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戏测试开始by天泽时若
天泽时若  发于:202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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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部分预备员工看向清洁机器的神情已经变得惊惧。
王雁行悄悄戳了绪灯鸣一下,用目光询问绪灯鸣的意见。
绪灯鸣示意王雁行拉紧工作服,并低声提醒:“经过机器附近时,尽量屏住呼吸。”
从之前男生的状态看,那些“清洁粉末”显然有问题。
预备员工们并非全然没有思考能力,此刻意识到粉末不对劲的也不止绪灯鸣一人。
另一位没见过的男生对清洁机器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他跟自己的同伴没有从机器下方经过,而是特地绕开了粉末喷洒的范围。
清洁区的空间因为机器的堆积跟人类的聚集而显出一种与真实占地面积不相符的逼仄感,就在男生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脚下踩着的钢丝网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裂口,大小刚好能容许一个成年人经过。
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缺乏预兆,这位不走寻常路的男生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从缺口中直直掉了下去。他被卷进了滚轮当中,当着上方所有预备员工的面,被压成了一蓬四处喷溅的碎肉。
男生的同伴想要跑开,可工作服过窄的下摆限制了他的行动速度,第二个落进了下方。
裂口又张开了一部分,像是某种生物的嘴,吞没了猎物后,扯开了一道餍足的微笑。
“……”
有几名学生捂住了嘴,发出短促的惊叫。然而在绪灯鸣眼中,清洁车间内预备员工们的惊慌程度比在食堂时更加轻微,就好像周围的人已经逐渐适应了眼前的环境。
似乎广播是正常的,提出的要求是正常的,尸体跟鲜血也是正常的。
即使他们每个人都站在这片距离死亡不到两米的钢丝网上。
有了两个反面事例在前,即使幸存者们的思维能力多少有点掉线,也都隐约明白了该如何参观面前的车间。
——遵守安全规范,杜绝一切自作主张的行为,才能最大限度地帮助自己存活下来。
绪灯鸣用工作服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跟王雁行沿着前面人经过的道路沉默地往下走。
轰鸣声从下方不断传来,她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细微的颤动。
不断有新的人从外面走进车间,然而队伍的前方依旧保持着迟缓的速度,十分谨慎地向前移动。
绪灯鸣想象了一下,觉得若是从上方往下看,这支参观队伍很像一只尾部在持续鼓胀的巨型蠕虫。
她现在就走在蠕虫背侧血管的位置。
蠕虫的躯体存在能承受的极限,随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绪灯鸣甚至能感觉到后面人在对着自己的脖子喷气。
她由衷地希望周围没人感冒。
就在距离出口还剩三分之一的路程时,流动的黑色雾气自绪灯鸣的视野中悄然浮起。
曾在岔路口处与超速汽车擦肩而过的绪灯鸣敏锐地意识到了厄运即将降临,立刻往侧方拐了两步。
几乎就在绪灯鸣避到队伍边沿的瞬间,后面那名参观者终于被挤得失去平衡,身不由己地往前扑倒,并将自己挂在了前面人的身上。挨了后方撞击的倒霉蛋则重复了背上人的命运,继续向前倒去。被牵连到的临时员工们很快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
冲击也牵连到了绪灯鸣,她抗住了周围的冲击,没让自己倒下。
质地轻而薄的工作服因为摔倒者们奋力挣扎起身的动作而被撕出裂隙,细碎而雪白的粉末趁机悄然钻了进来。
有人在仓皇中被彻底撞出了队伍,有人被压在最底下,憋得面庞发紫,乃至逐渐停止了呼吸。恐惧的惊叫声、惨嚎声,以及血肉被碾碎的声音不断响起。绪灯鸣拉住王雁行,不让她回头张望。
在混乱中,绪灯鸣的声音显得沉而有力:“继续走。”
拥挤的人群被抛在身后,走过出口时,绪灯鸣看见墙上贴着“请前往更衣室卸除工作服”的通知。
“服”的最后一笔拖得略长,显得书写者有些遗憾似的。
她们真的离开了。
周围的预备员工们隐约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间或还能听见几下细微的抽泣。
——虽然应聘者会在工作单位中逐渐失去理智,却不至于完全丧失求生的本能。
王雁行一到更衣室,就迫不及待地将工作服丢进了印有“废弃物处理箱”的垃圾桶中,心跳得很快:“总算是参观完了,接下来我们……”
她的话语忽然中断,像是一个古板的机器人,必须要继续输入新指令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活动。
绪灯鸣瞧一眼时间,现在才十点半,距离午餐时间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现在回住宿区,一会就又要出门去食堂。”绪灯鸣状似有理地开始分析,“要不然我们就先在周围晃几圈,等到十一点,再直接去食堂?”
只听绪灯鸣的话,好似她此刻提议闲逛仅仅是为了不必来回跑冤枉路。
周围来往的预备员工能听见她们的交流内容,但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王雁行闻言愣了一下:“也好。”
她并不热爱工作,此时却因为没被安排任务而感觉到空虚,幸亏多年养成的摸鱼惯性还是让王雁行为绪灯鸣的提议投了赞成票。
园区中的岔路多得异乎寻常,而且像是怕被一眼发现似的,许多小径都将自己悄悄藏在了那片绿森森的高大林木当中。
绪灯鸣充分发挥能力觉醒后视觉方面的优势,用心留意各个岔路指示牌上的内容。
指示牌的内容确认了绪灯鸣心中的一个猜测——牌面上的有效信息并不多,基本都是在告诉过路人如何前往生活超市、一号清洁车间或者住宿区的。
绪灯鸣确定自己并没找到通往男生住宿区的指示牌。
在意识到自己不幸进入副本后,绪灯鸣的判断力也重新上线,这让她回忆起了一件算是有点要紧的事。
最开始从大巴上下来后,两人是沿着指示牌进入的超市,然后又顺利抵达了住宿区。
而绪灯鸣与王雁行所在的住宿区中只有女生。
那么最开始坐在大巴上的男生,又是沿着什么路线找到他们的居住地的呢?
耐斯特园区似乎有着自我意识,会让指示牌对不同的人展示出不同的内容。
——权限。
一个词汇从绪灯鸣的脑海中闪过。
刚进入园区时,她们只有进入生活超市跟女生住宿区的权限,第二天则解锁了三号食堂跟一号清洁车间两个新区域。
而权限的扩展往往意味着到来者与园区的融合程度在加深。
至于一些重要地点……只要副本不允许前往,员工就永远抵达不了。
跟在绪灯鸣身边的王雁行表现出了轻微的焦躁,忍不住:“十一点了,要去食堂吗?”
绪灯鸣回过神来,对舍友一笑:“好啊。”
午餐时分,三号食堂已经恢复了对外开放的状态。
地上的血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清理掉了,干净得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曾存在过一具尸体。
中午的菜色跟早上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类似谷物的气味飘荡在空气中。尚且没忘掉自己都经历过什么的绪灯鸣提不起任何食欲,仅仅简单吃了两勺应付广播要求,就将餐具放下。
王雁行托着腮,惆怅:“……我觉得我一定会瘦。”
绪灯鸣抬眼看向同学,观察片刻,摇头:“好像并没有。”
她们在副本中仅仅过了一天,无论耐斯特园区在饮食设计上多么别具特色,也没法在体重上得到体现。
然而绪灯鸣发现,现在的王雁行比刚进园区时变得更加“充盈”了一些,给人皮囊下满是水分的感觉。
绪灯鸣目光闪了闪,建议:“既然不喜欢,就少吃一些。”
作为对饮食有着基本要求的内城区居民,王雁行本就对饭糊的味道毫无兴趣,在心中算了下摄入的热量已足够自己继续在世界上苟延残喘,也就依言放下了勺子。
“呼噜——”
绪灯鸣与王雁行对营养糊的口味有着相当一致的评价,然而在三号食堂中,并不乏对此持有相反意见的实习生。
隔着三张桌子的地方,两个女生正端着盛满饭糊的碗,埋头狼吞虎咽。
她们的饭碗很快见底,连最后的残渣都被勺子刮得干干净净。
人的行为是具有感染力的,王雁行看着女生们的动作,喉头不自觉上下移动。
她开始觉得眼前的餐点也并非完全没有吸引力。
然而王雁行刚刚准备伸手去拿汤勺,坐在她对面的绪灯鸣就豁然站起,开始收拾餐具。
王雁行:“……不吃了吗?”
绪灯鸣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我觉得有些困。既然是午休时间,要不要回去小睡一会?”
在王雁行眼中,绪灯鸣是个挺随和也挺谨慎的同学,对方很少冒冒失失地做什么事,在很多王雁行懒得动脑子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按照绪灯鸣的话行动。
比如这一回,王雁行就忽略了心底刚升起的对于食物的渴望,跟在绪灯鸣身后将餐具放到了回收处。
她并未看见,那两位喝光了自己餐盘内营养糊的女生,此刻正不约而同地转过头,一瞬不瞬看着绪灯鸣与王雁行离开的背影,她们雪白而充盈的面孔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第16章
午餐时间的食堂聚集了大多数饥饿且无所事事的预备员工, 这就导致住宿区附近的活人并不多。
绪灯鸣走到门口,对同学道:“等会再上楼。”
王雁行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凝固的神色因为同学的搭话而变得生动了点。
她就跟刚从睡梦中醒来那样, 需要花点时间反应, 然后才给出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回应:“好。”
绪灯鸣的目光在王雁行身上停留了一瞬。
如果仔细观察, 就能发现,王雁行此刻的神情,跟之前那些预备员工有些类似。
副本对陷入其中的人类的思考能力进行的侵蚀是持续性的,即使绪灯鸣已经有意识地克制了两人对广播要求的遵从度,还是无法逆转同伴思维混乱的趋势。
王雁行答应之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在绪灯鸣身边,跟她一起透过透明窗户,望着外面的水泥地面。
灰色的水泥路,两边长满了柔软而青翠的绿草, 草叶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如果忽略掉土壤间残存的一点怪异的红色的花, 一切都显得鲜妍而生动。
风轻轻吹拂,吹动了草尖,它们无知无觉地摇曳着,无色的水珠从叶片上滚落下来, 在滴落的一瞬间, 水珠迅速膨胀,被染上了浓郁而黏稠的腥红色——
“砰!”
一具尸体自上方坠落,当着绪灯鸣跟王雁行的面, 在水泥板上摔成了一滩盛开的肉糜。
数点夹着碎肉的血液飞溅到玻璃上,正对着绪灯鸣的眼睛。
绪灯鸣的视野被蒙上了一层血色,虽然碎肉在玻璃的遮挡下并没直接碰到她, 她还是觉得眼皮下传来若有若无的异物感。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球。
玻璃上的碎肉慢慢往下滑,拖曳出一道透明的血痕。
绪灯鸣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握住。
——在意外发生的瞬间,王雁行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同时抓住旁边的同伴,用肢体语言要求对方跟自己一块离开。
可她没能拉动自己的同学。
绪灯鸣像是扎在了玻璃前,盯着尸体的神色显出一种平常少见的冷淡感。环境带来的影响让她忘了掩饰,骨子里的性格不留神从这具斯文和气的皮囊中冒出了头:“你站在原地等我一会。”
她的声音像是含着刀锋,态度明确得让王雁行忘记了反对。
绪灯鸣安抚性地拍了下同伴的肩,然后转过身,向门外奔去。
风从耳畔掠过,她用力地呼吸,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抵达了住宿楼后面的水泥地——方才隔着玻璃看到的尸体还在。
绪灯鸣并未忽略,副本之前所有对于尸体的处理都是在员工们无法看见的情况下进行的。
因此,她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猜测——副本并不想在预备员工面前展露太多异常,只要一直保持注视,呈尸现场就会暂时维持原状。
在绪灯鸣前往住宿楼后方的时候,王雁行神色恍惚地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面,脑海中残存的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立刻离开的冲动,一直盯着地上鲜红的碎肉。
虽然畏惧迷茫,但她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绪灯鸣走到尸体旁边,仰头往上看,此刻所有宿舍的窗户都保持着关闭,无法判断尸体原先的位置。
她在尸体旁蹲下,开始进行简单的检查。
已经破碎的尸体上的东西很少,可以用来证明身份的只有一张员工卡,还有一把带着“B-304”标记的钥匙。
员工卡被绪灯鸣从肉糜中小心地取出来的时候,已经从中间碎裂成了两半,两半大小相似,摸上去都很光滑。
绪灯鸣将钥匙跟破碎的卡片收好,向着玻璃窗后的王雁行点了下头,示意她不用再看,接着快步走回一楼大厅。
一楼大厅的宿管室旁设有打卡机,绪灯鸣不报什么希望地将碎裂的卡片拼凑起来,放在机器上试图读取信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打卡机居然真的给出了反馈——
屏幕上弹出了一行提示:“用户住宿信息显示如下:所属宿舍为B-304,钥匙已被领取,需要重新领取请按下方蓝色按钮。”
绪灯鸣注视着屏幕,片刻后,屏幕闪烁了一下,原来的信息全数消失,新的文字随之刷出——
“经检测,B-304宿舍仅剩一位住户,**¥#¥@……”。
这次的信息没能展示全,逗号后的内容突兀地变成了一串乱码,接着,屏幕上高频率地闪过数道红光,随之变成了一块黑色的板砖。
绪灯鸣又戳了几下,然而无论她怎么操作,打卡器给她展现的都是一块石头应有的反应。
王雁行:“……打卡机出问题了?”
她有点担心公司会用“错误操作导致机器故障”的理由向绪灯鸣索赔。
绪灯鸣沉吟:“多半是质量原因。这款机器太老旧,平时又缺乏维护,所以不怎么经用。”
王雁行听着绪灯鸣的话,感觉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内耗。
绪灯鸣又瞧了眼态度冷漠的方形机器,换了自己完好的员工卡上去进行测试。
这回机器没再黑脸,而是很正常展示了她的住宿信息。
王雁行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愿意当同伴甩锅的现场证人,但没引起严重后果还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绪灯鸣明白了症结的关键点后,将卡片收回,再次看向窗外。
玻璃窗后的水泥路面上空无一物,只是转个头的功夫,地上大滩的尸体碎片就已消失不见。
嫩绿的草丛恢复了安宁静谧,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
王雁行:“现在回宿舍吗?”
绪灯鸣:“再等半个小时。”
广播的影响让王雁行现在更习惯接受旁人的安排,她同意了绪灯鸣的意见,也让自己在宿舍区中度过了印象深刻的半小时。
三十分钟内,她们统共看见了三具尸体从天而降,在跟地面的深刻接触中变成一蓬血花。
根据绪灯鸣的检查,这些尸体分别来自C-310,B-206,A-404。
从碎肉中找到的临时员工卡全部处于损坏状态,不过一楼的打卡器像是有了提防,没让绪灯鸣再用将碎裂卡片拼合的方式刷出相关信息。
连续目睹死亡现场明显影响了王雁行的状态,她感觉皮肤发胀,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开始往外钻,钻得又痛又痒。
心跳声“咚咚咚”地响起。
绪灯鸣有同样的感受。
她的动作太明显,遭到了副本的排斥。
绪灯鸣冲王雁行点了下头,表示该看的已经看得差不多,她们可以返回宿舍。
“两位同学。”
两人刚走到楼梯中间,一道客气而甜美的女声毫无预兆地自后方传来。
绪灯鸣身形有瞬间的凝固。虽然听力并非强项,可绪灯鸣的的确确是直到对方开口说话,才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
她是个对目光很敏锐的人,然而副本压制住了她的感知。
刹那间,绪灯鸣觉得自己的脊背上爬过了一条冰冷黏滑的长虫。
“两位同学。”
女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这次发出声音的位置比上次近了一半。
绪灯鸣回过头。
在转身的瞬间,她凝固的表情就像浸泡到热水中那样逐帧舒展开,重新变得跟以往一样自然。
距离她们只有四级台阶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女生,她背着行李包,看上去很健康,皮肤白中透红,脸上点缀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女生向绪灯鸣露出笑容,她嘴唇的弧度仿佛经过了刻意的描绘,僵硬又完美。
绪灯鸣垂下目光:“你有什么事?”
女生仰着脖子:“你们住在哪个宿舍呀?我的室友不在了,想找个人多的地方一起住。”
绪灯鸣的视线停在女生的脸上:“我们住在三楼B区。”
女生提出请求:“让我也去三楼,好不好?”
“……”
绪灯鸣瞧着她,忽然一笑:“那你先跟着我们。”
并肩往上走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王雁行并非能跟人一见如故的性格,可面对女生突兀的同住请求,却没有开口拒绝或者表现出不快。
——副本对于临时员工的常识剥夺,似乎也包括了“面对陌生人时该保持基本的警惕”。
王雁行方才只是从可行性这个方面进行了考虑。
住宿区的寝室本来是六人间,接着改成了四人间,最后才变成了双人间,也就是说,只要面前的女生可以自带被褥,她们的宿舍就能容下一个多出来的人。
想明白的王雁行觉得可以答应,她看绪灯鸣,后者也没有出言反对。
发现两人都表示了默认,女生嘴唇的弧度变得更大。
三楼,B区。
绪灯鸣走在三人中间,主动带着女生跟王雁行一起前往B区,走到304室时,她停下了脚步,自然地转过了身,从口袋中拿出了钥匙。
王雁行:“……”
她花了一秒钟便想明白了多余钥匙的来源。
一想到绪灯鸣检查尸体的同时还不忘保留相关物品,王雁行的感受就稍显复杂,倘若现在后者的常识没被副本蚕食得七零八落的话,很可能会拖着绪灯鸣去E大心理咨询室来个丰富多彩的一日游。
理解了钥匙的来源后,王雁行对于绪灯鸣开别人家门的行为也略觉迷惑,但绪灯鸣的动作太快,没给王雁行留下疑问的时间。
“咔。”
绪灯鸣已然打开了房门。
在大门被打开的瞬间,跟在绪灯鸣身后的女生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她黑色的眼睛睁大,如果从侧面看,会发现女生的眼球轻微外凸。
在接近门槛的时候,女生那张面具般的面孔上,终于流露出了一点难以掩饰的渴望。
——她非常期待可以进入新住所。
绪灯鸣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她面上一直带着友善的微笑,此刻甚至还稍微侧过身,很客气地让开了进门的位置,然后伸出手,在女生的后背上恰到好处地推了一下。
平衡被打破的女生踉跄着跌进了304房间,与此同时,绪灯鸣眼疾手快地将房门直接关上,对着同伴匆匆吐出了一个字“走”。
“……”
对于王雁行而言,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太莫名其妙了。
即使常识被剥离得七七八八,王雁行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对人生的怀疑。
她看着同伴在另一间宿舍前停下,动作利索地把刚认识的女生推了进去,然后拽住自己,飞奔回了B-307。
差点把鞋子踩掉的王雁行:“你——”
绪灯鸣:“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王雁行看着舍友,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以绪灯鸣想一出就做一出的行动力,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职位,只怪市场上的公司风气太过稳健。
两人迅速离开后,被推进B-304的女生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304房间并非空无一人,另一个女生正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闯进自己住所的人。
她们都有着黑色的眼睛,健康的躯体,以及足够僵硬的表情。
两人面对面站着,好像在凝视自己的镜像。
“……”
绪灯鸣跟王雁行安全回到了自己的住宿区。
进入房间后,绪灯鸣第一时间开始检查内部的情况,初步确定没有被侵入的痕迹后,她示意王雁行走到窗户前,盯住水泥地面,自己则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304与307之间隔得并不远,如果有人进出的话,绪灯鸣必然能够看见对方。
三分钟后。
304室的门框处先冒出了些许黑色,随后伸出了一颗歪着的、圆圆的头。
头颅主人就是台阶上见过的女生,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绪灯鸣,眼睛黑得仿佛一颗染色过头的玻璃球,以绪灯鸣现在出色的视觉能力,甚至能看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绪灯鸣脸上的友善客气就像桌面的灰尘,已经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替代出现的是冷淡审视的目光。
她目不转瞬地看着对方,嘴唇翕动,无声说了四个字:
“欢迎入住。”
女生慢慢缩回了自己的头颅,绪灯鸣也关上了房门。
从对方的表现看,绪灯鸣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副本自有一套区别于现实世界的运转规则,所以在女生提出想住进来的请求后,绪灯鸣就开始考虑搬入新宿舍的正确方式。
她是从一楼的打卡机上获得最初居住地点的,正常来说,想要更改房间也得在打卡机上走一遍流程。
但那名女生却直接找上了绪灯鸣跟王雁行。
其实从对话看,绪灯鸣跟王雁行都没明确说出同意对方入住的话语,女生却并不认为自己遭遇了拒绝。
绪灯鸣由此得出了另一个推测——搬入新宿舍,不需要原住民的同意,只要原住民不表示抗拒就可以。
她想,既然如此,那么以自己的反应速度,完全能在304的住户给予回应之前,为这件事带来一个足够有效率的结局。

利用这一点, 乐于助人的绪灯鸣成功为寻找新住所的女生找到了一名条件匹配的舍友。
进入304房间后,失去跟绪王两人接触理由的女生并没过去307继续骚扰,多半是还在适应新的居住地点。
绪灯鸣靠在窗户旁,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两下——她现在隐约能推测出打卡机上那些乱码的内容。
衔接在“经检测, B-304宿舍仅剩一位住户”后面的话语, 应该是“可以搬入新宿舍”。
只要一个宿舍中只剩一位居住者,那个人就可以自由离开自己原本的居住地,寻找新的、更适合停留的区域生活。
她们在阶梯上遇到的女生已经失去了舍友,而刚被绪灯鸣拣了卡跟钥匙的304也没第二个住客。
在宿舍区中,舍友数为零的人存在某种共性,这些人面对死亡都更加麻木,比起外来者,更像已经同化成了耐斯特园区的一部分,能让绪灯鸣感觉到鲜明的不祥意味。
但让绪灯鸣觉得奇怪的是, 仅剩一人的住宿者显然并不乐意跟自己的同类住在一起, 反而会在失去舍友后, 继续寻找两人全部存活的新宿舍。
绪灯鸣垂下目光,神情微微凛冽,泛起一种秋日薄霜般的意味,在她看来, 耐斯特园区带来的压迫感比电梯副本更重。就像一栋防守严密的监牢, 禁锢着误入此间的无辜求职者。
她们行动受限,思维能力也同样受限,绪灯鸣没法与任何人交流自己的猜测, 只是独自在脑海中默默梳理着所有获得的信息。
同在一条走廊上的304室内现在有两个人,她们是彼此的舍友,她们都没办法搬走。
如果对她们来说搬进两人全部存活的新宿舍是一件重要的事, 就必须——
“砰!”
一道人影自高空坠落,然后在水泥地面上绽开了新的血红。
绪灯鸣的视线被声音吸引到了楼外,她实际上没办法辨认出地上的残骸究竟属于谁,然而绪灯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窗口,在人影掉落的过程中,她曾短暂地看过一眼对方的面容。
死者就是刚进入304的那名女生。
——失去了刚刚获得的舍友后,原本住在304的人,此刻重新获得了搬往新宿舍的资格。
绪灯鸣双手抱臂,静静注视下方的水泥地面。
她看到的不止是人影的脸,还有对方下落时的状态。
呼啸而下的瞬间,女生的眼球从眼眶中完完全全地凸了出来,只剩几根血管连接,红白相间的脑浆从头颅的豁口处淌到了脸上。
在落地之前,那位女生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绪灯鸣抬手轻敲了两下太阳穴,转过头对王雁行道:“有件事情还要你帮个忙。”
王雁行:“什么事?”
绪灯鸣:“我得看一眼你的临时员工卡。”
听见舍友的话后,王雁行将手伸进了口袋中,然后停下了动作。
王雁行此刻的感觉非常难以形容,作为一个乐意在外城区将大学读到快毕业的内城区居民,她性格十分随和,而绪灯鸣又是她认识很久的老同学,别说对方要的是员工卡,就算要的是银行卡,也能随手一丢。
可王雁行现在却产生了犹豫。
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王雁行对自己的包吃包住的新职位就产生了认同,她不想松开能证明自己员工身份的物品。
绪灯鸣看着同学,就像看着一位梦游患者,并未出声惊扰。
王雁行拿出临时员工卡的动作迟缓踌躇,活像卡片跟口袋间连着看不见的胶水,但最后,她还是恋恋不舍地将员工卡放到了绪灯鸣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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