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夜里一点了,大家是想睡觉还是连夜破案?”彭盖狱问。
他不说大家还没发现,竟然这么晚了。也许是肾上腺素的功劳,大家都觉得不累,信誓旦旦地说要一鼓作气,把案子尽快破了!
在会议结束前,彭盖狱做了个总结:“多人犯罪虽然复杂,但也很容易在证词与证词之间找到关联,并借此得到真相。大家记住,要时刻保持理性的分析,不能落入嫌疑人的陷阱里。”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林萍萍听的,因为魏以铭不在,所以邹峰这个重要的嫌疑人不得不交给林萍萍来审讯。
陆警察为重案组腾出四间审讯室来,他很激动地说:“我们这里一共就四间审讯室,我全留给你们了。今晚一定要破案!”说着,他还伸出手,要跟大伙儿来一次击掌。
虽然觉得这个行为有点脑残,不过大家也都把他当朋友了,配合他击过掌后,各自拿好文件,往各自的审讯室去。
裴娅琪要同时负责两个人,她先让人把曹晨带过来,就刘经理被害案问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经理已经醒了。”裴娅琪说着,注意着她的表情。
曹晨“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那真是糟糕透了,老板娘知道这件事了不?”
“我们还没来及告诉她。”
“唉,她要是知道了,保准要寻死觅活的,你们可得注意了。”
“为什么?”
“因为她给刘经理戴了顶大绿帽子,刘经理要是活了,不把她打死才怪哩!”
“她企图杀害刘经理是为什么?”
“绿帽子啊!”曹晨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收敛一些,“既然刘经理醒了,事情也就瞒不住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也省得你们警方再去辛苦调查。”
曹晨说,2月15日晚,胡英妹与同镇上的孙通,外号孙筒子,在楼下的后厨里,被准备出门来警察局的刘经理撞个正着。刘经理就与孙通扭打在一起,孙通用铁锅敲打了他的头部,并将他按在辣椒桶里,直到刘经理一动不动了才发觉大事不好,赶紧逃离现场。
“我当时就躲在后厨的门后面,看见来整个过程,胡英妹发现了我之后就求我帮她隐瞒,并且还威胁我,说知道抛尸案是我做的。”说到这里,曹晨又笑了好几声。
裴娅琪听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胡英妹真是个惹事精,出轨就算了,还偷情偷回了家,奸夫把丈夫打伤了,不仅不喊救护车,还帮着奸夫隐瞒事实。行为恶劣,还干扰警方破案,不判她个妨碍公务罪就太说不过去了。
听了曹晨的供词,陆警察立刻带人去抓孙通归案,并表示此案交给他,重案组的各位集中精力破火锅店案就好。
“关于胡英妹的案件暂且放到一边,既然你刚刚说到了抛尸案,我想让你先见一个人。”
裴娅琪说着请人把王珍带来,当警员推开门让王珍进去时,曹晨的脸上略过一丝慌张。
与此同时,王珍则不肯进屋,并质问裴娅琪:“为什么我要跟其他人一起被审讯?我不喜欢旁边有人!”
裴娅琪笑着说:“没有空置的审讯室了,你们通融一下,来来来,并排坐。”
王珍当然抗拒,但是抗拒也没办法,只好低着头在曹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板着脸刻意不去看她。
“你们不认识一下?”裴娅琪问。
两个人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你们之前就认识了?”裴娅琪又问。
“我不认识她!”曹晨立刻否认。
王珍也很快表示:“我也没见过她。”
“咦?”裴娅琪装作很不解地样子说,“2月14日,王珍不是与牛成一起去和悦火锅店吃饭的吗?当时坐在18号桌,根据和悦火锅店的记录,接待18号桌的就是曹晨。曹晨,你跟她见过面啊。”
曹晨愣了一下,说:“每天那么多客人,我怎么可能人人都记得。”
王珍也说:“一个服务员而已,谁乐意看她张啥样?”
“哦。”裴娅琪应了一声,心想这二人还真能坚持,看来不拿出团圆照来,她们是不会承认的了。
裴娅琪想了想,说:“王珍,在你之前的供词里,你说你杀害了一个叫卢意的人,是这样吗?”
王珍点头:“是的。”
裴娅琪问曹晨:“你之前的供词说你杀害了一个陌生人是吗?”
曹晨点头:“是的。”
裴娅琪问:“你杀的那个人是不是卢意?”
曹晨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卢意。”
裴娅琪皱着眉看着她,奇怪地问:“咦?你怎么会不认识卢意呢?我还以为你认识呢。”
“嘁,”曹晨冷笑一声,说,“我又不是成才中学的学生,我怎么会认识他们的厨师呢?”
第134章 撒谎动机
王珍听罢一愣, 赶紧对曹晨骂道:“别以为你是个厨师就人人都是厨师!什么厨师?什么成才中学?我是红龙中学的,你不知道能不能不要乱说。”
曹晨也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对裴娅琪解释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个叫卢意的被害人是成才的厨师,好像还是挺有名的一个人,听说在成才干了挺多年的吧!”
两个人的谎言不攻自破, 裴娅琪觉得是时候揭穿她们了。
“被害人?我什么时候说他被害了?”
“他不是被王珍推下河了吗?”曹晨说。
“这个细节我也没说。”裴娅琪微微一笑, 看着略显窘迫的两个人, 问, “但是从头到尾,你们二人只说了一句真话,就是卢意被害了。王珍, 曹晨, 其实你们只是看见了卢意的尸体吧,你们并没有参与杀害他的过程。”
“我们参与了!”两个人一口同声地说,“人就是我们杀的!”
“是谁傻的?曹晨?王珍?”
“是我们两个一起杀的!”王珍说,“为了减轻罪责, 才编了谎话骗你们的,对不起, 我认罪!”说着她又戳了戳曹晨, “你也承认了吧, 是我们两个杀了他的, 然后将他分了尸, 对吧!”
曹晨听她这样一说, 才醒悟过来, 点着头说:“是这样的, 就跟她说的一样!”
“那你们两个谁说一下案发时间地点和经过?”
“我来说!”王珍举手, “时间是2月12日夜里,地点在和悦火锅店后面的庙港河,案发经过其实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只是是我们两个人同时遇见的。”
曹晨在旁边点头复合。
裴娅琪问:“尸体呢?”
曹晨说:“我用搅拌机绞碎了,混在垃圾里运走了,应该已经找不到了吧。不过那桶辣椒酱,你们没收了去的,里面应该能发现痕迹。那就是卢意。”
这一点裴娅琪相信,卢意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彻底分尸了,目前没有接到其他相关失踪案,那么在和悦火锅店找到的尸块大概率就是卢意。
这一点要等周金平的报告发过来才能确定,周金平晚上的时候说明天报告就能出来了,尸体零碎复杂,检验起来比较困难。
曹晨和王珍眼巴巴地看着裴娅琪,曹晨说:“警察,赶紧结案吧,我们杀人手法残忍,并还试图逃罪,肯定是死刑!”
王珍也说:“是啊,更何况我还把我妈杀了,两条人命……而且我也过了十六岁了,应该要负刑事责任了!”
遇见这种急于求死的犯人,还真是让裴娅琪大开眼界。
看她们两个表演完毕,裴娅琪拿出一张从邢老师办公室里拿来的团圆照,放在她们面前,问:“这上面有你们两个吧。”
两个人盯着照片,没有说话。
王珍开始露出伤心的表情,撇着嘴,像是想哭。曹晨也用手揉了揉眼睛,掩饰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绪。
“这个是邢老师,我想你们一定认识她。”
曹晨点点头:“邢老师是一位好老师。”
“她现在在哪里?”裴娅琪问。
“她已经去世了,就是前几天的事。”曹晨说。
“具体是哪一天?”
“正月初十那天,她因为癌症去世的。”曹晨轻声回道。
说到这里,王珍开始抽泣,裴娅琪拿了纸巾给她。
“正月初十,那天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医院,是我们送她去医院的,我们都以为送的及时能救过来,没想到……没想到邢妈妈的病情恶化的那么快!明明财神日那天去看她她还好好的!还说过两天喊上大家一起吃饺子!”曹晨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裴娅琪让她们哭了一会儿,问:“正月初十,也就是2月12日,你们在医院里,是没法杀人的。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卢意的尸体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曹晨开了口:“就……就是在和悦火锅店后面的河里。”
“发现了尸体为什么不报案?而要分尸?”裴娅琪问。
“……”
她们没有事先商量过这问题该如何回答,所以已经哑言了。
邹峰与林萍萍第一次看见的一样,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一看就是读书人。
但坐在审讯室里,他很随意,刻意地学着小痞子的样子,非常惬意地靠在椅子上抖着腿,问:“肖利文死了吧。”
林萍萍点了点头说:“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六分,抢救无效死亡,死因是一氧化碳吸入过多,导致脑死亡。”
“挺好的。”邹峰揉了揉鼻子,笑了一下,“听说一氧化碳中毒导致的死亡不会让人痛苦,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便宜他了?”
林萍萍说:“请把犯案经过陈述一遍。”
邹峰耸耸肩说:“就昨天早上,2月十……我想想,对了十六号,早上我打了个电话给他,请他到店里说事。就是我不是在上海上大学嘛,他想请我帮忙把户口转到上海,我就以这件事为由把他骗到店里了。然后把他打晕在里面关好门,开了一点点一点点煤气。然后我就走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将他杀害?”
“因为我其实挺害怕杀人的,就想着要是有人能救他,那就算他命大,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你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为邢妈妈报仇,如果不是肖利文和肖利武这两个白眼狼不肯送邢妈妈去医院,邢妈妈的病情也不会恶化的那么快!”邹峰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2月17日下午,你是不是在市民公园与肖利武见了面?”
“是的,我跟他说我手上有他犯罪的证据,他就去了,说要花钱买证据,真是搞笑呢!”邹峰淡淡地笑了笑。
“什么犯罪证据?”
“我哪有什么证据,那是骗他的话,我想他这种人肯定作恶多端,所以就编了这个谎话。要不是那个警察突然袭击我,我肯定已经得手了!警察小姐,是你们派人跟踪我的吗?”
魏以铭确实派了武海跟踪他,但是林萍萍知道邹峰说的肯定是柯桐,因为武海是便衣,柯桐才穿着警服。
邹峰没等林萍萍回答,又说:“我其实准备杀了肖利武就来自首,你们没必要那样大张旗鼓的过去抓我。现在我已经坐在这里了,我认罪,我是杀人凶手。对了警察小姐,肖利武他人呢?”
“他没事。”
“他罪大恶极,你们就把他放了?”邹峰狠狠踹了一脚桌子,怒道,“我还对跟我一起的那个大哥求了又求,我被抓后一定要让肖利武归案,他没来?”
林萍萍知道,这一次他说的应该就是武海了。不过武海还真没说过这个细节,可能是忙忘了。
“我们一定会彻查肖利武。现在我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我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你认识卢意吗?”
“卢意?”听见这个名字,邹峰愣了一下,刚刚故意装出来的痞子气顿时消失了,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一个用功读书的好学生的模样。
“你认识吗?或者说,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听过,肯定知道,只要在成才中学读过书的应该都知道这个人吧!”
“你最后一次见到卢意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不对啊,我已经毕业了,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你问我这个干什么?”邹峰警惕地看着她。
“卢意目前处于失踪状态,所以我们在调查他的行踪,你不要想太多。”林萍萍微微一笑,然后把团圆照放在他的面前,“下面我要问的是关于这张照片的事。”
邹峰看了一眼照片,就把视线转到别处。
“这个孩子是你吧。”林萍萍指着躲在邢老师身后的男孩子问道。
邹峰没有否认,承认道:“是我,我是她带大的,我出现在照片里不是应该的吗?”
“嗯,我看你们每一年都会拍这种团圆照,今年也拍了吗?”
“没有,今年邢老师生病了,一直下不了床。”
“我看成才中学发布的讣告,她已经去世了是吗?”
“是的。”
“在哪一天去世的?”
“正月初一那天。”
“你一定在医院吧,毕竟你是他的养子。”
“是的,我一直陪她到最后。”
说起邢老师,邹峰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他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悲伤,所以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林萍萍问完这些,翻了翻记录本,说:“但是2月16日那天,我们去秦里火锅店问话的时候,你的证词是,‘我这次回乡一直说要去看看她,不过邢老师今年又教高三,忙得没时间出来。’,当时你为什么要撒谎?”
邹峰听罢一怔,愣了半天没有说话,看样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你当时的证词我们有录音,你要听听吗?”林萍萍问。
“不必了,我……我是怕你们知道邢老师去世后会加快破案速度,我们想拖延时间……”
林萍萍转了一下眼珠,问:“你们是谁?”
第135章 案中之案
柯桐的警服被脱掉, 只穿了一件衬衫。他的头发上还有水迹,是武海把他推到河里时弄上的。
也许因为报仇未果,也许因为疲倦至极, 柯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面对彭盖狱的问话,他没有任何反应。
陆警察这个时候把关于柯桐的所有资料递进来了。
资料显示,柯桐, 出生于1987年1月29日, 二十三年前3月7日, 出生仅一个半月的柯桐被弃置在卢意的菜篓子里, 身上除了小包被,只有一张写着姓名生日的小纸片。
卢意申请领养了柯桐,带着他住在成才中学的员工宿舍里。
柯桐的成长经历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在成红附小读小学, 成才中学读初中高中,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市警校。
按照他在市警校的成绩,他完全可以留在南通市成为一名公安刑警,但他没有接受学校的分配, 而是在去年毕业后回到了启东。
根据学校提供的记录,柯桐拒绝的理由是, 不想离爸爸太远, 想多花点时间陪伴他。
“卢意失踪将近一周了, 学校的孩子们都很关心他的情况。柯桐, 我想应该只有你知道卢意去了哪里吧?”彭盖狱说。
“我没有见到爸爸最后一眼,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柯桐终于开口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年初九, 我们接到匿名报警, 说肖利文在成才中学打人。我就跟着小组长出警, 结果到了之后发现被打的就是我爸, 我当时真的气疯了,但我爸把我拉住,说晚上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让我不要惹事。”
“卢意有没有跟你说肖利文为什么打他?”
“没有,他当时让我不要管他,说他没事,让我忙自己的去,我也就没多想。因为当事人都已经和解了,所以我们就回去了。”他用手捂着脸,微微颤抖,“这也是我后悔的事情之一,如果我当时问清楚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了。”
“后来呢?”
“后来他就失踪了,我下班后去成才中学找他,到处找不到,叔叔阿姨们告诉我初十凌晨他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我当时要报案,叔叔阿姨们说肖利文和肖利武都警告他们不许报案,我当时就知道是他们两个搞的鬼。”
“所以你就没有报案?”
“他们两个那么厉害,报警了也不会有事,我必须要他们死,所以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彭盖狱将他的话做了一个梳理。
正月初九,也就是2月11日,肖利文与卢意发生肢体冲突,卢意选择息事宁人,并告知柯桐自己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2月12日,卢意失踪,同时,肖氏兄弟二人禁止将此事外传。
很显然,卢意的失踪与肖氏兄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好在肖利武现今也在警局,随时可以提审他。
柯桐的话里,有一点让彭盖狱比较在意。
卢意被发现失踪的那天,正好是邢老师去世的日子,这两者间仅仅是巧合吗?
再往前推,卢意与肖利文发生冲突并声称有重大发现,是在11号,正月初九,而邢老师是正月初七被送往医院的,会不会是邢老师在弥留之际留下了什么东西,致使卢意要去与肖氏兄弟正面对峙?
毕竟,他再有资历,也只是一个厨房师傅,而肖氏兄弟向来轻贱他人,对于卢意这种人,应该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在卢意失踪后,你有没有调查过他的踪迹?”彭盖狱问。
柯桐点了一下头,说:“我肯定要去调查,当天晚上就跑去敲肖利文的家门。但找了个空,他家只有一个保姆在,肖利武则把我赶出去了。后来我连两所学校的门都进不去,所以之后我一直在警局加班。”
“你住在成才中学里面是吗?”
“嗯,我跟我爸住在员工宿舍。”
问到这里,彭盖狱喝了口水,他已年老体衰,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
“彭老师,徐枕阳是我杀的。”柯桐忽然说道,“在2月15日凌晨,我打电话给他,约他在庙港河旁边的一个小亭子里见面,然后杀了他,并砍下了他的头。原本想将他分尸,但是我没工具。”他淡漠地叙述着。
彭盖狱其实已经猜到杀害徐枕阳的凶手就是柯桐,只是由他自己说出这个残忍的过程,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我杀他的时候,想着我爸也是被这样对待的,所以下手比较狠。”
“你见到卢意的尸体了?”
“没有,我只看见徐枕阳将我爸的头颅扔到了下水道里。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爸的尸体在哪里。”
徐枕阳将卢意分尸,并将尸块饺子藏在三家火锅里。难道徐枕阳才是杀害卢意的凶手,肖利文和肖利武二人真的是无辜的?
彭盖狱请陆警察联系了医院,让医院提供当日邢老师去世时候的病房进出监控。监控上显示陪在邢老师身边的有王珍,曹晨,邹峰,还有邹峰的女友温莹莹,以及其他几个不涉及此案的学生,但就是没有徐枕阳。
徐枕阳作为邢老师的养子之一,在照片里一直被邢老师抱在怀里,他不可能不想送邢老师最后一程。
他没有去医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比如,杀人,分尸,想办法抛尸。
如今徐枕阳已死,无法还原他的犯罪真相,只有从他认识的几个人里下手调查。
与此同时,周金平那边终于做完了验尸工作,并在第一时间把报告传送过来。
报告显示:
火锅店抛尸案里发现的尸块;
和悦火锅店辣椒桶里的人体组织以及垃圾桶里捞起的水饺里的肉馅;
根据比对尸体上提取的DNA和卢意的宿舍里采集到的DNA后确定,以上尸块(人体组织)均属于失踪者卢意;
推测如下:
卢意在死亡后被分尸,部分尸体被绞肉机绞碎后包入饺子,剩余尸体被倒入辣椒桶里。
注1:头颅未发现,只有眼珠;
注2:死因不可知。
被害者徐枕阳,死于颈动脉破裂。
头颅与躯干分离,凶器推测为木工锯;
头颅被发现于腹腔内;
头部左眼缺失,有被重击后造成的伤口,颅骨轻微粉碎;
躯干腹部有刀口,长27cm,有针眼;
被害者海禾,死于心脏破裂。
凶器为水果刀;
右大腿有一处伤,深5cm,割断大动脉;
腹部有两处刀伤,一处深12cm,一处深7cm,伤及小肠、脾;
左胸有两处伤口,一处深15cm,一处深11.5cm,刺伤心脏,造成死亡;
裴娅琪在看完报告后,问道:“你们知道徐枕阳现在在哪里?”
两个人一愣,曹晨装作好奇地问问:“徐枕阳不是死了吗?”
王珍附和道:“是啊,前天在客好来火锅店的后面发现了他的尸体吧!”
“是的。”裴娅琪点了点头说,“你们怎么知道的?”
“唉?”
“这个消息我们没有公布,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具无头尸就是徐枕阳的?”
“我……”王珍最先反应过来,说,“我认识他的女朋友林小紫,是她告诉我的。”
“不可能,林小紫在事发后一直被警方监视着,与你们并没有交集。”
在二人还在想办法圆谎的时候,裴娅琪猛地一拍桌子,说:“徐枕阳杀害卢意,你们二人有没有参与?”
曹晨立刻反驳道:“徐枕阳没有杀害卢意!”
“那他为什么要将卢意分尸!为什么要将卢意的头颅丢弃在下水道里?而你又为什么要帮他处理剩余的尸体?”
裴娅琪忽然变凶的态度让王珍吓了一跳,她听得裴娅琪地质问后,失声痛哭,含含糊糊地说:“卢师傅真的不是枕阳哥杀的,我们发现卢师傅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们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想把尸体藏起来,不让人发现。警察小姐,枕阳哥他没有杀人,他什么都没做!”
裴娅琪听后也愣了一下,问:“发现尸体你们为什么不报警?而是自行想办法藏尸?”
曹晨抽抽搭搭地说:“因为尸体是在邢老师的房间发现的,我们以为是邢老师将他杀害的,因为在她病逝前的几天,卢师傅每天都会去找她。我们不想邢老师在死后被人污名。她德高望重一辈子,怎么能在死后被人指指点点呢!”
第136章 成仪学堂
故事甚至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 1973年,在那个寒冷的下雪的新年夜里,两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 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走在雪地里。
肖成红走在小路的里侧,因为里侧有水沟, 积雪后又看不见, 他怕邢秀仪会不小心踩空。
积雪的夜, 走路要格外得小心。
踩雪的声音竟格外得悦耳, 邢秀仪穿得是新鞋子,所以每走一步脚印都清清楚楚地印在在雪地里。
这双鞋子是肖成红送的,在黑龙江建设兵团的知青队伍里, 只有他们两个是江苏人。所以因为有着同样的家乡, 说着同样的方言,怀念着同样的南方的小笼包子,写着同样地址的信,他们互相都很在意对方。
这一天, 2月10日,是邢秀仪的生日, 不过在那个疯狂的年代, 没有人会把种小资产阶级的活动放在台面上说。但是肖成红无意间在资料表上看见了, 知道了, 就默默记在了心里。
他在下午的时候向组织申请去林场守夜, 目的不在于给组织留下好印象, 只是因为今天晚上, 邢秀仪所在的小队要去林场附近的棉花厂连夜做棉被, 为的是对付之后几天的极寒天气。
肖成红很不专心地在林场附近走来走去, 双眼一刻不停地盯着棉花厂的灯光。
他在心里暗自发誓,当她走出来的时候,自己一定要鼓足勇气走上去,把鞋子送给她。
黑龙江的冬天,外面北风萧萧,冷得刺骨,做棉被的女工们几乎不会出来。那一天邢秀仪的心一直浮躁不安,做工也不专心,因此还被队长骂了。后来队长忍无可忍,发她去棉花厂门口扫雪。
无止境的雪,是怎样都扫不干净的,她沉默地拿着扫帚,机械地扫着,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双手被冻得通红,穿着破了洞的胶鞋的双脚也渐渐没了知觉。
她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开始怀念南方的温暖,怀念三月天里一整个山头的红梅花,怀念十里开外就能闻到枣香的梅花糕,怀念江南特有的呢喃软语,怀念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
她想回去。
可是从黑龙江到江苏,中间隔了大半个中国,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回去。
肖成红向她走来,把怀里的一双崭新的红星胶鞋递给她。她愣了一下,没有接过。
在这样敏感的环境里,任何一个不合适的小举动,都将酿成滔天大祸。
“你干什么?”邢秀仪扫着雪,不看他。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肖成红说。
“我不过生日。”她漠然将他拒绝。
他没说什么,把鞋子放在她的脚边,转身就走。
走到林场边,不想她竟追了过来。
脚上穿着他送的胶鞋。
“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邢秀仪带着一点期待地问。
肖成红淡淡一笑,说:“我们回江苏吧。”
邢秀仪苦笑了一声,说:“怎么回去?去内蒙都比回江苏容易。”
“我联系到了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他最近要运粮回江苏,说可以带我一程。”
“那是你的事。”
“你想留在这里?”
“……”
“跟我一起回去吧。”
“回去了然后呢?”
“回去了再说……不,我们在车上就可以说!”
只要离开这里,似乎就是春暖花开的景。
他们什么行李都没带,只用军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两个人拥挤在一起,躲在开往江苏的大卡车后厢里。后厢里堆满了粮食,他们只有在缝隙里喘息。头上没有遮篷,遇见下雪下雨,都只有一小块塑料布可以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