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磊和温榕对视片刻,敖磊就跳下巴凳往外走去,单小锋也不管他,只一味的对温榕说:“后来,后来我就遇见了容
峥,我掏心掏肺的喜欢他,为他把钱文新的脸毁了,把黎云飞的公司搞垮了,还把任达昇给逼死了,到现在我都像欠
了沐唏,我还不清,还不清只好一次又一次受龙五的胁迫……”
“锋少。”
“温榕你猜怎么着,哈哈,笑死我了,我他妈真是傻到家了!”
单小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越笑越想流泪,越流泪越鄙视自己,然后笑得更加自嘲。
温榕愕然的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单小锋,一直以为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却不
想他竟是这样细腻多愁的人。
他的心思,他的伤感埋得太深,最后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温榕……”单小锋终于止住了笑,趴在吧台上低低的说,“容峥在做什么,我都知道,我一直在等,等他亲口跟我
说,可我最终也没有等到。”
“锋少,容峥来……”
“别说话,温榕。”单小锋打断他,“让我说完吧,说完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起。”
温榕没说话,只是对站在不远处的敖磊和容峥招了招手,只听单小锋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道来:“任达昇死了,他背
后的餐饮公司便倒了,mysong失去一个左膀,然后黎云飞的房地产公司倒了,mysong又失去一个右臂,失去了左膀右
臂的mysong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花架子,剩下的只是多年积累起来的在餐饮业龙头老大的声誉。”
“前些日子市政府忽然要卖掉西桥那块地,别人不知道,我却最清楚,那块地原本就被重金属污染了,卖出去能管什
么用?”
“我不知道爷爷究竟想干什么?”
“直到今天,我看见容峥从医院走出来,我猜钱康已经标下了那块废地,mysong的倒闭是迟早的事,我才知道,容峥
又一次利用我对他的感情和我爷爷做了交易,呵……”
“我都已经离开他了,他还能左右我爷爷,真是不一般啊!”
单小锋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无声无息,温榕拍了拍他的肩,招手示意敖磊,两人先行离去,走之前他深深看了
容峥一眼,容峥那双美丽的、总是脉脉含笑的眸子里闪着一朵看不见的火花。
容峥走过去,坐在刚刚温榕坐的位子上,他伸出手想要轻拍单小锋微微起伏的后背,却不敢,只能将手悬在那里。
这时,单小锋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抬起身,摸出手机接了起来,由于饮酒的关系,他并没有注意坐在身边的是谁。
“喂?”
“小锋哥哥,呜呜……”
电话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呜咽。
单小锋的酒意淡了些,忙说:“阿泰,是你么?”
“小峰哥哥,小……”
“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哭?”
“哥哥他出车祸了,你快来……”阿泰语无伦次的说。
单小锋一个激灵,顿时酒意全无,他一下子跳下巴凳就往外冲,身子却一晃,向地上倒去。
凭空伸出一只手将自己拉住,一回头,容峥精致的脸闯入他的视线,他一阵恍惚,使劲眨了眨眼,居然真的是容峥!
“锋少,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来的!”
“你醉成这样,不能开车的,走吧!”
容峥拉起单小锋的手往外走,却被单小锋用力甩开,吼道:“我没醉,不用你管!”
九三章 送行
容峥最终没有跟上来。
单小锋到医院的时候,阿泰和李文修正坐在走廊上,阿泰埋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李文修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小锋哥哥!”一见到他,阿泰就扑过来。
单小锋的酒早醒了,边安抚阿泰,边焦急的问:“你哥呢?”
“在,在里面。”阿泰指着手术室的门说。
单小锋向那边望了一眼,转而向李文修道:“齐瑞怎么会出车祸?”
“死得为什么是他?”李文修木呆呆的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嘴里喃喃道。
单小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巴掌扇在李文修脸上:“齐瑞正在里面抢救,你说什么
丧气话?”
随着响亮的巴掌声,阿泰一声惊呼,扑到李文修身边。
李文修麻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忽然之间,他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正当单小锋无计可施的望着他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来,一瞬间单小锋的心像被冻住了,他甚
至忘了去询问齐瑞的伤势。
“谁是伤者的亲人?”
“我是他弟弟!医生,我哥他……”
“……我们在他右臂左侧发现一针孔,怀疑曾被人注射过类似迷药的东西,导致神志不清,最终酿发车祸。”
“……伤者头部撞击比较严重……恐怕……”
“……如果还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进去说,晚了只怕就……”
“……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阿泰放声大哭。
李文修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手术室。
直到这一刻,单小锋还是流不出一滴眼泪,眼前这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梦,他无法相信昨天还搂着他说幸福的齐瑞,
此时正生命垂危的躺在那间屋子里,等着他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拖着重于千金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进了那间手术室,他看见阿泰和李文修崩溃的跪在地上哭,而齐瑞的头上满是鲜血
,那鲜血还在不停的流出来。
他还活着,他快死了!
这个念头猛地出现在单小锋心里,让他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齐瑞的眼睛固执的瞅着门的方向,看到他的时候,甚至笑了一下,单小锋再也忍不住的扑到他身边,张着嘴却只是掉
泪。
“锋……少……”
“在,我在!”单小锋急切的握住了他的右手,那只手连回握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却仍然温暖。
阿泰和李文修都止住了哭声,安静的空气里除了压抑不住的哽咽,就只剩齐瑞微弱的声音。
“锋少,对……对不起……”齐瑞的眼角忽然滚下一颗泪珠,接着他一阵费力的呼吸。
单小锋和着眼泪道:“我不怪你,不怪你!”
齐瑞似乎欣慰的笑了一下,继而将目光转向阿泰,又转向单小锋,单小锋会意的说:“你放心,阿泰我会照顾的……
”
“瑞……”李文修轻声唤道,“你,看看我啊!”
然而齐瑞并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定在单小锋脸上,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单小锋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咬牙
问:“是谁,是谁做的?”
本以为齐瑞不会回答,谁知他竟拼尽全力突吐了一个名字:“容峥……”
单小锋愣了,就在李文修和阿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走了出去。
手机忽然响了,单小锋漠然的掏出来,是爷爷打来的,从下午到现在,不知打了多少次,而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接。
爷爷也在住院,在另一处地方。
在最不缺少生离死别的地方。
在疼痛最为平常的地方。
这种地方,就算是炎炎夏日,也会觉得沁骨的寒。
那天,单小锋没有回家,何况那空荡荡的房子并不算是他的家,他随便找了一家旅店,刚一躺下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有些茫然,宿醉使得头还隐隐作痛,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齐瑞已经死了,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楚
侵袭而来。
和齐瑞在一起的前前后后,一点一滴清晰的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停留在齐瑞临死前拼尽全力吐出的那个名字上。
容峥……
接下来的一天,单小锋什么也没做,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直到电话不厌其烦的持续响了很多遍,他才接起来
。
温榕的声音传了过来:“锋少,你在哪儿呢!”
“旅店。”
“哦。”温榕顿了一下才说,“锋少,容峥明天下午四点去马里兰的飞机,你去不去送他啊,我本来不想跟……”
他之后又说了什么,单小锋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容峥害死了齐瑞,他要逃走了!
他飞快的跳下床,像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单小锋站在灯火万家的街头,忽然不知该何去何
从。
第二天下午,三点二十分。
容峥淡淡的笑着:“温榕,敖磊谢谢你们来送我。”
温榕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到了那边来个电话,那个人,很挂念你的。”
容峥的目光恍惚了一瞬,继而轻轻点头。
三点三十五。
催促登机的声音响彻整个机场,容峥提起行李,慢慢向前走去,却在离安检越来越近的时候,想起了上一次在机场,
单小锋用那样温柔而强硬的姿态留住了他,如今,那个会牵着他的手对他笑的少年,连为他送行都不再愿意了。
容峥的眼睛慢慢湿润,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他彷徨,他徘徊,只因为这条路上没有他的锋少。
他预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出单小锋的生命,而他却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呐喊:“容峥!”
他握在手中的护照“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僵着身子不敢转身去看。
“容峥。”
这一次,他猛地转过了身,欣喜若狂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单小锋,泪水忽然不可自抑,他觉得为了这声呼唤,就是粉身
碎骨也心甘情愿。
“锋少!”
他轻轻地唤。
单小锋却没有向他走近,只是站在温榕身边定定的望着他,催促登机的广播再一次响起,而容峥仿佛忘记了一切,直
到关卡的门关了起来。
温榕和敖磊对视一眼,敖磊轻轻推了单小锋一下,单小锋机械的往前迈步,而容峥则一直微笑着向他走近。
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仿佛只剩下渐行渐近的那个人。容峥觉得自己的心快乐得想要飞起来,这样的快乐只能用笑容和
泪水来诠释。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单小锋的一刹那,一群人忽然从单小锋身后窜出来,然后蜂拥而上。
直到容峥白皙的手腕被冰冷的手铐锁住,他秀丽的脸上飞扬的笑容还没来得及退去,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
他惊愕的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单小锋,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容峥,现在已涉嫌谋杀罪逮捕你,请你配合!”为首一个人拿着张纸在容峥面前一晃,面无表情的说道。
容峥依旧望着单小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温榕和敖磊围了过来。
“你们说容峥怎么了?”
“你们搞错了吧!”
单小锋一言不发,为首那人指着他道:“据这位知情者透露,死者齐瑞曾亲口指认罪犯是容峥。”
容峥的脸一瞬间褪尽了血色,他迎着敖磊温榕惊骇的眼神的眼眸,同样的惊骇,还参杂着莫名的哀绝。
为首那人又说:“单少,多谢你的协助,若不是你想办法托住嫌犯……”
容峥静静的望着单小锋,静静的听着那人对他的赞扬,刚才快乐无比的心瞬间支离破碎。
他以为他来是为挽留,却不知他只为绊住他的脚步,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容峥丝毫没有反抗,只是低着头顺从的跟随那些人走,却在走出几步之后回头,用轻柔的声音说:“不是我,锋少。
”
单小锋背对着他,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更没有说一句话。
容峥终于回身继续走,像之前一样,渐渐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一片瓦蓝,那架本该载着他离去的飞机呼啸着驶入了云端。
九四章 刑拘
一道又一道大门开了又合上,一个身穿看守所制服的男人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他手中的钥匙不时发出一阵阵“刷拉
刷拉”的声响。
容峥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低垂着眼帘,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容峥是吧?”那人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他。
容峥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回身继续走,一边说道:“待会儿见了所长和教导员机灵点,兴许能给你安排个好点的刑
拘室!”
容峥点头,不语。
那人忽的回头瞪向他,语气严厉:“在里面不管谁问你话,你必须回答,不然有你受的!”
“我知道了。”
视线又在容峥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向阴冷的看守所深处走去。
让人压抑的花岗岩走廊,只剩下哒哒的脚步声。
不久,那人在一扇白漆木门前停下了脚步,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进来!”
门被推开,容峥跟在那人身后走了进去,迎面对上一双略显阴霾的眼睛,那属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一张宽桌
后,正面色不善的打量着他。
“犯了什么事?”男人问。
“所长,这就是mysong的少爷,今天下午从机场追回来的嫌疑犯。”
男人的眼光闪了一下,继而若有所思的盯着容峥。
眼前这个少年无疑是尊贵的,他并没有因畏惧而躲闪视线,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虚无缥缈的目光却不知投向了什
么地方。
“带他去三号监室。”男人说完就低下了头。
那人应了一声,轻轻关上了门,举步向走廊更深处走去,容峥仍旧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又过了两道铁门,他们在三号监室门前停了下来,那人打开门对里面喊:“来人了,吵什么吵!”
里面顿时鸦雀无声,那人回头看了容峥一眼,说:“你进去吧,这是过渡监室,他们都是新来的,你不用害怕!”
容峥嗯了一声,举步迈了进去,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容峥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刻意忽略从四面
八方射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人从第一个铺位上跳下来,绕着容峥走了一圈,眯眼盯着他,慢条斯理的问:“犯什么事进来的?”
容峥沉默着,在那人渐渐显出不耐烦的时候,他轻声说:“故意杀人。”
“什么?”那人唬了一跳,怀疑的视线往他身上瞟了瞟。
这时,旁边一个矮胖子上前在那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嘿嘿笑了几声,一齐向容峥逼了过来。
容峥不禁后退,一直到身子贴在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老子姓古,叫声古哥听听!”
容峥皱眉不语,那人恼怒的抬起手,却被矮胖子拉住,劝道:“古哥,这么一张脸,别被你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