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亦行拖了个长音:“你怕你会按耐不住对本庄主春心大动?”
舒季灵大为光火,起身来他面前:“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贺亦行笑眯眯躺床上,丝毫不为所动,混身上下都是破绽:“既然你不是小元是舒季灵,你在什么我跟小元的事儿?
”
舒季灵一愣。
贺亦行坐起来拍了拍床:“你是舒季灵,不是小元,我知道,你不必担心。”他说着笑起来:“我对杀人不眨眼,血
洗白家的四邪少可不感兴趣。”
舒季灵愣愣看了他一眼,反驳道:“我若是杀人不眨眼,你以为你可以活到今天?”
贺亦行躺下去,翻了个身去背朝他,喃喃道:“反正我迟早会死,死在谁的手里我倒是也没多在意……行了行了,我
睡了,你自便。”
舒季灵站在床边看着那背影,心里也不知是恼怒还是无奈,就这么坦然背朝他,这是该说贺亦行太小瞧他还是太放心
他?他站那里瞅了半晌,皱着眉抱着刀就这么和衣躺了下去。
贺亦行闭着眼听着身后的动静,无声笑了笑。
舒季灵睡到了半夜忽然醒来,灯不知何时已被熄灭,窗外月光如水,静谧非常,他一时有些懵,暗恼自己怎么睡的这
样沉,然后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被子,另外还有某人不知死活的一只手臂。舒季灵深吸一口气,心说小爷就便宜你
一回!
他轻轻拿开手臂,慢慢起身,现在已是晚夏,掀开了薄被身上有一丝凉。舒季灵抱着刀走到门边,回头去如霜月光下
贺亦行沉沉睡着,他皱眉,心道若是此刻有人来行刺,那他不是必死无疑?转念一想,这人死了才好,关他何事?于
是冷哼一声,开门而出。
待他出了门片刻,床上的贺亦行忽然睁眼,一双眼睛清亮如星,他轻轻一笑,低声道:“临走怎么连个谢也不说?这
堆花谷的家教实在堪忧……”他说着坐起身来,伸了伸胳膊,开始穿鞋子,一边穿一边自言自语:“……不过没趁机
一刀砍下来,也算是不错了!”至少这不趁人之危,对大多武林人而言就很难做到。
他慢条斯理穿好鞋子穿好衣服,然后拿着剑晃晃悠悠出了门,看了看天上星子,认清了方向,追着舒季灵而去,直奔
金桥山。
天光放亮时,舒季灵到一处小树林,他坐下来微微休息,心里想着贺亦行醒来不见了他的模样就不由笑起来。正得意
间就听身后有人,漫不经心道:“嗯,这个时间估计云岫山庄的厨子才刚生火。”
舒季灵吓了一跳,回头去争看见贺亦行叼着根草倚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手里还拎着昨天打包的一只烧鹅。
贺亦行悠悠笑道:“舒少侠,赶了一夜的路,是不是该吃点东西了?”
舒季灵大怒:“你做什么跟着我!”
贺亦行无辜非常:“我不跟着你,你这时候不又得饿肚子了?”他说着笑嘻嘻靠近:“再说,夜路难走,万一你出了
意外,我也好第一时间营救啊!”
舒季灵忍无可忍把刀拔出来:“贺亦行,此地甚好,就当你葬身之处也不亏你!”
贺亦行看了看他,收敛了笑,后退一步:“你是要去杀秦仲章的,我可以帮你。”
“我不必你帮。”
“可是上次若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那是你多管闲事。”
“多一个帮手,对你有利。”贺亦行说着抬了抬手里的剑:“尤其像我这么厉害还自愿送上门的。”
舒季灵冷笑:“免了!多谢贺二庄主好意!”
“你对我有成见。”
“难道贺二庄主认为全天下人都有义务接受你的帮助?”
“……”贺亦行微微一顿:“你既然是舒季灵,就不该在意小元的事。”
舒季灵回他一笑:“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小元,就该不必在意我的事。”
贺亦行无奈苦笑:“我跟你不同,我这个人比较死脑筋,就算你不是小元,可是我这眼睛,总是把你看做小元……你
不要瞪我,我也是没办法。”
舒季灵皱眉狠狠瞪他一回,拎着刀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贺亦行是丝毫不打算掩饰他的意图。
“你可以吃完了再走!”
舒季灵回头去:“贺二庄主,我很荣幸你可以为我这把刀开刃。”
贺亦行抓了抓脑袋:“好吧……我也很荣幸可以跟舒少侠过招。”
他话音未落,舒季灵一纵上前,刀如闪电,破空而来!贺亦行见他来势汹汹,拎着烧鹅脚尖一拧,错身闪过,可他还
不待站稳舒季灵第二刀竟横空出现在他眼前,这次贺亦行是吓了一跳,他实在是没想到舒季灵沉寂七年刀势还可以如
此之迅猛,他一个晃神间,第三刀第四刀紧接而来,贺亦行连连退避,他心道,果然是不可轻敌,若不是他经验老道
,这先机一失,恐怕这第三四刀已经取了他的命去,怪不得当年老邪头可以横行江湖,不可一世,这堆花谷的刀法当
真是厉害!也不知舒季灵当初得了他爹几分真传,荒废七年竟然半月之内便熟练如此,只是,这招式未免太过阴损毒
辣,七年前只怕是更甚于此。贺亦行皱眉,暗道,必须找个机会教训一下,不然将来舒季灵必成武林一害。他想到这
里,又有些担心,舒季灵尚且如此,不知秦仲章如何,若是先手而出,在不暴露他云岫山庄的前提下,于光剑又有几
分胜算?
他恍惚间一个愣神,眼前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贺亦行一惊,躲闪不及,心道,我命休矣!想不到我贺亦行闯荡江湖十
几年,从来稳重谨慎今天却因一时轻敌而丧命!虽说死在谁手里都无所谓,可想到舒季灵说杀就杀,还是有些心寒,
原本他是笃定舒季灵不会下杀招,会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对他少了些敌意的……
他啰啰嗦嗦的想着,闭了一会儿眼,却觉得那道寒意在他眼前停住不前,贺亦行睁眼,正看见明晃晃的刀刃。视线顺
着刀刃而去,是朝阳下舒季灵倨傲且鲜活的面孔,贺亦行有些呆怔,心里叨念的却是他竟然没下手,他竟然没杀他!
舒季灵冷笑:“原来堂堂云岫山庄的流云剑也不过尔尔。”
贺亦行不由动怒:“你哪里看见我用的流云剑?”
舒季灵笑:“若不是我刀下留情,流云剑再厉害你也已经人头落地。”
贺亦行无语,意识到自己在舒季灵面前丢了脸,逞强道:“好好!方才是我大意!再比一回!”
舒季灵扬眉看他,讥笑道:“贺二庄主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招定生死,输赢就是输赢,还想抵赖不成?”
贺亦行哑口无言。舒季灵收了刀,继续道:“就贺二庄主这身手,去了金桥山也是碍手碍脚,不如不去,省的拖人后
退。”贺亦行多年不红的老脸终于透上了霞光,他一手拎着烧鹅一手拿着于光剑,无比傻呆站在哪里,半晌没动。舒
季灵心情格外舒畅,道:“所以,贺二庄主就回你的云岫山庄吧,这江湖是非多,刀剑无眼别伤了你。”
贺亦行深呼一口气,脑中百转千回百般计较后,终于找到自己舌头:“我可并没说过输在你手上便不去金桥山!”
舒季灵不屑:“就这身手,去金桥山不怕丢了云岫山庄的人?好歹也是几百年的基业。”
“那不劳舒少侠费心!”贺亦行道:“堆花谷几十年的基业不也是就这么没落了么?”
舒季灵杀心顿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若是要杀我,方才大可动手。”贺亦行朗声道:“你要杀我,机会多得是,何必急于一时?我既然技不如人,从
今日起就拜你为师,侍奉左右!”他说着就拜:“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他这一屈膝,吓的舒季灵往后就是一退,想都没想,急道:“你……你做什么!你是云岫山庄的二庄主,你这成何体
统!?还不快起来!!”
贺亦行心中暗喜,看来他心里还是在为自己着想的!他拱手道:“谢师傅!”
舒季灵脸上一红,大恼:“我什么时候说认你这个徒弟?!”
贺亦行坦然拍了拍膝上泥土:“你不认,你叫我起来做什么?”
舒季灵一时语塞,憋了足足一口气,怒道:“那你就继续给我跪在这里!”
贺亦行无赖:“师傅得心疼徒儿,徒儿长您八岁,年纪大了,您就忍心看着徒儿跪死在这儿?”
舒季灵气的呲牙咧嘴,吼道:“你就死在这儿吧!”吼完,扭头就走。贺亦行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得意道:“徒儿知
道师傅这是气话,师傅心疼徒儿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徒儿跪死在这里!”说完还得意哈哈大笑三声。
方才舒季灵虽然下了狠招,却并没要他性命,他得意想,这是否说明舒季灵心里依然还是有他这个人的,不然一次两
次的为何都白白放过了他?小元心地纯善,舒季灵既然是小元,他相信他也并非是传言中的大恶之人。
贺亦行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终于叫的舒季灵没了耐性纠正,心说爱叫就叫,他不介意多一个云岫山庄的庄主做徒弟!
两人在张记老店吃过了饭,正午时分到了金桥山下,贺亦行神态放松,拽着舒季灵道:“你当真想大白天冲上去?”
舒季灵冷笑:“那又如何?”
贺亦行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还是夜里好行事!”
舒季灵冷冷瞥他一眼:“秦仲章手下共十五个弟子,你在前面吸引住他们,我去后面找人。”
贺亦行扬眉:“那加上秦仲章岂不是十六个?”
“怎么?”舒季灵冷眼看他:“应付不来了?”
贺亦行叹口气:“师傅多虑。”说着一抬手:“师傅请!”
7.二闯金桥山
金桥山秦宅大门紧闭,舒季灵看着门口皱了皱眉,扭身往宅子后面走,贺亦行跟在后面问:“要不要我上前敲门?”
舒季灵沉吟一下:“先进去再说!”
说着话两人到了一棵树前,树干三人多粗,枝叶茂盛,一枝老枝横进墙里。舒季灵道:“你从这里进去。”贺亦行问
他:“那你呢?”
“这里容易进,里面有人巡视,我自然不能从这里走。”
贺亦行恍然的点头:“啊……原来如此。”
舒季灵皱眉:“还不快点进去?”
贺亦行叹口气,顺着树干噌噌两下上了树,到了树上,低头看了舒季灵一眼:“我进去了,你自己小心!”
舒季灵不耐烦点头:“知道知道!你赶快进去!”
贺亦行在树上踌躇一下:“我知道,你救了人一定会直接去狮子山……”
舒季灵咬牙,捡起块石头作势就要打他,再抬头,人已经跳进了院里去。他捏着手上的石头牙磨的咯吱咯吱响,心道
,怎么从还不知道贺亦行还是个啰嗦婆妈的人!
舒季灵把贺亦行撇下后顿时觉得自己轻松很多,他不敢多做停留,径直饶到后院,认准了一处二层小楼就纵身进了墙
里。
墙里是一处流水潺潺的小院,小楼上有断断续续的笛声传出,并不熟练。舒季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准院内无人,
纵身就上了二楼,二楼窗子都开着,他从外看进去,就见一个青衫女子正背对他,舒季灵大喜,他当初初到金桥山就
四处打听舒孟灵下落,后来索性把金桥山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他弟弟究竟能被藏在哪里,百般无奈之下再次探山
却被秦仲章的人发现,还险些送了性命。舒季灵暗叹,当初秦仲章对他兄弟也算是不错,想不到那日见了他竟然会眉
头都不皱就一刀劈下,若不是他早有防备,只怕已经是命丧黄泉。
舒季灵想着跳进窗去,青衫女子听见身后动静,道:“越儿,不要胡闹,娘正在练笛子……”她说着回头来,一看来
人不是她儿子,登时吓了一跳:“你……你!”
舒季灵连忙上前道:“嫂嫂,是我,季灵!”
秦夫人仔细辨认,果然认了出来,喜道:“季灵?真的是你?你你怎么……?”她看了看窗户,疑道:“你怎么在这
里?”
舒季灵瞅着她,眼睛就发酸,想了想扑通一声跪下:“嫂嫂!你要为季灵做主!”
秦夫人一惊,连忙上前相扶:“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堆花谷养病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什么养病?!”舒季灵怒道:“嫂嫂你被骗了!我跟孟灵被大师兄二师兄算计了!”
“这……”秦夫人不知所错:“这是怎么回事?仲章说,你卧病在床,离不开堆花谷,还说……”舒季灵不待她说完
,急问道:“孟灵呢?嫂嫂,你知不知道孟灵被关在什么地方?”
“孟灵?”秦夫人蹙眉:“孟灵今早不是去了前厅么?”
“前厅?”舒季灵一愣:“他……他不是被秦仲章关起来了?”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二师兄干什么要关他?”秦夫人说完,想了想:“季灵,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孟灵前几
年在你三师兄的望海楼,去年才过来的,昨天还找了本谱子给我,你……你肯定是弄错什么了!”
舒季灵愣在原地,他被魏伯易封了神魂穴不会是假,上次秦仲章劈他一刀也不会是假,难道孟灵被骗了?他猛的回头
就走:“他在前厅?我去找他!”
秦夫人一把拉住他:“季灵!慢着!”
舒季灵回头,秦夫人温和看着他:“你脾气不好,仲章也是急性子,这事儿我去给你问问,你先回去。”
舒季灵皱眉道:“不行!我得亲自问个清楚!孟灵那小子若是也背叛我我就一刀杀了他!”
秦夫人不悦:“站住!”
“……嫂嫂。”
“你这孩子!就是这个脾气死倔不改!知不知道师傅就是被你这脾气害死的!”
舒季灵被戳到短处,一时语塞。
秦夫人软下声音道:“你在这儿等着,这里也没外人,我给你把仲章孟灵叫过来,你三个和和气气谈清楚!这之中肯
定是有误会。”秦夫人说着就走,临走还十分不放心回头嘱咐道:“你等着,若是走了我不饶你!”
秦夫人虽已嫁为人妇,可那摘花手却在江湖上罕见敌手。舒季灵不情愿点头,目送她离开。
秦夫人一走,小楼中寂静一片,唯有风吹树摇沙沙作响。舒季灵心中不安,等了一会儿细听附近也没打斗声音,不由
大为疑惑,心说这贺亦行做什么去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无?再看前院,也不见有人来,算算时辰等的也不短了,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