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谭梦华(下) by: 聿日
  发于:2008年11月23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自玄烨买下映蓝开始,民间早已谣传,当朝皇帝收了个绝美天下的男子为宠。
而朝野内外,更听闻华韶殿内,住着一位媚惑皇帝的映蓝妃子。
面对着宫内后妃的明显妒意,天真的映蓝依旧心心恋系着玄烨。
不为他皇帝的身份、不为他俊美的外表,就为他这个人。
可身份卑微的他,只能依他的方式爱着他。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永远记得你,永远永远.........」
玲珑吟响,琉璃花开,谱写出一段......妖谭梦华。


第十章
时间刚近清晨初晓,华韶宫的上上下下都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平时总是等待内侍唤醒的皇帝,几乎是彻夜未眠。
玄烨坐在床边,目光空洞的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原本洁白平整的床单被蹂躏得失去崭新的模样,上面沾染了许多汗渍、欢爱后的体液......还有鲜红色的血......
床上一个小小人儿失去意识地躺着,原本被绑在床头现下已经解开的双手静静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手腕不但红肿而且颜色转为深紫近黑,在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心惊。
除了手腕上的伤,最严重的就是此刻仍渗着鲜血的红肿密穴,似乎是伤到里头的血脉,从昨夜开始折腾到现在,依然有丝丝血液流出,一点一滴将床单染红,到处都可以瞧见那刺眼的色彩。
看着这样的映蓝,他怎么可能心不痛,怎么可能不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叫御医把人给治好,但是......
治好了之后呢?
他该怎么面对醒来的蓝儿?
因为难以面对,因此明知道自己该赶紧抱起人儿,将身上那些污秽给洗净,也懂若不快点叫人带御医来,伤势只会越拖越严重,可是当他想到若是这么一惊动床上的蓝儿,在他抱起人的一瞬间,那双蔚蓝的眼睁开,如往常一样干净且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时,自己该怎么办?他可以说些什么?
该死的!
脑海又浮起昨夜那一双仿佛一辈子都不可能怪他,永远不会怨恨他的双眼。
昨天夜里他的行为是过分了,何止是过分而已,他变得一点都不像是冷酷理智的自己,根本不清楚为何会那样暴躁,只要想到过去两人之间的回忆,在映蓝的心里也许不过是一种不堪的过往时,理智就猛然自脑海中飞去。暴虐地在那完美的身子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烙印在上头,即使蓝儿心里觉得这段回忆有多么肮脏,也无法轻易抹去。
只是,当他清醒后,想起镶嵌在无瑕脸庞上的双眼,是如何毫无怨怼地看待自己,还有在战场上那厚厚充满感情和温暖的信、胸前的飞鹰,和瞧见自己时多么快乐高兴的灿烂笑颜......悔恨顿时占据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控诉着自己的愚蠢。
「是朕的错......」
是的,就算因为从小到大身为一个太子一个皇帝的尊贵,从没有人教他什么叫作认错,但这时他也懂得自己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那现在,是不是在懂得认错之后,就该接着学会道歉?
大手抚上枕上冰冷毫无血色的脸庞,玄烨觉得自己的心为这一份真实的触感颤抖。
「皇上,您醒了吗?王爷有事想禀告,现在正在华韶宫外头候着。」
门外的内侍早听到里头的声响,昨夜的事他们虽然不曾亲眼瞧见,可从那一声声的怒骂和求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因此今早天方晓,他们也只敢待在外头等着,不敢入门冒犯,直到外面的侍卫通知王爷已经在外头等待皇上议事,方得到借口出声询问。
玄烨被这提醒给唤回神智,他这次回来除了看看新科有哪些人才之外,还有两件要事该做:一件是为了好好看看这个始终在这里默默等待的人儿,另一件就是跟玄彻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朝政重新整理决定,并且将边疆的战事回报给众人知道。然而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偏偏他似乎不但没做到半件,还伤了他原本想好好珍惜的人儿。
低头在掌中的脸庞上落下一吻,他这一去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等他回来时,他一定要好好重新理清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且对他的蓝儿说一声抱歉。
「皇上?」
得不到里头人的回应,内侍不禁再次开口,不晓得自己这样三番两次催促,是否会换来皇帝的责怪。
心里还在想着在皇帝身边服侍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时,紧闭的木门被轻轻地打了开来,内侍抬头就瞧见身上装扮显得有点凌乱,且神色也不是很好的皇帝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去请御医过来,好好照顾一下蓝儿,别让他有任何损伤。另外那个古清忻把他给我叫回来,好好帮蓝儿打理,在这宫里连好好陪伴照顾自己主子都做不到的话,别怪我砍了他的头。」那清丽的男子,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一样,全然忘记自己该做的工作,若不是蓝儿喜欢,他早把人砍了头喂宫里的猎犬去。
「是!小的马上去!」
玄烨望着内侍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卑微的身形在长廊上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门的那一头。
呵......
这就是皇宫,他待了一辈子的皇宫......
「玄烨,玄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想这世界是不是还是这样的好?」
「是的,如果你死了,这世界依然会像这样美好。如果我死了,这世间依然会有下一个皇帝,然后我们会被埋在荒烟蔓草之中,没有人会再记得我们。」
「这样听起来好悲伤......」
「可是那是事实。」不管是下贱的乞丐,还是尊贵的皇帝,都一样,全都是一样。
「可是......活着的时候记得,你说是不是?」
他以为小小的脸蛋一定会因为他的话而充满悲伤,但是偏偏转眼间,映入眼中的却是漾着光彩的灿烂笑颜。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永远记得你,永远永远......」
颓然,在门边滑落高大的身子,仰望天空,瞧见蓝色毫无边际的天,此时此刻他才想起那一天,蓝儿没有反问他......那你呢?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永远记得你,永远永远记得你,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可以永远永远记得我......
这样才是一句完整的问句,这不是每个人都该问的吗?
就像每一个妃子都想要问的,问他是不是可以爱她记得她一辈子。
为什么不问?
为什么不恨?
既然这世间每个人都一样,为什么他却会为了尊严和情感在这里挣扎?
「皇兄......」玄彻遥遥站在一头,看着那个坐在门边仰望着天,却只是沉默的兄长,心口蓦地钝痛。
他不曾看过这样的兄长,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记忆里的......哥哥,是的,哥哥,他以前曾经这么喊过,永远充满自信地领在他前方号令一切。他的哥哥是最棒的继承人,总是做好母后跟父皇吩咐的每一件事,总是用睥睨世间的目光高高地站在远方,没有人敢说他不好,也没有人能说他不好,他就像是一个皇帝的范本,将会是玄天令所有人称颂的帝王。
只是......
他的心里,却没忘记有那么一天,他和将来要成为皇帝的哥哥,一起扑在草地上,捕捉那只原本立在草尖上的蚱蜢时的样子。
小小的脸蛋上,没有强撑出来的成熟,孩子气地大笑大叫,然后帮他抓住了那只小小的蚱蜢,将蚱蜢小心地放在他这个弟弟的手中,脸上满是自己可以宠爱弟弟的骄傲。
只是那一天的后来,哥哥被父皇跟母后叫去了书房。
隔天,失去表情的哥哥从书房出来时,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让哥哥再帮他抓第二只的蚱蜢。
真奇怪......哥哥现在的模样,和当年开心的神情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偏偏他回想起的,却是最珍惜的那一刻?
「王爷?」
后面的内侍不敢抬头,只能奇怪王爷怎么就站在这里发起呆来?刚刚不是还很急?
玄彻握紧手中的奏折。
皇兄......成为太子后又成为皇帝的这些年来,你快乐吗?你像当年帮我抓蚱蜢时一样的快乐吗?
「回去。」
转身遮住后面内侍猛然抬起的视线,严厉的双眼看得内侍不敢多问,赶紧退后几步,等待王爷前行。
这样的皇兄,他不准谁瞧见,谁都不可以!
这么多年宋,皇兄已经耗费太多的力量维持一种身为帝王之子的最高尊严,他不能让一切的努力,在这一刻白费......只是哥哥......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为你挡住下人探究的双眼,帮你维持当一个皇帝的尊严,但是当我为你做这些时,你会高兴吗?
还是......能让你如此失态的,除了那个小小的男宠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人?
「你不等他醒来?」
玄烨没想到在他离开皇宫重回战场的最后一刻前,那个一直像是消失了一样的人竟突然出现在面前,一张清丽的脸庞冷冷地看着他,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可他就是在那张脸上找到表示着责备和嘲弄的神情。
责备他竟然做错了事不说一句道歉就离开,嘲弄他离开得像一个最懦弱的逃兵一样。
「朕必须在这时候赶回去。」他没必要对他解释,他是个皇帝,而他不过是个仗着他人来过好生活的小官,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没那个交代的必要。
但是攸罗玄烨不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错,还会一错再错的那种人。他固然不喜欢这个总是奇怪地把他看得很低的男子,但是他相信这个宫里,只有他是真心真意会好好照顾他的蓝儿。
「朕有朕的责任。」
「映蓝也是你的责任不是吗?」古清忻冷冷的看着马匹上的男人,没有丝毫的恭敬,心里想着若是他敢反驳的话,他一定一脚把他给踢下马,管他是不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岂知,玄烨笑了,笑得像是早已经看透早已经领悟。
「他是我的责任,一直都是我的责任。」带领将兵击退敌兵是他身为一个皇帝的任务,而映蓝却是他攸罗玄烨的责任,他「一个人」的责任,无关国家大事,无关乎他是不是一个皇帝。」
「我懂了。」古清忻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的庆幸或是愉快,虽然他没说,但他还是懂得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朕和我之间的一字之差,意思非常的明白。
但......虽然两样都是责任,可早已经习惯当一个皇帝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个人应尽的责任摆在皇帝的责任之前?
说来说去,和过去的每一个皇帝有什么不同?
转身,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微风带动衣摆的瞬间,所有人似乎都产生了幻觉,觉得风里有着什么清脆悦耳的声音,轻轻地在风中低吟,只是那一份低吟听起来却有种令人想要跟着落泪的悲。
玲珑吟、玲珑吟,吟遍世间不了情,诉尽天下负心......
「......朕不会......」
玄烨仿佛听见了低吟中的故事,轻轻地在唇边发出誓言。
古清忻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天底下有哪个人会知道说出誓言的自己有一天终将违背?
所谓的誓言,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永远都是最美最真实的,残酷的则是在它该兑现却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刻。
「我说我不会......古清忻,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说,帮我跟蓝儿说,等我,等我回来......我会亲口对他道歉。」
「等你回来说一声抱歉?你认为映蓝想要的就是这个?」敷衍得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想笑。
一个皇帝口中的抱歉,就是那么值钱和了不起?
「......其它的也一样请等我回来,我会亲自对他开口。」
那个背对他的身影,只是摇摇了头,再也不看他一眼。
「皇上?」
一旁的侍卫终于忍不住开口,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古清忻满嘴的对皇帝不敬时,他就想拔剑砍了那个高傲男子的头,只是皇帝早已经有了吩咐,让他不能出手罢了。
「走!」
「可是......」
「走!」他的例外,只对自己重要的人,在其它人面前他只会是玄天王朝最出色的皇帝,或许苦清忻懂得他的意思,更或许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明白,但他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需要他解释的人只有蓝儿。
所以,蓝儿,请等我回来,回来那天我一定会亲口让你听见我的道歉,也许还有我最后的决定......

「皇后,回宫吧!如此清晨,露水深重,要是继续在这里站着,怕伤了身。」一个宫女,连忙将手中挂着的披风展开,细心地将披风覆在晨起之后就一直站在这里遥望的皇后身上。
皇后昨夜里就在新科宴会上瞧见了皇上,但是见皇上似乎没有露面的打算,而且还跟华韶宫那卑贱的男宠拉拉扯扯,怕出声惊动其它人的注意力,因此她们跟皇后都只是默默地看着皇上带着那个男宠离开。
那时,她们以为等到晚上过后,也许皇上会过来跟皇后见个面,也许不是什么说情谈爱,但是皇后贵为后宫之主,在皇上出征的这一段时间里,将整个宫里上上下下维持得如此平和,照道理说也该来慰问一下辛苦。
没想到,皇上不但没有来皇后这里看看,听说连王爷那里也只是匆匆带过,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商讨国政,皇上将这次难得归来的所有时间,都给了那一个男宠。
面对这一切,皇后始终没有多说什么,就连今早,也是在昨晚几乎没有歇息的情况之下,早早就来到这皇宫门前等待,等待皇上经过时,可以将手中已经缝制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披风给他戴上。
然而,直到皇上离开,那细心用针线一点一点缝出来的龙图,终究依然只能留在皇后怀中。
皇上这一次回来,见了那男宠,见了王爷,甚至就连那男宠身边的下人都见了,偏偏只有最该见面的皇后,却连开口问一句是否安好都没有。
当一个妻子,当成这么样的局面,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悲哀?
「回去吧!」
皇后将怀中的披风细心地用黄色的缎子收好,美丽的脸庞十分平静地让宫女扶着手回到轿子之中,轿子上的门帘落下时,再也没有人能瞧见底下的神情该是怎生模样。
该哭?还是该笑?
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非常习惯,毕竟皇上喜欢宠爱新欢已经不是头一遭,当一个皇后却总是被冷落也不是第一次,早在坐上这一个位子时,她就已经有该有的觉悟。
但很多时候,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华韶宫......华韶宫......
她是不是真的该听听那些大臣还有所谓那些「姊妹」的话,去看看华韶宫里的主子,究竟会是如何妖言惑众的一个模样?
按捺着胸口的悸动,她知道等到有一天,心里藏的最深的妒忌压过理智时,她将和历代的每一个皇后都是一个模样,像是一个没有办法逃脱的宿命,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可悲可笑的相同。
皇帝在新科聚会那一天曾经回来过,只是回来时不但没有照着原来的计划主持典礼,还在那个刚进宫不久的男宠身边待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直到隔天一早才又秘密回战场。
这件事在有心人士有意无意的宣传之下,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了衡量,一瞬间原本的计划都打乱重新规划,有些卫道人士甚至在心里头浮起了妖孽祸国这一类的想法,让乍看之下似乎仍照着常轨的生活,暗地里有了变化。
那就像一个预兆,一个转折,将所有知情之人的命运,硬生生地扭转一个方向,没有人能阻止。
这件事情过后,过去古清忻一直担心的事情,果然没多久就发生。整个故事是华韶宫里的意外,却是华韶宫外的意料之中,所有人都早已经心知肚明,只是差在谁必须先开头,谁最适合开始这个契机。
在玄烨离开华韶宫重回战场后,那天晚上被折腾得彻底的映蓝病了好多天的时间,高烧一再袭上那孱弱的身体反反复覆,至今身体依然还没好完全,连被折裂骨头的双手都还缚着层层的白纱不好动弹。
当他醒来的时候,瞧不见那个该待在他身边的身影,说不失望怎么可能?
原本他以为事情就该这么结束,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身为一个皇帝,他怎能奢望皇帝能给自己抱歉或是承诺?
但......
「我说我不会......古清忻,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说,帮我跟蓝儿说,等我,等我回来......我会亲口对他说抱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