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言榛也知道,郑天昊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又喜欢开玩笑,骨子里却是一个好人,绝对不会趁人之危。
于是两个人也就这样睡下了。
当晚,郑天昊果然规规矩矩的,不跨越雷池一步。可是第二天,郑天昊却赖着不走了,他坚持晚上要留在这里,这样
要是半夜里言榛又晕倒了,也好有个照料。
其实郑天昊这么说也没错,虽然言榛说过曾经多次因为贫血而昏倒,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最近他频频昏倒,实在
有些不寻常。但是言榛却又不想去医院。
这天下午,言榛正在做饭,好端端地觉得头疼起来,就回到房里休息。
言榛熟睡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为了不打扰熟睡的言榛,郑天昊便将按了拒接。可是手机却响个不停。
于是郑天昊便将手机拿了出去。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肃」。
郑天昊迟疑了一下,选择了关机,然后在院子里面发呆。
叶自肃啊叶自肃,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来烦言榛做什么?
过了半个多小时,再次开机,只见30多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来自于那个号码。
郑天昊想了想,便将这30多条来电记录删除了。
可是手机却显示有一封语音邮件。
郑天昊打开来,叶自肃的声音传了出来。
「榛,我想,你已经看到邀请函了吧。其实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如果……你不想要我结婚,我就不结。」
这句话让郑天昊大惊,他细细听下去,便知道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原来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后面还有那些他们都
不知道的事情。
叶自肃将一切都解释清楚之后,才说:「我会等你的决定,我会在老地方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现在天还没黑,郑天昊不知道叶自肃会等到什么时候,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言榛听到这封邮件的内容,一定会义
无反顾地回到叶自肃身边。
在院子里反复踱来踱去,郑天昊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咬咬牙,昧着良心按下了删除键。
老天爷,请允许我自私一次吧。不然只要叶自肃在一天,我和言榛就永远也没有可能。
17.
又过了一个小时,言榛才苏醒过来,他看了看外面,好奇地问郑天昊,「外面下雨了?」
「恩,刚下不久。」郑天昊偷偷地扒言榛的手机放回原处。
言榛醒来之后,果然马上去查看自己的手机。
虽然嘴上说不会再抱希望,可是郑天昊知道,言榛每一天都在等叶自肃的电话。
这一次打开看之后,又只是失望罢了。
「你……明天准备怎么办?」郑天昊问,毕竟明天就是叶自肃的婚礼了。
叶自肃的这场婚礼筹备的十分仓促,从送出请帖到举行,也不过一个星期。
言榛沉默了一下,却笑了出来,「能怎么办,我当然会去参加啊。再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了。父母兄弟都会去,
我不可能不去。」
「就算你不去,也没有人会怪你。」
「不,我要去。」言榛认真的说:「虽然他离开了我,我只是遗憾,但是……我没办法去恨他。如果……亲眼看到他
得到幸福。我想……我也可以死心了。」
「如果你执意这样的话,我也要陪你去。」郑天昊的语气也是认真的,「不然我没办法放心。」
「好吧。」言榛也不反对,事实上他也怕自己到时候控制不住,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言榛早早地睡下了,并不知道有一个男人站在他们中学时候的秘密地点,被雨淋个湿透,却执着地等了他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到底是去了,和家人和郑天昊一起。
远远地,就看到叶自肃和李晨站在大厅里接受大家的祝福。
当言榛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两个人也很快看到了自己。
李晨的眼中是不屑和骄傲,一脸的胜利。
言榛知道,自己终究是败了,不是败给李晨,而是败给了自己,也败给了孩子。
李晨的肚子高高地隆起,算起来也有九个月了。当初李晨保证过会打胎,看来全是谎言,她刻意留着这个孩子,现在
已经九个月了,想打也打不掉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叶自肃也是迫于无奈吧。但言榛知道,如果没有之前和郑天昊的事情,就算迫于孩子的压力,叶自
肃也不会轻易就范。
这个时候,言榛反而觉得自己变得见不得人起来,他低着头穿过祝福的人群就往里面跑。
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宾客休息室里。
喘着气,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郑天昊,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他最爱的那张脸。
「肃……」言榛才喊出这个名字就哽咽了,他们许久不见,恨不得用力地拥抱彼此。但是当叶自肃上前的时候,言榛
却不自觉地后退了。
叶自肃看上去有些憔悴,并不像一个幸福的新郎,他一开口就问:「昨天你为什么没去?」
「什么?」言榛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告诉我答案。」到了今时今日,叶自肃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暗暗地等着言榛的回答。
言榛,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立刻抛下这场婚礼和你走。
我可以抛下这个孩子,抛下一切。
他们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之中。这时候,郑天昊推门而入。
看到郑天昊的一瞬间,叶自肃露出了恍然而悟的表情,「这就是你昨天没来的原因,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他冷笑着,方才的所有希望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我知道了。」叶自肃径自离开。
「等等。」在叶自肃走到门口的时候,言榛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叶自肃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已经熄灭的希望之火又涌出了一些。
「不……」不要结婚,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你是属于我的。
言榛想要这么说,他想要让叶自肃离开那个女人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自己算什么?自己只是一个背叛了他的人。
于是暗暗咽下了眼泪,最后只挤出一句。
「祝你幸福。」
只要你幸福,足矣。
叶自肃的眼中满是惊异,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曾经的爱人,然后又看看郑天昊,才问:「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然后,在言榛无尽的伤心的目光中,叶自肃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言榛想,同时,自己也从对方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了。
他控制不住,瘫软在地上,扶着旁边的沙发,艰难地望向郑天昊,「我们走吧,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看到他和那个女
人一起举行婚礼。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我做不到。」
「没事的,没事的。」郑天昊蹲下来拍他的背,「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那么伟大,也不用那么勇敢。」
言榛将头埋在郑天昊的怀中,嚎嚎大哭,然后二人就互相搀扶着提前离开了婚礼现场。
回到家里之后,言榛给家里人留了纸条,便收拾好东西回了城。一个月之内,言榛就辞了工作,整理好一切离开了那
里。
房子看来叶自肃是不会要了,言榛盘给了一个熟悉的朋友,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出去,并把叶自肃的东西给他寄到了
老家。
言榛和郑天昊一起出了国,一去,又是五年多。
18.
五年后的某一天。
言家人不时地看着表,脸上都露出焦急的表情来。
「怎么还不回来,飞机降落时间不是在两个小时之前吗?」言父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忘记了,咱着是个小镇,儿子要到旁边的城市降落再回来嘛。」
「可是也用不了这么久啊。」父亲很是着急,旁边的二儿媳妇也劝道,「没事的,大哥不是已经去接小叔子了吗?」
「你说会不会那小子出国太久回国都认不出路了。」父亲还是不放心他最小的那个宝贝儿子。
「不会不会的。」
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嘴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爸,妈,我回来了。」
家人马上站起来迎了出去,只见言榛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进来。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五年都不回家来看一看。」父母都欣喜若狂,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小儿子。
「小榛,你!了不少,也变得越来越洋气了。」大哥二哥也上前拍拍弟弟的肩膀,「看起来比以前顺眼多了。」
「瞧你们说的,好像我以前多土气一样。」言榛呵呵笑着,他的形象确实变了不少。
和以前的柔弱相比,他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坚强了。
现在的他,显得成熟多了。
「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当然,包括今年刚出生的小外甥。」
言榛把大包小包的礼物都抱进去,后面还有一个免费苦力。
「伯父伯母,好久不见。」郑天昊的嘴还是那么甜。
因为太久不见,言榛的侄子侄女都快认不出他了,但是给了礼物,言榛马上和那些孩子们混成一片。
大家快快乐乐地谈天说地,转眼到了做饭的时间,母亲和嫂子进去做饭,言榛也进去帮忙。郑天昊则在客厅里和言父
还有两个哥哥们聊天,说说在国外的生活。
母亲偷偷瞅了瞅客厅里的郑天昊,凑到言榛身边小声问:「小榛,你老实和妈说,你和这郑天昊……」
然后好八卦的两位嫂嫂也凑过来,「小郑看起来没怎么变啊,和当年长相差不多。」
「我看这郑天昊挺不错的。」
言榛却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为什么?我觉得他挺好的啊,他有恋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言榛回到。
「我觉得也是。我看小郑对你有意思啊,人家都在你身边五年了,你就没心动?」
「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快做饭吧。」言榛岔开了这个话题。
在饭桌上,家里人也刻意地试探言榛和郑天昊之间的关系。
言榛都是打哈哈蒙混过去,但是郑天昊一个劲地给他夹菜,表情动作间都透露出对言榛的关怀。
而父母对郑天昊也是挺满意的。
言家早已搬了新房子,有足够的客房,安顿好一切之后,父母开始做言榛的思想工作。
「这孩子不错啊,你怎么就是不接受他呢?莫非你在国外有了其他的对象。」
「没有。」言榛摇摇头。
「你……」父亲欲言又止,「你不是为了叶自肃吧。他的孩子都已经快五岁了。」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言榛的回忆,他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我……我只是工作太忙。」
正在交谈的时候,郑天昊敲了敲门,「都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你们聊,你们聊。」父母看到郑天昊,就笑眯眯地走出去了,给他们制造独处空间。
言榛有些庆幸,郑天昊替他解了围。
「刚才你父母说什么了,你好像不大开心。」
「能说什么,还不是想撮合你我。」
「那你就从了嘛。」郑天昊挠挠头,「你看我二十多岁追你追到三十多岁,你今年也三十二了,再不安定下来怎么办
?」
言榛敲了敲郑天昊的头,「你就别费心了,放弃吧。如果能接受你,我五年前就这么做了。」
「那你也别叫我放弃啊。」郑天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能放弃你,我五年前就放弃你了。」
「说不过你。」言榛把郑天昊往外赶,「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听说这几年家乡变化还挺大的。」
「不留我过夜啊?我还准备今天晚上可以趁机吃吃豆腐呢,你说这五年我都没占到你的便宜,亏不亏啊?」郑天昊也
只是开玩笑,最后还是乖乖地走了。
等郑天昊完全离开,言榛坐在床上发呆。
其实这些年,郑天昊对他的好,他都看在心上。只是,他已经没办法再相信爱情。
次日,言榛就带郑天昊出去逛街。
才几年没回来,小镇就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走在市中心,言榛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家乡了。
他们去逛了很多商品店,也买了很多土产,郑天昊坚持说可以带回去给朋友。
逛了没多久,言榛就觉得有些头昏。
「没事吧,我们先坐一会,休息一下。」郑天昊知道言榛的旧疾又犯了,担心地扶他坐下,「你可别光顾着玩,医院
的事情别忘记了。」
「我知道。」言榛点点头,「我已经预约了,过两天就去。」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言榛觉得舒服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意外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怎么回事?」言榛说着就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站在路边哭泣。
言榛马上上前,可是看到这个男孩,他居然愣住了。
愣了几秒,言榛才蹲下来,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男孩还是哭个不停,还是郑天昊会哄小孩,马上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来。
「不哭哦,叔叔请你吃糖。」
看到糖,小男孩马上不哭了,断断续续地对言榛说:「我找不到妈妈了。」
「乖,怎么回事?和叔叔说详细一点好吗?」言榛温柔地摸着孩子的头问。
「妈妈出来和其他叔叔逛街,然后让真真等在这里,可是已经一整天了妈妈都不回来。妈妈一定是不要真真了,呜呜
呜呜。」
「乖,不哭不哭。」言榛安慰着孩子,「这样吧,叔叔们陪你在这等好不好?」
「好。」孩子马上露出了笑容,「叔叔,你好漂亮。」
「你对这孩子挺上心的嘛。」郑天昊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才你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
言榛一边逗这孩子玩,一边回应郑天昊,「这是叶自肃的儿子。」
「什么?」郑天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你怎么知道?」
言榛的语气很平静,「他和叶自肃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那你……就因为这样才……」
「不,这和他是谁的孩子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会很危险。」言榛否定了郑天昊的想法。
郑天昊突然想到,「这孩子刚才说他叫什么?」
「好像叫真真。」
「你不觉得很耳熟吗?」郑天昊说:「真,和榛字……」
「你别瞎猜了,只是巧合吧。」言榛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已经不在乎了一样。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郑天昊最后确认。
「我叫叶真。」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叶真似乎很喜欢言榛,一直围着他转个不停,嘴里「漂亮叔叔」地叫个不停。
天快黑了,言榛才说:「李晨还不来,我们把这孩子送回去吧。」
正说着,就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远处走过来,「真真你这个死孩子,还不快过来。」
「妈妈。」叶真却似乎并不高兴,刚才快乐的表情马上不见了,只是回应了母亲的呼唤而已,可是身子却往言榛的身
后缩了缩,明显不想离开言榛。
「哟,我当这是谁呢。」李晨认出了言榛,上下打量,「听说你出国了,留过洋就是不一样啊,比以前漂亮多了。」
「谢谢,你也是。」言榛客气地说。
「怎么?回来找你的老相好啊。这下那死家伙可如愿了,你也回来了。」李晨的语气不善,然后勾过身边的男人,「
还好我已经找到男人了,叶自肃不把家产给我休想和我离婚。」
「你说什么?」言榛看着李晨身边的男人,语气有些变了,可是很快恢复了平静。「那是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无关。
」
「漂亮叔叔,我不要回去。」叶真使劲往言榛背后躲。
「她是你妈妈呀。」
「妈妈一定会打我的。」真真拽着言榛不肯松手,「只要爸爸不在家,妈妈就打真真。妈妈不喜欢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