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钱的回流速度远远无法以秒计速。
在深夜,边寻不得不躺下,试图得到安眠。
但是一闭上眼,无边春色仍然让他难以戒断。
做一次,要想无数次。
原来命运给总裁的一切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最后冷漠地重新坐了起来,开始继续工作,强行提高自己的时间单位成本。
终于,熬到了清晨。
边寻浅浅地小憩了片刻。
等他再次睁开眼,手机上收到了消息。
是边阳发来的。
“哥你今天会来吧?”
边寻皱眉,什么东西。
“我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会缺席吧!!爷爷也很希望你能出席。”
边寻捏了捏眉心,想起来今天是边阳的婚礼。
他的感情还没着落。
看着就烦。
“嫂子都带着孩子来住了一宿了,你也不能让她们娘俩单独在这儿吧!”
边寻蓦地掀开眼皮。
“地址发我。”
“嘿嘿哥我就知道你还是疼我的,我派车去接你啊,开车大概两个小时……这次我选的婚礼会址可好了,在偏远郊区,远离市中心,远离人烟,是不是特浪漫?”
边寻咬牙,起身。
浪漫个屁——!
连日的心情起伏,焦虑,酸冷,暗火,终于有了输出的方向。
总裁大步走出卧室。
足下如生莲,步步掉钱。
然而在那之上,心底真正的焦灼感却渐渐有了更加清晰的形状。
什么体面,什么尊严,什么措辞。
管不了那么多了。
抓到了就是他的,紧密贴合才能放心。
他已经不想再告白。
他想求婚。
宁叶一无所知。
她给自己和萄萄换上了同款羊绒外套,然后收拾好了行李箱。
她受到乐诗晴的强烈邀请,前一天晚上就带着孩子提前到达,在新娘房间里呆了很久。
乐诗晴特别感谢,因为萄萄小朋友有净化功效,看着她,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宁叶是收到女方的邀请,所以虽然男方新郎是边家人,她也没觉得自己一定要和边寻一起出席。
晚上在新娘安排的房间休息了一晚,宁叶带着萄萄吃了酒店早餐,然后准时到达了婚礼举办地点。
这是一处老式园林,很符合边家的封建气息,放眼望去,一排排座椅上已经坐满了边家的人。
她牵着小朋友,在人群中很低调,但却仍然显眼。
很快,边老爷子身边的管家就恭敬地来请她过去。
老管家就是边老爷子的晴雨表,他的态度发生变化,其实说明老爷子的态度,也在松动。
老管家其实早就这么认为,那位宁小姐除了家世不好,各方面没有半点差的。客观来讲,如果加上双方的性格成分,放到婚恋市场上摆一摆,那人家女生其实还比他们家大少爷要受欢迎得多。
宁叶牵着宁之萄走入休息厅,边老爷子就拄着拐转过了身,先是不咸不淡对宁叶点了点头,然后慈祥地弯腰看向宁之萄。
“现在你不该叫我老爷爷啦,你应该叫我太爷爷。”
宁之萄其实已经消气了。
但她仰头看看爷爷,扭头看看妈妈,稚嫩的声音问:“爷爷,你怎么不叫我妈妈?”
边老爷子一哽,不过正好孩子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顺势就表个态。
“你把萄萄这孩子教得很好,这点,边家是认的。”
要知道,以边老爷子的习性,能说出这句“认”,就已经是极有分量的肯定了。
边老爷子恩威并施,目光还有几分严厉,“但真要和边寻在一起,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然而,眼前的年轻女孩这时才抬起头,“您误会了,我和边寻没有在一起。”
宁叶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卑不亢。
边老爷子忽然瞪眼,“?!”
宁叶对进入边家这样的深井之中并无兴趣,她平和地解释,“我们两个共同抚育萄萄,都会尽心,这点您作为孩子的太爷爷可以放心。”
她柔和,但并不自卑。她只是从未提起,边寻的家庭看不上她,同样地,她也看不上对方的家庭。
远处乐诗晴那边招呼女眷一起拍照,宁叶听见自己的名字,于是礼貌点点头,牵着孩子走了。
边老爷子这才意识到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不是,她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们两个,还是边寻倒贴???”
人家竟然不乐意!?
边寻还是他们整个家族的骄傲吗??
边老爷子两眼一翻,差点气昏过去。
等边寻冷着脸赶到现场,酒席已经进行过半,边老爷子脸色铁青地坐在主桌上,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边寻是自己驱车赶来,一百多公里奔袭。
他也大概能得到距离对余额流失速度的算法了。
清冷的身影携着寒风,在场内扫视一圈,皱眉。
边阳满身喜气洋洋的酒气迎了上来,嬉皮笑脸,“哥!哥!知道你忙,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就好——”
边寻皱着眉按住他,让他离自己保持在一米以上距离,问,“我的人呢?”
边阳一愣,扭头看了一圈,突然“啊”了声,想到了什么。
“老爷子把娘儿俩叫过去说了几句话,刚才她们吃完饭好像有事先走了……”
边寻暗冷的黑眸顿时看向老头子。
爷孙两人的眼神好像在空气中打了一架。
各有狼狈。
“她有事?去哪了。”边寻问边阳。
边阳拎着酒瓶给他指了个方向,在边寻转身大步离开之前,借酒壮胆拉住了他,嘿嘿两声。
“哥,嫂子还给我俩随礼了呢。”
他嬉皮笑脸地伸手,“你是咱们家的大总裁,你不能空着手啊,我和诗晴的礼金,你得给个大的吧——”
我给你大爷。
边寻的神智也已经绷到一定程度,额角直跳,忍着耐心问他,“她给你随了多少?”
边阳没数,但摸了厚度,“有几千吧。”
边寻仰头,甚至气笑了。
你他妈多大的谱值得她跑这一趟。
老子花的钱比你彩礼都多。
边阳还想求大红包,乐诗晴提着裙角过来拦住他别再丢人现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边总不好意思啊,您别理他。”
边寻深吸一口气,保持理智,“宁叶和孩子呢?”
乐诗晴略惊讶地问:“您不知道吗?”
“我们选的这个园林离首都机场很近,小宁来的时候就带了行李。”
“她今天的飞机,要出国出差呀。”
边寻黑眸一滞,寒冬腊月,身后浮起一层薄汗。
“她去S国,八千多公里吧,要飞十个小时呢,”乐诗晴低头看看时间,没注意到边寻的脸色,“这会儿应该快飞了。”
此时此刻。
每一秒都有如惊雷。
下一秒,总裁已转身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而老婆孩子离他远去的事实, 更让总裁浑身紧绷。
迈巴赫疾驰向首都机场,如同闪电, 仿佛上演着一出生死时速。
然而, 由于临近假期, 在国际出发航站楼的入口高架桥上, 网约车大军排队堵了起来。
边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内氛围紧张。
边寻声音微哑:“航班还有多久起飞。”
“还有十几分钟就关闭登机了。”章助理看向驾驶座上的老板,心中不禁战战。
边总的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章助理试探着问:“宁小姐那班飞机已经快要结束登机了,边总,下一班飞往S国首都的航班在五个小时之后, 要给您订这趟的头等舱吗?”
边寻冷白的额角微微汗湿,“不用,我要追上她。”
借着这两分钟,他已经强行冷静下来了。
这个扣钱与距离的相对关系并不难算,也不需要投入模型分析。
从市中心到婚礼地点大约150公里距离,产生每秒10块钱的余额流失速度。
而如果她飞离京市,与他相隔8000公里, 粗算之后他的银行卡每秒都会蒸发500块钱。
一眨眼五百,一分钟三万。
他上厕所,喝水, 坐下,衣食住行每分每秒,都有价格,总裁要无时无刻为昂贵的自己买单。
只要她不在他身边一小时, 就是180万。
离开他一整天,就是4320万。
这个富可敌国的资本家得到了命运的清算。
但,比起余额流失更重要的是——
未来的他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边寻一边冒冷汗,一边自我审视。
他身体健康,家族没有精神病史,未见基因缺陷,从五年后女儿的状态来看,他也应该是个正常的爸爸。
所以五年后的他做这一切,不可能是单纯地发神经病。
让孩子带来黑卡、让自己和宁叶之间产生“钱”的强链接,更像是刻意的引导,或者是某种暗示。
否则,他不认为自己吃饱了撑的,非要把五年前的自己弄破产。
一定有什么更隐晦的原因……
比如这世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运行法则?
表面上看,这前前后后的意外,是让他更加靠近宁叶。但边寻认为,不会这么简单。毕竟就算没有这一切外力,难道他就不靠近了吗?
边寻冷冷闭上眼睛,心口泛起某种酸灼。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纯粹逐利的商人,所谓企业家的良心和社会责任感,他并不觉得自己真正拥有。
他从一开始就自知如此,也正因淡漠重利的性格底色才得以真正掌权上位。
这没有错。
但此刻,除了他和宁叶之间的物理距离,心理距离的扩大也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宁叶的出差为期一周。
异国他乡,独自带娃,这么长的时间,她竟然完全不需要他。
大的,小的,都不需要。
这种体验好像还不如他的继父时期。
总裁脸色苍白,指腹攥紧,此刻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他都不能承担错过这班飞机的后果。
网约车大军终于恢复挪动,章助理已经被车里的紧张气氛影响,激动叫道:“快了快了!”
登机时间还剩最后十分钟。
虽然老板还没值机,没安检,没到达登机口,虽然这个登机口距离安检口还不幸地非常之远,但凭借边总年消费如此高昂的尊贵机场贵宾身份、应该也能——
前边忽然“砰”的一声!
后一辆出租车似乎也载了着急的旅客,一不小心追尾了前边的网约车,撵上了人家的屁股。
两个司机立刻停在了路中间,拉开车门理论起来。
本就拥堵的交通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边寻下颌线收紧,下腹一阵胃痛,蓦地拉开车门。
一公里,跑过去。
章助理看出他的目的,紧张得脚趾抓地,扒着车窗喊道:“边总,今天就非得和宁小姐坐同一班吗??”
“调动所有资源——”嘶哑的声音散落风中。
总裁只留下迅速远去的庄严背影,“赶不上飞机我就去死。”
而此时。
宁叶已经完成了托运行李、带小朋友过海关、买饮料候机,正在狭窄的机舱中找座位。
宁之萄小朋友显然已经有过出国飞行的经验,对一整套流程并不陌生。
过安检的时候萌坏了海关姐姐,她垫着脚,自己把小背包摘下来放进框里,不等检查人员提醒,又自己把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摘了下来,知道这是电子设备要单独放。
然后她有条不紊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穿着妈妈买的小葡萄秋衣,脸蛋红扑扑地走过安检门,站到小台子上。
海关姐姐半蹲着身子给她检查,近距离被乖乖软软小朋友萌得昏头,这家长是怎么教的啊?也太可爱了!
宁叶原本的确对单独带孩子出国感到些许担忧,见状完全放松了下来,杏眸中带着笑意。
她家小孩见多识广,四岁的人生充满阅历,根本不需要担心嘛。
于是母女俩就那样悠闲地过了安检口,还逛了逛免税店,眼中都是对旅程的期待,根本没有想起孩子爸爸这回事。
登机之后,宁叶把萄萄放到自己身前,扶着她往里走。
这一趟的旅客塞得满满当当,国际航班机身又特别深,座位排得又密集,各种站在过道的、抬行李往架子上放的、找空姐要枕头毯子的,乱成一锅粥——经济舱毕竟就这条件,宁叶小心地护着小朋友的脑袋。
终于跋涉到了座位,这趟机型的排座是三列三座的构造,宁叶原本想选过道位置,这样方便进出。但萄萄想坐靠窗的位置,宁叶想了想还是给她值机到了窗边,这样孩子只需要靠着自己,不需要靠着其他陌生人。
只不过这样宁叶坐在中间,左边还会有一个陌生人。
宁之萄一骨碌灵活地钻进了三人座里侧,很高兴地在位置上东摸西看。
妈妈说这次坐飞机和以前不一样,但这里不是一样也有小屏幕小桌板吗?宁之萄很快适应性良好,而且,这样挨着的座位离妈妈更近呢!
宁叶看着,不免有点小小的愧疚。
小朋友是感觉不到这里的座位有多狭窄的,然而宁叶一个一米七左右的成年女性,坐在这里已经觉得伸不开腿。如果前座放低座椅靠背,那呼吸空间都很狭窄,行动也很受限。
和上次一家三口坐头等舱的体验自然差之甚远。
宁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跟孩子说,“对不起哦萄萄,这次往返我只能给你买经济舱啦。”
单程六七千,往返就一万多,小朋友平时坐的头等舱她确实负担不了。
但宁之萄扬起脑袋,圆眼睛很不解,“可我觉得很好呀?”
她的左边是妈妈,右边是高高的窗户,这是属于小朋友的封闭小角落,让宁之萄特别有安全感。
宁叶被孩子认真的眼神治愈到,心里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多地挣钱,于是也坐稳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国呢。
悄然的期待感从心头升起,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在知道边寻离开的国家时,宁叶曾经很多次睡不着翻看机票软件。
明知道自己不会去,也深知那对当时的她也说完全是另一个遥远世界,但她还是忍不住订阅了去往美国的低价航班提醒,想着如果哪一天她可以负担得起——
但等她真正能够负担的时候,她的生活也已经不存在边寻的痕迹了。时间是最有效的分别药水,那时候的伤心和在意,现在几乎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远处舱门处的空姐正在和机长对话,神情微微严肃,然后不住地往外张望。舱门即将关闭,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
宁叶眨了眨眼,从回忆中抽离,把自己随身带的旅途用品一一摆放好,人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和心情。
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带小朋友出国,这么远的旅程,还是应该跟孩子爸爸说一声。
她掏出手机打字,没有抬头,等编辑好了信息准备发送时,旁边一直空着的位置忽然有人走来。
宁叶下意识收回自己的胳膊,避免衣服袖子不经意落在人家的位置上,然而对方的手却十分没有边界感地搭在了她的扶手上。
那人俯身,似乎喘了口气,熟悉的冷檀香忽地散开。
宁叶一抬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却是对方从没有的狼狈模样。
边寻的额发被汗湿了,冷白的肤色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红,颈侧的黑色衬衣衣领贴在动脉上,呼吸起伏间,他黑眸定定地凝着她,然后长长地倒了一口气息。
“需要孩子爸爸吗?”
他像是祈祷,又像是臣服。
“不管需不需要,能请你需要一下吗。”
他一沉身,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轰然坐下。
明明航行还没开始,他却像是到达了终点。
飞机在高空中平稳飞行。
边寻修长的身影挤在经济舱的位置上,旁边宁叶不住地瞥他。
此情此景,好诡异,好不协调。首先边寻的气质和穿着在这里十分突兀,即便形容略显狼狈、但依然与周遭拥挤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其次,他怎么突然出现?
不是她夸张,此人真的是非常突然的模样——
随身行李,没带。
目的地,不祥。
高大身形卡在座位里,长腿屈折,根本放不下。
左边手肘搭在过道的扶手上,来来往往随时有人会碰到高贵洁癖的总裁。
他整个人就带了证照和一个自己,然而他就这么坐下了。
总裁实则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左半边身躯。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右边,和她挨蹭的袖子上。
她前一天就准备了行李,给自己和小朋友穿的都是柔软舒适的衣服,浅灰色羊毛绒和他的西装碰在一起,温暖和冷硬的材质交叠。
靠近她,几千万的赔损就消弭无形。
时间每分每秒的流动开始变得正常。
总裁西装皮鞋,一路狂奔,此时才终于调匀了呼吸。
而一想到,接下来的十个小时,他们都将在一起。
边寻睁开眼。
竟然从胸腔中升起一股幸福感。
他是个贪婪的人。
大人,小孩,钱,他都想要。
但这一秒的幸福感超越了金钱能衡量的尺度,让他几乎能忽略周围不适的环境,就这样静静地坐十个小时。
旁边的宁叶忽然起身。
边寻条件反射,忽然按住她,“去哪儿?”
宁叶一脸莫名其妙,“去要两个枕头。”
边寻缓缓松开手,知道自己反应过度。
他当然也知道这种杯弓蛇影的恐慌来源何处。
眼前的孩子妈妈优秀且独立,无论是独自参加边家人的婚礼,还是自己带小朋友异国出差,都没有需要他的任何帮助。
随礼几千块钱,孩子的机票又是几千块钱,但宁叶上次塞回黑卡说不用他的钱,就真的不用。
边寻只能让自己更有用点。
他此时才抬头,迎上宁叶疑惑震惊的目光,“不用,先给你们升舱。”
他既然来了,就要发挥孩子爸爸的作用。
他离不开她已是客观和主观的双重事实,只有他的存在有价值,宁叶和孩子才会也渐渐离不开他,树立他作为爸爸的存在感。
边寻找回了自己的位置,首先,可以提高她们的出行舒适度,在这种座位坐十个小时,谁受得了?
于是总裁抬手,叫来了机组人员。
当然,此举显然在经济舱格格不入,顿时有很多人朝这里看了过来。
边寻懒得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低头掏出皮夹道,“升头等舱,三位。”
这种钱能解决一切的架势却落空,空姐十分歉意地鞠躬,“对不起边先生,这班的头等舱位只剩下一位了。”
边寻眉心一跳。
一位,谁坐?
小朋友自己去坐,大人不放心。
让宁叶去坐,她已经在摇头拒绝。
他自己去坐,下了飞机应该就丧失爸权了。
边寻沉默,空姐微笑地问:“请问您需要吗?”
边寻闭了闭眼,“…算了,拿两个枕头。”
等空姐走了,宁之萄从妈妈身后露出脑袋:“爸爸,你怎么也来啦?”
宁叶也想问,一大一小,两张肖似的面孔,动作整齐地看着他。
边寻眼眸深邃,心头千言万语,忽然发现了有孩子的好处。
一些他过去觉得太过不矜持的话,变得可以说出口。
“我离不开你们,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我有责任照顾你们。”
宁之萄听完自然觉得理所应当,“那好叭!”
宁叶回头看一眼小朋友,不得不说,爸爸妈妈一起陪她出行,孩子的兴致都变高了。
边寻的视线落在她唇角弧度,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无所谓,就算不能升舱,也有很多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
于是短短片刻功夫,边寻加钱换了更舒适的靠枕,又加钱给他们换了餐,过了一会又要加钱,买头等舱的洗漱用品袋。
宁之萄从妈妈旁边探出头,摘掉耳机,嘟嘟脸。
“爸爸!你怎么那么娇气呀?”
边寻:“……”
旁边的宁叶小声夸奖孩子,“萄萄才是最棒最独立的!”
宁之萄骄傲地挺起胸脯,双手叉腰。
边寻:“。”
总裁的一系列加钱操作,反而让他显得在经济舱中无所适从——
头等舱的靠枕在经济舱座位放不下,他靠着反而要正襟危坐。加钱换了餐标,但经济舱没法点餐,也只能凑成托盘一股脑地送。还有他买的洗漱袋,去了经济舱的厕所后又脸色铁青地回来了。
这一切都对养尊处优的总裁形成了冲击。
就在边寻治愈自己在经济舱厕所遭到的伤害时,旁边一双细白的手指却伸了出来,递给他一包酒精消毒湿巾。对边寻而言,那不亚于纸黄金。
然后她又在他掌心里放了一颗漱口水,薄荷味道的;给孩子用的则是葡萄味。
最后拉开他面前的置物背篓,拿出一次性纸袋,往里边放了一只保湿口罩。
宁叶做完这一切,又安静地靠了回去。
整个过程无比自然,一种温暖柔和的分子却忽然层层叠叠包裹住边寻,让他指尖顿住,心有微风。
……他被她照顾了。
他看着她茶色发丝下柔和的侧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他不熟悉的、低沉的环境里,他少见地、成为了被她需要的角色。
他们之间总是他给予,他索取,他恼怒,他冷静后再次靠近,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掌控——但他却忘了,宁叶始终是一个温柔善良、内心强大的人。
上学时她会一次不落地留下笔记本,替下节课的强迫症男朋友占下他固定的位置。
捡到孩子之后她很快接受了现实,然后在照顾抚养小朋友的过程里滋养了更多的爱意。
她需要“被需要”。
他怎么忘了呢。
边寻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一直以来的策略似乎有问题。
成功的商人会立刻转变方针,边寻立刻向后仰靠,单手捏着额角眉心,低哑地开口,“耳膜和头好疼。”
宁叶闻声见他脸色苍白,连忙道,“起飞时压差导致的,你试着闭气。这样…”
她温热的指尖拂过他鼻端,遮住了男人卑鄙又难以自控的唇角。
机舱内的灯光已经渐次暗了下去,这趟长途航行进入夜色中,边寻连熬两夜,此刻却格外清醒。
西装革履坐飞机的总裁故技重施,膝盖缓缓向她靠近,在她耳边附近低低喟叹,“伸不开腿,下半身麻了。”
宁叶听见之后,清澈的杏眸果然也目露担忧。
没办法呀,经济舱的长途飞行确实很难受。
而边寻在昏暗的机舱中独自幸福。
宁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腿,“没办法了,咱们两个忍一忍。”
她把自己和边寻、萄萄中间的扶手都推了上去,三个座位完全连在一起,然后用毯子铺在自己和边寻的大腿上,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床垫”。
然后她扶着昏昏欲睡的宁之萄,在狭窄的经济舱里,让孩子侧卧着,睡在了爸爸妈妈的腿上。
苦谁不能苦孩子。
边寻微怔,半晌后,扶着孩子更重的脑袋和上半身,搭在了自己腿上。
一个小时以后,偌大机舱里只有飞机运行的轰鸣声,和远远近近的呼噜声。
边寻清醒地坐在那里,半晌后才垂眸,看见她睡着后,靠在了自己肩头,呼吸掠过他的衣襟。
照顾完这个,又照顾那个,睡着时微微缩着,明明也只是柔软无骨的一团。
却能撑起自己,撑起别人。
边寻静静看了半晌。
闭眼,心里的茉莉花好像开了遍地。
醒来时,宁叶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全麻了。
小朋友垫着爸爸妈妈睡得嘴角微张,脸蛋也红扑扑的,好在睡得还不错。
宁叶打了个哈欠,微微舒展了一下身躯,侧头看见边寻,发现他比自己还僵硬,侧颈耿直地靠在椅背。
兜兜转转,好神奇。她忽然想。
以前让她第一次生出去看看想法的,是边寻。
而多年后第一次出国时陪在她身边的,竟然还是边寻。
正想着,男人冷峻的眉峰微动,刚一睁眼,就低低地“嘶”了一声,从肩到颈的骨头发出喀拉声响。
边寻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肩膀没什么事,你昨天也没靠实,就是有点麻而已。”
宁叶顿感不好意思,“我行李箱里带了膏药,回去拿给你。”
边寻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双肉乎乎的拳头敲在了他的肩头。
大孝女给爸爸肩膀一通乱按,“没事哒爸爸,没事哒。”
这次出来玩,感觉爸爸身体好脆弱呀?
宁叶看得一脸感动。
宝宝多懂事呀!
边寻:“。”
边寻被揍了一顿:“好了孩子,好了。”
在睡了一觉之后,长途飞行的剩余时长终于锐减。
落地时,由于时差缘故,当地正是早晨。
宁叶走出飞机,看到眼前的所有指示牌都从中文变成了外语,立刻有了出国的实感,紧张又有些刺激。
而边寻走出机场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尽管西装不够熨整,但整个人矜贵从容。
他在机场换了厚厚一沓外币,交给宁叶。
宁叶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市区银行换就好。”
机场的汇率不划算,所以她这会儿没换。
边寻淡淡垂眸,薄唇叹息,自怨自艾,“我连包都没带,这些钱,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宁叶一想,说的也是,这里本来就没有国内安全,小偷遍地都是。
她便伸手接过信封,认认真真地帮他装在了自己包里,叮嘱边寻要用的时候随时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