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绝不可能。克林不会躺在这儿,克林不会变成这样。克林,克林,克林他--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克林?
克林昨天还在和我一起打球,那欢蹦乱跳的身影怎么可能会是躺在这儿一动不动的人呢。不。
克林昨天还跟我斗嘴、打闹得起劲,那脸上总挂着笑容的调皮样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全身裹着纱布的人。不。
克林昨天还在跟我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那个时时刻刻充满欢乐的乐天派男孩绝不会是眼前这副僵硬的活死尸。不。
绝不会!绝不会!这绝不会是克林!c
"敬磊"眼前有一个女人紧紧抓着他的手,支撑不住悲痛带来的重量,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嘴上仍不停地抽泣,他的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真实且可怖。他一点也不想听到。"敬磊,你终于来了。你快来看看我们家克林吧!我们家,我们家克林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克林啊,我的克林......"含糊的字句夹杂在哭声中,更显悲怆。
克伯伯上前扶住妻子,在苍老的脸庞上有着明显的泪痕。
"阿姨,叔叔,克林,克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克林家的两位老人面前,洛敬磊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已经失去一个健康、活泼的朋友,仅仅是一天的事。
克伯伯满含泪水地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是医院接受了一名严重受创的病人。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学生证,于是打到了学校询问。
当我们赶到医院时,克林他,"停顿了好长时间,吸吸鼻子,努力压抑再次涌上的泪水,缓缓地开口,"那副样子,连我们当老的都认不清。医生说,说他手脚全断了,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总之是很严重的内伤。这辈子恐怕,恐怕都要躺在病床上度过了。"搀扶起爱妻后,他转过身去,从那颤巍巍的身影可以猜测出--他已经控制不住痛不欲生的情绪,在无人
看见的地方渲泄自己的情感。
"克林,我的克林。"克伯母仍在不停悲伤的呓语。
"克林他,那些伤,那是--"洛敬磊有些不太明白。
克伯伯转过身来看着他说:"医生说那些伤是让人硬生生给打的。看那下手的程度,也绝不会是一个人。敬磊啊,你知道克林在外面到底惹到过什么人吗?那些混蛋把他打成那样
。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他们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没有啊,克林一向对打架斗殴的事都敬而远之。而且他平时嘴很甜,大家都很喜欢他的。也没听他说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这样?"洛敬磊极力在脑中搜寻着可能的信息,却
一点帮助也没有。他满脑子都是克林各种各样的笑脸,那个一直陪着他走过青春岁月的大男孩就这样永远,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不,这不该是真的。克林,克林你起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克林"克伯母一个箭步跑到克林的病床前,"克林他醒了,醒了。克林,你快看看我,我是妈,我是妈啊!克林......"
唯一能动的眼睛茫然的转动,克林空白的大脑毫无意识。
直到他的床边围满了人,直到他对上洛敬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啊--"凄厉的喊叫充斥病房,似乎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克林一副急欲躲往床角的举动吓坏了众人。想要上前制止他,却不料碰到了他的伤处,惹来他更多的惨叫。
"克林,克林你怎么了,你别怕,已经没事了。"洛敬磊上前靠近他面前,极力地安慰受惊的他。
"啊--"像是受到更多的惊吓,克林闭上眼睛摇着头,颤抖着绷带包缠的庞大身躯,一副处在极度恐惧中的模样。
"克林,克林你到底怎么了,我是敬磊,我是洛敬磊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洛敬磊站在床边皱紧眉头,十分不忍看到这副景象。
"啊--"克林在听到那些话后,尖叫声更是提高。晃动着的身躯来到了床边。在众人来不及的情况下,重重摔在了地上。"啊--"身体上的痛楚传来,惹得他更是声嘶力竭的喊叫。
"克林"克家夫妇慌忙上前要抬起儿子,可手在刚碰到他的纱布时,便不经意地牵动他身上每一寸的伤处,引来他更惨厉的嚎叫。
"克林,我的克林啊!"
"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医生和护士赶来,在他的输液中注射了具有镇定成分的药才总算安抚狂躁的他,并劝阻家人不要再给他过多的刺激,暂时远离,保证他的安静疗养。
"叔叔,说不定大高会知道些什么,我去给他打电话。"洛敬磊在走出病房后才想到这件事,便急忙说出来。他努力想使自己忽视掉克林似乎对他产生恐惧的举动。刺激?他到底
受到过什么刺激?谁又是那个刺激他的人?
"不用了,大高他刚刚来过了,也没想到什么。不过他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像发疯了似的跑掉了。一句话也没说。"克伯伯极力缓和悲伤的情绪,扶着妻子,相偎望着玻璃窗内已安静躺着的儿子。那种心酸的痛感,那种肝肠寸断的悲哀,洛敬磊不忍再看。他转过身去。大高?对,去找大高。和他谈谈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洛敬磊告别了克家夫妇,一路小跑冲出了医院,打了
车直奔高定南家。
下了车,跑进小区,洛敬磊在高家楼下的小公园里找到了瘫坐草地上,眼神茫然无措的高定南。
"大高",老远的喊了一声,他跑到高定南面前,在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打过架的瘀青,但洛敬磊顾不了这么多,"你怎么坐在这?克林的事你知道了吧!他怎么会变成那样,他有没有跟你说得罪过什么人?"
高定南还是毫无反应的坐在那儿,呆滞地望着前方。
"大高,"洛敬磊推推他的身子,蹲在他面前,"你怎么了?"
僵在那儿半天的高定南终于有了反应。他动了动头,转向洛敬磊的方向,直到眼瞳中塞满他的影子,"你是,敬,敬磊?"
"大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洛敬磊担忧地晃晃大高的身子,克林已经变成那样了,怎么大高也神智不清了。他的朋友到底都怎么了?
"你,你是,敬--"大高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一记愤怒的拳头硬生生地打向洛敬磊的脸庞,伴着怒不可遏的大吼,"混蛋,你给我滚,滚!"
分量十足的拳头带来的痛还留在脸颊,洛敬磊十分不解地看着冲他发火的大高,"大高,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杀了你,你这个混蛋!"高定南的吼声更加强烈。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刚才克林,克林也有些怕我,现在你又打我,还说要杀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这一切莫名其妙的状况,洛敬磊也悲痛地吼出
声来。
"怎么回事?你去问尹天阙怎么回事!你去问你的黑道朋友怎么回事!问他为什么要把克林打成那样,问他为什么要让十三个男人轮奸我的妹妹。把妹妹还给我,还给我!你们这些凶手!凶手!"高定南狂怒的对着洛敬磊控诉。
不!
不!
不!
这绝不是真的!
尹,尹天阙?尹天阙?尹天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不,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尹天阙怎么可能会打克林,尹天阙怎么可能会让人轮奸大高的妹妹。轮奸?定南的妹妹?
"大高,你妹妹她--"
"她才十六岁,她才上高一,她还有那么长的人生。那些畜生,当着我的面,一个接一个--不!不!我妹妹她,我妹妹她--尹天阙,尹天阙这个杂种,他就坐在那儿,含笑看着这一切。他们几个人抓着我,我动不了,我救不了我妹妹,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呀!"大高趴跪在地上,将盛怒的拳头捶向地上,不管血流和着泥土沾湿手面,痛哭失声。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妹妹凄惨,痛苦的呼喊,"哥哥,救救我,救救我。"不--
他什么也做不了,就那样,就那样看着这一切发生。
那种让人死亡的无力感紧紧缠绕着他,让他窒息,让他毁灭。
不会的,大高。
告诉我你看错了,尹天阙不会干这种事的。
尹天阙已经把我们当成朋友了,尹天阙已经爱上篮球了,尹天阙已经为我剪发了,尹天阙已经......已经变好了。
尹天阙还跟我约定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呢!
尹天阙,尹天阙怎么会--"大高,尹,尹天阙--"
"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高定南像个疯子一样抬起头,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你和他都一样令我感到恶心。给我滚!滚!滚远点!你听着洛敬磊,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们
,我会把你们通通都杀光,全部都杀死,一个也不留,一个也不留。哈哈哈......"高定南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那情景看上去悲到极点。
尹天阙,我该相信这些话吗?
尹天阙,这真的是你做的吗?
尹天阙,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大高,"洛敬磊坚定决心地喊道,"给我一个理由,尹天阙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如果直的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我--
"哈哈......你想知道原因吗?"高定南悲痛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恐怖,充满邪气地笑着说:"你想知道尹天阙说了什么吗?他警告我‘不许再接近洛敬磊!连跟他说一句话都不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再私下里见面,那么惩罚就不会是那么轻了',哈哈,他居然把他对我妹妹所做的事说成是轻微的警告,而那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洛、敬、磊!你说克林会怕你?他当然会怕你,这就是尹天阙要的效果。他被那些人打得半死,不管怎么求饶,都没有停手的意思,而他们嘴边一直挂着‘洛敬磊'的名字,你说,见到你这张脸他能不怕吗?洛敬磊意味着危险,洛敬磊意味着半死不活,他能不怕你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尹天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扯上他。尹天阙,你这个混蛋!洛敬磊不敢接受这些话所带来的真相,他想上前拉住高定南,"大高,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洛敬磊,你回答我,在这之前,你一直都不知道尹天阙的身份吗?"
"我--"他答不上来,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可是他从没想过那个秘密会带来今天这种结果。大高,原谅我。
"你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尹天阙是黑帮头目的儿子,却一直不肯告诉我们。洛敬磊,变成今天这样,你满意吗?"高定南后退了一步,拒绝了他伸出的手。
"大高,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我只是--大高,你原谅我。大高,大高,你原谅我啊!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洛敬磊急欲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解释是那么苍白无力又滑稽可笑。到最后,他只有恳求他的原谅。恳求他像以前一样,不管自己做错过什么事,只会被他在头上揉弄两下,无奈地说声,"你呀!"便对自己展开和平时一样的宠溺微
笑。大高,你原谅我。
"你不要对我说原谅。去对躺在病床上的克林和我的妹妹说,看他们会不会原谅把他们彻底毁了的你。"说完,高定南转身离去。
"大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到你们身边,不要这样抛下我。"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篮球少年了,现在的他只能哭着求好友的谅解,卑怜的乞求。
高定南气愤地转身望着他,"你还回得来吗?洛敬磊,你为什么要把尹天阙带进来,为什么要把他这样一个恶魔带进我们的世界。没有他,我们会活得多么逍遥自在,我的妹妹也
会有多么美丽的花季年华。可是你--洛、敬、磊,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是你,把我们大家变成这样的人是你,是你,全都是你!"
"不--"洛敬磊痛哭着拒绝这些指控。
"你回不来了。洛敬磊,你该去的是尹天阙的世界,一个充满阴险,狡诈,残忍,狠毒的世界。永别了,我的朋友。"高定南转身迈开步子,不再回头。
"大高,"无论他怎样呼唤,无论他怎样哭喊,无论他怎样解释,高定南都不再回头。就这样步履坚定地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世界。
朦胧中,大高的笑脸,克林的笑脸,篮球社队员的笑脸,高家小妹的笑脸都一一离他而去。无论他怎样伸手去抓,得到的也只有和空气一样的泡沫。
大高,克林,不要,不要抛下我。大高,克林,我们是朋友啊!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呀!求求你们,原谅我,不要抛下我,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大高,克林......
尹天阙!尹天阙!
该死的尹天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把我害成这样!
尹天阙,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我恨你!尹天阙,你毁了克林的一生,毁了大高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尹天阙,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
洛敬磊从草地上站起来,迈开大步,飞奔到附近的电话亭,用劲地敲出那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焦急地等待电话那头的声音,
"尹天阙,你给我出来!出来!出来给我讲清楚!你给我出来--"
逃离
尹天阙端坐在意大利手工制真皮沙发中,一杯73年份的柏图斯放在手中。浅尝轻酌腥红色酒精的滋味,性感的薄唇沾染上液体,湿润的动感尽显诱惑。他放下杯子,寒气逼人的双眸对上眼前的人,"这么急着找我,是想我了吗?"
面前的这张脸孔再也不是他每天期待的容颜,洛敬磊怒目切齿地恨不得撕碎这张伪善的笑脸,"克林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抬起手支在沙发一侧,脸颊贴在手背上,跷起一条腿,尹天阙悠闲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的这份闲适更加激怒洛敬磊,"高定南的妹妹,是不是你害的?"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告诉我真相。"
"是。"毫不避讳的一句肯定。
洛敬磊此刻才明白原来他是多么希望从尹天阙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否定这一切,解释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仍是他们的朋友,仍可以一起打球,一起玩耍,一起相约着随风的誓言,重新回到美好的时光中。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连尹天阙,也远离了他。
是注定孤独的一生吗?不该是这种结局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甘的怒吼,发泄心中的愤慨。"大高,克林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们都把你当成好朋友,同心协力的队友,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都看不到吗?"
"朋友?我从来没说过,我需要那种东西。"
"尹天阙!"
"洛敬磊,你真的不知道吗?"尹天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却在靠近时发现他破皮、青紫的嘴角,于是伸出手轻抚那伤口,"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皱紧的眉头泄露了他的担心。
"手拿开。"洛敬磊一把挥开他的手,"别岔开话题,回答我。"
尹天阙眯起眼睛,"是高定南吗?他居然敢动手打你。看来,他还是没有接受教训。是不是,应该对他更残忍点。"
"尹天阙!"洛敬磊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而他还曾经把这个面目可憎的人错当成天使一般温柔的对待,想着要和这样的人做一生的知己。"你够了吧!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克林和大高,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对他们如此残忍。尹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