来。一个叫道“参君住手。”,一个叫道“休伤我兄。”两人显然离
玄泽距离很近,一剑一掌前后分击暗曦剑和玄泽的背心要害。玄泽凝运内力,回剑一格,叮的一声,暗曦秋蝉交击。林伊辰对他本无战意,用
力也只有三分,立时被他的格挡震得向后倒退数步。而玄泽也乘机借力打力,在半空倒立腾升,手中长剑划了一个精妙的半圆,将剑锋处滞留
的双剑交击的反震余力,以及先前飓长老的防御掌力合二为一,顺势一带,竟然引向了背后,斜斜劈向自他身后偷袭于他的寒长老。雄浑的力
道,加上内里存在奇异的回旋,而身后不远又是悬崖,寒长老大喝一声,硬着头皮伸出双手希望自己能凭借多年的苦修来抵挡这股来势汹汹的
力量。他只觉得手臂胸口一阵剧痛,喀喇一声,双手双臂同时被扭曲折断,胸口更是如遭重锤击中一般,一口气憋不住,大量的鲜血当场就喷
了出来,身子如纸骛一般仰面向后飘飞,去势太猛,竟然向崖外坠去。
玄泽连施三招,快如电闪,毫发无伤,瞬息之间,便让天幻硕果仅存的两大长老一死一伤。其他人纵然有心趋前支援,但见到玄泽威风凛凛的
神情,求生之念顿起,谁都不敢上来送死。谁都知道寒长老这一下去,恐怕尸骨必会成为饱喂湖中鱼腹的食物,飓长老忍不住悲嘶道:“二弟
!”林伊辰心中不忍,加之他离崖边也最近,心念身动,纵身跃到崖边,左手快如闪电般伸出,抓住了寒长老的肩,正准备将他拉起,不想先
前与玄泽交手的余震仍在,手臂一时竟然使不出力气,他一个重心不稳,被寒长老的下坠之势头一扯,向崖外跌去。旁人一阵惊呼,都为突如
其来的巨变看傻了眼。
林伊辰两耳满是风声,下坠之势甚是急迫。他心中暗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刹那之间,他的肩头突然一紧,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衣服,身子猛
的一顿,居然在半空停了下来。
林伊辰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玄泽。玄泽一手拉着他的衣服,一手则抓着一根系在崖上一棵老树树枝上的黑色布
带,那是玄泽腰间的束带。山风吹过,绳带也小幅度的晃动着,两人就这么颤悠悠的悬在陡峭的山崖之间。
玄泽看了看崖上众多探出观望他们二人的人头,皱了皱眉对林伊辰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林伊辰摇了摇头。此时他的手中还抓着寒
长老的尸身,心神微乱。不知道玄泽为何会冒如此大的危险舍身相救,也不知道该不该抛下手中的尸体,又不敢移动一下身子。肩膀处有如烈
炙般的疼痛,直到心底,估计是脱臼了。他咬紧牙关,竭力忍耐着,他知道此刻如果玄泽心神也乱了,两人只怕要死在那冰冷的寒水湖中。
玄泽看了看四周,想找到一处可以容足之地,希望可以有其他方法脱离这种危险的境地。他俯首看去,只见下面暗暗沉沉,寒气袭人,想来应
是那寒水湖的正上方。他跌下去倒不打紧,毕竟他也曾修习过水之一族的法术,这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可如果林伊辰要跌入湖中,估计身体
会受到无法估计的损伤。他又抬眼上望,风之一族的余党们好象正在商议着什么,不能将林伊辰交给那些人,事情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得好。
正在玄泽准备采取行动之时,崖上突然传来人声,仔细听,是飓长老在说话。他对着崖下叫道:“辰君,你还在下面吗?”林伊辰心中一喜,
几乎想放声欢呼起来。他欢喜的叫道:“飓长老,快将我们拉上去!”绳带被人拉了拉,飓长老对着崖下大声说道:“叛徒玄泽,你也还活着
吗?”玄泽冷哼一声正想说话,却被林伊辰抢先道:“是他救了我,我也抓住寒长老了,你快拉我们上去。”飓长老的头缩了回去,半晌没有
回话。林伊辰心中一阵强烈的不安,耳中却听见玄泽道:“他们现在定是在商量究竟是要保全你,还是要杀掉我。”林伊辰心中一寒,莫名奇
妙的开始焦急起来,他颤声道:“不……不会的……”玄泽紧了紧拉着林伊辰衣衫的手,沉声道:“你还不把那碍眼的包袱给扔下去!”林伊
辰见崖上久不见动静,隐隐也知道事情对他们二人极其不利,咬咬牙,心中对寒长老说了声抱歉,手一松,寒长老的尸体便直坠而下,没入崖
下那片阴暗之中,良久,才传上来轻微的落水之声。
林伊辰双手一空,自然脱离陷境胜算大增。他勉强利用悬崖上的几处凸凹稳住身形,减轻玄泽手中的重量。就在他刚刚舒了口气的时候,突然
听到一阵诡异的风声呼啸着向玄泽袭来,不禁脱口惊呼:“小心。”玄泽机敏的在有限的空间里侧身避开,但旁边的岩石却骇然出现一道深深
的裂痕。他低头对林伊辰道:“看来他们认为此时杀了我比较重要。”林伊辰咬了咬牙,道:“我们下去吧。”他猛的抬头看着玄泽,接着说
道:“其实你早就有跳崖的打算对不对?你即使是落入寒水湖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是不是?所以你才会事先装做将你的属下赶走?”两人说话
之间,又有几道风刃斜斩在他们身旁。玄泽低头看了看林伊辰,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道:“你要陪我一起下去?你真不怕死?”
依照林伊辰目前的身体状况,几天没吃没喝的赶路,在有减弱伤害的积石崖上将幻力和武功提升至极限,以及肩部在刚才被拉得脱臼,如果跌
入湖中浸泡时间过久,或者上岸后得不到良好的护理,有很大的可能会造成致命伤害。林伊辰深深的看入玄泽的眸中,再没说话。此时七八道
风刃一齐向玄泽袭来,眼看此次是绝对避不过了。林伊辰猛的挣脱了玄泽的手,脚下微一用力,斜斜腾起,让自己的身体堪堪罩住玄泽的要害
。眼看风刃直扑而来,林伊辰闭上了眼睛,脑中竟然浮起风那可爱的笑脸,心中暗叹道:“对不起……”忽的,他腰间一紧,接着听得玄泽轻
笑道:“我们一起下去吧。”玄泽一个千斤坠,两人笔直的迅速坠了下去,恰巧避过了风刃的攻击。
下坠之中,林伊辰感到一阵混乱的昏眩,隐约间察觉到玄泽誊出一只手,向上发射了一个什么东西,不久崖上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他感到冰冷
刺骨的湖水一下子淹没了他,巨大的冲力将他直向湖底卷去,也不知沉入有多深。他只觉全身都已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苦得已近于麻木,使
得他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终于,他眼前一暗,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跪在前方的人深深的埋下了头,必恭必敬的说道:“请辰君收下这个孩子吧!”黑底金线,有着精致绣纹的包衣里,一个俊秀的小娃儿吮着拇
指香甜的酣睡着,一点也不知自己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中。
林伊辰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里幔帘低垂,重重叠叠,无法分辨身在何处。而眼前的人,分明是帝玄中人,将这小婴孩送给自己又是什么
意思?自己不是从积石崖上落入寒水湖中了么?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和自己在一起落湖的玄泽又到哪里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困惑的当
口,他听见自己对那人沉声说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诉玄翼轩主,天幻一定信守诺言,不会插手帝玄的内乱。”
玄翼轩主?玄翼成为了帝玄轩主?!内乱又是什么?和玄泽有关系吗?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林伊辰觉得脑袋里奇乱如麻,却又清晰的感
觉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伸手抱住了那幼婴,喃喃道:“长得真像他!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继风之后,我的第二个孩子……我会让你自由自
在的长大,不会象我,也不会象你父亲……你就是你自己……”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黑色潮起,猛的湮没了他,眼前的整个景色都被怪异的扭曲了。脑中一阵强烈的晕眩,他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林伊辰发现
眼前景色整个的又变了。
记忆中高大的城墙,现在处处满目创痍。大街之上,四处都散落着损毁的兵器和大量的血迹。房屋残乱不堪,仿佛狂风过境一般。奇静无比的
街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隐角里却有不少死亡的士兵、平民以及贵族的尸体或仰或俯的躺着。
这里不是长安城吗?仅仅是一日之隔,怎么会变成这样?林伊辰呆呆的站在街道的中央,脑字却在飞快的运转。莫非……这一切以及先前的都
只是…只是…自己的梦境?意识在他心中成形的一刹那,他感到数道白光巨闪,将整个视野蛮横的撕成了无数的碎片。眼睛被耀眼的光芒刺得
发痛,而落湖时身体的剧痛也全数猛烈的席卷而来,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与此同时,耳中却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欢呼道:“他醒了,辰君醒
过来了。”
碧血残阳,秋风荒草,满山凄凉,一个纤瘦的身形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暗影。原先陡峭的高崖已被拦腰平削,巨大的岩石四处散落,上山的道路
被岩石给封住了,而道旁的参天古树大多都被拦腰压断。
林伊辰站在高处,看着眼前一片荒凉的景色,想到山下的寒水湖竟然也因为山崩的原因,面积几乎缩减了一半,不禁心中一黯。当日崖上众人
之中是否还有幸存者?他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一个灵巧的身影在岩石之上轻巧的飞跃,只是几个纵身,便奔到林伊辰的身前,待他站定,原
来是个身穿黑衣,眉清目秀的少年。
少年道:“辰君,我们在那边仔细的搜索了,没有发现任何人。”林伊辰点了点头,道:“翼兄弟,辛苦你了。”玄翼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
四周巨大的岩石,惊叹道:“不知当时玄泽大哥怎么弄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林伊辰看了他一眼,玄翼脸上一红,涩涩的笑了笑,解
释道:“我也只敢在辰君面前这么说,要是被轩中其他人听见,肯定又会骂我了。”林伊辰知他以前和玄泽兄弟感情不错,而在积石崖一战中
也没参与围攻玄泽,因此也不多问。他抬头看着崖上,悠悠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当时必定是用了火药。”
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在入水之时曾听到一声巨响,想来玄泽定是用了某种手法,给离去四人信号,让他们动手炸崖,他则将自己做为诱饵,将
敌人留在崖上,关键时刻利用崖底风之一族所畏惧的寒水湖逃生。但在随后赶来的守护一族在湖边发现林伊辰之时,却并没有见到玄泽,在随
后几十日的天幻帝玄联合搜索行动中,也没有丝毫关于他生死的消息。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呢?无月发现自己之时,虽然气息微弱,但身上的
伤势都得到一定的护理,防止了恶化的趋势,这显然是人为。可他为什么不出现?没道理自己活着而他却失踪了呀!他是否不愿意见到自己?
亦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对于玄泽的诸多猜测,只能停留在林伊辰自己的猜想阶段。元气大伤的天幻需要休养生息,此时的他大权独揽,以阁主之名行阁主之意,
理所当然。因此他首先便与群龙无首的帝玄众人达成共识,共同搜寻积石崖一战的残存者,并对外保持一种低调态度,封锁消息的传播,隐瞒
事情的真相。然后他从各地又抽调不少曾被长老们排挤的能力者回京,重组长老会,并让阁中上层的人事以及行事策略变动下达到组织的底层
。只这两样工作,加上他身体内的伤势调理,便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让他头痛的还不止这些。
他从无月处得知,早在他离开洛阳的那个晚上,芸公主和小公子风,在行宫中奇异的失踪了,而天守直到此时竟然也无任何确切的消息传来。
林伊辰想到无月一脸焦急之色,不禁心底也有些着急。芸姬、天守、风,他们三人对于自己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人,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人了。
他看了看一旁的玄翼,突然道:“已经几十天了,我们……都回去吧。”玄翼一怔,看见林伊辰一脸的挣扎,轻声道:“要放弃吗?也许……
还有人活着?”林伊辰点点头,看着远方淡淡道:“生死有命,我们也不必太过执着了。”
初夏时节,总是有许多细雨霏霏的日子。在这种天气里,安福客栈里的客人比平日里几乎多了一倍。跑堂的伙计阿卫跑出跑进忙个不停,客栈
老板安福则低着头,专心埋头于他的帐目之中。但他却不时的抬头,仿佛有什么事情使他心绪不宁。终于,他忍不住叫过忙碌的伙计,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