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月半时  发于:2025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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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承明:“啊?”
这么突然快速的吗?
于是齐承明的屁股都还没沾热板凳,就又站了起来,跟着沐大学士出门了。被提前吩咐套好的马车已经等着了,两人上了同一辆车。
基建系统自动弹了出来:[太子日常任务:刑部第一案]
坐稳当后,沐大学士这才和缓了脸色,对他稍作解释:“太子殿下办的第一桩差事都被人盯在眼里,必须办好。但虚名之外,老臣更在乎殿下能从中磨砺学到什么。”
众所周知,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从初出茅庐开始桩桩件件都得做的完美无比,决不允许犯错。但这就是所有人对“太子”的要求,也是……当今陛下对太子的要求。
沐大学士看得分明,他不希望新君过得这么累,那也不是真正适用储君学习的东西。
怎么平衡这两者……就是沐大学士这位太傅该为太子做的事了。
沐解仔仔细细的把其中的门窍解释了一遍。
凡是重大案情或死刑命案,都会在霜降前上报,在秋天禀明陛下审出复核结果。刑部不能对上报的卷宗一问三不知,如何斟酌量刑、核实案情听起来很琐碎,实际结果和影响却非常重要,需要熟知刑法,通晓人情……
这种有陛下最终定性的要紧“小事”,正适合太子练手。
齐承明若有所思点头。
……上次见过的刑部尚书,真的是自己告老还乡的吗?
他很怀疑。
后半程路上,沐大学士沉默许久,最后在快到宫门前才迟疑的低声说:“还有……一件事。与太子殿下你的生母、以及你出生名声不详有关。老臣无意中发觉,太子殿下近来在查那些旧事?”
齐承明猛然转头看他,眉头蹙了一下:“太傅有什么见解?”
沐大学士是自己人,为什么反应这么迟疑纠结?有什么事在告诉他之前需要纠结这么久?
“陛下很可能已经在暗中掌握许多线索,殿下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是……有句话说得好,咱们不好擅自揣摩上意。”沐大学士这句话劝的时候眉毛都不动一下,耷拉着眼帘面无表情,就像没出声似的。
齐承明品了品这段信息量极大的话。
自从他在回京路上被袭击,据说鸿仁帝肃清过一次后宫与宫外的连接,从那之后后宫的消息就中断了,很难外传。沐大学士对近期发生的事却还是这么清楚。听起来他也知道了一些当年的详情。
劝他这段时间不要查……现在他都当上储君了,居然还不是查的好时机,那什么时候才是?
鸿仁帝为什么不希望他现在找到真相,不希望他针对幕后黑手?上次鸿仁帝对待七皇子的时候不是毫不留情的吗?
这种微妙的变化……
鸿仁帝开始想玩平衡了?
齐承明暗暗记在了心里,点头应下,没再追问。
到了刑部,左侍郎迎了上来,把两人迎进一间窄室,桌案上堆满了厚厚的卷宗。他熟稔的笑了笑,亲厚的说:“太子殿下请看,这些就是今年全部的了。”他一一指了指桌上的朱笔和墨笔,不厌其烦的讲解了一下怎么把卷宗打回,怎么勾写上报,然后才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请坐。”沐解在旁边挽起袖子研墨,一边示意齐承明先看。
“……”齐承明有些无从下手,翻开了第一卷。
上面清楚的写着,今有南地一商人王大男,不满其父行为,亲邻日日所证忤逆,后殴杀亲父,大逆不道。县衙上报判处秋后问斩,交由刑部复核。后附脏兮兮的供词画押几份,分属于亲邻衙役与仵作。
齐承明:“?”
等等,这就完了吗?
他往后多翻了几卷,其他还有采花案,抢财杀人案,卷宗无一例外都是这么短小精悍,只阐述了判秋后问斩的罪证缘由。
这让人怎么复核?凭想象?案发细节呢?缘由呢?还是说刑部需要专门派人去原地挨个核实?还有……子杀父是判秋后问斩?这惩罚重了轻了?常规也是这么判?
齐承明茫然了两秒钟,心里完全没轻没重的。他理了理思绪,眺望四周,决定先把大定律法的书挑了出来,寻找一下相关条例。
沐解在旁边怀念的冷眼旁观着,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束手望着这位还很青涩的太子殿下靠自己摸索。
“……”找到了。
齐承明凝神去读,几年下来他已经很习惯看这些竖着的而且没有标点符号的繁体字了。律法上说,以子杀父是大不孝,当判斩立决,如有内情,上禀酌情方可减刑。
问题来了,为什么县衙在这里判的是收监等待秋后问斩?
齐承明不死心的翻了翻其他卷宗,看到秋后问斩的复核步骤更加繁琐,如有异议,也可以在朝审的环节再次伸冤。而斩立决只需要三司一同联审,复核完就能即可执行。也就是说,“斩立决”是重判,大过于“秋后问斩”的。
县衙这么判,是酌情减轻了惩罚。
齐承明发愁的捧起卷宗,突然发现掉落下来一本手抄的副册,只有巴掌大小,薄薄的一卷,用线与正卷系在一处。上面是陌生的字迹,规整的写了很多心得判断:
‘……遣人前去南地。王大男有未及笄一妹,面多发红疱,案后已自誓出家,哭诉兄有冤……有疑其父威逼王小妹之嫌。’
‘入监见大男,确有疑,无松口。斩立决耶?秋后问斩耶?以子杀父不可再轻……’
齐承明在下面发现了一滴朱色墨迹,却不见最终批复写上——可见撰写人的心情矛盾程度。
他抬头问着:“这些……是刑、是前刑部尚书告老还乡前写的?”
沐大学士过来看了一眼字迹了然:“是他。”
齐承明心里有了猜测,问着:“这是尚书大人自己调查的?刑部——或者说三司会审查的不严吗?”
沐大学士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深沉,但还是缓缓承认,点到为止:“陛下不喜前任刑部尚书的清高。”
齐承明盯着这份卷宗:“……他已经离京了吗?我想见见他。”
他现在很能肯定,这位刑部尚书绝对不是自己想卸任的。也许他手下每一桩事都不可能恰巧是冤案,但让齐承明不弄明白详细,或者不看明白详细就这么做出自己的批复,他也接受不了。
南地偏远,这位前刑部尚书知道的挺多的,还是去问问这位吧。
沐解欣然应下,丝毫没有过多阻止或者干涉的意思:“老臣知道他的住处,太子殿下可书信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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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满血复活回来了!运动加爆睡,现在神采奕奕恢复更新

“麻烦太傅了。”
齐承明欣然, 就着刑部的桌案当场写了一封信交给太傅,先略过这个案子,去处理其他案子去了。
有了这位前刑部尚书写的心得, 齐承明磕磕绊绊的一天下来也复审了五六桩命案。要离开的时候,屋檐外的天色都发黑了。
“律法上记载的不是说一年最多五六十余件案子吗?”齐承明捶了捶腰酸背痛的自己,再看看面前满满当当的卷宗, 不敢相信。
他感觉要么是大定律上举的例子该换了, 要么是今年的治安出了大问题。
“前几年陛下有过大赦,有过为太后祈福, 有些是打回来收监再审的, 拖着就没了后续。”沐大学士捋了捋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所以这些才统一归为今年。
“……”齐承明现在很明白鸿仁帝到底有多不耐烦处理这些刑部重案了,纯拖着啊?他好像也有点明白刑部尚书为什么会卸任了。对案件这么认真细心又爱负责,怎么还被当成短处了呢?
第二天一早,前刑部尚书的下人送来了回信。
齐承明约好了时辰, 上午先听王太傅讲了学,同沐大学士汇合后前去拜访。
这也是齐承明和他的第二次见面了。
“先生, 这是上次你们觉得好喝的茶。”齐承明还专门带上了南边买的药茶, 上次分出去几包后, 齐承明身边只剩一点了,这回一口气全带来了。
“……呵呵,有劳太子殿下探望。”前刑部尚书的视线落在那两包药茶上,哭笑不得的道谢了两声。但看他的模样, 虽然现在卸任了,人却没有那么颓废,仍然是神采奕奕的小老头。
齐承明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拿出那份卷宗与副卷, 虚心请教:“我看先生在这里记的一行字这么写着……难道是觉得那王小妹……?”
“殿下。”小老头连忙心照不宣的截住齐承明的话,“臣……呃,在下是如此猜测,南地种种细节都可佐证,而王大男在监中不吐一言,想来也是为女子名节有异,不愿多说。”
齐承明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眉头蹙得更紧了:“所以这才是以子弑父的原因?县令是不是猜到了,所以只能改判秋后问斩?”
“……唉,知道又如何?终归是以子弑父。”刑部尚书默认了,他越想越气,火爆脾气上来了,恨骂:“这恶行天理难容,其人乃孽畜!”
齐承明沉默不语的继续摩挲下巴,思索怎么破局。
本地县令没有写到正式卷宗里,王大男在监中一言不发,都是为了保护王小妹的名节。若是亲父真的逼胁亲女,这种伦理恶事爆出来会影响极大,或许其父没有个好下场,但结局最惨的一定是这其中最无辜的受害女子,王小妹。
所以这才是王大男忍无可忍,最终只得弑父的真相?
“王家兄妹的母亲呢?”齐承明苦想了半天问。
亲邻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作证了王大男是“不孝”,但他是家中独子,若是还有老母,是否能用“留养其亲”的刑法改了死刑?即便不行,母亲或者母族亲戚若是在,总能出来证明些什么。
前刑部尚书遗憾摇头:“早已故去。据言其夫对她也多有殴打……生女后身子差了,后面没几年就病故了。”
齐承明愣神了几秒钟,重复:“也,多有殴打?”
前刑部尚书浑浊的目光中也突然亮起一道精光:“……殿下,咱们还得再去监牢里问询王大男!”
他兴冲冲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颜色威重的官服,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先生在这里等着,我问完再来。”齐承明善解人意的安慰着,对一旁静悄悄看他们讨论的沐大学士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出去了。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沐解看向激动到在屋子里开始来回踱步的老友,低声确认:“这个案子之前……没处理?”
“没有。”刑部尚书激动到血气上冲,面色涨红。他深吸了口气,抬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呷了一口,强行按捺。
上辈子,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这么早来京,没有这么早封为储君,彼时王大男都被砍头了。
刑部尚书一辈子下来办过多少案子,其中不乏冤案错案,任凭他苦苦申诉,拼命较真,能翻案的仍然是廖廖,多数结果都在当权者的一念之间。当今陛下和他的理想抱负冲突,这是无可转圜之事。
王大男一案,也不过是那些遗憾中的其中一桩。
如今他因与新君提前结识试探,被看他不顺眼的陛下提前罢官荣养了,却没想到因祸得福,能被老友把太子殿下运作过来刑部,竟然关注到了这个案件!
他怎么没想到呢!
王大男的下场取决于缺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说服陛下减刑,上辈子到了最后、在陛下面前他即便是据理力争,说出了王小妹一事,都被陛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发了。这是缺少一个重要之人帮腔的缘故。
现在有了太子殿下……
沐大学士却不大乐观,脸上不见悦色,饱经风霜的沟壑皱纹中间还有一丝抽搐:“……这件事,殿下不一定帮得上忙。”
“为什么?”小老头从欢喜中一愣,缓过来神后,不需要沐大学士提醒,他就自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去,“……”
以子弑父,太子殿下为这样一个案子去向陛下说情。
陛下会怎么想,怎么看?
两人骤然都沉默了下来,空气一派冰凉寂静,思索着还有什么招可以使。
现在这件事不止关系到了王大男的性命安危。说严重点,有心人若是想攻讦太子,就会抓住他这几天处理的案件中唯一的漏洞——此案来逼他。太子第一件差事就没办好,这影响也……
齐承明在一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沉寂古怪的氛围。
“王大男承认了!他爹有动手的恶习,打他娘,打他和他妹妹,从小到大他们身上就没有多少好肉。王大男长大后,才渐渐反抗,乡邻间说得忤逆,指的就是他护着妹妹!”齐承明大步迈进了门,一口气的说道,
“……现在谁都说不好王大男的娘是不是因为被常年殴打、导致身子骨变差去世的。王大男弑父是为母复仇,这个缘由总能禀给父皇了吧?!”
弑父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为母复仇又是从古至今提倡而美名传扬的孝举。若是这两者碰撞在一起,就是国法与孝治最大的冲突矛盾点。这种案子只能上报给皇帝决定,在自古以来的影响下,皇帝斟酌又得慎之又慎……
这样一来,鸿仁帝就没法再偷懒拖延了吧?总能争取一下判流放的!
众所周知,只要流放……嗯,不管南北,现在都有齐承明的人了。
这就是刚才齐承明听到“殴打”的时候想到的办法,他知道刑部尚书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在道德制高点上做文章。
“如何?”齐承明看到屋子里的两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太子殿下,这件事需要一个更德高望重的人去对陛下敲边鼓,才有可能成事。”沐大学士也不委婉,直言相告了刚才他们的顾虑。
“……”齐承明嘴角的弧度下去了,他也犯难了。
他不瞎也不固执,这件事由他去说,以他和鸿仁帝的别扭关系可能会适得其反。六皇子那边呢?也不行。鸿仁帝对皇后最近都冷冷淡淡的,保不齐什么时候皇后的事要发,六皇子这会儿掺和在其中,这是在阴阳谁呢?
别最后害的六皇子命都没了,或者圈禁下场。
那还能由谁去?
现在变成了三个人面面相觑的犯难,沐大学士沉吟了许久,终究姜还是老的辣,他眼睛一眯:“听闻太子殿下与太后娘娘的侄孙也交好?”
齐承明不解应下:“嗯?”
“咱们这么办……”沐大学士垂下眼帘,说出一桩早年秘闻,又切切交待着。
齐承明若有所思点头。
几日后,刑部将复核好的几桩今年命案陆陆续续先移交给了大理寺,旁的倒没什么,顶头上第一桩就是骇人听闻的以子弑父案,偏偏批语却是清一色的秋后问斩,连太子殿下都是如此批复的。
这意味着这桩案子不同寻常,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决定,潜含义就是需要上报了。
大理寺卿看懵了,又见这卷宗写的不详不实的,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去南地再查。只等问出个缘由才好立即上报御前。这重责该是那个第一个判秋后问斩的县令来担。
然而就在这一来一去的小半旬里,京里渐渐传出了流言。这么劲爆的新鲜事迅速的点燃了京城,街头巷口,茶馆酒楼到处都有人争议,到底为母报仇而弑父,该不该重判问斩。
百姓们吵得唾沫乱飞,办公的六部里小吏们也争得面红耳赤,谁都说服不了谁。只有个别人士心照不宣的垂着头聆听,深藏功与名。
于是这一天,又到了外命妇入宫问礼的日子。自从宫权从皇后手中移交到了太后宫中,外命妇入宫就变成了皇亲国戚们哄着老太太开心说话。太后只任性的召见一些她熟识且喜欢的同辈或者小辈,高高兴兴吃茶一天就结束了。
所以这一天,也有外命妇不经意的将近来京中最火热的这桩奇事说嘴给太后听新鲜。
老太后听完以后怔怔的,最后当场落了泪:“这苦命的孩子!哀家要是早年也有现在的风光……”
她后面的话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其他外命妇听了半截莫名其妙,只有李半晖的母亲跟着同仇敌忾的抹泪:“娘娘你们真是……太苦了。”
这似乎牵扯到了什么早年密事中去,其他人噤声不敢随便再说话了。只有太后娘娘心乱如麻的怔然了半天,扶住大宫女就要起身:“……哀家要去见皇帝。这事哀家总要分说分说!”

第227章
“太后娘娘……”“娘娘!”外命妇们一阵纷乱, 苦劝不住,只有李半晖之母大着胆子跪劝:“娘娘……三司会审后才能上报结果呢,这流程不减, 陛下不好惹来非议啊。”
太后激动过头的情绪这才缓了缓,胸脯起伏着,又怔了几瞬, 她扶着大宫女的手慢慢坐下了:“你的孝心哀家知道了, 成了,都散了吧, 哀家身体乏累。”
说完这话, 老太后就面露疲色,把一只手撑在额头上,一副没精神的病歪歪模样。
外命妇们面面相觑,都心下恍然,这才安定下来, 也不敢露出笑容或是悲戚,保持住一个恰到好处的低垂模样恭顺告退了。
于是, 被刑部闹出来的乱子搅得心烦意乱的鸿仁帝这两天就突然等来了母后生病的消息。
“这是哪天的事了, 现在才来告诉朕?”鸿仁帝生气了, 摔下奏折就迈步往外走。
赵福满急急追了好几步,才恢复了平日小步急行的从容步伐,半弓着腰说:“前日太后娘娘食不下咽,只进了一盅米粥并点心, 昨日睡得也不香了,半夜召了太医。”
所以今早太医院才会急急忙忙禀上太后近日郁结于心的脉案。
“这几天出过什么事,还是李家小子又惹祸了?”鸿仁帝的问句问的十分平静笃定。太后是个心宽眼明的性子,寻常事都不会让她这么忧愁。
赵福满就小心谨慎的把近来坊间争论和打探到的那天外命妇所见之事说了。
鸿仁帝越听越不明白。
这事和母后有什么关系?
所谓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也从来不会真的去前朝找皇帝说事。“听完某某事病了”,皇帝前来孝顺关心时顺手解决,这才是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正常流程。
母后这次的意思是……想为那商人求情?
鸿仁帝原本烦的不得了,正拿捏不准怎么处理这案子,现在母后这边有什么说法?
赵福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鸿仁帝递给他一个速查的眼神,大太监赶忙应下。
等到了太后宫中,帘帐深掩,光线暗沉,正殿飘来一股浓浓的药味。
鸿仁帝进去的时候撞见一个端着药的宫女,太后倦倦的从榻上抬手说:“……先放着吧,哀家待会再吃。”
“是。”宫女捧着药碗行了个礼,施施然就下去了。
鸿仁帝也不点破,转头看着她退出去,温声问着:“母后病了也不遣人给朕说一声。”
太后咳嗽两声,让人扶着缓缓坐起来客套:“都是老毛病了……皇帝日理万机,哪能随便打扰。”
这都是必走的流程,放在明面上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说出来的话却又不是全然的废话。
鸿仁帝听着这一句若有所思。平时不便打扰,这次事件这么重要吗?
他又多叮嘱了两句,你来我往展现了一番孝心,才离开了。
几个时辰后,赵福满风尘仆仆的进殿打听回来了。鸿仁帝朝他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个老货打听到了满满当当的消息。
他放下御笔:“说。”
“太后娘娘早年没入宫的时候和兄弟相依为命。”赵福满连忙解释,“李家家主待他们严苛,更疼爱妾生子。据说……太后娘娘生母后来郁郁而终。许是因为这个,太后娘娘近来听了案情才不得开颜。”
他斟酌着说。
鸿仁帝眉头打了个结。
对这些情况他也有耳闻,但是了解不多。因为李家主在父皇在位时就因病过世了,他后来沿着父皇的旨意再次加封李家——封的当然都是自己人,哪里管过母后的庶出兄弟过得怎么样?
母后是觉得——生母也被虐待了?她生母当年的郁郁而终多少都该归于李家主的磋磨?
没人敢让皇帝去喊“外祖父”“外祖母”,鸿仁帝也就没这么喊过这两位不熟悉的老人。
他坐在大殿里琢磨着,终于琢磨出了几分母后的心结。
……明白了!
母后这是怪李家主死太早了啊!
李家主死的太早,没赶上清算。就算现在母后贵为了太后,风风光光,又有什么用?
“……朕知道了。”鸿仁帝想到这里,心里终于顺畅了,他知道该怎么批复这个案件了。
又是两日,京里流传起了太后娘娘病的卧床不起的传闻,还有陛下衣不解带的亲手照料,日夜悬心的孝顺故事。
一时间陛下以身作表,大扬孝顺之名。
皇子们这两日也得匆匆进宫侍疾问安。齐承明心情很不错,只是表面上装出来了忧虑,在等着这件事收尾了——京里的明眼人都已经知道鸿仁帝会怎么判了。
但是六皇子傻乎乎的,在太后宫前碰上时满脸都是忧虑,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在为老太后的病情担忧着。
七皇子有段时间不见,个头又蹿了一节,气质更加沉稳内敛了。见鸿仁帝抬脚刚出门,他蹙着眉头懂事的说:“太子哥哥,宁王哥哥,该进去了,侍疾的活咱们得轮流着,分一分。”
齐承明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这话要你抢着说?
鸿仁帝撞上这一幕却觉得欣慰,心情稍好的夸了一句:“你们孝心可嘉,不过侍疾算了,平白打扰养病,看过就回去吧。”
“是。”三个皇子齐声称是,鸿仁帝这才走了。
齐承明见七皇子和六皇子凑到一起低声说些什么,隐约飘来一句:‘弟弟做得怎么样……父皇夸……’
碍于表面的虚假敌对关系,齐承明只能又看了六皇子一眼,什么都没说。
——宁王知不知道,七皇子这样看似是在为他俩争取荣耀,实际上就是个显眼包?在鸿仁帝那边显出来的先是七皇子自己。
宁王不会信了七皇子那套‘弟弟争抢也是你脸上有光,都是咱们的实力’之类的鬼话吧?
齐承明不放心的垂下眼帘,准备继续观察。
宁王压制不住七皇子的,但是能不能靠自己悟过来这种简单的伎俩,就是他的能力问题了。
磨砺磨砺去吧,要是人太废了齐承明也头疼。
皇子们一起见过了太后,就各自散开了。
宁王没忍住——一出门就叫住了齐承明:“太子殿下,听闻近来闹起来的那件案子是你负责的?”
他神态稍微有点挤眉弄眼,暗藏担忧。
这件子弑父的命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得满城风雨,宁王以为是有人要借此对付太子殿下,他实在放心不下。
齐承明失笑。
他突然意识到宁王住在宫里有多封闭,还有自己的人手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明明这次的消息都是自己放任的,事态是自己控制的,现在都到尾声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宁王还在担心他。
齐承明心里有些发暖,面上却冷笑一声,和和气气的回他:“不劳关心,这案子已经移交给大理寺了,哪算得上为兄负责?”
宁王努力分辨了一下青年人的神态,确认他说的是安慰的真话,心里一松:“……”
那就好。
他当场放心了。
两兄弟就此无话分别。
刚才这番对话放在有心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七皇子若有所思:“……”
隔天,京城里就传起了‘太子殿下上来就负责了这桩案子,结果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之类在委婉的指责能力、随口一说的抱怨。
传流言的人说的不敢太过分,也不敢把矛头公然指向太子,只能用这样的话潜移默化,随口带上一句,想去影响人们对太子殿下的第一印象。
“太子殿下,咱们的人没管,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沐大学士汇报这件事时全然不着急。
齐承明也不急:“挺好的。”
他等着鸿仁帝用事实去打别人的脸呢,到时候该急的就另有其人了。
就是这两日。
三司会审终于收到了陛下的御笔亲批,这桩卡了许久、引来争论无数,备受瞩目的案子也终于迎来了结果——
“……南地商人王大男,弑父忤逆,十恶不赦!本应秋后问斩。然朕怜其孝心可嘉,忤逆乃为母为妹之故,情有可原,今网开一面……改判流地三千里,陛下亲口嘉许其‘南地孝子’美名,记入县志……”
当茶馆里的博士大声诵读文书到这里的时候,在场听着的人全都按捺不住叫好喝彩起来:“……好!!”“是条汉子!”
“南地孝子,听起来怎么样?”
齐承明低调的坐在楼上,听着下面炸雷滚滚般的呼声,心满意足的问。
前刑部尚书笑容慈和,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以茶代酒举起敬太子:“在下替他谢过殿下。”
“咱们都要谢谢太傅才是。”齐承明一转头,也对沐大学士举起茶杯。
要不是沐大学士人活得久,消息知道的多,他们还不知道这次该从哪里破局,哪能这么轻松?
“陛下这么一来,就是在为太后娘娘出气了。”沐大学士不骄不躁的与他们举杯共饮,自有一番淡定的风度,“王大男是能记入县志的大孝子,其父算什么?”
鸿仁帝没法再去多找早就逝去、且是太后生父的李家主的茬,难道还不能随手摁死一个喜欢施暴的平民百姓吗?
“陛下还有后手的。”前刑部尚书满意点头。
果然没几日,齐承明在府里就听到何大家打听来的新消息——太后庶弟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的事发了,据说这些年来他在偏远地带外放当了个小官,一直没什么晋升,弄权的滋润日子却过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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