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小麦——刺红
刺红  发于:2011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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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晞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淡淡道:“不怎样。不过就是没人帮忙做家务进门没有热饭吃买了三十万的车还得挤公交。”

麦医生给他一噎。米晞晖摸到开关,开了灯。橘黄色的灯光一下亮起,麦医生眯了眯眼睛。

米晞晖还是木着脸。他打量了一下麦医生:“而且,你怎么就认定……我会看上你?”

宝宝嘟着小嘴儿,看着桌子上的菜。刑龙若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端菜出来看宝宝罢吃,笑了两声:“怎么不吃啊?”

宝宝把小胖脸一扭:“没有叔叔做得好吃~”

刑龙若拧拧他的小脸蛋:“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叔叔当年学做饭还是我教的呢!快吃,都凉了。”

宝宝嫩嫩地抗议:“叔叔都喂我的~”

刑龙若把他的小围兜拽正:“你叔就惯着你吧。哪有上了小学还要喂饭的。来,自己吃。赶紧吃完还得上学。”

宝宝捏着小筷子,低头不语。刑龙若蹲在他前面:“怎么了?”

宝宝红了小眼圈:“爸爸~我想叔叔~”越想越难过,用小胖手抹眼睛,抽抽答答起来。

刑龙若叹口气,把宝宝抱在怀里:“宝宝不喜欢爸爸吗?”

宝宝摇摇头:“爸爸和叔叔我都喜欢~我们住在一起不行吗~”

刑龙若握着宝宝的小肩膀:“好孩子。你叔叔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父子已经耽误他太多……”

宝宝眨着眼睛。眼里有泪花,挂在睫毛上痒。

刑龙若抱着宝宝笑道:“宝宝是爸爸的孩子。叔叔也得结婚生自己的孩子啊。到时候宝宝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宝宝小手指扭着刑龙若肩上的衣服,嘟着小嘴含混地嘟囔一句。刚开始刑龙若没有听清,后来才明白过来,宝宝是说,不想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小混球儿。”刑龙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小胖脸蛋:“快吃饭吧。上学该迟到了。”

刑老太太最近日子又有些许清闲。刑老爷子病情好转,她终于有些空余时间来打理自己的小儿子。米晞晖在搬家,百忙之中奉母命去相亲。这种事他已经做得轻车熟路,第一次去像去甘露寺,第三十次去,什么也不是。大多数都是好姑娘,打扮得体,说话得体,举止得体。两方客客气气,互相认识之后落座,腾地就在桌子两旁竖起两块透明的板,礼貌归礼貌,谈不到深层次去。相亲本来就是一种略带欺骗性的行为,在陌生人之前怎么都要装一装的。

也有一些装得太用力,米晞晖看着都累。今天去相亲,等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到。打扮时尚,很漂亮的姑娘。说话很时髦,夹外语。和米晞晖交谈了几句,l'amour,la peine,l'émotion,夹得太厉害以至于米晞晖根本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强笑。说到时尚流行,那姑娘娇柔道:“所以说我就看不上ce modèle。做女人还是要classique。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有自己的mode。没有明显的fashion icon,就OK啦。”

“……哦。”米晞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相亲完打电话回家。刑老太太接的。米晞晖声音板板的:“这姑娘汉语不太好。我担心以后深入交流会有障碍。”

刑老太太惊讶:“不会啊,她又没外国亲戚又没留过学,汉语不好?”

米晞晖扣了电话,再接再厉搬家。跟房东退房子时房东还惋惜,再找这么好的房客也不容易。米晞晖告诉他,自己要和朋友合租,便宜点。麦医生这两天一直没理他,米晞晖倒是不急。

虽然饥饿感让他焦躁,在他脑子里叫嚣。但是不能着急,这种事急不得。既然要吃,自然要吃得细水长流。只能吃一顿的,那叫废物。

他有得是耐性。

第 18 章

米晞晖搬家期间麦医生一直没好气。家是他的领地,现在平白闯入一个陌生人。

第一次见他,是他抱着孩子在门诊外面等。他是个好父亲,坚定而且值得信赖。接着知道那只是他的侄子。他看那小混球儿的眼神,完完全全的疼爱。

他对有父性的男人有好感。这也算偏见的一种。

再者,也考虑到经济问题。当初买车也是一时发烧,清醒了难免后悔不迭,如果驾照一直拿不下来,车就一直这么闲着。三十万白扔。麦医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教官曾经告诉他,有人天生的就和机械的协作性差,或者手脚的协作性差。并非人人都适合开车。就这么稀里糊涂放一个人住进来,房租还不高……麦医生觉得自己抽疯,可挡不住那男的势如破竹的气势。麦医生的卧室在二楼,米晞晖搬进楼梯附近的一楼。小型复式楼,所谓的二楼只有两个房间。

小区还没有开始供暖,早上起床是一项挑战。麦医生咬着牙换好衣服,瑟缩着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把衣服裤子给暖和过来。周围空气结了冰,铁一样硬。麦医生好歹匀过气来,慢慢往楼下走。刚七点,医院八点半上班。做八点的班车还早……嗯?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麦医生顿悟,楼下多了一个人。他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下走。

厨房里有蒸汽。毛玻璃上映出一片移动着的黑影。麦医生走进厨房,米晞晖回头看他一眼,然后端出一碗大米粥,一碟酱菜,一只水煮鸡蛋。

麦医生看他系着围裙的样子,愣了愣。米晞晖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吃早餐。麦医生看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不知所措。

“吃。”米晞晖言简意赅。

麦医生拿起筷子,搅动碗里的粥。粥煲得很粘稠,香气四溢。米晞晖坐在对面,捧着碗,用筷子赶着粥。空气渐渐热起来,充斥着一股食物的香气。麦医生家的厨房终于不再是摆设,有人用它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

“几乎没有东西。下午去超市买。”米晞晖突然道。

“啊……啊。”麦医生应道。

气氛归于静默。但有了食物,总算并不空虚。米晞晖不爱说话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有时一天也未见得他能说上三句话。

吃完饭,米晞晖站起,把碗收拾进厨房,出来套上大衣,换上鞋子,站在玄关看麦医生:“收拾一下,我送你去上班。”

麦医生换上大衣,看着米晞晖拿起玄关鞋柜上的钥匙串,打开大门道:“我下去发动车。你不必着急。”

……看上去,他才像这个家的男主人。麦医生拍拍自己的额头,不要胡思乱想。

天太冷。车要提前一分钟发动暖一暖发动机。米晞晖坐在车里,等着麦医生下楼。麦医生换好皮鞋,锁上门,一步一步蹭下楼。白色的别克停在楼下,因为里面的司机,连带着整辆车的气场都冷峻起来。车身被他擦过,白森森的。天色还是凝重的铅灰色,大早上的光线晦暗,白色的别克车像是镂空了灰色的背景,招摇地停在那里。

“锁门了?”麦医生开车门坐进来,米晞晖问。

“锁了。”麦医生坐在副驾驶上,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子。

“中午几点下班。”开出好远,米晞晖突然问。

“十一点半。”麦医生道。

“中午想吃点什么。”米晞晖又问道。

麦医生一愣:“没什么……我想吃蒸罗非鱼。”

米晞晖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对麦医生道:“你把你上下班值班之类的时间列个表格给我。”

麦医生没说话,看着米晞晖开车离开。

他觉得诡异。什么都诡异。或许一开始事情就很诡异,米晞晖搬进他家,早上起来做好早饭,送他上班,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还要接他下班。

这场景很像……夫妻?麦医生被自己的遐想吓了一跳,冬天的冷风灌进他的衣领子,终于把他弄清醒。他跺跺脚,走进医院。

米晞晖也是十一点半下班。麦医生略略等了一下,楼下开来一辆白色的别克,姿态潇洒而且漂亮。麦医生换了衣服就往楼下走,和同事们打招呼,下班回家。

回家。

这个动词以前在麦医生看来有些滑稽。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一点半上班,两个小时,路上倒要花去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家坐在房子里也是吃外卖,他自己不做饭,不大会也懒得弄。所以中午一般在医院对付了,晚上再看看去哪里解决晚饭。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自在,也孤独。今年三十五,明年三十六,一年一年加下去,过了四十,五十,然后退休,他的计划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然而这下突然来个人,强行介入他的生活。他在照料他,很明显的。他打破了麦医生的领地,他进来。麦医生有种自危的感觉,昨天晚上原本后悔的,今天早上无论如何要赶走这个家伙。可是今天早上他看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精心措了一晚上的词,就着粥喝了下去。

或许他只是看上了这个房子。麦医生自我安慰,而且他也需要米晞晖的热气——厨房给他一用,烟雾缭绕的水蒸气环绕,房子里略略添了点人气,和热气。

再等等。麦医生想,现在不合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找到机会就跟他说,呃,把他请出去。

麦医生现在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快步朝别克车走去。坐在车里的米晞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中午的午饭是清蒸罗非鱼,醋溜大白菜,还有一样黄瓜鸡蛋汤。麦医生在客厅略略等了等,十二点半的时候正式开饭。米晞晖进门就做饭,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麦医生洗了手,米晞晖解下围裙,到玄关脱下外衣。中午出了一点太阳,好歹暖和了些。

“材料太少。”米晞晖道:“没来得及。还得再买一些。”

麦医生夹了一筷罗非鱼肉。他一直觉得罗非鱼肉吃起来很像螃蟹肉,一丝一丝条理分明,很有嚼劲。能把鱼蒸的漂亮不太容易,米晞晖蒸出来的鱼形状色泽都好,而且鱼身上点缀了玉白翠绿的葱丝。鱼肉入味,香而不老。并且隐隐透着一股酒香。

米晞晖低头吃饭,麦医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捧着碗。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节略略突出,看上去很有力。

“表格写好了么。”米晞晖闷声问。

“嗯?”麦医生一愣。随即又想起来:“啊……忘了。”

米晞晖慢慢道:“下午几点去接你?”

“今天我六点下班……”

米晞晖嗯了一声:“我六点半下班。你稍微等一下我。”

麦医生嚼着醋溜白菜。白菜炒得很脆嫩,酸甜适度。似乎加了一点点辣椒面,提味。

回到家,能吃上饭菜。关键是,现做出来,热的。买的盒饭必须得趁热吃,否则冷了的话表面便浮上一层猪油,一片一片,蜡似的。

麦医生那种诡异的感觉又上来了。这种感觉渐渐在他周围缭绕着,越缠越多,越缠越多,渗进毛孔,浸入骨髓。麦医生吓得几乎跳起来,米晞晖看他一眼:“怎么了?”

麦医生略带惊恐地看着他:“没……没。”他顿了顿,把筷子搁在碗上:“我说,有件事情必须和你讲明白。”

米晞晖淡然道:“说。”

麦医生道:“你不能住满一年。我算你免费住一个月,在此期间你赶紧找房子。”

米晞晖食指点着太阳穴,上下打量他一眼:“为什么?”

麦医生道:“因为我要结婚了。”

第 19 章

麦医生一言既出,满室皆静。米晞晖食指还是不急不慢地点着太阳穴,看着麦医生。薄薄的唇抿得很紧,唇线颜色加深,唇角锐利起来,微微向上挑着。

“结婚。”他重复道。

“对,结婚。”麦医生正色道:“所以……”

“那就一个月。”米晞晖干脆道:“一个月之后我就搬出去。”

之后也没有再说话。午饭过后,米晞晖把碗筷收拾进厨房。

麦医生坐在客厅里听钟摆来回荡。米晞晖泰然若素,收拾好之后解下围裙,走到玄关,换上外衣皮鞋,平静道:“到点了。我下去发动车子,你换衣服。”

大门门锁被米晞晖上了一层油,关门时声音不大。柔润地“个多”一响,接着是米晞晖隔着层门板的下楼脚步声。麦医生撑着头,坐在客厅里。钟摆还在摇晃,正点刚过去,嗡嗡响。

接下来的日子没什么可说的。米晞晖每天按时做饭。接麦医生上下班。医院大门前多了一辆白色别克,擦得很干净,潇洒地一拐弯停在停车场上,准时等着麦医生。

麦医生有种快要产生依赖的错觉。米晞晖,那个男人。这样不好。麦医生想。不好。

家里多了个人。以往麦医生从不记得要烧水,暖水瓶里的水不知是几天前烧的,喝着都是冷的。米晞晖来了以后全都是热水,再没有用冷水冲茶的尴尬。早上起来有热饭吃,一早上精神都很好。不用吃外卖,胃里也舒服不少。有个人做饭其实是一件顶要紧的事,民以食为天,食欲实在是最原始的,最不可抗拒的 欲 望 。

“吃吧。吃完还得去上班。”米晞晖温声道。虽然他一直没有表情,呆的久了就发现他其实是个挺温柔的人。沉默,寡言,温柔,爱好照顾人。坐在麦医生对面的男人有着平直的肩线,肩膀很宽。麦医生最喜欢的一本时尚杂志上说,有这种肩膀的男人扛得了辛苦艰难。这家伙二十六岁。自己二十六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米晞晖已经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大男人。麦医生承认,米晞晖很吸引人。

“我收拾了一下。你屋里地面上的东西还要么?”米晞晖突然道。麦医生一愣,扔了筷子跑上楼。卧室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上堆着两堆……一堆劲爆女郎的杂志,一堆……咳,卫生纸。

“憋了很久了。”米晞晖跟在他后面,看着一堆卫生纸评价道。

麦医生深吸一口气,干笑道:“我个人认为,婚前要保持忠诚。”

米晞晖点点头。麦医生气得咬牙,找了个垃圾袋,把地上两堆物体全部都装了进去。

米晞晖已经吃完饭。他把碗筷收拾好,麦医生瘫在沙发上。最近太阳一直睡不醒的样子,一层云之后昏昏地晕着淡黄色的轮廓。每天中午吃完饭,麦医生往沙发上一倒。米晞晖收拾完厨房下楼热车之前会叫他。等他换好衣服,下楼刚好。下午下班,米晞晖先接上他,然后一起去超市。开车的人大多头痛停车问题,米晞晖却是无论多小的空位都能开得进去。在停车场停好车,米晞晖推着大推车默默跟在麦医生身后。

超市略带坡度的矮货架上码着整整齐齐的新鲜蔬菜,还有水果。米晞晖很熟练地挑挑拣拣,偶尔抬头问麦医生想吃什么。超市新进一种洋蓟,通体黛绿,直楞楞的短杆上插着一丛圆球,顶端肥厚的一片一片炸着,倒像是自由女神手里的火炬。麦医生瞧着新奇,一旁的促销员看他拿着,笑道:“这是新进的洋蓟,口感很不错。”

麦医生拿着晃了晃,还挺沉。米晞晖问促销员如何烹制这种东西。促销员说这是洋蓟还未开的花,把花瓣一瓣一瓣掰下来,短茎切片,凉拌也可,用蒜茸清炒也可。味道很像竹笋。

米晞晖挑了几株大一些的,打算回家做做试试。麦医生突然回头笑道:“我们很久没有吃海带丝了。”

超市里的海带丝一向用染衣服的保险粉腌过,为了保持碧绿的颜色。米晞晖不大买海带,麦医生却突然想吃。碧绿滴翠的海带用机器切成丝,一大团放在雪白的冰层上,颜色对比看着都冷。麦医生瞧米律师的神情都有股哀求的意思了,米律师才略略买了一把。回家用水泡一泡再焯一焯,凉拌起来不脆但吃着总归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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