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哪里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想,她忙着给沈砚熬药。
刚老大夫怎么说来着,水没过药材,熬一遍,之后再加水再熬一次……
这么点药材花了不少银子,她忍不住拿出钱袋子,里面就剩指甲盖大小的两块银子,几百文钱,以及董公子送的那支银钗了……
真穷啊……
苏唯叹了口气,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拍了拍沈砚。
沈砚出了一头汗,表情痛苦,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
“沈砚。”
苏唯又叫了他几声,他这才睁开眼睛,迷糊的看着苏唯,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沈砚?”
苏唯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砚终于恢复了清明,他转头看着苏唯,那眼神吓的苏唯忍不住后退一步,她没好气道:“我还给你请了大夫熬了药,别不领情啊。”
沈砚看着她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唯忽然想起个事来。
几天前,原主就是端着这么一碗黑乎乎的毒药要给沈砚喝……
老大夫已经走了,她该怎么解释这不是一碗要人命的毒药???
炉火噼里啪啦的,在沉默诡异的氛围中格外明显。
苏唯一咬牙,端着药碗喝了一口,苦的她一张脸瞬间皱成了包子。
强忍着那股苦味咽了下去,她才将药碗递给沈砚。
“喝吧。”
沈砚端过碗,一仰头就喝了。
气氛再次沉闷,苏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压了压苦味,又给沈砚倒了一杯。
因为沈砚冷淡的态度,苏唯前几天其实很不舒服,可是现在想想……算了……
还是个孩子呢……
刚刚擦身体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都是原主的功劳。
苏唯其实很想问问沈砚,他为什么不反抗?
可是后来想想,这话问的典型的巴掌没打在谁脸上谁不知道疼。
沈砚的哥哥和母亲都死了,一夜之间众叛亲离,什么都没了,自己还受伤成了一个废人。
他动不了,只能依靠原主残存的良心,可原主没良心,跟喂狗一样吊着他的命,惦记他的钱财,他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活不好……
在这之前,他也只是个在母亲哥哥呵护下长大的孩子。
这样的巨变,他能承受下来已经不容易了。
或许当时也是存了死志的……
苏唯问他:“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沈砚没说话。
苏唯想起老大夫的话,准备熬个粥,熬粥还是得用大锅,小米加白米熬点二米粥,再做个葱油饼吧。
苏唯一通忙活,等做完这些,天都黑了,进屋点了灯,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沈砚,起来吃饭。”
苏唯拍了拍他,他迷迷糊糊的醒来,一开始像只柔软迷糊的小狗,等看到苏唯的脸,小狗瞬间成了狼狗。
苏唯:“……”
苏唯照例喝了粥,吃了饼,才递给他。
他接过,大约是饿的狠了,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完了,苏唯问他:“还要吗?”
他不说话。
苏唯好气又好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吃了?”
沈砚看她。
苏唯坐下,慢悠悠的说:“身体可是自己的,和我置气没有半点好处,我再问你一遍,还吃吗?”
十几岁的男孩子,总是有种迷一样的自尊心,他沉默了许久,大约觉得苏唯说的对,又可能是想通了,才咬牙说:“吃。”
苏唯又给他盛了一碗粥,拿了一块饼,他都吃了。
苏唯就不给他了,怕他一次吃太多撑坏了。
“照你这么吃,地主家都没余粮了。”苏唯故意说。
沈砚冷笑。
用他处理王婆的时候叫他砚哥,用不着了,就嫌他吃的多……
呵,毒妇……
他躺下不理她了。
毒妇的房间真暖和,被子也有股好闻的香味,不管毒妇今天是惺惺作态另有目的,还是真的觉得后悔想改了,沈砚都决定,他今晚赖在这不走了。
他要好好的睡一觉。
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至于苏唯,她若真想要他命,他发烧时候就动手了。
沈砚心安理得的睡了。
苏唯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也陷入了纠结。
这个屋子很暖和,能睡得下两个人。
可……万一睡梦中被沈砚弄死咋办?
梦里回到了几天前,苏唯端着药碗到了他床前。
“这是我找村里大夫配的药,你喝了病就好了。”苏唯温柔的笑着。
沈母刚救回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可是沈母死后,她就完全变了样。
他自然不会喝她的药,苏唯很生气的瞪着他,她出去了,没一会儿王婆来了,这个老女人从前就不安好心,一直嫉妒沈家,沈家落难,她又开始落井下石,如今她阴沉着脸进来,像条含着剧毒的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比苏唯更想杀了他……
沈砚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他极度的虚弱,身上发软,只强撑着一口气。
而王婆死死的按着他,对苏唯说:“快把药给他灌进去……”
沈砚从没想过,一个老妇人力气居然会那么大。
苏唯走过来,她漂亮的脸狰狞又狠毒,她试图将药灌进沈砚嘴里,求生的本能让沈砚用尽力气愤怒的踢了她一脚,她摔倒了,头似乎磕在了哪里,发出一声巨响……
沈砚再次醒来,浑身酸软疼痛……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沈砚还没从梦中缓过来,惊恐的低头,看见自己被绑在了床上……
沈砚第一反应就是苏唯要害他。
他愤怒又惊恐的看向旁边,苏唯就睡在他不远处,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只露出一颗头……
沈砚盯着她的脸,这是一张漂亮的脸,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单纯又无害……
可沈砚知道,这漂亮的皮囊下,装着一副蛇蝎的心肠……
苏唯睁开眼睛,对上沈砚那种很难形容的眼神,忽然就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
开了个头,就看见了被自己绑起来的沈砚,苏唯不好意思的说:“你睡觉总乱动,我怕你踢开被子着凉……”
这种鬼话,沈砚半个字都不信。
可他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显然到了这个地步,他连生气都懒得了,只剩下满眼的不甘和怨恨。
他动不了,苏唯想把他怎么样都行。
他还是大意了。
前几天就该杀了这毒妇,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如今为人鱼肉的地步。
沈砚脸上的表情刺痛了苏唯。
她知道,原主和沈砚就是这样的关系,她说什么沈砚都不会信,做什么,沈砚都觉得她是有目的的。
一个人的创伤,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治好的?
苏唯暗暗叹了口气说:“沈砚,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想通了,我觉得你活着对我来说更有用。”
沈砚笑了,他笑的很纯粹,就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
变态的笑容让苏唯心里发凉。
他问:“我活着不耽误你找下家吗?”
苏唯:“……”
如果说实话确实是有点耽误的……
“我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么?再说了,我要找下家,你也不是非死不可,我们和离不就行了。”
沈砚嘲讽:“你还知道和离?看来是早打听好了。”
苏唯不和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总之,现在我不想你死了,而你呢,也需要人照顾,我们可以合作,谁都不伤害谁,将来一拍两散,各自欢喜,你说好不好?”
苏唯期待的看着他。
沈砚不加犹豫的说:“好,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
他不那么冷冰冰的,反而和苏唯说‘我觉得你提议很不错’,可苏唯心里却更不踏实了。
给他松了绑,沈砚坐起来,笑了一下说:“我饿了。”
苏唯一时不知道沈砚是冷冰冰的好,还是笑眯眯的好了,就不能正常点吗?非要搞这么个极端?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了是吗?
苏唯套上她的花棉袄准备去做饭,沈砚盯着这棉袄看了半天,直到苏唯走出去。
昨天的雪没下多少,风又大,吹飞了不少,如今就薄薄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全化了。
苏唯做了汤面条。
热乎乎的面条一上桌,沈砚端起来就吃,吃完他把碗往桌上一放,对苏唯说:“我饿了,还要。”
苏唯又给他盛了一碗,他很快又吃了……
直到锅里的汤都被他喝了,他才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嘴……
苏唯有点忍不了,再帅的帅哥,用袖子擦嘴都让人忍受不了……
“怎么了?”沈砚像是故意的问。
苏唯很严肃的说:“你不可以用袖子擦嘴,我看着不舒服。”
沈砚晃了晃黑乎乎破了洞的袖子:“我没有帕子。”
苏唯把自己的给了他。
沈家前些年日子不错,沈砚又在书院读书,衣服自然是好的,可沈母死后,原主就把这些衣服便宜卖了,卖衣服的钱,不是吃喝了,就是用来买东西了。
都是原主造的孽……
所以她得给沈砚做件换洗的衣服穿,这位帅哥身上的味道能熏死人,头发和衣服沈母死后就没人给他洗过了……
苏唯不想表现的很嫌弃他,怕伤他自尊,可是……
可是谁让他们穷呢?家里只有一个炉子,那就要睡在一起,她干干净净的被子,刚刚看的时候,沈砚这家伙的几个黑手印子都清晰可见……
沈砚还看着她,一脸无辜的问:“怎么了?”
苏唯实在忍不了。
她前世没事就爱做点手工,刺绣不会,但是做个针线活还是没有问题,她在沈砚身上比划了一下,结果一低头,被沈砚头发的味道呛的差点晕过去……
苏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不要洗个头发?或者洗个澡?”
沈砚抬头看她,看的出他是很想的。
于是苏唯不等他回答就出去了,没一会儿搬回来一个泡澡桶。
这玩意儿苏唯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这个家实在是家徒四壁,烧柴都舍不得,居然有个泡澡桶……
还是原主买的,她是个爱美的,又怕董公子嫌弃,所以三天两头的都会洗一洗……
可现在有个问题,水缸的水不多了,若是沈砚洗澡用了,做饭就没水了,就在苏唯想着自己一会儿去提水的时候,胡文来了。
胡文这几天一直惦记着苏唯,他估计苏唯的水肯定用完了,担心她提不动水,又怕她提水的时候掉进井里去,总之年轻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想的也多,眼下又是农闲时候,又没什么事做……
他犹豫半天还是来了,又怕苏唯再说难听话,进来没说话,提着水桶就走,没一会儿打满了水,深深的看了苏唯一眼,不等苏唯开口说话,就又匆匆走了。
苏唯:“……”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觉得自己像情感节目里,水性杨花的渣女……
无论如何,水是有了,烧了一锅水,想到沈砚腿脚不利索,桶里还放了小板凳,这样他坐着就不会倒下的。
做好这一切,苏唯累了个半死。
“有事叫我。”她说完就拿了针线去厨房做衣服了去了。
有事做,时间就过的很快。
苏唯做好了一件短裤,日头已经很高了。
可沈砚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唯狐疑的往门口看了好几眼,最终决定去看看。
苏唯拿着给沈砚做好的短裤,才出厨房门,就和进来的胡文四目相对。
胡文看看苏唯,又看看她手里男人的裤子……
脸上出现了一种苏唯难以形容的受伤表情。
苏唯:“……”
没事吧……
为什么她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如此的不正常?
“啪叽!”
胡文手里的鱼掉在了地上。
他直勾勾的看了苏唯一眼,转头跑了。
“你的鱼……”
苏唯一手拿着短裤,一手提着鱼,追出门的时候,胡文已经跑没影子了。
苏唯:“……”
她只能回来,将鱼放进水盆,这才想起沈砚。
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苏唯想到昨晚晕过去的沈砚,便推门走了进去。
沈砚已经洗完了。
此时他坐在床上,赤裸着上身,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唯叫了他一声,他也没理。
苏唯将做好的短裤放在床上,默默的去倒水。
沈砚眼睛红了。
她看见了。
这个人,母亲哥哥死了他没哭,自己断了腿没哭,被原主折磨没哭,可现在他哭了。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苏唯不知道他怎么想 ,可是想到发生在沈砚身上的事,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个世上,谁活着不艰难呢。
胡文带来的是一条大鲤鱼,应该是凿开河面抓的。
苏唯熟练的处理了鱼,将鱼炖了,又蒸了白米饭。
等饭好了,她再次进屋,沈砚已经恢复如常。
他洗的很干净,头发梳的很整齐,露出饱满的额头,以及一张白皙英俊的脸。
苏唯看的愣了一下。
她也见过帅哥,但是沈砚的帅很难形容,五官立体精致,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圆圆大大的,睫毛很长,很温润很古典……
这种古典美,浑然天成,不是电视剧那些戴假头套的男演员可以演出来的。
苏唯看的愣住了,回过神的时候,手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烫。
“吃饭了。”她尴尬的将饭放在桌上。
沈砚拿了筷子默默的吃,不像早晨那么狼吞虎咽,他吃的很慢很文雅。
这样平静的沈砚让苏唯觉得很割裂。
饭桌上,只有咀嚼声,以及筷子和碗相碰的声音。
苏唯主动解释:“这鱼是胡文送来的,一会儿我拿些钱过去。”
她不会白占人家这个便宜,尤其还是一个对你有所图的男人的便宜更不能占。
沈砚没说话,只点点头。
苏唯又说:“对了,你知道胡文家在哪儿吗?”
沈砚当然知道,小时候还和胡文打过架,这孙子每次都被他哥揍的鬼哭狼嚎。
“河边那家。”
苏唯:“……”
吃过饭,苏唯就拿着钱出了门。
一条鱼就当二十文钱吧,再加上挑水给两文……
苏唯捏了捏口袋里的铜板……
算了,挑水还是给一文钱好了……
河边就两户人家,苏唯不知道是哪一家,刚准备问一下,就听见其中一户传来了声音。
“你是不是贱?是不是贱?”一个妇人拿着鸡毛逮子抽人,被抽的那个就是胡文,他一边躲一边求饶:“娘,别打了……疼死了……”
“不打不长记性……老娘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胡母越说越生气:“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勾了魂,脑子坏掉了,上赶着当傻子给人骗……”
“娘,我……”胡文还没说完,忽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唯,他愣了一下,就这么个功夫,被胡母逮着狠狠抽了两下。
苏唯干巴巴的笑了,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没猜错,胡母口中的狐狸精应该就是她……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苏唯尴尬的问。
胡文顾不得身上的疼,跳到了苏唯面前,脸和耳朵都红了,夹着声音问:“小……小唯,你怎么来了?”
胡母拿着鸡毛逮子不善的看着苏唯:“你来干什么?”
胡文转头,皱眉道:“娘……”
胡母看他这样更加生气:“别叫我娘,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苏唯:“……”
苏唯有点尴尬,眼看着胡母又要打人,她急忙说:“胡婶,我是来送钱的。”
听到钱,胡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看着苏唯问:“什么钱?”
苏唯拿出二十一文钱。
“之前跟胡大哥买了一条鱼,还请他帮忙挑了水,这是买鱼的钱和他的工钱……”
苏唯话音未落,胡母就将她手里的钱接了过去,刚刚还冷冰冰的脸瞬间带上了笑容。
“是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她笑着说:“胡文力气大,以后有什么干不动的活,尽管找他。”
母亲如此做派,胡文有些生气,更多的是难堪,他涨红了脸。
“苏唯,那是我送给你的鱼,还有挑水也是我乐意的……”胡文还要说,却被胡母在后背拍了一巴掌,胡母怒道:“你就是傻小子热心肠,可人家苏唯也不好意思占你便宜。”
她看向苏唯:“是吧苏唯?”
苏唯尴尬的点头:“婶子说的是,没什么事,我就回了。”
“那我就不送了,路上慢点啊。”苏唯一走,胡母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拿着苏唯给的铜板数了两遍,才撇撇嘴:“算她识相。”
胡文痴痴的看着苏唯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皱眉看向胡母,他觉得自己以后都没脸见苏唯了。
“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苏唯?”胡文生气的问。
胡母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蠢儿子:“老娘都是为了你好,你个傻小子,那苏唯可不是个安分的,你看看她那狐狸精的长相,那是过日子的人吗?再说了,她现在是沈二郎的媳妇,是好是坏都和你没关系,你少去找她。”
胡母说完,拿着钱美滋滋的回去了。
胡文很生气,他知道他娘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不甘心,他就喜欢苏唯那股劲。
胡文郁闷的出了门,一时无处可去,就拐进了隔壁。
隔壁住着南桥村的秦大夫和他孙子秦煜,秦大夫出门了,而秦煜正蹲在地上仔细专注的翻检着晾在地上的药材,直到胡文到了跟前重重叹了口气,秦煜才抬头。
“怎么叹气?”
胡文就等他这句话了,于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婆明明说苏唯喜欢我,可苏唯不承认,今天我送了她鱼,她还追来我家,给我钱……”
胡文再次叹气:“我娘不许我和她接触,可我就是喜欢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
秦煜看似随口问:“那你问苏唯了吗?“
“苏唯说……”胡文有些生气:“她说都是王婆胡说,她对我没那个想法。”
一想到这个,胡文就觉得心塞……
秦煜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见到沈砚了?”
胡文摇头:“没有,不过我看见苏唯给沈砚做的衣服了。”
还是男人的贴身衣物,可见两个人的关系。
胡文满脸纠结:“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煜将手里的药材扔在了药材堆里,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
胡文也没打算真从他这得到什么建议,只是苏唯的态度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他需要找个宣泄口。
“算了……”
胡文忽然站起来,怒道:“都是王婆这老泼皮骗我,我得去找她说道说道。”
他捏了捏拳头,大步走了出去。
秦煜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他采药回来,在山脚下遇到了苏唯……
苏唯很快回了家。
沈砚已经穿好了衣服,用被子裹的紧紧的,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像宫崎骏动画片那个无脸男……
苏唯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
她拿出剪刀和昨天买的布准备做衣服,古人的衣服不好做,可是古代穷人的衣服就很好做,苏唯几剪刀下去就剪出了形,之后比对着沈砚替换下来的旧衣服开始缝。
沈砚圆圆大大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不知道是真的没见过对做衣服感兴趣,还是只单纯的因为无聊。
两个人谁也不理谁,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
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唯从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叫成这样。
她放下针线,推开门看了一眼,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很快她就听到更多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就听见有人叫,我过来看看。”
“好像是王婆家吧,说起来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众人议论着。
冬天,家里都没事,闲着无聊,大家出来看热闹。
“我也出去看看。”苏唯说。
沈砚掀起眼皮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苏唯觉得她读懂了沈砚的意思。
别给我露出马脚!!!
“我做事,你放心。”她拍着胸脯保证,因为用力,那个地方跟着颤啊颤的,颤的沈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知道羞耻的狐狸精。
苏唯出了门,此时王婆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探着头往里面挤。
苏唯偷偷呼了一口气,才一脸好奇的问旁边一个老妇人:“大娘,出什么事?”
大娘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狐狸精,你要死啊,谁是你大娘?”
苏唯被骂懵了,盯着眼前的大娘看了又看,这才发现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大娘,而是个村里的姑娘张二丫。
张二丫十几岁,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脸又黄又黑,长的也一般般,加上她今天穿着她娘的棉袄,头和脸还用一块黑褐色的布巾罩着挡风,从背后看,就是个大娘的打扮……
苏唯赶紧道歉:”不好意思看错了。”
她认错这么快,倒是叫张二丫不知该说什么,苏唯又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张二丫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还用往里面挤吗?”
苏唯:“……”
她倒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要装不知道……
没多久她看见村长匆忙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几人进了屋子,没多久就出来了,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
太恶心了……
苏唯挤了挤张二丫:“你说他们怎么了这是?”
苏唯是逃荒来的,又长那样,村里的姑娘们都对她带着一种天然的敌意。
张二丫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苏唯:“……”
她这副无奈的样子看的张二丫更生气了。
苏唯又白又美,她又黑又丑,本来够烦了,苏唯还硬是要往她身边挤,两个人对比简直惨烈……
偏偏苏唯还不自知,一直往她身边靠。
苏唯完全不知道张二丫想什么,她还是有点紧张的,盯着王婆的院子,没一会儿,就听见前面的人议论。
“太惨了……”
“就是说,王婆这是咋了?”
“咋了?死了呗。”有人故意说的很大声,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人刚刚吐完,嘴里的酸臭味明显,可大家还是因为好奇凑了过去。
“刘老四,你快说说,王婆到底怎么了?”
刘老四吐出一口气,众人不自觉后退一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哎呀各位不好意思……”
“好你娘个头,快说,不说老子打死你。”有人忍不住骂道。
于是刘老四说:“王婆死了……”
王婆死了,其实大家也都猜出来了,可是王婆是怎么死的呢?
刘老四说:“摔死的。”
“啊?”
众人看他。
苏唯也站在人群后偷偷的听着。
当时她和沈砚进了屋子,沈砚检查了她布置的“现场”,之后他不知道鼓捣了什么,苏唯看了一眼,血糊糊的,她有点想吐,就没敢多看……
她也很想知道王婆具体怎么了?
“就摔死了呗,王婆年纪大了,头磕桌角,流了血,还……”
刘老四说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捂嘴,有人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要说啥,结果下一秒,刘老四又吐了……
众人:“……”
“要死了你……”
“就是,不看人吗?”众人骂着,有被溅到身上的,气的当场就想打骂。
刘老四不好意思的挪了个地方,怕大家骂他,也不敢再卖关子了,赶紧将看见的说了。
王婆被老鼠吃了。
刘老四的叙述是,王婆摔倒了,头磕破流了血,引来了老鼠,冬天的老鼠个顶个的手掌那么长,饿的眼睛发绿,一只只全跑来了,王婆又死了这么多天才被发现,尸体就被咬的面目全非残缺不堪……
众人一阵唏嘘,想到那个画面,后背都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瘩疙……
“王婆也是可怜,儿子在蹲大牢,身边没个人……”
有人叹了口气。
另一人却冷哼:“就她还可怜?我看死了好。”
这人话一出,身边好几个人附和。
“就是,作恶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
王婆的风评不好。
她早年丧夫,为人十分古怪刻薄,她儿子又被惯的无法无天,以前就经常在村里偷鸡摸狗,偷看村里的姑娘小媳妇们上茅房。
每当这个儿子犯了错,别人找上来,王婆不但不管,还将人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人家说她什么,她就扯着嗓子大哭,说别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久而久之,王婆儿子越发无法无天,后来跟着县里的混子,着实嚣张了几年。
那几年,王婆在村里也厉害,拔人家菜园子的菜,满嘴喷粪骂人,说人家谁谁媳妇不检点等等,谁若是敢反抗,她就叫她儿子回来将人家打一顿。
村里人人怨声载道,对她们是又恨又怕的,直到王婆儿子被抓,王婆没了嚣张的气焰,出去人家也不惯着她了,她才安分下来。
没想到,这么个恶人居然死了,还死的这么惨……
大家假惺惺的嘴上可怜几句,心里都在叫好。
看吧,这就是报应。
南桥村的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个子不高,人却很精明。
他看了一圈闹哄哄的院子,皱眉:“都围在这干什么?闲的没事是不是?”
有大胆的躲在人群中回答:“村长,咱们可不就是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