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古哥的人放下手,气哼哼的说:“进了这地方,你还倔个P!”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矮胖子笑眯眯的问。
“容峥。”
“TMD,问你多大了你没听见啊?”古哥吼道。
对于容峥的惜字如金,矮胖子却不以为意,仍是笑眯眯的看着容峥:“看你像个未成年,怎么会犯杀人罪呢?”
容峥没有说话,嘴角却缓缓上翘,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瞬间照亮了这间黑暗的监室。
众人都有些目眩,尤其是那个古哥眼睛发直,似乎忘了这个新来的竟敢不回答问题。
矮胖子回神后,大概觉得面子上有些抹不开,于是收了笑,阴沉沉的说:“你还不懂这里头的规矩吧,不如我教教你
!”
说完一下子扑上去,容峥大惊失色,竭力挣扎,却不料刚才还一言不发的众人忽然一哄而上,制住了他的手脚。
“放开我!”
“你喊啊,这种事没人管!”
“反正你也杀了人,总要判死刑,不如让我们快活一下!”
……
容峥穿的是蓝色的囚服,为了不至于撕坏,那些人费了些时间才脱下来,容峥一直拼命反抗,眼角却滑下一行屈辱的
眼泪。
这一刻,他再不能保持云淡风轻,总以为已经死了的心仍然会痛,会恨。
“哐”一声,门被推开了,有人在门口嚷:“容峥,你出来一下!”
那些人扫兴的放开手,嘴里不甘的骂着,爬上了各自的床铺。
容峥颤抖着穿上衣服,狼狈的站起身,步履摇晃的往门口走。
出了门他就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息,那人锁上门,叹了口气:“走吧,有人来看你了。”
说着径自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见容峥没有跟上来,心里不禁一阵无奈,又走回他身边,说道:“看开些,这种事在
这里不稀罕,何况你……”
他没说完,因为容峥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去,只是一动不动的靠在墙上,一味的瞅着一个方向,不说一句话。
“走吧!”那人拉了他一把,他机械的跟着迈步,过了几道门之后,来到一个有玻璃隔开的房间,里面有一个人在等
他。
随着铁门关上的声音,钱文新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斜挑的眉眼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嘛!”钱文新在那张椅子上坐下后,拿起了话筒。
“你来做什么?”
“来看我亲爱的弟弟在搞垮了我们钱家之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钱文新恶狠狠的瞪着他,想从他平淡如水的脸上看出些许破绽,可惜没有,眼前这人就连穿着囚服都能那样从容不迫
,那样不卑不亢。
他不免有些咬牙切齿:“哼,mysong破产了,爸爸住院了,你开心了?”
容峥没说话,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钱文新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握着话筒的手骨节泛白,微微颤抖。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邪笑道:“容峥,如今我想搞
死你很容易,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容峥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别开了头。
他的沉默彻底激怒了钱文新,钱文新霍得站起来,指着他骂道:“又是这种该死的样子,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
你不怕我叫人玩死你,还是说你宁愿被那些人渣操死,也不愿意求我?”
容峥看了他一眼,丢下话筒,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钱文新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有骨气,我他妈多此一举,整
天被追债的搞得焦头烂额,妈的拜谁所赐?”
容峥脚下未停。
“爸爸被你气得突发脑溢血,要不是抢救及时,早就……”
容峥的嘴角微微弯起。
“你厉害啊容峥,本来你只要好好待在我和爸爸身边,可你偏不,为了勾引mysong的股东,你不惜出卖自己!”
容峥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你能为了单小锋和龙五上床,为了单小锋和安洁柔订婚,甚至为了单小锋承认莫须有得罪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
悲情很伟大呢?”
容峥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钱文新恨恨的盯着他的背影:“可惜你的牺牲都是白费,你的锋少亲自把你推进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说完,他不解气的加了一句:“他难道不知在这虎狼环绕的地方,你拿什么保护自己,你这张脸又会让你遭遇些什么
!”
容峥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肯拉开门,仿佛在这扇门后等着他的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容峥,”钱文新放柔了声音,“只要你求我,以后跟着我,我一定会尽力保住你!”
容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姿势,他知道进了这道门,他所有的尊严将不复存在,可是却倔强的不
肯在这个人面前低头。
“你不要再来!”
丢下这一句,决然的拉开了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一路上脑子乱哄哄的,直到被送回那间刑拘室。
送他回来的是个年轻人,净白的脸,清秀的五官,涉世未深的模样,一开门就冲里面喊:“这是所长的亲戚,你们老
实点!”
容峥感激的对他笑了一下,那人腼腆的抿了抿嘴,轻轻关上了门。
再次置身于这间昏暗的监室,容峥仍然心惊胆颤,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柔顺的眉目给人一种任人宰割的错觉。
然而这一次却没人敢鲁莽的扑向他,他们只是贪婪的盯着他,像盯着吃不到嘴里的美味,垂涎三尺。
容峥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生活,虽然只是暂时被关押的地方,却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无论多么有地位的人,到了
这里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流露一丁点的优越感。
几天后,容峥和那个矮胖子,还有叫古哥的男人分到了另外一间刑拘室,矮胖子和古哥继续在新的地方作威作福,托
他们的福,这里仍然没人轻易寻容峥的麻烦。
容峥,成了这里最沉默的人。
他从不跟那群人抢饭菜,被人抢也只是默默地承受,不知为什么,一个叫白闵的男人总是很照顾他,渐渐地,也就没
人敢抢他的东西。
放风的时候,容峥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站在角落里望天,眼神清淡悠远,像看透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白闵走到他身边,靠着墙问:“还有几天就开庭了,紧张么?”
“有点。”容峥没有看他,半仰着脸淡淡的说。
“我相信你没有杀人……”
容峥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继而低下头自嘲的笑了。
锋少,连一个陌生人都相信我,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容峥越加沉默,有时候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对于开庭,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前几天温榕请来
的律师跟他说过,这案子也就是无期和死刑的差别。
九五章 游客
前些日子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冬日明媚的阳光洒在山谷里,有些晃眼。那些阴影里照不到阳光的积雪,反射出
一片幽蓝。
山道上远远的传来一阵吵闹声,入目处,三个小黑点渐行渐近,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渺小。
“臭小鬼,以后不许你缠着他!”单小锋赌气的说。
那个被他叫做小鬼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女生,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此时正不服气的瞪着他,说道:“容峥
哥哥又不是你的,我为什么不能找他玩?”
“谁说他,”单小锋忽然觉得心虚,忙故作理直气壮的嚷道:“谁说不是我的!”
“容峥哥哥是孟古丽姐姐的!”
“小鬼你再说一句!”
“我没说谎,昨天我看见孟古丽姐姐给容峥哥哥做衣服了,容峥哥哥还试了一下呢,真好看啊!”
单小锋顿时觉得火冒三丈:“那是你姐姐一厢情愿。”
“什么叫一厢情愿?”
单小锋看了容峥一眼,不说话了,他真想告诉这个小鬼,看吧,小锋哥哥现在这样就叫一厢情愿!
小女孩见他不答,也不再说话,三个人沉默的走在蜿蜒的山道上,一时间只剩下脚踩雪地的咯吱声。
单小锋心里有些堵得慌,那种想解释些什么,偏偏无从开口的无力感已经折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半晌,单小锋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可是那个人的身影并不会因为他而停下,他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容峥越走越
远,始终没有等到一个回眸。
他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追上去。这时,那个小女孩走回他身边,弯着腰想看他的眼睛:“你怎么不走了?”
“我走不动了。”
“那怎么办?”
小女孩似乎很着急,单小锋却悠哉的仰起脸,喃喃的说:“你背我不就行了。”
“啊?”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忽然一笑,“我去叫容峥哥哥背你吧!”
说着就想走,却被单小锋一把扯住,她一回头,对上单小锋有些严肃的目光。
“敏柯儿,你为什么说容峥哥哥是孟古丽姐姐的?”
敏柯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天真的说:“因为他们好看。”
“小峰哥哥不好看么?”单小锋蹲下身,几乎用诱哄的语气说。
敏柯儿凑近他,目光仔细逡巡在他脸上,半晌嘟了嘟嘴:“好看是好看,可是孟古丽姐姐头发比你长。”
单小锋哑然。
“姐姐比你腰细。”
“姐姐比你眼睛大。”
“姐姐这里,”敏柯儿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指点了点单小锋的胸,“她这里比你软,有好多肉肉!”
“我……你……”单小锋憋红了脸,“我也有她没有的东西!”
“是什么?”
迎着敏柯儿好奇的视线,单小锋倏地别过脸,咬牙切齿的不说话。
一个满脸好奇,一个满脸通红,两人正别扭着,耳边忽然传来容峥的呼唤:“敏柯儿!”
小女孩回了一下头,笑嘻嘻的向容峥走去,单小锋忙跟了上去。
转了几道弯之后,一个隐藏在山间的村落出现在三人眼前,远远地,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又消散在空气中。
单小锋忽然记起那一次在齐瑞家乡的情景,与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找不到那双温暖的手了。
三人走到村里的时候正巧遇上孟古丽,在电光火石的对视了几眼后,单小锋率先别开了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哼,死丫头,偶遇这招老子早就用烂了,没新意!
“容峥,我阿爸做了麻辣板栗红烧兔肉,快回去吧!”孟古丽说完就去拉容峥的胳膊。
容峥笑了笑,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单小锋蔫蔫的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他不吃辣,也不吃兔子肉!”
也不知这句话是不是被孟古丽听了去,只听她笑道:“不是只有那个菜,还有蜜枣山药羹……”
“他不吃甜食!”单小锋打断道。
孟古丽猛一回头,瞪向他。
单小锋咽了口唾沫,转开脸不再说话。
旅游区的度假山庄,处处流露着人工修造的痕迹,看着容峥和孟古丽相谈甚欢的背影,单小锋在心里叹了口气,思绪
慢慢回到了一年前的A市。
齐瑞的一切,包括他的骨灰都被李文修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小山村,单小锋没有阻止。
因为就在容峥被抓后不久,他就知道了真正害死齐瑞的凶手是谁,那样的结果简直就像是烂俗小说,导演这一切的竟
然是他亲爱的爷爷。
他流着眼泪质问,发疯一般的砸东西,可最终他却选择了包庇。
没脸见齐瑞了,即使死了也没脸见他,更无法面对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所以才会默许李文修带走了关于他的一切
。
这一生,他单小锋欠齐瑞太多太多,怎么还也还不清了。
而他所欠的又岂止齐瑞一个人呢?
千方百计的打点,却不敢让容峥知道一丝一毫,只怕被他嘲笑自己惺惺作态。单小锋知道,伤了的心,是长不好了。
可是仍然不甘,所以在法庭上翻了供,亲眼看着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爷爷被扣上手铐。
那一天单微气急败坏的巴掌,打断了十八年有名无实的父子关系,那一天单小锋再不是呼风唤雨的单家大少,而只是
一个普通人。
大义灭亲么?
那是报纸在胡扯,他单小锋只知道,今生今世已经辜负了一个人,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为此,哪怕是付出一切呢!
不顾一切的忤逆自己的母亲,不肯出国和她在一起,只是奋不顾身的追随容峥而去。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容峥为什么要来这里,以为容峥只是散散心,但这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冬天的森林,枯枝断木都充满了颓败的气息,可自从得知这里有可能是容峥的故乡后,入目所见的一切都变得可爱多
了。
孟古丽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偶尔不经意的回头,得意洋洋的睨一眼单小锋,像是在炫耀什么。
单小锋恨恨回瞪她,却最终底气不足的看向容峥,他还是那个样子,仿佛那微笑要亘古的盘桓在他脸上,有时候单小
锋实在厌烦他这样笑。
这样一张美得没有瑕疵的脸,为什么只有这一种表情呢?
像一张面具,牢不可破的遮住了别人觊觎的目光的同时,也把真正关切的目光关在了外面,得不偿失。
几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到了孟古丽家,孟古丽的父母对容峥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嘘寒问暖,百般关照。
不过在单小锋眼里可不是那么回事,每当他们边给容峥夹菜,边装作不经意提起容峥和孟古丽小时候定过的娃娃亲那
档子事,单小锋都想大吼一声,摔碗走人。
今天也不例外,当孟古丽红着脸将一块红烧肉轻放在容峥碗里的时候,这老两口立时眉开眼笑。
单小锋停下筷子:“我吃饱了。”
说完站起身离开。
躲在屋里,就算捂着耳朵,也阻止不了外面的欢笑声传进来。
这一刻,单小锋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虽然也难受,但是他却不可怜自己,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
别人!
帘子一动,被人掀了开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叫道:“小峰哥哥,你哭什么?”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单小锋伸手抹了一下脸,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流泪了。他对敏柯儿眨了眨眼,故意大声笑道:“臭
小鬼,你敢捉弄我?”
随着这句话,外面又开始了谈笑声。
敏柯儿不明所以,也对他眨了两下眼睛,还是问道:“是谁欺负你了吗?”
“小鬼,只有小峰哥哥欺负别人,别人哪能欺负我?”
“那你会欺负容峥哥哥么?”
单小锋苦笑道:“是啊,我欺负了他,所以我受到报应了。”
孟古丽在外面喊了一声,敏柯儿就跑了出去。
那天晚上,单小锋辗转反侧,终于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要再争取一次,若还是不行,他就放容峥自由。
夜晚的度假村很是热闹,游客和当地人都集中在一处灯火璀璨的地方,单小锋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被山风吹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