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难》--秋草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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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看,‘尹离忧’三个字就是这样……”耳边响起他共鸣极好的醇厚声音,感觉他放开了自己,尹离忧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刚才他们一起写下的字,“尹离忧……”他有些不解,“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鄢子云绝倒——哪里有人问别人自个儿名字的意思?但他知道尹离忧没什么学问,于是拿出传道的耐心和细心对他说:“离忧是个还不错的名字,远离忧愁,意思是希望你今生今世都没有烦恼哀愁……”鄢子云说着,突然皱了皱眉头——这场景真的好熟悉……关于这个名字的解释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性,仿佛理所当然如此,自己就是这名字独一无二的诠释者——这个认知让他有点心慌,有点甜蜜,又隐隐有点骄傲,他不敢再想下去。

  “你自己慢慢练习,我先出去一下……”鄢子云想出去换换心境,可冷不防他温热的大掌被一只细瘦冰凉的手拉住了,“嗯,公子……我可不可以也学一学……”

  尹离忧还在全神回味着鄢子云的话,一时忘记了规矩。但鄢子云根本不回答,尹离忧抬眼看见他时才发现他不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抓着他的那只手上。刹时他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赶紧将左手收了回去藏在身后,“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只是……我……”他着急得几乎语无伦次。

  糟了!本来他希望也学着写公子的名字,可是却忘记了彼此的身份,竟然这样一把抓住他——更何况公子的名讳也不是他能够拿来胡乱写着玩的啊。他一定是生气了!怎么办……后悔和惊惶让尹离忧的心中乱成一团,他最害怕的仍然是鄢子云会因此而讨厌他。

  “……算了。没关系的,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见尹离忧怕成这样,鄢子云也不好再怪他——虽然他的确是很不喜欢有人对自己毛手毛脚,但如果对方是尹儿这样老实无害的小孩子,他倒也不至于这么小气,“你刚才想说什么?”没有忽略尹离忧忽然停止的话,鄢子云干脆让他说下去,以解除他的慌乱。

  “没、没什么……”公子不可能会答应的,这么无礼的要求。

  “说谎。”鄢子云的脸又沉了下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说实话!”

  尹离忧心中一惊,只好呐呐地回答:“我也想学会写公子的名字……”还没有说完,他的头已经惭愧得快要埋进胸口了。等不到鄢子云的反应,他随即抬起头来,苍白着脸又辩解似的说道:“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公子不想教也没有关系,我知道公子的名字是不能随便乱写的。”

  鄢子云的心口一热——几时有人将他的贱名如此地放在心上过?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他只是御史鄢懋卿的儿子、只是刑部侍郎、只是个运气很好的富家公子,只是权势和财富的代名词。剥下尊贵的外衣,他什么都不是……

  他不记得有谁重视过自己的名字。在从固安到廊坊的路途中,没权没势没钱没名的鄢子云,连一个小小的乡下客栈老板都可以给他脸色看,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傻瓜,才会一心一意地把自己当作惟一信赖的人——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这种全然的信任和关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有了这些疑问,鄢子云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和他在以往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绝对无法抵赖。

  叹息一声,他拉过还在不安的尹离忧,接下他手中的笔蘸了些墨汁,在纸上缓缓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尹儿,”他低低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鄢子云,我只教你一次,你要记好了。”

  尹离忧连连点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喜出望外地看着纸上的三个字,他微笑着一字一顿地念出声,“鄢子云……鄢、子、云……子云哥哥……”他像中了魔法一样不由自主地加上一句,那声音又温柔,又依恋,直是荡气回肠。随即他发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立刻捂住了嘴惊恐地瞧着同样脸色阴晴不定的鄢子云——这是什么称呼?

  “尹儿!”鄢子云听到那声充满着感情、既陌生又熟悉的呼唤后,理智的防线终于松了一角——他再次忘记自己下的禁令,忘情地将他揽进怀中拥抱着。

  他鄢子云若是泥塑木雕的话,也许就能无动于衷吧!但不幸的是,就算再冷漠,再理智,他也终究只是个人,面对着早已经扰乱他心思的尹离忧,他的心再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波澜不兴。

  “子云哥哥……”直觉地知道他喜欢听,尹离忧无意识地继续轻轻呼唤着这个让自己感到心安又羞涩的名字,他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感情在自己的心中苏醒了,“子云哥哥……”他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直到被他喊得心旌动摇的鄢子云无法忍受地颤抖着手托起他的下颔,俯头轻轻印上了他略微开启的唇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想立刻堵住这让自己心乱如麻、无法平静的声音!!

  好柔好嫩的触感……清晨带露的花瓣也不过如此吧。鄢子云模糊地想着,手已经转而托上了尹离忧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揽在他的腰上固定住他轻颤的身子。

  甜美的气息是如此地接近,包裹着忘记了周遭的两人。尹离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鄢子云的肩头,脚也悄悄地踮起来配合他逐渐加深的爱抚。

  气息紊乱,尹离忧不断地地轻喘,非常紧张。发觉他的生涩,鄢子云的嘴缓缓地移至他耳侧,拨开他耳廓上的发,然后在他耳边仿佛切切私语般停驻,温热的气息穿透他耳膜,鼓动着他已经狂乱的心。

  “该死的……”听见尹离忧如雷的心跳,鄢子云模糊地诅咒了一声,双唇重新回到他的唇上,并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

  “子云哥哥……”尹离忧的惊叫声被顶入的舌头所吞噬,太过亲昵的接触使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模糊地在心底惊呼。

  不该这样的──鄢子云在心中咒骂着,却舍不得放弃那唾手可得的柔情,只管贪婪而饥渴地掠夺他唇内令人战栗的馨香与甜蜜。,

  的确不该这样的——他清楚地知道,但却吻得更深。钢铁一般的双臂紧紧地拥住他,鄢子云慢慢地加深了吻,他的舌头探入与他相触,喉咙底部响起一阵低沉而原始的嗓音。上帝啊!他的气味是那么清新干净……

  尹离忧在他的爱抚中轻叹着,然后怯怯地偷偷伸出舌头和他互相摩擦。从他身上和唇内传递过来的热度轻易地将他淹没,的心跳得更加剧烈,浑身又软又麻。他心悸地仰着脸任由那灼热的吻吞没自己的理智,任由两道热乎乎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织成一片无边的悸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鄢子云才结束这个吻,他阴寒着脸,深深地知道这样的举动已经打乱了规则。垂眸看着尹离忧不停地喘息,双眸雾气氤氲迷离,脸上淡淡的粉色和恍惚的表情让鄢子云不禁暗了眸色——他这个样子,无疑是对他更致命的诱惑。

  四下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俩以外阒无一人。在那么热情而缠绵的吻过后,他们只是沉默地注视彼此。好半晌,尹离忧微微地平定了喘息,他无力地靠在鄢子云的肩头,柔柔地打破了沉默,“子云哥哥……”他的声音里仍旧带着轻颤,“我……我觉得好幸福……”

  鄢子云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他只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温暖和满足,这种感觉是以往在做告解的时候才会偶尔得到的……不!就算是在告解中,他也从没有享受到这种存在被重视、灵魂被信任、心灵被依赖的美好感觉。

  “子云哥哥真好……”尹离忧低低地叹息着,他的呼息吹拂上他的颈项,让他那颗一向刚强坚硬的心房逐渐被轻柔温暖的呼息所融化。

  正在忘我的氛围中逐渐迷失,突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在了耳畔打破了这宝贵的痴迷:“死鄢子云!要是没有什么非治不可的大病你就完了……”

  那人话音未落,已经自动因为眼前的镜头而消音——不、不、不会吧?!大冰山鄢子云正抱着个人?而且仿佛还是个公……不不,男的——鄢子皓情愿是自己过早地罹患老年痴呆或是妄想症,但不幸的是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属于国防型的。虽然他们飞快地分开,但鄢子皓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

  那么也就是说……某人是扮猪吃老虎、叫唤的狗不咬人、道貌岸然咯?!嘿嘿!想不到你鄢子云也会有今天!!他的脸上立刻升起了让人,准确地说是让鄢子云十分不愉快的怪笑。

  再看看那个能让怪兽变正常的小鬼,应该是个人间绝色吧——什么?!!鄢子皓这次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家伙竟然长相毫无特色,普通得让人有上当的感觉,而且还病歪歪的——什么眼光啊!他不禁轻蔑地看向哥哥。而尹离忧在他“复杂”的眼神下有些不安地靠向了身边的鄢子云。

  “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就试试看。你的任务是治好他,其余的事,你最好少嚼舌根!!”鄢子云愤怒地抛下这句话,挣脱了尹离忧拉住自己衣袖的手,铁青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聆云斋。剩下尹离忧难堪地站在一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幸运的是鄢子皓根本不去管他。他只是走到门边喊了一声:“阿澈,快进来吧,那个魔王已经走了。”

  在听到一声清脆的回应后,一个身穿乳白色袍子、粉妆玉琢般的男孩快步走进了书房,他仿佛有些害怕,大大的眼睛东张西望地搜寻着,担忧地问:“二少爷,大少爷真的走了吗……”

  “走了走了,我撞破了他的奸情,他能不逃走吗?哈哈,以后你再也不必怕他了……哈哈哈哈!!”他嚣张的笑声让尹离忧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是在笑子云哥哥吗?他可不喜欢有人这样笑他。

  “啊!你的身子有病!”水澈这才发现了站在一旁脸色异常苍白的尹离忧,“二少爷,我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救他吗?”

  “应该就是!毕竟能让鄢子云下五百里加急令的人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吧!都到搂搂抱抱的程度了,哈哈!喂,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神圣啊?!我鄢子皓可不治无名鼠辈!”真了不起啊,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鄢子皓在心中赞叹着。

  原来他就是公子说的医生……尹离忧虽然明白了他是无害的,却很不喜欢他轻浮的态度,于是冷冷地回答道:“我不要你治了。也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他直觉地知道这个人是让公子生气的直接原因。虽然他长得和公子有几分相似,可是公子要比他稳重多了。

  咦!看不出来病猫还有点脾气嘛!好!你不要治我偏要给你治……能让鄢子云变脸的人,死了可惜啊!不过他看起来像是对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那是为什么?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啊!深深感到自己不受欢迎的鄢子皓向水澈使了个眼色。

  水澈会意,立刻走到尹离忧身边说:“你好,我是水澈,是大少爷让我和二少爷回来给你看病的……你病得不轻,我陪你回房间里去休息好不好?”他笑意盈盈、诚恳真挚的样子让尹离忧无法说不,他当下不再言语,默默地与水澈一起回到了琅玕\\\别苑。

  跟在他们俩后面的鄢子皓边走边发出夸张的啧啧声,“这个魔王竟然让别人住进琅玕\\\别苑……了不起!!”“哇!这个洁癖冰山准你睡在他睡过的床榻上,老天!”“哎哟!他连屋子里的水杯都没有换,妈呀!”

  他一声声大惊小怪的聒噪让尹离忧觉得头好痛,他忍不住轻声对水澈说:“这个人一直都这么吵的吗?他真讨厌,为什么老是说公子是魔王、冰山?!公子对人那么好……”

  他还没说完,只见水澈已经瞪大了漂亮的双眼,“你说二少爷讨厌?怎么会?!”他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话,“他一点都不吵啊,他比大少爷和气得多呢。大少爷经常会凶我,可他从来不会。”说到这里,他笑的甜甜的。

  “根本没有这回事!公子他就没有凶过我啊!”尹离忧激动地反驳,怎么他们像是在讲完全不同的人?

  “真的吗?”水澈也疑惑了,“可是……哎,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很怕大少爷就是了,你不怕他,那真的了不起。”他崇拜地看着尹离忧。

  “就是公子让你们来给我治病的,所以说他人最好了。”尹离忧很骄傲地宣布,引来站在一边探听的鄢子皓无法抑制的狂笑。

  鄢子云,你完蛋了!!

  事实上鄢子云也首次同意弟弟的结论——自己的确是完蛋了。

  他痛苦得想一死了之——如果不是教义不允许自杀的话。

  今天他是疯了才会那样做,完全的丧心病狂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无耻之尤……他的荣誉感和廉耻之心都让他无法原谅自己,但更让他觉得恐怖的是——他竟然丝毫不感到后悔!!他甚至还为尹儿的痴迷而感到沾沾自喜……主啊!请求您务必要原谅我!请求您务必要拯救我!因为,我已经渐渐地走入歧途,却无法回头……

 

第六章

   “我在愤怒中发誓说,他们绝不能从我这里得到安宁。” ——《诗篇》

  鄢子云自从弟弟来京后,三四天内竟然再也没有跟尹离忧见面。他仿佛一个被一言惊醒的梦中人,那石破天惊的一吻让他恐慌地发现自己的行为越来越有悖常理,于是只想逃避。他很鸵鸟地以为只要两个不再见面自然就没事了,但有很多时候他又会不放心地躲在一边观察尹离忧的情况。

  尹离忧当然感觉到了鄢子云对自己的疏离,但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以致于公子从此不再理他——难道是因为那天他乱叫公子的名字吗?可是,当时他明明是喜欢听的呀……尹离忧又担心,又委屈,本来想自己去东厢房找他,但鄢子皓以“看病”为理由,成天赖在琅玕\别苑,还不准尹离忧离开西首的屋子,甚至不让他下床。

  “鄢大夫,求你让我出去好吗?”尹离忧无奈地坐在床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恳求他放自己出门了。可某人像是虐待狂,不为所动地挑挑眉,装成一副“医者父母心”的脸嘴对他说道:“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乱走,鄢子云把你交给我,如果治不好岂不是让我没面子。阿澈!那个补血汤再来一碗……”每次尹离忧想出门,鄢子皓就拿这套来敷衍他,还顺便逼他吃药。

  随时都站在一边的水澈答应了,连忙跑去厨房煨药——他对鄢子皓一向是言听计从。他认为二少爷是为了尹儿好才这么用心的,还感动得不得了,不知情的水澈很努力地为虎作伥着。

  鄢子皓在不着痕迹地套问和观察下,很容易就弄明白那两个家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尹离忧明显地是迷上了那个怪兽(竟然会有人喜欢那个怪兽,这是鄢子皓一直啧啧称奇的),每天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想见他都想疯了;而鄢子云明明也是有点动心的(这更是奇怪),可却像个见不得光的偷情汉——一定是心里那些白痴的三纲五经义教条在作怪,想关心尹离忧又不敢,三五不时鬼鬼祟祟地在房门外躲着偷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哈哈!所以鄢子皓就是要刻意阻止他们见面,他要看看那个死鸭子嘴硬的怪兽能够唧唧歪歪到什么时候。

  “尹儿乖哦,”发现鄢子云又悄悄地从东厢过来站在窗外偷窥,鄢子皓故意亲昵地叫着尹离忧,表现得关心无比,听得尹离忧直起鸡皮疙瘩,鄢子云的心里则怪怪的不是滋味,“躺下来……我听听你的心跳是否正常。”说着他将尹离忧轻轻推倒,径自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一只手东游西逛,大吃豆腐。

  “鄢大夫,你……”尹离忧觉得不太对劲,他不安地抗拒着,却怎么也推不开,“啊!你……你干什么?!别碰我!”他的声音突然转高,仿佛又惊又怒——鄢子云连忙舔破窗纸向屋内张望。一看之下他不由得怒火冲天——鄢子皓那个畜生竟然将尹儿上身的衣服拉开,手还不规矩地胡乱在他胸前摸着!!他登时感到郁闷得快要爆炸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砍掉弟弟那只不安分的咸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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