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春蚕 第二部)————桃桃
桃桃  发于:2009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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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双眼凝视着拥吻已久的魏鹏,永福粗喘中,心头也不禁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也开口:「我也……」突然发觉自己想说“我也爱你”,就害羞地住了口,本已因欲望而潮红的脸上更增红艳。

魏鹏好想听永福把那句话说完整,他摒息地等着。
等待中,却见永福开始手忙脚乱地帮自己整装,慌张地说:「你会冷!」
永福的不顾他自己委屈还惦念着魏鹏光裸的上身,让魏鹏心中一甜,又把永福揽进怀抱紧紧拥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都不会冷了!」


※※※


还没等来君无邪,两人倒先迎接了皇甫衡容的到来。
皇甫衡容微服出宫,身边谁都没带,学师父从后门翻墙而入,避开所有下人的视线,隐密地往魏鹏寝居前进。他自己也是被连日的大雪闷在宫里闷得慌,放晴了两三天后,趁着朝事处理告一段落,才逮着机会放下国事,从宫里偷溜出来。

这一溜进魏鹏寝居的前厅,就听见房里传来魏鹏的嬉闹声。好啊!我倒要听听子居你趁着永福还没醒背着他偷做了些什么事!皇帝这可当了回梁上君子,运起神功不偷东西却偷听。
『该穿这件!你把身上那个脱下来!快点!』魏鹏的声音带着笑意。
『不要!你别脱我……啊……』这声音有些熟悉。
『都说你用不着再穿下人的衣服了,你怎么都不听话!』布帛的拉扯声。
『我……不习惯……别!别拉……唉……』
『我不都跟你说了嘛?你本来就不是下人的!』
『啊……小王……』后面的声音被硬生生堵住。一阵亲吻的声音……
过了好久……
『跟你说过要叫我什么?』魏鹏的声音喘着。
『……鹏哥哥……』
『乖,再亲一下。』
皇甫衡容越听越是义愤填膺,心想,我把永福交给你照顾,你说爱他,就是背着他跟其它下人苟且吗?气不过自己当成弟弟般疼爱的永福遭受这种委屈背叛,皇甫衡容立马冲进魏鹏房里,却在看见站在床边那两人的身影时,气愤消失得无影无踪。

「永福?」那被惊动而瞧着自己的人,不是永福是谁!
「表哥?」好家伙!来得让我一点察觉也无!魏鹏也惊讶。
皇甫衡容抢过去,也不管永福身上现只穿著单衣,伸手一把拉过永福的双手,把永福抓在身前上下打量着,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兴奋地直问:「什么时候醒的?」
这景象看着让魏鹏酸味直冒,忍不住又一把将永福夺回自己臂膀中,应了皇帝一句:「三天前醒的。」
「好!好!醒了就好!子居,你怎么没派人来通报一声?」皇甫衡容高兴地责怪了下魏鹏。
「你隔三岔五的都会来一趟,来了就知道了,这还需要特别通报嘛……?」魏鹏理所当然地说。
「说这什么话!醒来好!让我也能替你们高兴一下啊……可,又有点不好,那以后谁听我诉苦啊?」皇上脸上出现了令人玩味的无奈。
「滚你的吧!你当我家永福是你垃圾桶?」魏鹏开玩笑地做势踢了皇帝一脚。
「喂喂喂!好歹我是皇帝,有人对皇帝这样说话的吗?」皇上一点也不以为意。
永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惶不安地说:「皇上万吉……」
「唉唉,别跪!你也是我家的永福,子居没跪上,你怎么跪上了?起来起来!」皇甫衡容伸手搀起永福。
「什么永福也是你家的?别乱兜!」魏鹏笑着轻轻扫了皇甫衡容一掌,又把永福带回身边。
「我早就决定要在永福醒后,下诏认义弟,封永福为昭义侯,他当然也是我家的人!这事我跟师父提过了。……还有,你们俩快把衣服穿好,我去外间等你们。」
永福红着一张脸,忙拿起床上的衣物往身上套。
「就跟你说不准你再穿下人的衣服了……」魏鹏抢下永福手上拿着的衣物,打开窗子往外丢。
皇甫衡容摇摇头,笑着往外间去。
[9]
小王爷上朝去了,因为之前皇上来访时说了,永福已经醒来,不必魏鹏整天待在他身边亲自照料,要魏鹏共体时艰,分担皇帝的重任,帮皇帝处理国事。
皇上也说要先让永福再修养一阵子,不久后再宣诏封君永福为侯。以后魏鹏上朝永福就跟着入宫,退朝后能让皇帝跟他说说话。永福听到受封就开始惶恐着拒绝,直到听到皇帝要跟自己说话而产生纳闷时,那惶恐才被疑惑所取代。那天皇帝走后,才问魏鹏,魏鹏说那是他失魂期间,皇帝曾受君无邪所托照顾他大半年,照顾期间常常去跟毫无反应的永福话家常。说到这件事,魏鹏才有机会把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对永福描述清楚。

永福却开始纳闷,现在他醒了,皇上对他说话,他也不会没反应了吧?那皇上还要继续跟他说话吗?
魏鹏的示爱、皇上的封侯,其实让永福一直处在一种不确定的状态,总觉得清醒之后的生活太美好,好到不像真的。他常常趁魏鹏不在身边,偷偷用力捏自己一把,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作梦,往往痛得自己激出泪来。有一次魏鹏指着永福手臂上的淤青,紧张地问他怎么弄的,他据实以告说是自己捏的,被魏鹏又亲又舔地念了大半天。所以他只能偷偷地私下捏,还只能捏魏鹏瞧不见的地方。

魏鹏也跟家里所有下人都交代,说永福最近被证实原来是魏家世交的后辈,今后要以公子礼见之。这让永福别扭了好一阵子,根本无法调适。对疼爱他的魏忠,永福还是像以前一样亲昵,只是其它下人现在看到他都君公子君公子地叫,让他浑身不对劲。以阶级定下的距离一拉开,原本会一起打闹的同僚,现在面对他,眼里都多了分羡慕,行为上多了些保留,总之不再像以往那么毫无顾忌。这使得他好想求魏鹏让自己回去当下人。

躺在书房前廊下的暖椅里,腿上趴着看到一半的书,透过眼前才冒出新芽的扶疏叶影,仰望一片澄蓝的天空,这种氛围与感觉让他想到跟着魏骥出游的那两三年,往往在某处逗留而魏骥让他自己出去玩时,自己躺在草原某处嘴里咬着草根晒着太阳仰望穹苍的悠闲。但那悠闲中却隐隐带着急迫,隐含想早日见到魏鹏的渴望。

在外的那几年,他总是想家,想魏鹏所在的那个家。不管随魏骥走到哪儿,他的心思总没带全,一大半儿还是留在家,脑海里老是盘旋着与魏鹏一起的回忆,就算那些都是些魏鹏想法子作弄他的回忆,他也甜在心头喜滋滋地想着。魏骥带他一路游历去找魏鹏,他满怀希望就期盼快见着魏鹏,却连着两次扑空,心情就像从高空掉落,空虚得难受,连魏骥都瞧得出他的落寞,只是他看不出永福始终受着相思的煎熬,还怡然自得地游山玩水一边仗义江湖。

现在永福坐在这,却心不在焉地纳闷着不晓得魏骥游到哪一方去了。
眼前宁静停滞的院景,叫眼角那抹白灰的闪现更加突显,定睛一瞧,永福震惊了。
「爹……」他怀疑地叫出声。站在眼前的人跟爹长得一模一样!
「永福。」这声音也跟爹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是这爹比印象中的爹更为高大。永福不由自主地想站起身。
「别起来,你坐着就好。」爹说,露出慈爱的微笑,连这笑都同以往别无二致。
脑中浮现出小时后,爹常常抱着自己的景象与感受。泪水忽地盈满眼眶,永福伸出双手,他想抱爹,好想抱着爹爹!
白灰人影闪眼间就移近,站在永福跟前,让坐着的永福从大腿处抱了满怀。君无邪轻拍着永福的肩膀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醒来就好……」
「爹……」
「我知道你想你爹。鹏儿对你说过吗?我是君无邪,是你伯父。」君无邪还是温柔地说着,缓缓拍着永福肩背。
「伯父!」永福抬头看向被自己抱着的人,君无邪的脸庞与他展现出来的宠爱与已故的父亲一模一样。「伯父!」说着又一头埋入君无邪腰间,紧紧抱着。
「永福……清醒后,有哪里感到不适没有?」
「没有……爹……」好希望抱着的就是爹!可以让自己多叫几声爹……抱着伯父,幼时爹教自己识字、爹教自己背文、爹带自己上街的愉快记忆一一浮现。
「想爹吗?你想有征吗?……我真傻,你当然想的……」君无邪尽其一生除了醉心于武学,心里能留人的角落就一直被自己的双生弟弟占着。他还记得君有征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样子,有征心满意足,还亲口许下来世,这成了十年来,他唯一可追忆的甜蜜。甚至那时,他也下了决定,要把永福当成自己的儿子,他和有征的儿子。「你可以把我当成爹……如果你……愿意的话……」

「爹!爹!爹!」他愿意的,愿意把伯父当成爹。永福抱着君无邪叫着,把眼泪都往君无邪身上抹了。
「好了,既然身体都好,那么我也不担心了。鹏儿待你好吗?他若敢欺负你,要跟爹说啊,爹会教训他!」君无邪宠溺的语气暖了永福的心。
「爹……他对我很好……」爹这么问,不会是知道魏鹏与自己已经在一起了吧?而且自己是跟男人在一起,爹不会责怪吗?想到这就不禁心慌,脸也红了。
「鹏儿跟你提过我爱着的人吗?」君无邪离开永福身边,走到书房外院子里的一颗梅树下。
「没有。」魏鹏没告诉他伯父的任何事,除了救自己。
永福的回答让君无邪当下决定把这段对有征的爱恋永远埋藏心中,因为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永福该承担的。只说:「我爱上一个男人,也许这是我们家的血缘吧。……我想你爱着鹏儿,鹏儿对你也有很深的感情吧……」

原来伯父爱的也是男人……他说这是我们家的血缘,那么爹呢……爹爱的也是男人?!爱上男人这件事也许是不必慌了。不过,小王爷对我有很深的感情?这话听起来就是那么不真实……永福恍然。

看到永福的表情,君无邪轻笑。
「你知道你还没醒时,他是怎么照顾你的吗?」
永福摇摇头。他问过,魏鹏只是笑着用双臂拉近他、紧紧拥着他,什么也不说。
君无邪微笑。
「他给你把屎把尿,照顾汤药,喂你吃喝,帮你擦洗沐浴,绝不假他人手。你啊,失魂的时候,什么都要人照料的。」
永福傻了,愣愣地站了起来。
「能走动吧?」君无邪本来以为今天来又会看见不言不动的永福,是来给永福看诊换药的,没想到永福醒了。怎么醒的?难道是这趟用对药了……
「能……」永福慢慢地走向君无邪,已没有以往走路那种大踏步的开阔,反而有些摇曳。
永福无法想象照顾自己方便的魏鹏,贵为护国大将军,应该是替自己找个贴身的下人来照顾自己吧,不需要事必躬亲啊。是不是就因为他一直照顾着自己,所以,刚醒来那几天,一到特定时刻,魏鹏总会问他想不想如厕,还一副紧张他不能自理的神情。

这是真的吗?小王爷说着爱着自己,这真的可以当真了吗?不再是作弄?不会再受伤?
他听魏鹏说过,伯父曾告诫皇上,如果自己醒来,还愿意回魏鹏身边,才让皇上告诉魏鹏自己的所在。这表示伯父是维护自己的,他不想让自己受到魏鹏的伤害。所以如果现在伯父也相信魏鹏对自己的感情,把自己托付给魏鹏,自己是不是就无需再害怕什么、再怀疑什么。

「爹,我可以相信吗?我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永福迟疑地问。
「你想相信吗?」这个问题让永福心中一凛。
君无邪低头向身侧的永福低语:「没有人能为你下决定,你的任何选择都可能产生你预料不到的事情。一旦你决定,就勇往直前,并承担可能会有的意外。你想要什么呢?你觉得你该怎么做呢?厘清思绪,正视你的心意,下个你想要的决定吧。」

永福似乎被这番话触动而心有所感。


※※※


皇甫衡容一提及要给永福封侯的事情,着傅庭君行文各部着手办理。傅庭君心中掠过一阵惊骇,满怀的不乐意、不愿意由衷涌出。
「微臣斗胆敢问皇上,皇甫皇朝历来封侯非皇亲国戚不封、非与国有功者不封,君永福何故可受封昭义侯?」
皇甫衡容眼底星芒一闪,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傅庭君的嫉妒与不悦。庭君啊庭君,你为何要如此敌视永福啊?
皇甫衡容除了武功是皇甫王朝史上第一,他的帝王术、相人术该是皇甫王朝有史以来最强的帝王,且在君臣长期下来的共处之下,皇甫衡容其实非常了解傅庭君,然而依照他选择伴侣的条件,傅庭君这种极富深沉心机的人,他防都来不及了,能远离就远离。但皇甫衡容却发现他这次的喜欢完全不同于以往,这喜欢毫无道理可言、可循,就在他越了解傅庭君的同时,他也越陷越深,他并非不曾以理智制止自己,但每次接触了傅庭君后,才知道他对着傅庭君根本毫无理智可言,喜欢越发增加,爱恋也越深。还好随着神功日进,他知道对傅庭君的情感虽抹灭不了,但他还有能力随遇而安,也不想再骚扰傅庭君、不做让他讨厌的事,一切止乎君臣之礼,能以这样的关系让傅庭君伴在自己身边,也是不错了。继而,也不奢求到底是否能从傅庭君那里得到任何形式的回报了。

只是,虽说不求傅庭君的任何回报,皇甫衡容内心里还是隐藏着希冀,希冀着如果傅庭君真的能跟自己在一起,那必定不是因为傅庭君对他有任何方面的亏欠而觉得必须回报的恩情,而一定得是要傅庭君毫无犹豫、不折不扣、心甘情愿、全心全意的感情。他从未对任何人、或任何一段感情有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定想法。这也是他从未尝过的苦情滋味啊!

也许是太在乎傅庭君的感受了,皇甫衡容竟有些安抚傅庭君意味地和颜悦色对他说:
「永福是皇亲国戚,朕认他为义弟了。永福绝对与国有功,因为他为朕消弭了许多心头烦闷,使朕可以清楚地理好国事,朕这些时日以来若是没有永福,也许在很多施政上会出现很多错误啊。这回答了你的疑惑没有?」

还有一点,皇帝没说,那便是他对当初下手给永福禁制造成永福截去脚趾怀有相当的愧疚,所以才想给永福爵位,让永福往后能生活无虑。不说这一点,也是因为皇帝不想让傅庭君觉得这个封爵最终是因傅庭君而起,因为他这个皇帝是为了要帮傅庭君才去做了那样的事。他就是不想让傅庭君觉得欠了自己什么。

虽则就算皇甫衡容说了,傅庭君根本也不会觉得是他自己导致永福所受的苦难。
「这……,多谢皇上为微臣解惑。」傅庭君听了,更不满意了。原来皇上越不来亲近自己,是因为有永福在的关系?心里竟开始燃起一把怒火,灼烧地疼痛着?
看着傅庭君微蹙的眉头,皇帝也知道刚才那番话惹恼了傅庭君,心中不无无奈。好象对着庭君,他说什么都不对。他只有纳闷着:这会儿,庭君又是为了什么恼怒啊?
「那么明日早朝朕就宣诏,你着手去办吧!」皇甫衡容笑着摆了摆手,不等傅庭君回话,就吩咐郑谊去太枢院找宰辅张清。
他不爱我了?他不爱我了吗?!傅庭君慌张躬身送驾,心里怨怒剧增。君永福!你已经抢走了子居,还不知足吗?我绝不允许你把皇甫衡容的心抢走!不允许你!圣上只能爱我,我要让圣上只能爱我!只要你不在,皇上就只能爱我……想办法!我要想个办法……

[10]
从永福失踪到被接回将军府这段时间,傅庭君其实就越来越少去找魏鹏了,因为每次他去找魏鹏,魏鹏总是因为悬念永福而心不在焉。加上他总在无意间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皇上,永福醒后,他知道魏鹏爱恋的目光绝对不会折射向他,反而将整副心思都用来思索着该如何夺回皇上的注意。

永福封侯后,曾有几次跟着魏鹏进宫,朝后被召唤到养性阁说话。能进养性阁,那是天大的恩赐,所有朝臣当中,也只有宰辅张清、护国将军魏鹏进去过,他傅庭君都还没进过呢,这也让傅庭君因嫉妒而闷怒了好半天。对傅庭君来说,皇上对永福的好,是他前所未见的,比之先前缠着自己时的那种对待要好上百倍。可是,他哪里知道,永福的存在对皇上来说,是一个能让皇上轻松下来、让皇帝暂时拋开后宫的尔虞我诈与繁重国事的重要管道。永福的单纯与太过老实养成了皇甫衡容对他的绝对信任,这在历来所有得时时提防着周遭的皇帝之中,可能是绝无仅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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