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安德森夫人点头同意。
但是,从回来之后,夏非就一直魂不守舍。叫他吃饭,就随便吃两口,让他洗澡,也乖乖照做。但是其他时候,就只
一个人闷着,不说也不动。
感觉到手下的头发已经全干了,李子安关了吹风机,在床沿坐下,把夏非拥进怀里,轻轻亲吻他的脖颈,一下又一下
。
开始的时候,夏非还是没有反应。但在李子安的坚持的拥抱中,他终于动了动,然后反身抱住了李子安,把脸埋进了
李子安的怀里。李子安的吻随即落在了他的发心。过了一会儿,李子安感觉他的身体轻轻颤动了起来,然后自己胸前
的衣服湿润了起来。
虽然心疼夏非的眼泪,但感到他哭出来的这一刻,李子安还是大大松了口气。最怕的,就是他仍然把一切痛苦都闷在
心里。现在总算还好,至少最后还是能在自己的怀里哭出来,前一刻的那种惆怅无力散去,拥着夏非,李子安只有满
满的怜惜。
轻拍着夏非的背脊,让他尽情哭泣,李子安在心里思索着自己所知的一切。
三十二、要求
“李子安,”许久之后,夏非停止了颤抖,闷闷的出声。
夏非抬起头,低垂着眼皮没有看李子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李子安粗粗抚过他哭得通红而湿润的脸庞,然后捧起他的脸:“什么?”
夏非垂着眼,又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李子安,如果,如果你付出了一切代价去做一件事情,你以为你成功了,结
果却发现原来没有,那你要怎么办?”
李子安看着面前的夏非,低垂着头,略长的发丝遮住了脸,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斟酌了下回答:“我会考虑当时
自己所处的情况来做出决定。尤其是,那件事,值不值得我再一次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夏非抬眸看他,刚刚哭过的眼仿佛被浸泡在悲伤的湖水里,眸光湿润而哀伤:“是吗?可是我不甘心,只要想到那个
人,我就……”
剩下的话,夏非没有说下去,留在了心里。
但李子安却不肯放过,他捏住夏非的下巴,迫使夏非抬起头,紧紧盯住夏非的眼睛:“你就什么?”
夏非试图推开他的手,撇开视线:“没什么。”
李子安却再一次地捏住他的下巴,要他转过头,可也再一次地被夏非拒绝。
如是几次后,李子安放弃了这个举动。
夏非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感到微微的失落。李子安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逼问,难道他对自己失望了?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夏非恐慌,但这份恐慌还未来得及升起,就被从前方而来的温暖拥抱给打散了。
李子安把夏非拥在怀里,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吐出的气息拂过夏非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他说:“夏非,我肯定,
现在,没有哪件事情值得我放弃你。”
夏非猛地一颤,身体僵硬了起来,但随即柔软了,他把头轻轻抵在李子安的肩窝,双手回抱住李子安,缓缓开口:“
谢谢你。”
“那么,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李子安拍一拍怀里的人。
夏非疑惑地抬起头,略微离开李子安的怀抱,用询问的目光迎上李子安的黑眸,可随即心里一阵不安。
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李子安沉沉黑眸中的情绪。
但李子安随即温柔地笑了,他靠近,轻轻吻了吻夏非的唇,然后退后。可紧接着,还没等夏非安心,那笑容又从李子
安的唇角消失,融为了他眼里深沉难解的黑。
“李子安……”夏非讷讷地叫着李子安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能沉默。
李子安用拇指按上夏非的唇,辗转碾压,沉沉目光审视了夏非良久,在夏非快要忍不住内心狂跳的不安的时候,才终
于开口:“夏非,我爱你。”
夏非瞪大了眼,却无法开口。李子安的手指在他张口的那一刻探入了他的口中,抚摸着他的舌,一遍又一遍。他只能
看着李子安,眼泪静静流下。
李子安看着他,眼里沉沉的黑色变得温柔,但也更加深沉:“但是,夏非,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商人,我很自私。”
夏非摇头,想要否认什么,但李子安的手再次按上他的唇,制止他开口,所以他只能继续静静听着,即使已经心如擂
鼓,有什么迫切地想要喷涌而出。
“所以,夏非,你要记得一件事,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受损,更不喜欢因此而心痛的感觉。”李子安的语速很慢,但
夏非知道他的认真,“如果你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做一些事情,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原因,我都绝对不会原谅你。”
李子安停了停,目光沉沉地梭巡着夏非的脸,片刻之后才继续开口:“我会放弃你,即使我舍不得。”
说完,他放下了按住夏非的唇的手,重新微笑了起来,仿佛前一刻的严肃都只是假象。
但是夏非知道,那是真的,李子安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低下头,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可却发现要压抑住实
在太难。
这样的话,明明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当作所有品,被人宣告所有权,可是偏偏当李子安说着这样的话,却只让自
己觉得疼痛,和更多更多的悲伤。
这是因为心里汹涌的不甘,想要报复,想要毁灭的愿望从确认了那个自己付出一切去摧毁的人居然还逍遥自在的那一
刻起就开始叫嚣。夏非无法控制这种渴望,却也清楚自己无法控制报复的结局。可同时也清楚地明了李子安的珍惜,
知道要有多么幸运可以拥有这个男人的爱。所以听到男人的要求,想到也许自己最后真的可能会做不到,也许最后真
的有可能要失去李子安的拥抱,就痛的无法忍受。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即使已经可以开口,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随意的许诺只是对李子安的心意的轻贱,所以他只能
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任眼泪静静流淌过脸颊,却无法开口,可也舍不得眨一下眼。
“傻瓜。”最后,还是李子安打破了沉默,笑笑地擦去夏非的眼泪,但却马上发现夏非的眼泪因着他这一声宠溺的笑
骂而更加汹涌了起来。
“唉……”叹口气,要把人重新搂回怀里,却被夏非抵住了胸膛。
“李子安,”夏非定定地看着他,还流着泪的浅茶色眼眸澄澈纯净,“我记得了。”说完这一句,他的嘴角勾起了浅
浅的笑容,闭上眼,深深吻上了男人的唇。
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李子安的眼里漾起微微的笑意。他搂紧夏非的腰,让夏非贴近自己,但是却并没有夺回主动
权,而是启开唇,任由夏非的舌探入他的口中,一遍遍舔过他的口腔,甚至深入到他的喉头,仿佛要把一些无法说出
口的话语,通过这样的方式,透露给他。
他们静静地,深深地拥吻着,在暖黄的灯光下。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夏非终于支持不住地停了下来。
他靠在李子安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环在李子安背上的双手还是搂得紧紧的,没有松开。
李子安拥着夏非,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但是听着夏非的粗喘声,他嘴角勾着的笑意却从最初和煦的喜悦变成了促
狭的微笑,然后渐渐扩大,然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非扭头看他,又被男人逮住唇狠狠吻了一下。接着就听见李子安说:“夏非,恩,以后早上,我陪你去晨泳吧。”
眨眨眼,夏非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转到这上面来的,可是李子安马上就为他解惑了。他说:“你的肺活量实在不怎么样
啊!”
沉默!
爆!
夏非的额头狠狠爆出了青筋,拳头毫不迟疑地重重捶上了李子安的肩膀。
但是,很快他的拳头就被李子安握在了手中,被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细细地亲吻。等到他松开了拳头,李子安的吻却又
落在了他的手心,麻麻痒痒,可是让他无力抗拒。
最后,吻还是落在了唇上。
最后的最后,暖黄的灯光下,又是一室旖旎。
三十三、矛盾
他们在波士顿逗留了一周,便回国了。
回国之后,他们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让夏非无比痛苦的变化。
在李子安用几天时间处理完积累下来的公事之后,他开始实现说过的话——每天早上拉夏非去游泳。
游泳,夏非并不讨厌,而且是在温水游泳池,即使是冬天,也还是可以接受的。但他讨厌早起。可是他没办法拒绝李
子安。那人总有各种办法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好在,在痛苦地挣扎了几日之后,夏非发现自己还是适应了,而且发现晨起运动一下,不仅是精神,连心情都变得不
那么糟糕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愿意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给李子安制造点麻烦。而制造麻烦的结果多半就是会让他们出门的时
间往后推了那么一点点。
好吧,有时候不只是一点点。
只是李子安这次拖他运动的决心相当大,在有两次不得不取消晨运之后,就再也没有做到最后过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让夏非小小的失望了下。
想到这些的时候,夏非正坐在图书馆里看着外面的草坪发呆,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但是下一秒却又带上了点苦
涩。
波士顿的那个下午之后,他就经常这样走神。那么明显的心不在焉,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李家并没有人来询问他。
如果是在谈话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他回神之后道歉之前送来一个不必介意的微笑,要不就是像李子乐
一样无伤大雅地调侃他几句。而其他时候,也就由着他一个人坐着发呆。
不用问,他也知道一定是李子安在私下为他解释过了。
那个男人的温柔关爱,总是不动声色地以最恰当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身周。就好像生病的时候,放在额头上的热毛巾的
温度,总是刚刚好,然后会在完全冷却之前就被换上另一条有着同样刚好的温度的热毛巾,绝不会让他觉得不适。
每每在夜里醒来,总是会一直看着李子安即使在睡梦中也让他觉得生动的眉眼。等看得累了的时候,他喜欢把耳朵贴
上李子安的胸膛。在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和李子安的心跳声逐渐同步的时候,夏非就无比清楚自己的确已经爱上了这
个男人。
怎么可能不爱上?面对这样的包容和关爱,面对那样的温存和柔情。
可是就算是对李子安的爱,也无法让他说服自己放弃心里蜂涌而上的关于复仇的念头。
重生之前的记忆,如同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着他,无论何时触碰到,感到的都是一片冰冷。他始终记得自己那天坐在逃
离的车上,撕掉偷偷保留下来的那张和宁远的照片时,蔓延在心里的念头。
“若是人生可以倒退,那么自己绝不再痴迷于情爱。”
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改变,即使重生也无法让他回到当初可以单纯地相信爱情,愿意为此付出全部热情和信任的夏若非
。
即使是被李子安的深情包围着。
这让夏非在微笑的同时,越来越多的感到惶恐。
可是这种惶恐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李子安。尤其是现在。
他想到回国前的那一天。
那天,李子安出门见朋友,他没有心思出门,也就没有跟去,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想着心思。
“夏非。”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夏非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他抬起头,看见李父正拿着茶杯站在自己的面前。
赶紧起身,他看着面前的李父,有点战战兢兢:“是。伯父,有什么事吗?”
如果说现在的李家谁最让他感动紧张,那就是李父了。虽然李子乐一直告诉他他们家的老大是李母,但是只要看见面
前这位微笑着的,和李子安有七分像的李爸爸,他就总是会无可克制地紧张起来。
李爸爸看着快要用标准军姿立正正好的夏非:“今天天气不错,愿意陪我到外面走走吗?“
“是!”夏非回答地干脆响亮。
李父笑了起来,声音响亮:“好,那走吧。”
夏非知道自己的反应实在有点过头,他记得,似乎自己当年大一军训的时候,对教官也没恭敬到这种程度。但刚才就
是本能地这么应了。不过不管如何,他也只能跟上。
他们沿着沿街的公园外围的小路走,一开始两个人只是默默地走着,谁也没说话,看起来就像两个人都在认真欣赏风
景似的。
走了半个多钟头,看见前面的椅子,夏非才试探地提议:“伯父,要不要歇会儿?”
“也好。”李爸爸没有反对。
坐下后,夏非知道真正的谈话就要开始了。
果然,“夏非,你和子安的感情不错。”李爸爸平静地开了口。
夏非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
李爸爸也不介意:“子安打电话回来说要带个人回来的时候,我和他妈妈心里都还有点悬。虽然已经知道很多年了,
但是自己的儿子要带个男人回来,说实话,不好接受,不过也知道不是认准的,他是不会往家带的,也只好答应。”
夏非看过去,虽然李爸爸隐藏地很好,但他还是可以看到李爸爸眼里的那一丝无奈。他声音低低的开口:“我以前根
本没想过有一天能被自己的恋人的父母接受。你们让我很……”
最后的感动两个字被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别扭,但就是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情坦率地完全表达出来。
憋了半天的话,还是只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谢谢你,伯父。”
李爸爸伸手拉他坐下,笑呵呵地:“谢什么。其实,我们早想开了,说到底,希望他娶妻生子什么的,也就是希望他
能过得好。这几天下来,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子安没选错人。只要你们以后能相互扶持着,好好地过,我们两
个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只有一半?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没办法让两老完全放心吧。夏非心里苦笑了一下,但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只能认真地看着李爸
爸道:“伯父,我会努力做好的。”
李爸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拍拍他的手:“你误会了,我不是对你不放心。那另一半的心,总得等小乐那
孩子安稳了才能放得下。”
夏非愣住了。
但李爸爸却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来,我们再走走吧。这公园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哦。”夏非讷讷地应着站起身。
从回忆里醒过神来,夏非淡淡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两父子呢。又想到自己的承诺,再想到李子安那天晚上说的
话,然后是自己要做的事,片刻之后,他猛地站了起来,这么多日来一直在矛盾中纠结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个比较明
显的倾向。他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决定今天以后都不再来这里了,也不再去想那件事。
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却看见自己等了数日的人,出现在了前方,而且明显已经看见了自己,正一脸欣喜地走过来。
原先已经开始倒向一方的天平,又开始向另一边倾斜。
夏非对着前方的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嘴里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他想,也许这就是无法逃避的宿命的安排?
以前他觉得这很可笑,但是重生之后他就无法再否认有命运这回事了。而他也许已经注定了这一次一定要做个彻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