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部+前部地址————古镜
古镜  发于:2009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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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覆上酸涩的双眼,低低笑了出来,却掩不住其中的叹息。
也罢,也罢,斯人已逝,就算再怎么心痛,那张盈盈浅笑的容颜也不会出现了,往事,终究只能放在心底回忆。
轻盈,这以后,我也许不再来了,你有爹娘相伴,想必不会寂寞,待我去看尽天下奇秀风光,再来细细说与你听。
索性盘膝坐在白雪皑皑的草丛中,明月当空,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一边将佳酿倾入喉中。还是不如茶啊,摇了摇头,若不是出门在外,今日应该带一壶清茶前来拜祭才是。
“呆子,如此良夜一个人喝闷酒岂不可惜?”娇笑声自空寂的夜中蓦然响起,如风动铃摇,清脆异常。
我微微一惊,随即冷静下来,浅笑着晃了晃手中酒壶。“既然嫌我闷,不如下来来喝一杯?”
“嘻嘻!”湖绿色长袖在月光下飞扬起来,几乎要将整个黑夜覆住,如同一只翩翩飞翔的蝴蝶降落世间,我甚至被那一瞬间的风华惑去了心神,只能怔怔地看着。
“你记不记得我?”她指着自己粲笑如花,模样十分娇俏。
“当然记得,姑娘曾经救过我的小命,不是么?”我略略定了定神说道,与昭羽来苍澜的路上险些丧命的时候,便是这片横空飞来的叶子挡下了来势汹汹的长剑。还有一次,是在客栈里借大汉的手来捉弄昭羽,不过我并不想说破。

“你知道?那时我并没有露面。”她偏头。
我从袖中摸出一片翠色晶莹的玉叶,微微笑着:“这片柳叶,是不是和姑娘腰间所缀的一样?”
“不错。”她瞄了自己身上一眼,咯咯笑起来。“至于这片叶子,就当送给你吧,也好让你忘不了本小姐的大恩大德。”
“却之不恭。”我含笑将它收回,想着哪天囊中羞涩的时候兴许还可以派上用场。
“你真个呆子,连有人要害你都不知道,还跑来这里喝酒,累得我也要跟着吹冷风。”她拧眉抱怨。
“姑娘的意思是……”我想起自出了苍澜之后一路的异样。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喽。”她似乎存心吊人胃口,却见我没有丝毫不耐,才慢吞吞地续道,“一路上都有人跟踪你。”
我点点头,“然后呢?”
“你不信?”
“当然信,”我轻笑,“我并没有令人顾忌的武功,他们却迟迟没有动作,想来是因为姑娘的缘故吧。”
“真小看了你。”少女掩唇而笑,眼波流盼,抬起的玉腕皓然如雪,说是绝代佳人一点也不为过,就连秋云罗,似也要略逊一筹,惟有画像上的娘,才可与之相较。“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更要时时和我在一起哦。”

“你的意思是和我同路?”
见少女点点头,我不由有些头痛,自己可没忘记她捉弄昭羽时的古灵精怪。“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狡黠一笑。“我知道,可是不会告诉你。”
“我好象没做过什么需要被人寻仇的事吧?”思索半晌之后仍是苦笑。
“你难道没听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么?”
“是是。”我漫应着,心想从她口中也不会听到什么实质有用的话了。“既然如此,那又与姑娘何关呢?”抛过去的眼神颇有阁下未免多管闲事的意思。
她却毫不以为忤,继续笑吟吟地有问必答。“因为受人所托,当然要忠人之事。”
受何人所托,又忠什么事?我揉揉眉心不愿再费心去猜绕弯子的谜题,却也不甘这样不明不白被人算计的感觉。“那姑娘想与我同路到几时呢?”
“姑娘多难听。”她伸出手指晃了晃。“我比较喜欢人家叫我的名字,柳絮。”
我被她的动作逗笑,心中压抑也不觉消了几分。“好吧,柳絮,我们要走到哪里才可以分道扬镳呢?”
“时候一到自然分晓,况且,和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一起,可是别人三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呢!”佳人笑容灿烂,就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然而她武功诡谲莫测,已在高手之列,人家硬要同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柳絮,来意成谜,身份成谜,说不定,连名字也不是真的。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她必须易容。和这样一个绝代佳人同路,麻烦的总归是我而非她。 然而,也并非全无乐趣。
时而深沉,又时而天真若稚子的少女,那种眩目的笑容,足以将所有人的视线牢牢吸引住。
连着两天的大雪将我们欲走的道路阻住了,不得已只得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待稍霁时再上路。这样的天气,我是可以窝在温暖的屋内捧杯热茶临窗而坐惬意赏雪并引以为乐的,然而某人例外。柳絮自称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致,一时兴奋莫名,竟像个小女孩般又叫又跳。看着她伸出手去抓那入手即化的雪的动作,不由想起了小时候与轻盈一起扔着雪玩的情景,便也感染了身旁少女的些许快乐,被她拉着出了门去看雪景。

而事实上证明,乐极是会生悲的。
“你看你看!”身旁那个不安分的人扯着我的袖子扯得都快裂开了。循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本来是一大片湖水的地方现在罩上一层薄冰,像极了凝固的琉璃,丝丝寒气从上面沁出来,添了几分神秘飘渺。

“没想到冰雪原来是这么美的啊。”柳絮双眼发亮地赞叹,转眼已飞身向湖面掠去,足不沾地,浅绿色的宫裙在寒烟中漾起一个又一个的弧度,极尽优美。
我虽然不能赞同她的行为,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九天之上踏云起舞的天女一般清艳而妖娆,魅人的气息不自觉一点点溢了出来,看得我几近屏息。而我无法赞同她行为的原因是……

嘶的一声闷响,平如镜面的薄冰以她足尖下为中心,继而向四面八方裂开去。“快点上来!”我忍不住朝着她急吼。她却望向我,甚至还顽皮地眨眨眼,纤细足尖一点便欲起跳,怎知脚下一滞,而那薄冰被她这一踏又恰好破碎融入水中,于是整个人便这么直直地摔入冰天雪地的湖里。果然!我掩额叹息,惨不忍睹。

温暖的屋内,炉香袅袅燃起。
鼻头因为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而通红,已裹上好几层毛毯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一双水漾的眸子心虚地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我。若不是那时旁边正好有一根撑船的竹竿将她拉了上来,她现在只怕已经可以在湖底长眠了。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她讷讷地说,声如蚊蚋,显然不是惯于道歉的人。
“嗯哼。”我懒洋洋地爱理不理,想起自己被连累得一身湿透的衣裳,便犹有几分微愠。
“哼,是男人就不要这么小气,不就是湿了衣服嘛,我还得了风寒呢。”她见我如此反应,立时恢复本来面目。
“好说,如果柳小姐愿意解了我身上的盈香,我也绝不至于如此小气。”
“啊,你在说什么呢?” 如花笑靥真诚无比近在咫尺,双眸更是盈满迷惑无辜,若有旁人在此怕是要怀疑我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慢条斯理地举起袖子在鼻前扬了一扬,抬首对着她轻笑。“可惜分量下得太少了,如果能再加一样东西神仙也会被醉倒。”盈香,名副其实的满袖盈香,只是中毒者的感觉就不怎么愉快了,失去心神,继而对下毒者言听计从。

“什么东西?”她兴致勃勃地凑近来。
“告诉了你好让你继续拿我下药?”
“不要这么说嘛,告诉了我,你就可以……”话未落音,便被几个喷嚏打断。
见她使劲揉着鼻子的模样,我不由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招手,那心情如同看着一个胡搅蛮缠的妹妹。“过来。”
“干嘛?”这样问着,娇躯还是乖乖地靠了过来。
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覆上那头湿漉漉的长发,一点点让它在手中恢复原本飘逸的模样。“再不擦干明天也起不来了。”
“真舒服。”她眯起眼,索性整个人蜷了上来,将头靠在我膝上任我擦拭。
“喂喂,你别睡着啊。”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的眼皮渐渐合上,美人投怀我却一点荣幸的感觉也没有,只想着她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居然重得不得了,连膝盖都被压得隐隐作痛。
“唔……”她被我摇得清醒了一些,眼睛微微张开。“别吵,让我睡嘛……”说罢将脸蹭了蹭,又凑近了些。
无奈地看着这个叫也叫不醒,拉又拉不开的人,只好任她枕着,一只手压在桌上静静看书,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唉……”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隐没在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屋里。
本想往西去大漠,却被她千方百计软硬兼施地拉着往东。
几日下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柳大小姐,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
“凤台。”伊人巧笑倩兮,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凤台,擎天门?我一怔,不动声色。“你到底受何人所托?”
“还有何人?”她摊摊手,“正如你想。”
慕容?我蹙眉,顿觉思绪有些混乱。“那跟踪我的那些人……”
“自然是另一拨人马了。”似怕我不明白,她又加了句:“你是可以要挟他的筹码,而我可以一路保护你,这就是他要我做的。”
筹码是在说自己吗,思及慕容,又想起在苍澜中毒时的那些日子,方寸不由又乱了几分。“那么你要他做的呢?”看柳絮的模样语气也不似擎天门的人。
“聪明!”说罢竟雀跃地拍手,看着我的眸子多了几分期待。“你还是关心他的,是不是?这也难怪,人家为你解毒,又默默守侯,还为了不让你为难特意先走,他的心意连死人都要感动得跳起来,何况是活人呢?”

陡然一震,他的离去,竟是为了这个原因么?
见我愕然不语,她又继续加火添柴。“这样的人,我也想嫁呢,你再不决定,他就要被人抢走了!”
“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卖力地为他说话?”我啼笑皆非地敲敲她的额头。“说重点,你们之间的交换条件究竟是什么?”
“这个吗,你去到那里自然就知道喽。”
18
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却也真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被她拉来凤台,路上饱受精神折磨不说,还得像个傀儡木偶般被东拉西扯,哪里有热闹看,哪里就有柳大小姐的身影。偏偏这时候的凤台,却是人多得有些异常,满眼所及的刀剑钩戟,寒光灼目,几欲凉入心脾。

“奶奶的,观完了礼又要去赴三月初三的试剑大会,老子忙得跟赶场一样了!”人来人往的客栈中,即使哗语鼎沸也掩盖不下这个粗犷的声音突兀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靠西边的位子上,一名粗豪的汉子喝了一大碗酒,寒冬腊月,额上的汗水却还不停地往下淌,仿佛刚赶完一段长长的路。

“又没有人叫你一定得去,这相隔千里,一来一回不是赶死了?”另一个声音小声地嘀咕着,却恰好让客栈里大半人都听得分明,再望过去,竟然是与大汉同桌,只不过身形干瘦,衣衫又洗得泛白,看起来十足猥琐。

“哼,擎天门主成亲,女方咄咄逼人,男方却毫无反应,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保不准又是一场风波,不看白不看,老子当然要来瞧瞧热闹。”他说罢仰天又灌了一大口酒,熟稔的语气似与干瘦老头相识,话说得极快又条理清晰。“至于那三月初三的试剑大会,但凡习武之人谁会不想去瞧一眼。”大汉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只管埋头喝酒,然而他的话却引起了在场大半人的共鸣,不约而同地现出一脸心有戚戚然的表情神色,显然来到这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静静听完,我了然地望向柳絮。“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
“不错,这也是他要我做的。”她偏头看我,颇带几分疑惑。“你以为这个消息是假的?”
“不,我相信是真的。”轻轻转动手中小巧的酒杯,看着这里的一切在酒光潋滟中倒映出来的迷离。
“可是你无动于衷。”水眸眨了眨,伴随着斩钉截铁的语气。
“如果成亲,他又何必让我来这里,炫耀吗?”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不像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
“既然你这么了解他,却又为何还要任我带你来?”柳絮嫣然一笑,却似乎更迷惑了。
“如果我不愿来,你会由着我吗?”见她摇首,我笑道,“那便是了,这是原因之一。”
“之二呢?”她尚且不满意,非要追究出一个根底。
我只一笑,不再言语。他要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竭力忽略自己还会为他担忧的那份心绪,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莫名的隐忧又渐渐浮现出来。
此时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两个身披雪氅,头戴斗笠。小二忙迎上去,他们却并不急着落座,先拍去沾在身上的雪花,又缓缓扫视了客栈一周。
这几人实在显眼,连带地客栈的人也纷纷回以注目。我并没有抬头,天寒地冻,只顾着将手拢在刚温过的酒杯上取暖,满足地长叹口气,自然也没有看见那为首的其中一人视线落至我与柳絮这桌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便取下斗笠朝我们直直走来。

“惊鸿。”声音不大,却似压抑着什么,让我愕然抬首。眼前之人清俊而秀颀,只是惯于带笑的眼角此时却溢出一丝隐隐的激动。
我一怔,淡笑点头。“君左使。”再见到君陶然的那一瞬间,确实莫名震动,然而却很快平静下来。
毕竟从前的那件事,不是他能够作得了主的,而因为在当初冥月教江南分堂的际遇,我们甚至还称得上君子之交。
君陶然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仿佛忧伤,然而他那样的人本也不会有这种表情,所以我只疑心自己看错了。他也笑了起来,这回却多了几分欢喜。“看到秦公子平安无事,君某真是不胜高兴,我可以在这里坐下么?”

我扫过他身后的几人,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三年前的事……”
见他又要翻旧帐,我淡淡摆手阻止了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纵使不想怪他,却总仿佛已隔了什么,不复三年前的天真无忌。
那种奇异的神情又在他脸上一现而过,随即恢复爽朗的笑容。“好。”略一转首,这回带了几分惊讶,“这位姑娘是?”
柳絮却一反常态地爱理不理,手拿着筷子有一拨没一拨地搅着盘中的菜,显得十分无聊,她的姿色本是倾城,却在我的要求下易了容,变成一副清秀普通的模样。
此时与君陶然同来的那个人对着随从模样的几人交代了几句后,转身笑吟吟地:“不介意我也来凑个热闹吧?”话说着,人已坐了下来。
君陶然看了他一眼,向我们介绍:“这是萧右使,萧令。”
萧令十分有礼地朝我们含笑点头,举止温文,不像江湖中人倒似一个教书先生。
“你们也是来观礼的?”一直不开口的柳絮突然问,顺道也挂上了她一贯甜甜的笑靥。
“……也算是吧。”君陶然并没有立时回应,只看向我这边,见我没有丝毫异样,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明白他之前对我与慕容的事也知之一二,三年下来,又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显然心中诧异种种,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抬眼所及,这才注意到两人的眉宇之间皆泛着淡淡疲惫,更衬得一身风尘仆仆,似刚经过千里疾驰。

“惊鸿,你这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君陶然突然问道。
遇到什么人?我愣了一下,缓缓摇首。“你指的是?”
君陶然苦笑了一下,抹了把脸,摇摇头道,“没什么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落拓的模样,莫不是冥月教中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向来谈笑自如的他至于如此烦忧。
“君左使的意思是,秦公子是否见过教主?”一旁的萧令冷不防插了进来,不愠不火的语气让人不由将视线放在这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他看起来,绝不像外表如此平庸,莫怪能坐上冥月教一人之下的右使之位。

然而君陶然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飞快皱了下眉。我心中诧异更甚,只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兀且毫无理由,看他们的神态又不似说笑,我想着,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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