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颜崎
颜崎  发于:2009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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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颖奇瞧他怒气冲天,心里反倒定了下来,当场展开摺扇摇了摇道:「大爷的事,家臣当然没能干涉,但这奴才毕竟是三爷的近身侍从,就算有天大的错事,总得等三爷上朝回来再说,如今大爷这麽严刑拷打,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到时,死了个奴才没什麽要紧,若因此让公子爷间有了嫌隙,身为家臣的杉林也脱不了干系!」


穆凊唐挑了挑眉冷冷道:「不错,这奴才正是你三爷身边一个近身奴才,但你可知他犯了什麽罪?」

冷颖奇故做疑惑的摇摇头。

穆凊唐冷哼道:「他试图在王爷餐饮下砒霜,若不是侧福晋发现的早,王爷这会儿可去了性命,你倒说说,这等谋害王亲贵胄的大事难道本爷还不能办?还要等凊扬回来?」他的眼瞬时咪成一条细缝的睨著冷颖奇又道:「现下本爷正在追逼主犯,你却跑来这里活缠烂扯,难不成你跟他有什麽苟且之事,怕给本爷发现?」


冷颖奇一脸惊疑的拱手弯腰道:「我的好大爷,你这骇人听闻的话可别乱说,会害了家臣的!」

穆凊唐冷笑一声道:「既知严重性就给我滚一边去,少在这里碍手碍脚!」同时一挥手道:「来人!再给我打十棍,叫他给我招出主谋!」

两旁四个大汉应了一声,随手便要举起挺杖,冷颖奇却大声道:「慢!」

四大汉呆了呆,齐向穆凊唐望去,穆凊唐未开口,他身畔的侍从小单子激动的道:「大爷在此,那有你发号施令的份?」

「家臣刚想起一件要紧事!」冷颖奇不慌不忙道:「刚刚大爷说,这奴才想下砒霜残杀王爷,不知有何证据,若空口白话,怕是打死了他,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啊!」

冷颖奇不说破,可穆凊唐想把穆凊扬拖下水,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

穆凊唐自己也明白,门里的清客谋臣多有心向三弟的,眼下虽没有人像冷颖奇一样敢当面反对,但心里多少有意见,因此他深知,若做的太过迁强反而会召来疑忌,便阴阴一笑道:「好,好,要死也得死的瞑目是吗?」他朝旁挥了挥手,近身侍从小单子便自怀里捧出一个蓝布包,小心奕奕打开後,露出三、四个小白包,伸出了手,意思要大伙瞧瞧。


「也要怪这贱奴才心怀不诡,走路太过鬼祟跟我撞个正著,揣在怀里的这几包药才会掉出来,要不是我发觉,这些东西恐怕早下到王爷食膳上了,怎麽,够明白了吗?」


冷颖奇伸手要去拿,小单子忙缩了缩手,冷颖奇便笑道:「我也算是府里半个大夫了,经过我的验证,若真是砒霜,那打死了这奴才也不枉了!」

穆凊唐脸一沈,他倒真忘了冷颖奇会医术的事,这下子他反而犯了愁,想到刚刚会在小豆子身上掉出这些东西已经是意外了,本一心要把他打的死活难分硬出口恶气,便来不及调包,现下冷颖奇要检验,万一根本只是一堆白面粉,那要当场打死他可不容易了。


如今,再瞧见冷颖奇那莫测神秘的微笑,心头更乱不舒服,好似看准这东西是假货一样,只得硬起头皮道:「小单子,给他看。」

冷颖奇轻巧的扫过一小药包,小心奕奕打了开,将它拿近闻了闻,当场脸色就变得铁青。

穆凊唐满脑袋在揣度当冷颖奇知道这是假砒霜时,自己要怎麽和他辩驳,却没想到竟看到了他一脸青黑,心下格登一跳,扬扬眉道:「如…何?」


冷颖奇将药包还了小单子,转身便朝小豆子厉声道:「没想到你这奴才胆子这般大,竟真的心揣毒药,看来别说我不讲情面,就是三爷回来也救不了你!你就乖乖说出是受何人指使的,省得受皮肉之苦!」

这一转变可让穆凊唐惊喜了!他实在没料到小豆子身上的药包竟真是砒霜!


至於看戏的一伙人都知道小豆子是三爷的近身侍从,原认为穆凊唐在表演栽赃嫁祸的戏码,但现在他预谋害人被捉个证据确凿,实在也没什麽情面好讲了,便都同情而惊愕的摇摇头。

穆凊唐一高兴,没有遮掩的笑几声,朝小豆子阴狠道:「把这奴才的脚给我打断,看他说不说!」四大汉齐声一应,手正要打下,冷颖奇却冷不防又道:「慢!」

大伙一怔,全望向他。
小单子一口正要骂出来,穆凊唐一时高兴反而按了按他道:「不防不防,冷先生又有什麽意见尽管说就是了!总之这奴才是逃不出王府,什麽时侯招认出主犯也不急在一时!」


冷颖奇要的便是这句话,因此他当场收回了怒气腾腾的脸,拱手弯腰嘻皮笑脸道:「大爷说的是,这奴才是三爷近身侍从,却干下这等谋逆之事,不如把他关起来,留待三爷回来亲审不是更令人心服?同时也免了大爷落了个栽赃嫁祸之嫌啊!」


穆凊唐当场心一惊,知道自己竟上了冷颖奇的当,便急道:「等…等他回来…万一他跑了…」

「大爷放心,您不是说王府戒备森严?他是插趐难飞的,更何况证据确凿,他根本死路一条!」


 


 

第三章

康亲王府在後院的假山里造了个隐密的石屋,专门关些犯了家法的家奴,里头风吹不进,日照不到,环境懊热恶劣,小豆子被关在里面已第二天了,每每有人要送饭菜进去,总被冷颖奇即时厉声喝退:「犯了这等滔天大祸还让他吃什麽!拿走!」


见不著小豆子的阿福忧心忡忡,再加上那和三爷素来交好的冷颖奇,竟也伙著大爷虐待起小豆子,让阿福真是骇的手足无措,只好时不时的浇著那颗小豆子本命树,希望他越长越好,然而,敢情是水浇太多,竟是越来越枯黄,弄得阿福急得要哭出来,心急如焚下,趁夜里偷跑到冷颖奇那里撞木钟,希求冷颖奇高抬贵手救救小豆子。


冷颖奇半夜被他吵醒以为发生了什麽事,一等阿福说明来意,才定下了心,整理好衣饰,懒洋洋的歪坐在炕上道:「你来替小豆子求情?」

阿福泪流满面的伏在地上直磕头,冷颖奇也不制止,只淡道:「你可知小豆子犯了什麽罪?」

阿福一抬头,便见他额上已青了一大块且渗出了血迹,哭道:「绝对不是小豆子做的,冷先生,小豆子不会杀人的!」

冷颖奇面有难色的苦笑道:「阿福,你与小豆子非亲非故,也不过认识两、三年,怎麽能了解人心难测呢?」

阿福凄伤的道:「不会的,小豆子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一向最好心了!」

「喔?」冷颖奇扬扬眉道:「他怎麽个好心法?」

阿福登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著小豆子怎麽可怜他家里父亲生病,兄弟幼小,每个月将少少的月粮分一半给他,又怎麽帮著底下的奴才们换班、干活等诸如此类,一十百条。


「想不到小豆子待人这般灵活融通…」冷颖奇心里本就喜欢小豆子,现在听到这麽洋洋洒洒的赞美,心中更加欣慰,只他却不露半点声色,侧著头,略为沈思一会儿,便似被阿福说服了道:「好吧,看来他倒可能真是无辜的…不过,阿福,小豆子在怀里揣毒药却是无庸置疑的,就算他不是要毒杀王爷,但一个小奴才实在不该带著这些东西的,你明白吗?况且,现在大爹要追查的是主谋,而小豆子又是三爷最亲近的侍从…若没查清楚,难免会连累了三爹…」


阿福听罢,急急的摇摇头道:「小豆子最是好心,他既喜欢三爷,便代表三爷不会做这种事!」

「你这什麽道理?」冷颖奇苦笑著,正想开口安抚他,阿福已道:「小豆子被捉的那天,还有侧福晋及大爷、小单子在,而侧福晋是大爷亲娘,小单子是大爷跟班,小豆子孤军奋战当然说不过他们!」


冷颖奇听他一阵乱七八糟的分析及不伦不类的成语,虽然粗略倒也清楚,便支额想了一阵又道:「你这麽相信小豆子啊?」

阿福顿时挺起胸膛,憨厚的脸充满信心道:「当然!我死也不相信小豆子会做这事!」

冷颖奇满意的瞧著他,露出一抹笑意,随及又敛住面孔道:「好吧…暂且不说谁会做这事…嗯,来,把这拿去!」他递给阿福一小白纸包道:「你把这个混在水里,然後拿给小豆子喝,记住,一定要亲手拿去,明白吗?」


阿福怔然的瞧著小白包,心头格登一跳,突然想到说书先生常常说的:事迹败露,杀人灭口,因此他憨实的面容便露惊恐道:「冷先生,这…是什麽?」

冷颖奇笑了笑道:「你放心,这不是毒药!这是暂时稳住小豆子内伤的药!」他走近阿福身畔又悄声道:「三爷行皇差,再过两天才会回来,这中间若有任何人拿东西给小豆子吃,而我来不及制止,你务必要挡住,明白吗?」


阿福这时才明白冷颖奇前两日挡住饭菜给小豆子,原是怕别人下毒,便感激的用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但随及又悲伤道:「可是小豆子受重伤,又连续这麽多天没有吃东西,怕会挨不到三爷回来…便…」


「你若真可怜小豆子,便把自己吃的东西简省一些,偷拿给他,记住,一定要是自己吃过的!」这会儿,阿福才松了心,忙又磕了好几个响头才走出去。


 


@@@@@@@@@@@

冷颖奇倒没想到穆凊扬竟在事发隔天就回了府,且几乎在一落马便直奔石屋,领出小豆子审问。

这几日,康亲王因听说小豆子想下毒便对这个三儿子心有愤慲,然而看到他这麽忧急的神态,总算稍解疑心,只忿忿道:「一定要查出是谁指使得,不然就将那奴才给我开肠剖肚,丢进水里!」


可是,当穆凊扬看著小豆子满身是伤,充满恶臭的被丢在正厅,心里却忍不住又怜又怒,虽然他说什麽也不相信小豆子会做这事,但自他一进府里,每个人都言之凿凿,王爷更是指名道姓,让他不信也不成。


这会儿,他不得不强忍著抚慰小豆子的冲动,痛楚的厉声道:「傅京华,我对你可不薄,你却陷我於这般不义之地!」

傅京华是小豆子的本名,在场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但大伙却都明白,若不是因为痛心到极点,穆凊扬也不会叫的这麽情薄。

只见小豆子趴在地上,痛楚的扭动一下身躯,吃力的抬起头,见那原本清秀的五官已变的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看到穆凊扬痛苦万分的神采,早已大快了穆凊唐之心,因此他忙故作关切道:「小豆子,若真有人逼你干,你尽管实讲,毕竟你是下人,只要你说出主谋是谁,本少爷说什麽也会保你周全!不然,一旦有人鸟尽弓藏,过河拆桥,你死也不值啊!」大伙都明白他这话头指的是穆凊扬会”杀人灭口”。


穆凊唐虽是大儿子,却出自侧福晋,穆凊扬虽排行第三,母亲反而是正位福晋,王爷为求公平,原也替这大儿子向皇上求封贝勒,可却遭皇上以无功受禄而驳回,这使得穆凊唐更加下不了台,如今,王位只有一个,王爷又一直表现出想上表请求恩荫穆凊扬,穆凊唐有感於王爷的偏爱,与穆凊扬的风光,更存不平之鸣,常常寻衅挑事,导至两兄弟渐次形同陌路,因此,今天穆凊唐会刻意拿小豆子开刀,穆凊扬心里倒不觉得意外。


只是,小豆子毕竟和自已十分亲熟,看著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简直如同万箭攒心,一下子要再动用什麽大刑逼问实在下不了手。

穆凊唐看到小豆子没反应,穆凊扬又这麽犹豫不决,便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照王爷旨意,将他开肠剖肚丢到水里去!」

这一命令让在场的人心惊肉跳,穆凊扬更是面如死灰,只是小豆子身系预谋杀人之罪,他实在无法开口保下。

眼见小豆子被两个大汉粗暴的拖起,一双充满委屈及哀怨的眼睛正瞧著自已,穆凊扬便难掩激动的吼著:「傅京华,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说啊!」

却见小豆子吃力的颤著抖,朝穆凊扬伸长手,似要爬向他,却被大汉用力的扯了回来。这一扯,让小豆子痛的呻吟一声竟昏死过去。


 


 


第四章

看著他背过了气,穆凊扬心一揪几乎窒息,一时不舍,便想不管三七廿一将他拦下来,可正待要出手,冷颖奇忽然急匆匆的自外奔进来,自己拉住大汉道:「放下人!放下人!」


大汉呆了呆,瞧瞧两位公子爷,穆凊唐没想到又被这程咬金打了断,登时一阵怒气上涌,厉声道:「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啊!来人,连他也给我抓下去!」

然而被冷颖奇这一挡,穆凊扬的理智反而恢复了,一颗心也突然通透起来,马上吼道:「谁敢抓他!」

大汉动也不敢动,四下更是变的静悄无声,只每双眼怔怔的瞧著这两个公子爷。

穆凊扬不理会穆凊唐的暴怒神情,脸色一转肃杀,冷冷道:「叫你们放下人,听到没有?」

大汉从没见过穆凊扬露出这麽深沈阴冷的表情,竟活似要咬碎他们骨头般,再想他子凭母贵又是策封贝勒爵位,在康亲王府里的人气与权力本身就比较高,因此个个面面相觑的放下小豆子,默默的退到一旁。


「凊扬,你竟敢…」

不等穆凊唐说完,穆凊扬便像换个人一样,直挺挺的走到厅上坐了下来,淡淡道:「杉林,你令他们放下小豆子是有什麽理由呢?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别怪我不念情谊!」话一出,整个场面的主控权顿然转到了穆凊扬手上。


冷颖奇站直身,神态由原本急迫调息到轻松,才摇摇摺扇道:「三爷,大爷因思仇心切而捉错了人,实属情有可原,怎麽您却反而不相信自己的奴才了,这不是太令下人心冷了吗?」


他这句指责实在很不敬,但穆凊扬对冷颖奇本就信赖,因此他深知,他每说一句话,一定有他的道理,忙颔首道:「小豆子是连人带物被捉个正著,怎麽说大哥捉错了人呢?」


穆凊唐明知他们一搭一唱在解脱小豆子,却又找不出缝隙,便怒道:「他身上的砒霜可是你自己确认过的!」

冷颖奇皱眉道:「大爷,您的意思是,小豆子怀里揣的是砒霜了?」

穆凊唐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废话!”。

冷颖奇这时便笑了笑道:「虽然小豆子怀里揣著毒药,但并不表示他想毒杀任何人!」

「你胡说什麽?难道他身上的毒是拿来自己吃的吗?」

冷颖奇一脸惊讶道:「咦?!大爷竟知道,那正是小豆子自己要吃的啊!」

穆凊唐瞬时被他气的五官错位道:「你在消遗本爷吗?」

冷颖奇赶紧弯腰躬身道:「奴才不敢,只是那些东西确是小豆子自己要吃的,也绝对不是什麽砒霜!不信,那些东西尚在大爷身上,尽可叫人来验一验!」

穆凊唐心一跳,他想到,自那天,冷颖奇一口咬定那是砒霜後,自己便就相信了,因此连调包的动作也省了下来,如今想来竟是被他摆了一道,不由得份外气结,瞪视道:「那一天,你自己明明说那是砒霜,怎麽现在又说不是?」


「奴才那天只说那是毒药,却没说那是砒霜!」

穆凊唐一惊,隐约觉得冷颖奇似乎在挖什麽坑让自己跳,便小心道:「就算那不是砒霜,总也是毒药,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穆凊唐,反而慢条斯理的转向穆凊扬,问道:「三爷,你可知小豆子每个月都会患病,症状是发烧、昏厥、生满痘子?」

这句话虽是问穆凊扬,但这事情倒是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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