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后在嘱咐小二送来一盆热水,不大一会儿小二送了过来,贺亦行喊住他,摸出一小块银子来拿在手里把玩:“我问
你,这几天你可曾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白脸膛,眼睛挺大,长的很秀气很好看。”他说完又补充一句:“看
上去不是很和善。”
小二眼瞅着他手上的小银子道:“客爷说的人小的也不知道见过没有,不过,后街的日升客栈的伙计倒是跟小的说过
,他那儿来了个漂亮少爷,人长得好看,但是眼神挺凶!跟客爷形容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日升客栈?贺亦行笑了一下,把那小银子放在小二手上:“那人还在日升客栈么?”
“人?人不在了,前天走的!日升客栈的伙计还跟小的说,那少爷走的时候没钱付账,抵了一块上好的白玉。”
贺亦行闻言一愣:“白玉?什么白玉?”
小二仔细回想一下:“听说,是个白玉的小老虎?”他说完,就见贺亦行脸一下黑了起来,不由吓一跳,唯唯诺诺了
几声,就跑了出去。
贺亦行坐在那里自己生闷气,如今他是可以确定舒季灵就在金桥山了!可问题是舒季灵出云岫山庄的时候分文未带,
此时拿出来的那个白玉老虎,肯定就是他三年前拿来哄小元的白玉老虎!
三年前他离开云岫山庄前去应约,临走在朋友家看中一个白玉老虎的牌子,个头不大,但雕工细腻,古朴简单,他跟
朋友说了一声就拿了回去。回去后小元因他离开的时间过长而望着他泪眼婆娑,于是他就拿出了这个老虎,说是专门
给他买老虎去了,然后小元欢天喜地的就捧着老虎破涕为笑。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连小元睫毛上的水珠都
记得真切,到了舒季灵这里,竟然就为了几个铜钱把那白玉老虎抵了!
贺亦行气的连连深吸气,直挺挺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直奔日升客栈。日升客栈的老板还算是识货,东西还在手里。
贺亦行多余话没说,把剑往桌上一放:“老板,我出五十两,买你的白玉老虎。”
老板先是被他吓一跳,但是生意人脑子转的快,眼看这位凶神恶煞,若是不给,只怕是五十两也没得拿。于是马上差
伙计拿出了白玉老虎,恭恭敬敬放在贺亦行面前。贺亦行低眼一看,果然是小元那个白玉老虎,上面穿的线还是年前
他亲手给穿的。贺亦行黑着脸忍住气,问老板道:“那人走的时候朝什么方向走的?”
“方向?”老板看了眼伙计道:“朝……我看着是朝金桥山那边去了,可是那边也没什么路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
贺亦行捏着玉牌眉头拧了个疙瘩,朝金桥山去,前天走的,可是今天他在街上打听,也没人说金桥山最近进了刺客或
者去了贼!贺亦行心头一喜,难道他还没行动?
“五十两你去云岫山庄拿。”他说完就走,走了几步见那老板还跟在他后面,皱眉道:“你做什么还跟着我?”
老板小心道:“小老儿不知是云岫山庄的大爷到了,若是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呃……只是不知,大爷如何尊称啊?”
贺亦行想了一下:“我姓贺。”说着走到帐台边,拿了笔拿了纸,写了几个字:“拿着这个去,找唐希林。”他说完
拿着玉牌就走,出了日升客栈越走越快,心说舒季灵,若是让我逮着你,定要让你把这玉牌给我吞下去!
这晚,月黑风高,过了亥时贺亦行熄了灯,静卧三刻钟后,悄悄起了床换了夜行衣靠从窗子跃了出去,直奔金桥山。
金桥山其实并不高,可是夜里黑漆漆一片,贺亦行也只能看见山上幽幽亮着几点灯火。他花了一刻钟上了山,道路尽
头是一座宅子,门前两盏灯,在茂密枝桠间透着几缕弱光。贺亦行在树上看了一会儿,心说我先进去打探一下,若是
真有什么,再做打算。
他想着顺着树跳进墙里,进去后才发现这宅子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他飞身上了屋顶就要往里面走,走了没多远就听
见内院里传来喧闹声,屋顶上看,火把也是越来越多。贺亦行吃了一惊,他可以确定自己进来是未惊动任何人的,那
里面的喧闹是不是舒季灵被发现了?贺亦行想到此,加快了速度往后院而去,他借着树影跳下屋去,沿着假山树丛而
行,到一处水榭,前面月亮门忽然冲出十几个人来,贺亦行连忙收身隐匿于阴影中,那十几个人举着火把冲进来,后
面跟着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五官周正,眉头紧皱,隐约透着股萧杀。贺亦行暗道,这个人或许就是堆花谷的二
弟子秦仲章了。
那十几个人中有人道:“人就是进了这院子了!我亲眼看到的。”
秦仲章环视一圈这满园的花草树石:“给我搜!”
4.张记老店
这几句话贺亦行听的真切,心说难道舒季灵也在此处?他皱眉看着秦仲章眼中透出的几分杀气,若是舒季灵被他找到
,只怕大大的不妙。想到此处贺亦行压低了身形往后退去,院中此时颇算热闹,他也不必顾虑会发出声响,沿着竹丛
一直到一处假山石缝,他背靠石头正想绕过去忽觉黑暗有什么活物,贺亦行心头一跳,直接就把自己也塞了进去。
黑暗中一双眼睛满是怒火,正狠狠瞪着他。
贺亦行忍不住嘴角上扬,借势一把把人抱了个结实,那人挣扎几下,碍于空间狭小实在也没什么成就,贺亦行笑道:
“你竟然敢把那白玉老虎抵房钱?”
耳朵边是小元的声音,陌生的语调,咬牙切齿:“你果然是个不长记性的!”
“长什么记性?”贺亦行反问一句,然后恍然:“啊!我想起来了,你说你见我一次杀我一次,我可曾记错?”
舒季灵冷笑:“我还说过,让你记得绕道!”
贺亦行更加高兴:“可是这石缝内十分狭窄,舒少侠让我怎么绕道?”
舒季灵没说话,也没动,显然是气的不轻。贺亦行此刻佳人在怀,高兴的心花怒放,早把之前的怒气忘到九霄云外,
径自从身上把那玉牌拿出来:“你若是没钱跟我要,这玉牌可不要再丢了。”他说着去摸舒季灵的手,手还没抓到,
忽然听舒季灵一笑,贺亦行一愣再一回神,忽然一个踉跄就已经被硬生生推出石缝。
在灯火明亮的小小庭院内,贺亦行的忽然出现,显然成了众人焦点。十几个人哗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贺亦行瞅着那
石缝背对众人,愣了半晌才相信他是被舒季灵给推了出来做了挡箭牌。
身后有人喝道:“什么人?!竟敢夜闯金桥山秦宅?”
贺亦行捏着玉牌想了想,对着石缝里的人微微一笑,转身来不待那些人反应,忽然出招,轻易突破包围一角,秦仲章
等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出手,只一疏忽,他已经越过院前而去。
秦仲章咬牙:“追!”
很快一伙人便撤离庭院,走的干干净净。
贺亦行长到快三十岁,跑江湖也有十七八年,想撇开一干追杀者,也不算费神,唯一的不利就是对金桥山地形不了解
,一路跑出去,很快不知道了东西南北。
后面追的人渐渐给他撇下,不知为何秦仲章也没再追上来,贺亦行抱着树喘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忽然发现胸前湿乎
乎一小片。他捂着胸口愣了一下,猛然想起前一会儿,是舒季灵靠在这儿的。
贺亦行大吃一惊,难道他受伤了?还伤的颇重,所以秦仲章才没追上来?他皱眉,心说不好,恐怕秦仲章没追上来是
因为发现他们正在追的人,并不是他所伤的人。贺亦行有心想再回去,可拎着剑在林子里走了半天,竟然饶了一圈又
走了回来。他围着他抱过的那棵树转了两圈,认准了方向往前走,过了两刻钟再回到这棵树边后,贺亦行决定让舒季
灵听天由命,但愿他引开的这短时间舒季灵已经逃了出去。
大约两个半时辰后,东方渐白,贺亦行总算是认准了方向,趁着还没人下山回了客栈。
换了衣服,吃跑喝足,出门去要做的事便是挨家的药铺打听,一圈下来却没什么收获,于是贺二庄主微一思索掉头又
去了日升客栈,客栈的老板见了他如看见债主,陪着笑脸上来:“贺二爷,有何指教?”
贺亦行问:“我昨日问你的那个人,他住的那间屋子可还空着?”
老板一愣,犹豫一下:“呃……啊!啊空着呢空着!”
贺亦行见他说话不痛快,问:“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老板哈哈一笑,笑完了脑袋往贺亦行耳边直靠:“贺二爷您是云岫山庄的人,您就是好人,这金桥山虽然没招人惹人
,但是毕竟不是名门正派……”
贺亦行皱眉:“怎么?金桥山的人……?”
“二爷,实不相瞒,昨晚上金桥山的人跑来小店砸门,把那位少爷住的那屋给翻得翻砸的砸,弄得简直是不成样子了
!”
贺亦行背着手沉吟一下,对老板道:“金桥山砸的东西,云岫山庄赔你!”他说着低声道:“我问你,那些人可找到
什么东西没?”
老板喜不自胜,听他问话连连摇头:“没有!那少爷拾掇的干净,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贺亦行在外头找了一天,眼看着天也黑了下来,仍旧是没找到关于舒季灵的半丝消息,他一边纳闷舒季灵如何隐藏的
自己行踪一面担心他的伤势,忧心忡忡回了客栈,饭也没心思吃,直接回了客房。进了屋去,贺亦行点了灯就是一阵
呆怔,心说这舒季灵会不会是让他二师兄抓住了?
他正出神,忽觉屋里除他之外还有什么人。
贺亦行直觉的背后一阵发紧,暗道难不成是今天在日升客栈被金桥山的人跟上了?他若无其事打了个呵欠,起身来伸
了个懒腰,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把灯熄了。
灯一灭,屋里登时漆黑一片,黑暗中隐匿于他屋中的人呼吸一乱,翻身就要走,可还没迈出一步去,正被贺亦行抓个
正着。
贺亦行借打呵欠伸懒腰的功夫让对方放松了警惕,接下来灯一灭那人必然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第一反应通常是转
移位置,而这一动的声息,正是贺亦行要捕捉的。
贺二庄主黑暗中虽然不见得占多少优势,但好在方身手十分之不如他灵便,所以一招便将那人制伏,紧压在墙与床的
角缝里,贺二庄主左手扣住那人手腕,右手火折子一亮,正照着那人半个面孔,不由意外非常:“小元?!”
舒季灵扭头来恶狠狠瞪他:“什么小元?”
贺亦行愣了愣,也没放手,笑道:“舒少侠。”
舒季灵闷声咳了一下:“放手!”
“放手怎么可以?”贺亦行义正言辞道:“我可记得少侠说过,见贺某一次便杀一次。”
舒季灵瞥着他,僵了一会:“我此刻也不见得能杀的了你。”
贺亦行笑起来,十分之得意:“舒少侠改变主意了?不准备杀贺某了?”
舒季灵使劲把头扭过来,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小小的一簇火焰,:“本公子要杀谁,从没改过口!”
贺亦行扬眉,火折子叼嘴里,腾出手来就去解他腰带。舒季灵大惊,脸色泛白:“你……你做什么?!”
贺亦行凑近,笑的颇为阴森,牙缝里钻出几个字:“你说我要做什么?”
舒季灵大怒,有心要摆脱他的压制却因伤口而使不上力气,贺亦行由着他挣扎,丝毫也不松手,心说反正闹腾累了也
就没力气了!两人一挣一压,便贴的极近,舒季灵抬脚便踢:“滚远点!”
贺亦行哪里怕他这毫无章法的一脚?把人一下摁在墙皮上,一手捏着舒大少爷俩手腕,一手毫不客气抽了他的腰带,
“唰唰”几下就把舒季灵绑了个结实,拽着胳膊给扔到了床上。
舒季灵被他这一扔撞的眼前一花,挣扎起来瞪着贺亦行一语不发。
贺亦行也不管他,径自点了灯,回头来抱着肩膀就站在床前,眼瞅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不由叹息,小元虽然傻,但是
从来都是被他收拾清爽利索,脸上也是白净喜人,从来没这么花不溜求过……
舒季灵双手被缚,腰带被抽,浑身上下邋遢狼狈,就一双眼睛黑亮的吓人。
“你想做什么?”
贺亦行咧嘴一笑:“带你去堆花谷,让魏伯易再给你插上三根针。”
舒季灵不怒反笑:“你在做梦?”
“那倒是没有。”贺亦行悠然道:“不过想来魏伯易应该是很乐意的。”
舒季灵不说话,直勾勾看着他,眼里冷且狠,倒叫贺亦行想起当年林子里遇到的那头孤狼来。他叹口气,道:“你受
伤了?”
舒季灵冷笑:“与你何干?”
“与自然我无关。”
舒季灵怒:“你……!”
贺亦行说着在自己腰间包囊里找了找,拿出一个不大的小瓶子来:“你现在虽然与我无关,可是等你师兄那三根针插
上去,不就有关了么?”
舒季灵被他气的脸色苍白,眼前一阵晕眩:“你……无耻!”
贺亦行乐:“我无耻,你卑鄙,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你……!!”舒季灵咬牙,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热,眼前不住发黑,“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贺亦行吓了一跳,站在那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舒季灵一口血吐出,眼前稍微清醒一点,瞅着贺亦行那张微带茫然的脸竟然觉得十分好笑:“我若是死了,贺二庄主
是不是还想拖着这尸体前去堆花谷?”
贺亦行压根没想到舒季灵会被他气的吐血,虽然也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可是这档口着实让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回过
神来当机立断,上去就把舒季灵束缚解了,仰面扶倒:“是秦仲章伤的你?”一面问,一面要解他上衣,舒季灵拧着
眉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贺亦行懒的再跟他纠缠,就着腰带把舒季灵手又绑了起来,自嘲道:“总不会是上你吧?”
舒季灵脸色一青,抬腿来就要踹他:“上你个头……!”他骂道一半扯动伤口,忍不住剧烈咳起来。
贺亦行看着他瞎折腾:“你放心,你若是没死我不让你报恩。”说完一顿,又道:“你若是死了,我就提着你的尸体
布告天下,堆花谷邪四少被云岫山庄二庄主贺亦行手刃。”
舒季灵疼的死去活来,被他这句话堵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骂了几句渐渐也没了力气。
贺亦行总算看他稍微安定了下来,小心打开衣服,里面胡乱包扎了一下,血早透了出来,贺亦行皱眉,把床帘放下来
起身开门喊来店小二端盆热水来,等小二走了他回了头看了看床上,问:“你伤成这样,是在哪里躲了一天?”
帘子里舒季灵轻声咳了一下,有气无力道:“你说,是在哪里?”
贺亦行想了想,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舒季灵这一天就躲在他这屋里,他喜滋滋想到,这算什么?舒季灵对他还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