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所门口留守的宫人,提心吊胆的见到了一个面无表情回来的二皇子。
“殿下,这是……?”她有些慌张,从自家殿下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又把视线移向了两位公公。小德子和小成子都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虽然一言未发,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自家殿下愤怒的去找茬……看来是又一次失败了。
碧菽的眉眼跟着难过的垂落了下去,顿了一下,就咽下了自己刚才问出来的半截话,她有些生硬的努力转换话题,扬起笑容:“后殿里我负责的豆子发出来了,殿下明早想来一道凉拌如意菜吗?”
既然御膳房靠不住,他们又没有小厨房不能随意动火,那就只能开动脑筋,尽量给殿下做一些改善的膳食了。
“好啊。”齐承明有些惊奇,多看了这个宫女一眼。
虽然御膳房后面送来的都是山珍海味,应该不需要靠二皇子所绞尽脑汁搞这些小手段了。但齐承明不打算拂了她的好意。
——他还想等筛选完宫人,去后殿看看她发的豆子。
齐承明默默打开了基建系统的面板,视线短暂的在上面停滞了一瞬间。
对于怎么快速筛选宫人,其实他很有底气的。
……在人才列表下面,除了小德子和小成子,还有其他人名。但是以齐承明今天下午的观察,这些名字比他所里的宫人数量少多了。
这不就等于是一款忠心鉴别机吗?!
齐承明衷心的感谢着自己的金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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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回来了!”“表情很难看……”
二皇子所里随着主人的回归,充满了窃窃私语——当然,是在二皇子和小德子小成子的注意范围外的低声议论。
氛围很压抑,洒扫的粗使宫女橘子咬了咬牙,和姐妹说起了小话:“听说,大皇子的侧妃生了小皇孙,正需要人手。我托了一位认识的姐姐说项,说不定可以活动过去……咱们一起去吧?”
“殿内不是咱们能想的,但是洒扫这种活……去哪里扫不是扫?”
她的小姐妹笋子也意动了,连忙抓住橘子的手,拉着她回房间,要把自己的积攒的银子给她,跟着诉苦:“好好,在这种没指望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谁能想到皇子也靠不住……听说那是在岭南啊,咱们去了连命都要送在路上了。”
“……!”在门口听见的碧菽气急,正想冲进去痛骂她们,就突然被小德子阻止了。
小成子摇摇头,表情很有深意。
他本来也生气,但殿下不愧是殿下,他们就是要在今天晚上——在二皇子宣布被就藩消息流通开以后,看看自己宫里到底有多少吃里扒外的,有多少想攀高枝儿的,又有多少想留下来的。
“殿下,你不生气吗?”小德子悄悄在门口用眼角观察前后几殿的动静,他低声问。
“没什么好气的,大家各取所需。”齐承明老神在在的取了本书翻开在窗前桌上当遮掩,实际上他点开了基建系统,对着人才名单,正在一个个和小德子汇报给他的宫人名单做对比。
皇子所是不允许有宫女的。
所以现在他殿里的这些宫女,全都是内务府遣来的粗使宫女,负责洒扫的,种花种草的,干粗活的,只是在这一片地带轮转着干活的,严格来说也不独属于二皇子所。
但谁让二皇子所最偏远孤僻呢?地带大,人稀少,分过来干活的宫女就像归在二皇子所似的。
本来二皇子就常年不受待见,现在更是没了前程要被“流放”了。想也知道,往年这群小宫女小太监受了多少牵连,吃了多少排头。以后的日子也是肉眼可见的要苦熬了,留下来就等于忍耐着寂寞等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急着找下家,齐承明可以理解。换他穿过来变成这样的下人,他也想逃。
同理,那些觉得他没有价值的眼线,沙子想趁机调动走,很正常。那些本来就属于他宫里,现在却人心浮动不愿陪他去柳州受苦,想为自己奔个好前程的,行,也能理解。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做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他们嫌弃二皇子,齐承明还嫌弃他们不忠心呢,出发前他才不想要一个乱糟糟的基本盘。
齐承明摇摇头,所以他不生气。
他只觉得愿意陪他的这些宫人很珍贵,例如小德子和小成子,例如那个……原本是负责种花的,结果主动帮他尝试在后殿种豆子的碧菽宫女。
他给了二皇子所的宫人半个时辰思考。
半个时辰后,人才名单上的明灭浮现也差不多固定了,居然按照【二皇子所】【宗人府】,【禁卫军】和【宫外】分成了四类。
“好了,召集所有人吧。”齐承明扔下了书。
等到二皇子所的宫女太监们都在殿前站的密密麻麻以后,他才开门见山的宣布:“我现在的光景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不愿意跟我去柳州就藩的,你们各自有什么前程,就各自奔去。咱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我也不耽搁你们。”
“……”刚才整个二皇子所都还是躁动的氛围,但现在殿前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空气死寂。
“不用担心我在说什么狠话或者惩罚你们,明早就开始归置吧。”齐承明语气有些懒散,看上去像是被打击得情绪低落似的,“愿意跟我去柳州的,这些天辛苦一下,收拾东西做好准备,我会尽力护住你们,不会亏待的。好了,散吧。”
人群在原地安静了一阵,才慢慢散了。
在讨论声中,太监小锁子悄声和同伴咬耳朵:“……二皇子也太狠心了,跟他去柳州的人,他也不表示表示。”
小锁子本来还在犹豫不决,本身他在宫里也没什么好去处,要是跟着二皇子,算不算……那怎么说的,雪中送炭?咬牙拿命搏一搏,在柳州说不定能过好呢?结果二皇子一点实际表示都没有,就是干巴巴的一句“不会亏待?”这也太虚了。
小锁子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咱们还是想办法寻个去处吧。”他的同伴也在那里愁眉苦脸。
“我本来打算给你们——愿意跟我去柳州的都发半两银子。”齐承明坐在殿里也在和小德子小成子说这回事,“后面我打消了想法。”
“殿下,不发是对的,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时候要用钱。”小德子马上忧心忡忡的说。
他们二殿下没有什么私产,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宗人府虽然会给殿下发郡王份例的安家银子,但那点银子是要用到柳州的。这一路上人用马嚼的,还不知道要花销多少,能省就省啊。
“钱是不太够用。”齐承明承认他也觉得窘迫,但他不是因为这个不发银子的。在这种士气最低的时候还愿意跟着他的人都是忠心的,不鼓舞一下说不过去。但临出远门前,齐承明觉得……发银子不如做一些让他们存活率更高的事情。
这里可是古代。
一路上到柳州……他看了看基建地图,估摸得走几个月,路上指不定要没了多少人。
“我打算去太医院问问药方,备上一大批草药,还有大家过冬的衣服得提前裁了。”齐承明细细数着。现在是六月份,但是估计他们到柳州——或者半路上的时候,天气都开始转冷了。这么多人,到时候现找保暖衣物也来不及。一路上头疼脑热的,也都能熬药顶一下。
衣服草药都白嫖不了宫里的,那就只能自己出钱买了。齐承明不得不承认他是真不富裕,二皇子从小攒到大的钱,有很多是御赐不能变卖的,除开那些以外的银子再赏赐一波下去,就没办法做这样的详细归置了。
算了半天以后,齐承明才决定先不发银子,统一换成大家路上保命的东西。等他想办法在路上赚了钱了,再补贴这些忠心的宫人。
“小的……明白了,等明早那些吃里扒外的都走了,小的再去告诉他们!”小德子感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迫不及待想去解释了,他不想让愿意留下来的人还觉得自家殿下不值得追随。
谁像自家二殿下这么细心宽厚啊?居然愿意一条条替他们想到了细处难处。要是真发成银子,路上不管他们死活,那才是轻省呢。
“等等,你明天先把这份名单交给叔公,再告诉名单上的人。”齐承明吹了吹他刚写出来的一份人员和行李名单的墨迹,小心交给小德子。
说行李,其实他的殿里压根没什么值钱或者知名的物件需要带上,他一点都不留恋。但齐承明还是写了一些御赐物件,说不定带去柳州会有奇效。
“殿下……?”小德子又惊讶又高兴。他恍然的意识到,不管那些宫人愿意留下来还是另攀高枝,殿下心里居然有了成算,已经有了一份名单。
也许现在后殿里还有人在摇摆不定着到底是留下还是跟去搏富贵,但殿下已经狠狠把他们甩在了身后。去柳州——不带他们了!
“……”小成子也默不作声的崇敬看着二皇子。
他发现殿下经过就藩的过大打击以后,整个人彻底变了。
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彻底大彻大悟,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卑又敏感了。去柳州,对殿下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熬的挫折了,看上去是他心灰意冷的没有阻止宫人离去,实际上是他放弃了这些宫人。
……且等到明早上那些人听到风声,知道自家殿下不仅被皇上赐了一百禁卫军随行,还有位宗人令长辈撑腰硬怼过了御膳房,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齐承明这边倒是完成了一项任务。
他心满意足的看着[日常任务:了解自己的势力]完成了,基建面板上出现了三种草药方子的字迹,每一步怎么熬制,草药模样都写的清清楚楚。
止泻方和退热汤剂,这两种已经足以应对路上绝大多数的小灾小病了。再加上去柳州,南方是蚊虫多发之地,靠着驱蚊草方也能尽快习惯一点。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去采购大量草药了!
齐承明寻思着,宫里没有这种存量,他或许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外家威勇伯府悄悄帮忙……
顺便还能和外家搭上关系。
齐承明还没忘呢,他的人才名单里就有一个明晃晃的名字:[王朔]。
正是他那个小表弟。
到底是有多聪明?善武?还是哪方面有天赋?这才十岁,都上他的人才名单了啊!
齐承明很好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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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承明:让我看看,让我去看看!(好奇猫猫头)
第二天清晨。
陆陆续续有小太监或者小宫女来殿前叩头,默默离去。也有一部分现在还没找到下家的,还像往常一样留在二皇子所干活。
等到了正午,昨晚二皇子大闹御膳房的事情,终于发酵扩散开了。
“老二?”三皇子正在书房写字的毛笔尖顿了一下,又很快续上了,没有让墨汁滴下去。他嗤笑了一声,毫不在意,“有几分小聪明,但没有大用。不去管他。”
天天被他欺负到大的二皇子,到底是真懦弱无能还是心思深沉隐忍,他还分辨不出来吗?
要是老二用去柳州的把柄悄悄拿捏住御膳房的人,他可能还要忌惮警醒三分。但是老二那种东西……又胆小又没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报复的机会就冲昏了头脑,居然得意洋洋、大张旗鼓的冲去御膳房,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终于得意了一回。
呵,不用管他。
自视甚高、但文武双全有资格这么骄傲的三皇子压根没把老二放在心上,昨天的陷害也是顺手为之。身为长子的大皇子和身为嫡子的六皇子才是他的重点敌人。
十五岁的大皇子已经上朝参政了。
正午的时候,他刚从几个幕僚那里回到大皇子所,大皇子妃迎出来,亲手递了一盏紫苏茶给他。
“这些杂事让她们去做就行,怎么劳动你了。”大皇子随意的说着,仰头一饮而尽,对自己的伴读示意了一下,“你继续说。”
“不妨事。”大皇子妃笑了笑,一片柔情的注视着丈夫那张温文尔雅的面皮。
大皇子受宠,皇子所是最宽大也最适宜居住的一片地段,但再大也没办法同时容纳日渐增多的妻妾子嗣,包括大皇子想和伴读说两句机密话,都得先回到前殿书房里。他不耐烦这样,但也对一大家子忍受这种逼仄甘之如饴。
留在宫里才有机会,像是二弟那种样子……出宫就藩反而是个好选择,能比宫里过得更好。
所以昨日的流言,大皇子也推波助澜了一笔,他自认为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二弟做的事了。
这是他身为长兄的责任。
“……二皇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现任宗人令交好了,所以……昨晚的御膳房一事也是扯了他的虎皮。”伴读解释完了。
“叔公?”大皇子静静思索着,摇摇头,“不用放在心上,二弟的封地已经注定,叔公和他私情好一些无关紧要。”
“只不过……”大皇子叹了口气,和伴读对视一眼。昨天的手笔是伴读去操作的,他们都是知情人,但没想到,大发雷霆的父皇居然会把二弟册封到柳州那种接近岭南的鬼地方。
大皇子面露惋惜,欲言又止:“二弟……真是可惜了。”
大皇子妃听到现在,适时温婉的说:“二弟出发的日子不知道定在什么时候,约莫也超不出这个月。到时候妾身会去送二弟一份送别礼的。”
“辛苦你了。”大皇子温声的说,“近来事务越来越繁忙,我疏忽的地方就都拜托你了。”
二人默契的交换了眼神,携手回了大皇子所,又是一出夫妻相宜的和谐戏码,不知道刺痛了谁的眼。
御花园里。
橘子和笋子如遭雷劈的听着窃窃私语:“二皇子闹上这么一出……谁还敢小看他?还有一百禁卫军,包括内务府那位宋总管都在,皇上气归气,好歹二皇子也是他儿子啊。”
“再怎么样也不会打皇家脸面的,这下出气了!”
两个小宫女握着扫帚的手更颤抖了。
虽然她们托姐姐递了话,但最后也没去什么淑妃娘娘宫里或者大皇子所门口洒扫,而是被随口分到了御花园。这里也行,起码比冷僻的二皇子所强多了。
但是……
“不用怕,二皇子再厉害,他也得去柳州。”笋子反手握着小姐妹的手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脸色发白,“我们……不想跟去是对的。”
“但是……二皇子万一清算我们怎么办?”橘子后悔的事情不是她们逃出来了,而是二皇子就算以后要去柳州,现在明摆着重新有了一定的能力,万一昨天说的话只是测试她们的,实际上是想报复她们呢?
两个小宫女不安的对视一眼,忐忑极了。
“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齐承明步行在宗人府门口,听着小德子和小成子今天出去打探的消息,对外界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的敌人们被麻痹了,还在忽视他。亏待他的人惶惶不安的活着。而他肃清了自己的基本盘,为原身出了气。
御膳房今天早上和中午一点都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请小成子挑菜,还要让小布子鞍前马后的服侍着。小成子没有立刻去找自家殿下看中的那两位厨子,他现在太显眼了,所以先不动声色观察了半天。
“这是出宫的令牌。”
宗人令小老头把一块赶制的牌子扔过来,“去看你外公的时候帮我盯着,他是不是又偷偷钓鱼了!但是——你不准在外面过夜,不然我可搂不住篓子。”
皇子十三岁可以成年出宫办差,现在获得这项权利的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的封地或留下情况一直未定,所以他还不迟迟没有获得令牌。
“好。”齐承明眼疾手快的接住牌子,看到这块能攥在掌心里的小木牌上镶着金边,手感温润,又刻着独特的龙纹,正中间用篆体大大的刻了字“二”,下面又刻了小字“承明”,代表他独特的二皇子身份。
齐承明心满意足的拎了拎,小心的挂到了腰间。
他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拿牌子前,他先是来和那位皇上分配来的宗人府宋总管聊了两句。
宋总管也是个大太监,约莫二三十岁,保养得很好,但说话谈吐都很谦逊恭谨,听了半天他就很靠谱的揽下了准备草药、御寒衣物、去太医院问药方这三件事。
齐承明放心他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位大太监的名字在昨晚,自动跳进“基建系统”的人才名单里。反而让齐承明摸不着头脑的揣测了半天——皇帝下令后,他是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真心依附了?
这效忠是不是来得太轻松了?
就这么无怨无悔的愿意跟他去柳州了?
一头雾水。
不过齐承明现在使唤人使唤的越来越顺手了,当即就不动声色瞥了小德子一眼。小太监会意的离开。
直到现在,齐承明都从小老头叔公那里拿到出宫牌子,心潮澎湃的往外走了,快走到了中门的时候,小德子才气喘吁吁的一路狼狈小跑着追了上来:“殿下!殿下!”
“哦,你来的挺巧,再晚些出宫就带不上你了。”齐承明回过头调侃,让他别那么着急,“先缓缓,打听到什么结果了?”
再往前走就是皇宫中门和外门,这两道防线都有禁卫军把守,需要牌子才能通行。
齐承明只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毕竟宗人府里人生地不熟的,小德子一个外来太监能打听到什么?
谁知道,小德子还真的说出了让齐承明震惊的劲爆消息:“小的……小的打听到……昨晚宗人府也闹了一场!”“现在这位宋总管,不是原来那位宋总管!”
齐承明:“?”
“呼……呼,宗人府原本有位老成稳重的宋总管,昨晚病倒了,上吐下泻的……太医说是受了寒起不来床,起码得慢慢将养半个月……不适合舟车劳顿。”小德子也不敢说皇上下旨是指名道姓的想让哪位宋总管过去,他只能隐晦的继续说,
“现在这位宋总管更年轻,也姓宋,原本是看守库房的总管。”
你说这怎么办。
一个年老病倒去不了,一个年轻刚好也姓宋。皇上又没有说具体要哪个宋总管去,宗人府也只能这么错有错着,叔公咬着笔头皱着眉,很恨铁不成钢的把名字添到出行名单上了,直叹气。
何苦呢?
太监都是靠皇上的恩宠荣辱的,老宋总管不愿意失了留下的机会,使这种粗浅的歪招不愿去柳州,就算真的能留下来又怎么样?皇上听了难道还会对他有好印象吗?后半辈子机遇这是直接毁了,还不如跟着二皇子去柳州呢!
齐承明听完也是这么想的,忍不住感慨:“手段也太粗浅了。他要是再等一段时间再病,也好啊……不对,再过几天名单都定了。如果病的轻可能得忍着跟上,如果病的重说不定还要抬出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齐承明摇摇头。
虽然他还是觉得这是一步臭棋,但能不费力气换来一个愿意为他效忠的新总管,他的心情很愉快。
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困难,越少磨合越省事。
“走吧,咱们去威勇伯府!”齐承明已经迫不及待了。虽然他不需要拿那些琐事打扰外家了,但他还没忘自己的第一个基建任务呢。他还需要几个专业的技术人员,只能请外家帮他搜罗。
必须赶在出发前完成这个基建任务。任务奖励里的那几本书,齐承明已经迫不及待想偷偷啃掉了!全都是对赶路很有帮助的书啊。
宋故送走了一波波听闻不幸消息来安慰他的人。
对同僚们,他都是好声好气的。能看得起太监的人不多,愿意和他们共事的更少,所以他很珍惜与世无争的宗人府生活。但反而是太监这种生物,越是处境艰难,他们内斗的越厉害,争着抢着往上爬。就比如那位……以无可挑剔的资历和背景争赢了他的老宋总管。
自此对方风光,他默默无闻。
索性宋故也很喜欢看管库房的职位,才一待这么久。
宋故掩下眼帘间的危险光芒,若无其事的出门了。他要打起精神去为二皇子打理好出行前的琐碎置办。
……但这次去柳州的差事,他势在必得。
谁能想到会有人处心积虑的设计老宋总管,就为了让小宋总管能加到名单上呢?没有人能臻破这个阴谋,因为不会有人想到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跟着二皇子去送命。
错过这一次,再与主子见面就是多年以后了。
宋故现在对外的名字还不叫宋故,而是叫“宋连”,是与成为新君的主子相识后,对方赐了他这个名字,其中还有一段典故……
想到这里,匆匆低头走路的宋故眼中怀念的柔和了一瞬,心里又盘算了起来。
还好来得及。
这一次,他也不能把名字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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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看看我!看看我!主子啊啊!有没有想改个名?(暗示)
齐承明:第一印象,这个总管还挺听话嘞——什么情况?(疑神疑鬼)
“殿下,请上车。”小太监殷勤的把齐承明引到车马处,请他上了一辆马车。
出宫总不能步行,也不知道这位没什么名声的二皇子弓马骑射怎么样,保险起见还是借出马车比较保险。反正平时上朝的大臣们有时候也会来这里借车或者停车。
谁还没遇上几次车马出问题呢。
家境差的臣子就坐驴车、骡车。气派的大臣坐马车,像是几位尚书,坐的就是两匹马拉着的刻有各自标志的专属马车了。
沉默寡言的小成子和马车夫一起坐在外面车辕上认路,小德子陪齐承明钻进马车里,这里就是皇宫最外一道城门了,出了宫,外面就是百姓生活的大街。
嘈杂声隔着高高大大的红色木城门扑面而来。
“这车上连入口的茶水都没有。”小德子摸着矮桌上的茶壶抱怨。他们家殿下平时过得已经够简朴的了,这公用的马车上还只有一壶冷水和几个茶杯,小抽屉里连茶叶碎都不放的,未免太简陋了。
“没事。”齐承明撩开窗帘好奇的观察着外面。他不觉得是车马处的太监慢待他,普通的臣子上朝时的待遇未必有多好。
皇宫外的街道超出了齐承明的想象。
灰扑扑的、灰尘满地的街面。低矮的瓦房,人流如织的大街。叫卖声,揽客声,孩童嬉闹的声音,混合着马车驶过的车辙运转声。
这是一个鲜活的古代世界。
“宫外……这么脏的吗?”齐承明沉默了一下,虽然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但还是忍不住问。
才离开皇宫外的大街多久?有几十米吗?眼前的街道就肉眼可见的变得污秽遍地,污水横流。齐承明忍不住仰了仰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放下了车帘。
他还以为古代的粪便都是宝贝,可以拿去对菜地施肥的啊。如果他没记错,古代好像还有一种职业叫做“夜香郎”,就是专门收城镇里的粪便,再带回乡下种地用的。难道这个夺嫡文里还没发展出来这些东西吗?
小德子小时候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他回忆了一下,不在意的说:“殿下,你说的‘倒夜香的’收的都是大户人家的!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家哪有钱去雇夜香郎?大家都是走到哪里在哪里解决,街上一直是这样。”
齐承明:“……!!!”
他穿越以来,表情头一次这么惊恐,脸都快皱成卷心菜了。
好恐怖!
他的大脑开始了飞速运作。
没有下水道和厕所的古代,乡下还好说。城镇里除了大户人家,其他百姓却是解决不了粪便问题。齐承明刚才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寻思着夜香郎怎么白白放着街上那么多肥料不收啊?感情因果是反过来的。他们是为了大户人家里的那点钱才去的。
他们就没指望着靠那点夜香给菜地增加多少肥力,或者说从大户人家收到的夜香已经足够了。
齐承明眼馋街上那些夜香的价值……同时他看不惯这一幕。但别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两点。
‘沤肥啊……’
‘普通的粪水浇灌田地和沤肥后再给土地供给营养的程度,区别是非常大的。’
齐承明开动脑子回想着他深刻的高中化学,默默点开了基建系统。
在柳州的地图里面,清晰的标出来着:
城外大片大片的全都是没有开垦出来的荒地。
一是缺水,二就是环境恶劣,有些土地很贫瘠。
京城可以污秽横流,齐承明打从心眼里不愿意自己常驻的柳州也是这样。到时候无处安放的夜香,这不是可以挪去正确的地方了吗?城镇收获了干净,土地收获了肥力。这样的大支出必须由官府或者郡王府牵头统一去办才行……
到地方赚钱迫在眉睫啊。
齐承明在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的小成子提醒了一句:“殿下,我们到了。”
马车夫已经上前拍响威勇伯府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没落了,连个门房都没有。充当马车夫的太监拍了半天,侧门那边才绕出来一个老兵,看到皇宫的标记慌慌张张的过来问话。
“还不快点通报进去,开大门!这可是……二皇子殿下!”马车夫太监压低了嗓音,咬着牙关说。威勇伯府是关着门过日子这么久,过傻了吗?
放在民间,这都是亲外孙上门了,门房还在这里发愣!
“哦哦……!”那老兵连忙进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齐承明等了等,就感觉到马车继续往前开始行驶,这是要从大门进府了。很快的,远处响起了喧哗的动静。一道还没褪去奶味的孩童清脆嗓音响起:“表兄!是表兄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