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固帐篷之事轮不到她们几个女人,孟菱歌想着留守与外出的将士都淋了雨,容易受寒,便带着绿水与秋蓝,去后厨利用现有食材炖了酸辣汤,煮了姜枣茶。
这些茶汤虽操作简单,但军营中现足有十几万人,为保障每人都能喝到,除孟菱歌与绿水秋蓝外,后厨的人也都未闲着。齐齐出动,将平时用来煮饭炖汤的大锅都架了起来。
想到今日蓝羽国送来的物资还有三万余匹马,加上本来军营中的一万多匹,孟菱歌又在军营物资库中翻找到少量紫苏叶及陈皮,全部用来煮水,可供马儿驱寒使用。
一忙起来便完全停不下来,倒是没有时间再担忧了。
温止陌带着众将士凯旋而归之时,远远看到军营燃起袅袅青烟,心下不由疑窦顿生,回营前有先锋提前汇报,但这还不到用膳的点,怎么就开始煮饭了?
曹然见状,忍不住道:“莫不是军师得知我等大胜而归,给我们备了什么好吃的?”
曹然是一众官员中年纪最大的,私下里算得上温止陌的叔父。整个军营也就只有他敢打趣温止陌及孟菱歌。
“本王先去看看。”
温止陌打马快行,将众人甩在身后。
刚才雨下得那么大那么急,他担心孟菱歌淋着了雨。她有着身孕,稍微伤风感冒,就要比旁人辛苦得多。
“北疆王急着给军师报喜讯去了!”曹然一声吆喝,身后将士们也跟着起哄。
笑闹声此起彼伏。
要搁往日大家都不敢这般放肆,可今日有曹将军起了个头,又得了蓝羽国大量武器,军营上下心情都非常好,故而都放开了些。
温止陌听着身后的笑闹声,并无怒意。
虽然孟菱歌的身份还要保密,但他对孟菱歌的喜欢是藏不住的,自然也乐于手下将士都能明白他的心意。
温止陌一路奔向军营后厨,他有很强的直觉,孟菱歌肯定会在那儿。
果然,他跳下马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孟菱歌,她穿梭在巨大的锅灶间,指挥整个后厨的人在忙碌。
未施粉黛,身着素衣,发髻稍微有些乱了,左脸上还有淡淡的锅灰,看上去像是等候夫君归家的小厨娘。
温止陌瞧着,眼底嘴角便都有了笑意。
孟菱歌被这炙热的眼神缠上,一转头就看到温止陌脸上带笑,一步步朝她走来。
空气间弥漫着酸辣汤及各种草药的味道,又香又辣。
温止陌上前将孟菱歌揽在怀中,轻柔地把她左脸上的烟灰擦干净,“弄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在忙些什么?”
孟菱歌笑了笑,明亮的眸子看着温止陌。
“我给将士们安排了酸辣汤与姜枣茶,给战马备了紫苏叶陈皮水,我问过大夫了,这些都是驱散寒湿之物。”
温止陌将手放在孟菱歌的腰肢上,“这些事你吩咐让后厨的人做就行了,无需亲自动手。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
孟菱歌道:“不累。只是有些担心你,现在见到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你衣服都湿透了,先喝一碗姜枣茶吧。我给你盛。”
她说罢便取了勺子与碗,给温止陌盛了一大碗姜枣茶,递到温止陌手中。
茶汤滚烫,姜味浓重,确是祛寒利器。
温止陌小口慢饮,眼神依旧缱绻地放在孟菱歌身上。茶汤从嘴里一路暖到胃腑,爱意从眼神蔓延到心房。
“怪不得北疆王跑这么快,原来是军师专门为他开了小灶,不知我等能不能跟着沾沾光?”
一看后厨支起的大锅,就知军营人人有份。
曹然明知故问,嗓门又大。
一众赶来的将士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笑着大声道:“我们也要!让我们也沾沾光。”
孟菱歌杏脸微红,连忙道:“大家都有,不仅大家有,连战马都准备了紫苏叶陈皮水,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众将士听完齐声欢呼,纷纷下马开始排队。
温止陌快速喝完那碗姜枣茶,将孟菱歌拉到身边,低语道:“这里就交给他们吧,我有事和你说。”
孟菱歌一直未等到陈洛陈陵回来,也想与温止陌打听一下,但将士们已经排起长队,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与温止陌离开,未免太过突兀。
曹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他挤到温止陌身边,大声道:“已经喝过的就别挡着我们排队了,让一下,让一下。”
他两三下就把温止陌挤到一旁,温止陌又拉着孟菱歌,所以两人都被他推到了一边。
秋蓝与绿水见状连忙走过来:“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小姐淋着了雨水,早些回去擦干,换身干净衣裳。”
这三人的神助攻,反倒让将士们都猜到北疆王与孟菱歌是急着离开,一个个低头促狭偷笑,这才分开多久啊,两人就迫不及待要说悄悄话了。
北疆王上了战场是英雄硬汉,军营里对待他们是铁面无私,唯独在这个新晋的军师面前,那叫一个浓情蜜意。
孟菱歌双面滚烫,为了避免尴尬,几乎是小跑着拉着温止陌走了。
雨天道路湿滑,温止陌看着孟菱歌拉着他飞奔,担心孟菱歌滑倒,微微上前一探,便将人捞在怀中,抱着往前走。
将士们大多都去排队喝汤了,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并不多,孟菱歌大胆地勾着温止陌的脖子,仰头低声道:“今日一切顺利吗?”
温止陌点头道:“如我们所料,我们快到交易之地时,便遇到了埋伏,那十个木偶全部身中多箭,幸亏我们早有准备,很快将埋伏的敌人前后包抄,除了几个活口外,其余全部歼灭。”
孟菱歌皱眉道:“那些人是蓝羽国其他皇子所派的吧?”
“应该是蓝羽国太子。我将留下的活口一并交给蓝羽国的使臣,他们会审出幕后之人。本来六皇子此次被擒,在蓝羽国声援转弱,如今太子也在我手上吃了亏,且刺杀亲兄弟,一样会被群臣弹劾。现下他与六皇子算得上是难兄难弟,蓝羽国的夺嫡之战就会演变得更加激烈。”
温止陌淡淡轻笑,眸光清寒。
“至少两年内,蓝羽国再无进军金月之力。眼下边关祸乱暂解,也是时候回到京城,与狗皇上好好清算旧账了。”
孟菱歌疑惑道:“我们整个军营都离开这里,此地无人值守,蓝羽国得知,会不会重新占据此地?那这里百姓怎么办?”
她在此地不久,都能深刻体会到生活在战争中的百姓疾苦,若是此地沦陷为蓝羽国的地盘,那这里的百姓又会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温止陌笑了笑,“上次蓝羽国与赤玄军的那一战,早已传回京城,可现在赤玄军依旧坚守在东峻岭,可见狗皇上不会让他们离开。现在我的声望在民间已高于他,他就更不能做出这种不顾边关百姓死活的事来,我越是不管此地,狗皇上就越是要管。”
孟菱歌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皇上为了重得民心,会让赤玄军死守此地。
只要温止陌一离开,皇上可能就会散布北疆王到北疆只是为了掠夺好处,一得手就马上弃边关百姓不顾,只有他会留将士在此地,护北疆百姓安危。
“这样会不会被人误解你?”孟菱歌轻声问道。
温止陌俯身到她耳边,轻笑道:“我连造反的事都干了,还怕什么误解?这天下,我就只怕娘子误解我,其他人无愧于心就好。”
再说,百姓又不都是傻子。
击退蓝羽军的是谁,掳走六皇子的是谁,劫夺蓝羽国武器的又是谁,他们比谁都清楚。
此时两人已到了中帐,温止陌将孟菱歌放下,温柔地将她发髻解开,拿来干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干。
其实孟菱歌身上并没怎么打湿,但温止陌做这些事情时特别眷恋情深,她也就由着他摆布了。
刚才一直都在关心今天的行动,倒是差点忘记了绿水的事。
“对了,那个六皇子盗走了绿水的一串白玉葫芦,我让陈洛陈陵去找你说明情况,将白玉葫芦带回来,你可有看到他们?”
温止陌点头道:“陈洛陈陵赶到之时,我已与蓝羽国使臣进行交涉,明白情况后,我将那堆盖在六皇子身上的物资及六皇子身上都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首饰。当时的情况,我也不能将六皇子扒光了搜身,所以不知是被他藏到别处,还是中途掉落了。”
两方交涉之时,若是将六皇子扒光了搜身,这种奇耻大辱会令蓝羽国众人瞬间失控,就算能带回来武器与马匹,肯定也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为了一件信物,如此大动干戈,确实不划算。
边关之乱好不容易解决,绝对不能再起争端。
孟菱歌自然知道温止陌做的对,但想到绿水会失望,不免有点失落。
好在绿水现在有了她哥的消息,对信物的执念应该会降低一点。
温止陌见孟菱歌不说话,便安抚道:“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就派两个暗卫潜入蓝羽国六皇子寝宫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到此物?”
孟菱歌忙道:“不可。蓝羽国国内再乱,皇子寝宫也不是好闯的,不能让暗卫犯险。而且绿水的亲人已经有线索了,没有白玉葫芦也能找到。”
孟菱歌身边的丫头换了人,温止陌之前便问过原因,对绿水的事也略知一二。
闻言不由好奇道:“哦?怎么会突然有了线索?”
孟菱歌道:“也不是突然。我之前便见到戴着同款白玉葫芦的男人。当时以为是巧合,今日安慰绿水时提到白玉葫芦上的字才发现,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是绿水的兄长。”
她将郑青山与冬青之间的事,对郑青山的怀疑,以及曾派江林追杀郑青山,都简单告知了温止陌。
“绿水说她的兄长是一位纯善宽和之人,可我见过的郑青山分明是一个卑劣小人。只要确定是他害死了冬青,不管他是不是绿水的兄长,我都要取他的性命。”
恶人不能因为有一个善良聪明的妹妹,就免于处罚。
温止陌在孟菱歌诉说之时,将自己的发髻也擦干,然后解了两人的外裳,都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
温止陌俯身点了点孟菱歌的鼻子,轻笑道:“话说得这么狠,只怕关键时刻,你还是会软了心肠。真要杀人,都是直接或者暗地里一招毙命,哪里会这么虚张声势?”
孟菱歌被他拆穿,不服气道:“我说的是真的,说不定现在江林已经得手,郑青山已经没命了。”
“你当时让江林去暗杀郑青山时,确实是动了杀意。但得知郑青山有可能是绿水兄长时,你其实就已经退缩了。现在再说要杀郑青山,只不过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关。你确实还有想杀郑青山的心思,却又不想绿水失去唯一的亲人。对不对?”
温止陌将孟菱歌抱到腿上,脸靠在孟菱歌的青丝上方。
孟菱歌见自己的心思都瞒不过他,不由皱眉叹道:“对又如何?我宁愿以后对绿水心存愧疚,也不能再任由郑青山为非作歹。他那么阴险,若是知道有一位这么关心他的大夫妹妹,他肯定会加以利用。”
“傻瓜。”头顶传来轻笑,温止陌拉起孟菱歌的手,抚向他的脸。
“你还有夫君啊,你为难的事情,不方便做的事情,交给夫君代劳便是。本王愿做你手中的刀,给你解决你要解决的事,让你无愧于任何人。”
“江林本就是本王的人,他这次得手了,就是奉本王之命行动。郑青山敢觊觎我的夫人,我杀他合情合理。江林这次要是失手了,郑青山最好别让本王找到,否则…”
温止陌的嗓声低沉,凑到孟菱歌耳边。
“否则,本王可不管他是谁的兄长,也不管他冤不冤枉,只要是欺负我娘子的人,宁错杀,不放过。”
男人话中杀意满满,眸光却是温柔至极。
“娘子,你我成亲之日说的话,永远有效。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你,否则就是与我为敌。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本王处置就好。”
孟菱歌听着耳边低吟,鼻尖莫名有点发酸。
她其实得过许多偏爱,却从无一人像温止陌这样,无条件信任她,支持她,维护她。
她扣上温止陌的手,揉捏着对方的手指:“我相信你。但我不能被你宠成废物,我必须有独立应付事情的能力。我们是夫妻,本该同舟共济,相互体谅,不能任由一方付出,这不公平。”
她虽然感动,却从未失去理智。
她相信温止陌此时说这话时的真心,但若她事事依赖,只会让温止陌收拾烂摊子,谁能保证温止陌五年十年后不会心累,不会厌倦?
到那时,她又如何自处?
人需要在得志之时不轻狂,暴富之时不张扬,深爱之时不迷失。方能清醒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我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处理,我不要做一个只会躲在北疆王身后的小女人,我要与你携手并肩,风雨同舟。这才是我要的夫妻相处之道。”
“可我是你的夫君。”温止陌微微挑眉,略带委屈:“你若是什么都能自己做,什么问题都能自己处理,那我岂不是没用了?”
“好啦。你现在可是堂堂北疆王,怎会没用?”孟菱歌忍不住苦笑道:“我答应你,若是我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一定找你帮忙。这样行了吧?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和我说吗,是什么事?”
这男人装可怜的本事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不快点转移话题,她都要忍不住要揽他入怀,好好安慰了。
“我就是想你了。想与你独处。”温止陌在她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战场上太血腥,只有回到孟菱歌身边,抱着她,才能找到心安之处。
孟菱歌低头浅笑,她好似明白温止陌为何这么想为她解决事情,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真不错。
温止陌低头靠在孟菱歌肩上,与她脸挨着脸,画面温柔缱绻,美得如同一对画中仙。
军营新得了大批武器与马匹,需要分配与调整,再加上离营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动身的日子便定在了两天后。
离营的前一晚,江林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此地。
孟菱歌非常关心冬青与郑青山的性命,待江林行礼后便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你有找到冬青与郑青山吗?”
江林低头道:“属下一路追到京城,多方打听,得知郑青山到达京城后便是只身一人,不知冬青是被谋害了,还是两人半路分道扬镳。属下想抓住郑青山查清楚,若冬青是他所杀,便按王妃之命杀了郑青山为她报仇。可当时郑青山已有谋害孟府之意,被宰相大人关押,我再三恳请让他将郑青山交给我,可他不同意…”
孟菱歌听到这里,心下一悬,愈发肯定冬青凶多吉少。
而这郑青山,多半是被她爹给放虎归山了。
“我爹可知你是奉我之命?”
“知道。”江林道:“属下报出江南杜家的名头,宰相大人便猜出属下是王妃的人。只是宰相大人对北疆王好似有些不满,他说,他说…”
江林说到这儿,抬头看了两眼温止陌的脸色,见对方只是挑了挑眉,并无怒色,才敢接着道:“宰相大人说,让王妃先将北疆王的孩子处理了,若是王妃实在要生,就藏好了,千万不要让人抓到,否则,别怪他这个当爹的见死不救。”
孟菱歌其实早就猜到孟行渊会埋怨她,毕竟三妹与小弟进宫都是因她与温止陌的关系。可她已经足够谨慎小心,天天在军营中都要戴着轻纱避免暴露身份,皇上却还是疑心不减,她又能如何?
爹有爹的立场,她有她的立场,无关对错,只是听到爹让她将温止陌的孩子处理了还是会难过。
那是她的骨肉,爹的外孙,怎么能用处理这么冰冷的词来形容?
孟菱歌深呼吸两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可还有查到其他的?我爹可有透漏,如何处置郑青山?”
江林道:“属下查到这个郑青山并非什么京城富商,也不是良家子弟,他是从琼霄公主府出来的男宠。属下花了点银子打探,郑青山在琼霄公主府代号十九,原本并不受宠,但几个月前公主突然就重新宠幸他,且第二日便赏赐了他大量金银珠宝,还允他自由身。”
“宰相大人对王妃稍有成见,并不想将郑青山的事情透露给我,只说他会处理好,此人不会再给孟府带来麻烦。但属下猜测他并不会杀人灭口。”
孟行渊与他说郑青山之事时,眼神闪烁,很不耐烦,明显是此事办得他自己都不放心。
孟行渊没想到她专门写信提醒爹留意郑青山,且郑青山都已经有了谋害孟府的意向,她爹还不重视。
郑青山那人目标明确,这番没有得手,只要不死,隐患就一直在。
何况他竟然还有琼霄公主这么大的靠山。
郑青山杀害了萧松岩,高调接近单身女子,诱拐丫头。
一个公主府的男宠,纵便重获了自由身,行走在外应该也不会那般胆大妄为。
郑青山身上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孟菱歌想了想,转头看向温止陌,轻声道:“夫君,你最近有事要交待给江林吗?”
温止陌一听便知她的意思,摇头道:“本王交待江林的事,就是让他听从你的吩咐。”
孟菱歌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的转头对江林说:“你今夜休息一晚,明天还是尽快赶回京城。替我继续暗中打探郑青山的下落,顺便留意下孟府。”
第254章 妙计
虽然她与温止陌明日也会率军前往京城,但大军行进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一个暗卫的单独行动。
既然爹靠不住,她只能自己派人前去盯着。
江林应声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温止陌与孟菱歌两人,温止陌马上沉眉臭脸,一副他生气了的模样。
孟菱歌极少见他这样,便用手指戳了戳他,“这是谁得罪我的刀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温止陌前两日还说要做孟菱歌手中的刀,这会见他委屈又恼怒,便忍不住拿他的话来打趣。
温止陌面上一副受伤之态。
“岳父大人看不上我,我们成亲时他就不大愿意,现在你都有了我的孩子,岳父大人还想让你打掉孩子,还说你被抓住,他就见死不救。他不仅看不上我,还欺负你…”
孟行渊已经坏了他对孟菱歌的承诺,他说过,不准任何人欺负孟菱歌。
岳父大人也不行。
可孟菱歌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去找岳父大人的麻烦。
对别人可以宁错杀,不放过。对孟菱歌的家人,却是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娘子嫁给他,本就不易。身为娘家人,岳父大人对娘子毫无半点体谅,只有责怪与埋怨。
他尚且不好受,娘子心头肯定更加酸涩难安。
孟菱歌听着他低沉的噪声,无奈笑道:“什么欺负不欺负,看不看得上的…我爹是怕孟府众人会被皇上处置,他为府中众人的性命担忧,女儿的一个孩子确实就没那么重要。立场不同,看法自然是不同的,只要我坚定地选择你就行了,你管我爹怎么想?你又不与他过日子,我又不会听他的话。”
温止陌别的都没听见,就听到那句我坚定选择你,我又不会听他的话。
他的委屈愤怒便统统都化作了满满的心疼。
明明是孟菱歌选择他被家人不理解,被岳父大人埋怨,结果他还委屈上了,还要孟菱歌来安慰他。
“娘子。”温止陌起身,蹲在孟菱歌身边,抱着她的小腿,枕着她的大腿,“我不会让你被抓,不会让你被别人看笑话,我不会让你输。”
温情的动作,恳切的语气,说着最真挚的情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孟菱歌心里的酸涩淡去,漫上淡淡甜意,伸手将温止陌拉起来:“明天我们便要离营了,早点休息吧。”
“谨遵娘子吩咐。”温止陌眸色如墨,浅笑勾唇,将孟菱歌抱到床上。
孟菱歌感觉他的眼神实在危险,往床里侧躲了躲。
“我说的休息不是这个休息。”
“放心,就是你说的那个休息。”温止陌脱了外裳,靠了过去。
将孟菱歌紧紧抱在怀中,手还放在孟菱歌腹部轻轻拍了拍,“明天第一天赶路,你肯定会累,今天得让你好好休息。”
整个军营出动,都是骑兵与步兵,中间若是再安排上一辆马车,会影响整个军营的速度,也会影响其他将士的情绪。
这几天,绿水与秋蓝都已经学会了骑马。
所以明日,孟菱歌与她们两人都是女扮男装,与众将士一般骑马赶路。
孟菱歌平素骑马都是游玩赏景,与这般兼程赶路的劳累自是完全不同。
温止陌心疼她有身孕,还要辛苦奔波,原是准备安排一队人马暗中护送孟菱歌的,但娘子不在他面前,他还是不太放心,再加上孟菱歌坚持要与他同行,所以最终还是他妥协。
孟菱歌处处为他着想,他纵是起了欲念,今日也不忍心再折腾娘子。
他的手依旧有规律的轻拍,脸却凑到孟菱歌的青丝上,轻轻地嗅了嗅,嘴角笑意未减,眸光柔和。
这样抱着孟菱歌睡,没干坏事,他也感觉很满足。
孟菱歌稍微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耳边便轻柔地落下一吻,宠溺的声音里带了丝霸道。
“快睡。”
孟菱歌弯唇笑了笑,在那节奏极强的轻拍中,听着身后男人的心跳声,很快便入了梦乡。
这厢夫妻柔情蜜意,京城的宫中却是人人自危。
自赤玄军不敌蓝羽国,又被北疆王捡走几万将士的消息传到宫中后,皇上的脾气便一天大过一天,朝堂之上只要一提起北疆王,大臣们无不屏气凝神,谨慎发言。
但商议几日,依旧未有平定北疆王的好法子。直到这日,皇上收到了一封来自关渡府知府的奏折。
说是关渡府内匪寇成患,已聚齐上万人,这帮人烧抢掳掠,无恶不作,当地百姓饱受其害。又凶残善战,官府无法镇压,恳求皇上派兵剿匪。
关渡府位于金月国西南角位置,山多地少,交通不便,是金月国少有的贫困之地。
历来是匪寇成群,只是以前都是小帮派,官府擒拿之时他们便躲进深山,久来久去,便放任不管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让他们发展了上万人的规模,出现的时机还如此的不凑巧。
皇上把奏折重重一摔,恼怒道:“这关渡府的知府真是酒囊饭袋,当初匪寇未成气候时他放任不理,如今让匪寇成了大祸,就指望朕派兵剿匪?朕哪有那么多兵,北疆王之患未了,又生匪乱,就是朕太仁慈,让这帮习民贱臣吃的太饱,一个个都想害朕!”
派不派兵,是个大难题。
要是不予理会,百姓与朝臣会认为他这个皇上不管百姓死活,于他声望不利,要是派兵,对付熟悉当地地形,穷凶恶极的上万匪徒,至少要派出三万将士,而他现在最缺的,本就是兵马。
虽然京城还有二十几万将士,可这些人都动不得,是用来保护他皇族太平的。
楚公公捡起被皇上摔在地上的奏折,轻轻放到桌案上,莫测高深的笑了笑。
“奴才认为这帮匪寇出现的时机正好,处理的好可将皇上的麻烦都解决,可谓一石二鸟。”
皇上来了兴趣,站起身道:“哦?楚公公有何妙计?”
楚公公低头淡淡笑道。
“匪寇成灾,祸害百姓,朝廷派兵剿匪,本就是无法推脱之事。但这剿匪的将领,非一人莫属。”
楚公公两次故弄玄虚,若是别人,皇上早就震怒拔刀了。但对楚公公,皇上极有耐心。
一般楚公公如此淡定,那便是有了极好的主意。
皇上的心情跟着好起来,顺着楚公公的话问道:“这一人是谁?”
朝中武将不多,有战功及威名的更是凤毛麟角。
相对于匪寇横行,百姓遭殃,皇上当然而更在乎自己的江山及性命,莫说现在找不出可堪大用的武将,即便是有,他也要留下来对付北疆王。
听到楚公公说剿匪将领,非一人莫属,且还能解决他的烦心事,实在令他好奇。
皇上都直接问了,楚公公当然不能再卖关子,便微微轻笑道。
“孟行渊。”
皇上皱眉道:“孟爱卿可是文臣,且年老体迈。派兵行战与剿匪这些差事一向都是交给武将的,把这差事派给孟爱卿,不合规矩啊。他既无武力,又没有带兵经验,让他去岂不是送他去死?”
让一个文臣去剿匪,如同秀才遇到兵,孟行渊去了能做什么?难道与土匪讲道德?
而且孟行渊还另有用处,留他在身边,到时或许可以牵制北疆王。
楚公公嘴角的弧度更上升了一点,“规矩本就是皇上您定的,如今朝中武将极缺,那些没有经验的年经武将还不及文臣有胆量气魄,孟行渊身为文官之首,更理应为皇上分忧。关键是,让孟行渊带兵剿匪的消息传出后,您猜猜北疆王会怎么做?”
皇上眸光一亮。
背着双手示意楚公公继续说。
“北疆王要是置之不理,说明他当真与孟府恩断义绝,孟行渊固然有难,但能证明他对皇上确实忠心耿耿,皇上连最赏识的文官都能派去剿匪,可见爱民之心,反之北疆王对前岳父如此冷漠绝情,足以说明他就是个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之人。牺牲孟行渊的性命,能明白一个真相,提升您在百姓中的形象,也能让旁人知晓北疆王的真实面孔,很是划算。”
“若是北疆王为了救孟行渊,去了关渡府,那便是一石二鸟了。关渡府匪患能除,北疆王更是有了软肋。只要他搭救孟行渊,便能坐实两人勾结,皇上将留在京城的孟家人全部软禁,来日自然可用来对付北疆王。”
皇上坐回龙案前,用手指轻轻扣着案台。
楚公公这法子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他说错了一处,北疆王不搭救孟行渊,对他的名声其实并无太大影响,毕竟孟行渊不仅是前岳父,且还是在安顺王府最落魄之时,让女儿与北疆王和离,北疆王不去搭救只是人之常情,算不得利欲熏心,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