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个人,武长意自然希望国家能无病无灾。
所以人总是矛盾的,武长意也不能免俗。
而此时洛阳寻找太子的人还在到处找着、虽然对外说法是太子睡着了,又因前阵子太忙太累,以致前夜吹了点风便着了些凉,半个时辰前才刚吃了药,睡得非常熟,还让人不许打扰。因而,对于外面的各种人与试探,通通被亲卫们挡在了外边。
而卫燕被卫业窜说着撒下了那个「弥天大谎」后,就独自一人守在殿下的卧房外,守着身后空荡荡的房间、其余近卫要么是守着几处重要出口,要么就是派出去悄悄寻找太子了。
卫燕作为太子身边最信任且亲近的亲卫,她其实是知道太子是出去办事了的,但具体办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
只是这天幕预言天灾的太突然了,不然,太子哪怕真的一两天不出府邸,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太子能几个时辰不出现,却不能一两天都不出现。
卫燕只能默默祈求太子快些回来了。
“怎么?没有太子,你们便都不会办事了吗?”武皇冷哼了声,目光微凛,看向那些个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问着太子为何不来的臣子。
不过,武皇这话本意虽然是在保护未归的太子,但在有心人听来,就是皇帝隐有几分对太子的不满。
不满好啊,不满可太好了啊!哪怕或许只有一点点,日积月累下来也够了啊!哪怕无法把太子拉下来,让太子对皇帝失望或者对武周失望,转而投向李唐,也是不可以啊!
李昭德飞快的想着,而后拱手出言道:“回陛下,此事经由天幕预言,与太子或有关联,因而,应有太子在场才好。”
天幕一词,还是前阵子从宫里传出来的呢,听说是太子与皇帝谈话时,随口为天上那东西取的名字。
天幕天幕,老天落下的充满戏剧性的幕布,倒也恰如其名。
武皇顿了一顿,敏锐察觉出这李昭德话语里的一点不对劲,她定定注视了一会儿李昭德,缓缓道:“太子既已吃药睡着了,便莫再去扰她。想来,朕的臣子们还不至无能到,万事都要太子在场吧。”
“陛下所言甚是。”武三思率先站出来拱手接话道。
“陛下所言甚是!”有了出头鸟,其余人也纷纷出言说着。
“狄卿,你以为如何?”武皇看向狄仁杰,他还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回陛下,臣以为,殿下辛劳,既已安睡,自当不该再去打扰她,只是还望殿下醒来时,能及时亲赴。”狄仁杰给出了中和一些的法子。
此时,正是黄昏。
天幕散发的光,竟比落日还要明亮几分,粗粗看去,颇似两日同挂天边,有一种十分奇异的美。
【而报刊,算是太子时期的武二的另一个颇为重要的产物、本来三五事是准备把这个也算入政事里的。但仔细想想,报刊更像是一种舆论手段。甚至在后面各地陆续还开起了民间报刊,随后太子办的如意报刊,也就成了官方报刊。
报刊报刊,就是发布一刊一刊的报纸的地方,报纸其实不算武二独创。在此之前,也有那种文章流传印刷的记载。只不过武二的报纸是集合了许多文章,并且加入了一些新东西进去、例如广告啊启事啊什么的,一期一刊,价格也不贵,便慢慢成了洛阳人几日一看的东西。
也是因为有报刊的存在,才太子在面对旱灾里遭遇那些亲唐派打来的舆论攻击时,更为坦然与无畏:你会使用舆论手段,那我也会啊,我甚至比你还更全面!
亲唐派传播的舆论,多是指责太子以及暗示天谴什么的,而太子传播的舆论,则是更多集中在灾难中要如何自救以后灾后重建,还有官府的各种作为,还有各种鼓舞人心的通俗言语写作的文章,以此安抚民心。
这下,就更是高低立判了啊。
不是三五事硬要拿亲唐派和咱们武二进行对比,只是在这些事情里,亲唐派的行为与处理方式,武二的行为和处理方式,真的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三五事个人也是十分厌恶那种、在天灾后,不想着如何救助百姓而是只想着搅动权势的人或者官员。
虽然说似乎这种行为在古代很常见,肯定也会有人觉得不能要求古代的官儿多爱民,但这种行为就是很让人讨厌!当然,这纯粹是三五事的个人想法,大家也可以理性讨论自己的想法哈——】
第192章
【好啦,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视频又到了尾声啦-下期视频就要来到咱们武二登基后的故事了哦!
宝子们还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区和弹幕区留言哦,下期视频我们不见不散啦——】
半个时辰左右的天幕转瞬即逝,好似太阳还没落下,天幕便又到了尾声、而再人回想起来,似乎除却高产粮和大旱预言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
但毫无疑问,这次的天幕的一些内容,还是关系到了许多东西、坏的事情总是更让人印象深刻。甚至于,如果好的事情成真了,其效果或许还不如坏的事情成真了的效果,特别在高产粮还没有真正落实开甚至还没出半点成绩的时候,大旱出现与否,怕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武长意是在凌晨回到的洛阳,一路上她没再停歇,风尘仆仆的踩着夜色直接入了宫。
武皇已经躺下,但还没睡着,一听女儿来了,便起床穿衣,而她一出来,就见着自己养得好好的女儿灰头土脸的窝在椅子里,还大口大口的喝着解渴的茶,狼狈得武皇险些都不敢认人。
一时,哪怕武皇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还是最先化作了那么一句:“吃饭了吗?”
武长意确实半口饭也没吃,一天下来,就白天那会儿休息的时候吃了口干粮和喝了点茶,然后便一直在马背上颠簸,没再停歇过什么了。
累是有些累,但她精神气依旧十足,一双黑瞳亮亮的,一屁股就坐到了她阿娘身边,低声说道:“阿娘,此番探查还是有所收获的,一些地方可以重点监察一下。”
“好,阿娘知道了。”武皇虽然欣慰于女儿对政事的挂心,但望着手边女儿那灰扑扑的脸,还是叹了口气,拿着手帕擦了擦她的脸、然后发现擦不干净,真就是全是土和灰,把她本来漂漂亮亮的可爱女儿弄得和个小泥人一样,也不知到底是去哪儿,又是去做了些什么。
亲妈滤镜下的武皇看武长意,就是各种觉得好,长得好,性格好,能力好,一切都好。哪怕她在外那「心狠手辣」的名声传了又传,武长意在她眼里,依旧是那个爱粘着她、爱墩墩地小跑着跟在她屁股后面的肉嘟嘟的小孩。
武长意小时候是有一点点圆润的,那时候武皇啊高宗啊都爱捏玩她的肉脸颊,她也脾气好,眯着大眼睛仰头送上自己的脸蛋,也就几个她的兄长下手不知轻重,有时会捏疼她。然后她就愤愤去告状,武皇和高宗忙,她就去找阿姐太平。
长意和太平俩一高一矮的小圆墩就叉着腰,指指点点的骂着比她们高了好几头的兄长们、那时候他们也会低头承认错误,但经常也是下次还会再犯。
忆起从前了,武皇才更深刻的意识到,不知何时,她的孩子们是真的都长大了,从前玩得还不错的兄弟姊妹纷纷疏远。各自为心思,各自为营,也就最天真的太平,还以为大家能回到从前。
与许多父母不同,武皇不会强求自己的孩子们要多和睦,她宁愿看他们互相冷讽,也不愿看他们维系虚假的友好,然后背后伤人。
人心是肉长的,但五根手指也总有长短。
从前武皇便最疼两个女儿,如今长意又是她颇为满意的继承人,相对而言,较之太平,她总是难免会更在意长意一两分。
所幸,太平与长意的关系也好,比起那几个就知道明争暗斗的儿子,武皇依旧偏向于女儿们。
“很累吧?”武皇把手帕塞到武长意手中,让她自己擦擦,而后还是颇为怜惜的问道。
这不仅是在说这一次累,也是在告诉她、后面的日子或许会更累,或许会连累字都说不出口。
“还好,就是屁股颠得有点痛。”武长意想了想,才回答道。
累其实倒还好,主要是有点屁股麻,她终究还是很少有这种骑马一整天不停歇的时候、不过如果是以后打仗的话,或许这样的时候就可能要多了,或许改天可以问问看系统,有没有什么加强身体素质的药?
她本来是仗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练武,就没想过用药来改善身体素质。但亲身体验一番后,武长意还是发觉了自己的不足以及她还有一点过于盲目自信了。
“你啊。”武皇轻笑了声,似嗔般瞪了眼这满口粗话的女儿,而后正好她命人去做的面条也到了,她把面碗推到女儿面前,示意她先垫垫肚子。
武长意没刻意,拿起筷子就扒拉了起来、看到美食后,她才真的感觉到肚子饿,她甚至感觉她已经饿到可以直接把整碗面吞下去了一样。
因为刚从床上起来,武皇也就没戴那些头饰,一头黑发随意挽着,她撑着下巴,盈盈望着正在狼吞虎咽般吃东西的女儿,她眉目间满是爱意。此时看来,竟与民间寻常母亲一般慈祥温柔,白日里的尊贵与摄人气势,通通消弭在夜色中。
“慢些吃,莫噎着了。”武皇柔声嘱咐着,却又转而说道:“下次不许再一人行动,再如何,也要带个人在身边伺候,知道吗?”
武长意刚吃下一口面,只得含糊点头,也没确切口头答应下来。
武皇哪能不知道女儿的这点小心意,她哼笑了声,长指点了点桌面,又道:“若有下次,朕也不罚你,就是你的那些亲卫,便只能代主受过了。”
这下,武长意连忙咽下口中的面,无奈道:“好好好,阿娘,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武皇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有晚风吹进殿内,殿内颇为安静,无人说话时,只有武长意吃面的声响。
武皇望向摇曳的烛火,轻声道:“今个儿黄昏时,那些老东西叫嚷着要你出来,那场面,可惜你没看着。”
“不急,明日自能再见着。”武长意囫囵几口面后,也堪堪填了点饿,吃得也慢了些,闻言一乐,笑道。
“确实,明日,可有好戏看了。”
第二日早朝。
武长意昨晚回去后,先处理以及过问了些事,而后浅睡了个两个时辰,便精力满满的起床上朝去了。
反正系统都看得有点呆了、难道成功人士都这样吗?要睡得少,还要干得多!小饼系统的小笔记疯狂的记了起来。
而朝堂上,因为太子的出现,气氛还是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太子在与不在,终归对许多人与事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就例如亲武派的,昨个儿突发情况后,始终不见太子出现。哪怕用了个已经睡了的拙劣理由搪塞过去了。但人心难免浮动与不安,直至今日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太子,不少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太子出什么事了就好。
武皇与太子皆是一个国家以及亲武派阵营的领头人。但武皇代表了现在,太子代表了未来,意义也是不同。特别是从前没有太子还好,如今有了再没了,那种感觉就又是不太一样的。
而亲唐派就心情更复杂了。
那个明显是搪塞他们的理由就不提了,他们才不信太子会只要睡觉而不管其他、除非,太子去做了什么另外重要的事,并且,这事暂时无法公开。
而他们昨晚连夜派出去查探消息的探子,也都还没回来。今个儿就在朝堂上见着对他们咧嘴一笑的太子、那一口有些森冷的大白牙,看得一众心思各异之人多有几分心虚之意,囫囵回了个微微拱手便低下眼,安静得好似昨日各种追问太子为何不来的那群人,不是他们一般。
武长意满意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而后与高位上的武皇交换了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只是侧后边似有一道不太一样的目光,武长意转头看去,对上的却是兄长李旦的目光,似怨似愤,颇为复杂,看得武长意眉头微皱,而后利落收回目光。
李旦就是这样,从小就有点性格扭曲、特别是她小时候可爱,大家都爱跟她一起玩,李旦就是那种站在角落里阴暗盯着她们而后又在她主动邀请后,却会扭头拒绝的那种性格,几次下来,武长意也不惯着他,不再主动邀请他,任由他一个人待着,而后又因为各种事情越发交恶。
所以其实武长意一直认为,李旦是讨厌她的、别说什么傲娇,傲娇的重点是娇,一直说狠话一直拒绝算什么娇?
两两相看而互生厌,就属于是武长意认为的她与李旦的那种关系描述长大了之后,几个兄弟姊妹间关系也更疏远,李旦他们忙着皇位,对俩妹妹也更不在意。特别是武长意这个性格不够乖软可爱的妹妹。
武长意其实在看到天幕播放她的时候,就饶有兴趣的看了几眼她那些个兄长的表情变化:惊喜吗?意外吗?没想到最后,是她当皇帝吧?她这个被疏远与讨厌的妹妹……一想到以后他们要看她的脸色活着,武长意就觉得有点爽。
“昨个儿不是都在问太子吗,今天太子都来了,不当面问问?”武皇唯恐天下不乱般,甚至带了些笑的开口说着。
“哦?原是不知,诸位大臣竟这样惦念孤啊。”武长意也笑了下,而后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诸位,不若当面问问孤?或许孤心情好,愿为诸位解疑答惑呢。”
这也算是秋后算账了。
太子昨日不在之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就是一国太子,怎么可以缺席那样颇为重要的场合与会议,是不敬是失职,再说狠一些,便是渎职不配为太子、不要小瞧了这群臣子抓着一点小把柄便各种大肆痛批的能力,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被他们放大到影响国家社稷。
不过呢,这种情况多是出现在那种墙倒众人推的故事背景里,像武皇与太子这对权势正甚和风头正甚的组合下,暂时性的,还没有臣子想如此自取灭亡。
于是众人齐齐道:“殿下恕罪。”
齐得好似排练过一样。
看了个热闹后,武长意没再插科打诨,拱手递上奏疏,道:“启禀陛下,儿臣有本要奏。”
见奏疏递到了武皇手里,武长意才开始口若悬河般的说起了她对此次旱灾的想法,以及各方面建设的提议与对后续各种安排的想法,顺带着,在最后总结的时候,还似拉踩般的表明了一下自己一心为国、不为半分私心或个人恩怨的美好品德。
这让亲唐派的一些也做了一些提议与想法的人纷纷咬紧了牙,恨只恨自己慢了这半步,就成了太子口中那种不为国还只为个人恩怨的小人。
这一场早朝难得的用了近两个时辰。除却最开始是武长意开的头外,其余都是臣子在议论甚至是争论。而作壁上观的武皇与太子就似看戏般的看着他们争吵,偶尔太子还会亲自下场挑拨个一两句,让场面越发激化与热烈。
早朝结束,一众人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慢悠悠的离去,武长意没随人群离去,转而是跟在武皇后头,一路进了明堂殿内。
“看够了就好好干活。”武皇用手中的奏折拍了拍身侧女儿的脑袋,摇头叹道。
武长意也没觉疼,嘿嘿一笑,接过奏折,打开快速看了几眼,面色稍显凝重。武皇没等她,几息后,武长意便就此落后了几步,她收敛心神,大步又跟了上去。
“阿娘以为,女儿该如何做才好?”武长意凑到武皇边上,低声询问道。
“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就行。”武皇斜睨了眼这故意捣乱般的女儿,语气平缓,带着十足的底气、能为武长意任何行为善后的底气。
“那女儿可就不客气啦。”武长意灿烂一笑,虽然达到了目的,却没立刻走人,而是就赖在武皇身边,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舒服的眯着眼,“还是阿娘好——”
“这个时候就知道阿娘好了啊。”
“谁说的,我一直都知道的,阿娘对我一直是最好最好的啦!”
“哼,嘴甜也没用,快去干活。”
天授二年三月,太子的册封仪式如期顺利进行。
那一日晴空万里,阳光不冷不热,一点轻风吹拂过柳叶湖面,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
这一场仪式,除却当事人外,其余洛阳人或大多数官员们也期待极了、百姓们期待着皇帝与太子对后面很可能出现的旱灾的处理,官员们则多是期待着仪式能快点顺利结束,他们也好继续去忙手头上的事。
这一个月来,才下了两三场雨,官员们更明白未来的那场大旱或许真的会到来,他们便更加忙碌了,有的忙了好几天,忙到昏头转向的匆匆换了个干净官服就来参加仪式了,还偷偷躲到同僚后头,低着头打会瞌睡。
武长意也不喜欢这些过长过繁的形式主义仪式。因而,在最初就和武皇商议后,决定把仪式步骤简略一下。除却几个必须要走的步骤外,一些演讲的步骤也能省就省,就图个省时省力还省钱省人。
于是,从前要花个两个时辰左右的册封仪式,这次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天授二年四月,武长意奔赴幽州,暂任安东都护府司马。
武长意算是空降,身份不高不低,在安东都护府中勉强排个老五。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太低了磨炼时间太长,太高了又容易出乱子,不高不低正好可以历练又有一定实权,而后面再升职,就要用实打实的功绩了。
而武长意在幽州还是有熟人和靠山的。
“薛叔!”
“拜见太子殿下。”薛讷拱手拜道,一板一眼,极为恭敬。
“薛叔与长意生疏了不成,那长意待会可不去薛府了,倒不如回家睡大觉去。”武长意嘴一撇,原本兴冲冲想跑向薛讷的脚步也一停,手一背,颇有些耍无赖般的说着。
此时算是在私下见面,并无什么外人,也因此,武长意才会这般说话、她可不想才刚来幽州,还要去攻克个老熟人,那也太累人了。
“小师妹,是我的错。”薛讷有些无奈,他扯动了下嘴角,但似乎实在不常笑,那扯动了几下的嘴角和抽搐一般。
一个喊叔,一个喊师妹,场面也是颇为好笑的。
武长意喊叔,是因为薛讷本就算是她阿娘那一辈的人,喊句半点不错,而薛讷喊小师妹,则是因为眼前的太子是他阿耶的最后一个徒弟,出于礼法,也是小时候的武长意硬是磨着他改了口。
那时候薛讷都三十来岁了,最小的儿子都比武长意还要大几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天潢贵胄的缘故。哪怕薛讷看起来凶巴巴的,武长意也不怕他,闲来没事也跟着他那小儿子各种捣乱,被他抓着了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薛讷最初被她迷惑过几次,以为真是她那二儿子是主谋,狠狠罚了小儿子一顿。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是公主,他哪怕口头上说几句重话,似乎也不太好。
但后来,薛讷亲耳悄悄听到她窜说他小儿子去捞他心爱的乌龟,说是想看什么龟兔赛跑……他那小儿子还傻登登的连连点头答应!
也是从那天起,他才知道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公主实际上是个腹黑的、可当他去与他阿耶说的时候,他阿耶却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多可爱啊。”
薛讷一直怀疑,是不是他阿耶年纪真的大了,老眼昏花了,才会把小公主认作是可爱的。特别是后面他明明半句话没说,他阿耶还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把他揍了一顿。
不过,阿耶年迈却还能揍人,而且还挺痛,想来,也是一种幸事……
离开了洛阳,薛讷原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了的那些事情,在再次见到他的小师妹的时候,都一一浮现,清晰得恍若就是昨日发生的一般。
但到底,恍惚也就一瞬,薛讷望着眼前那已经长大成人且成为太子了的武长意,心中有欣慰,也有几分感慨。
真是年轻啊,也真是意气风发啊……如果阿耶能看到,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薛仁贵算是喜丧,是年迈得到了年龄,才驾鹤西去的。因而,想起阿耶时,薛讷更多是怀念,而非伤感。
武长意此行没遮掩也没大肆宣扬,因而到幽州时。除却一些有心人外,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她到了、特别是她还故意自己带着亲卫快马加鞭着提前到了地方,也就薛讷这般老熟人提前接到了通知,才能来迎接一下。
而既然来了,武长意肯定是要去薛府走一趟的,最起码吃个饭,和其他薛家人见个面说说话什么的。
“走吧薛叔,吃饭!”
“嗯,走吧。”
薛徽皱着眉看向那上蹦下蹿着、恨不得直接整个人跟着去到城门口去的弟弟,沉声道:“待会殿下到了,你可注意点分寸。”
薛畅哼哼两声,就当是听见了。
薛湘则是噗嗤笑出了声,与身边的阿娘柳兰夏乐道:“待会我一定要与阿姐说道一二才好。”
柳兰夏轻轻摇了摇头,嘱咐道:“日后要喊殿下,知道吗?如今殿下身份不同了,切不可乱了规矩。”
“啊?好吧。”薛湘也才跟着阿耶来幽州没几年,她也喊了十来年的阿姐了。如今一下要变称呼,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但既然阿娘都这样说了,她便也就应下了。
只是薛湘表面应下,心中却在琢磨着:只怕是阿姐都不愿听他们喊殿下吧……
“柳姨!湘小妹!小阿兄,薛大哥!”武长意瞧见了站在薛府门口的几人,朝薛讷丢了个眼神,便翻身下马,身后的红色披风随着她的奔跑动作而飞扬,似一面烈日,热情而滚烫。
她一人一个的喊过去,冲到几人面前,一把掐腰抱起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薛湘转了几圈,原先还有些紧张与不安的薛湘一下就笑出了声。直到看到皱眉走来的阿耶,才拍了拍武长意的手臂,低声道:“阿、殿下,快放我下来,阿耶来了!”
武长意放下了人,却也皱起了眉头。
第195章
“喊什么殿下,喊阿姐!”武长意纠正道,话毕,她还看向其他人,“都按老样子喊,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一时众人默然,薛湘看向薛讷,见他微微颔首。于是她终于是如从前般扑向武长意,抱着她的手臂,脆声喊道:“阿姐!我好想你啊!”
薛湘较之两位兄长和与其他更显内敛寡言的薛家人来说,感情也更外放直接些、这或许与从她会走路起,便经常跟在武长意屁股后头瞎混,绝对是有一定关系的。
“阿姐也想我们的湘小妹呀。”武长意捏了捏薛湘还带了点婴儿肥的脸颊,而后一抬下巴,望向薛畅。
薛畅自然而然的走到武长意身边,就和个急急的、需要肯定的小狗一样,眼巴巴的说道:“那我呢那我呢?”
“一点点。”武长意比划了一下,然后顺手就揉上他的头发,薛畅倒也满意的笑眯着眼,甚至还微微弯下腰,好让武长意不用怎么抬高手臂。
直至薛讷轻咳了声,薛畅才意犹未尽的站到了武长意身后、半点没想着回他们自家人那边。
薛湘也是,就理直气壮的抱着武长意的手臂,十分有底气的对上她阿耶和阿娘以及兄长的目光,可谓是十分的狐假虎威了。
武长意乐意维护他们俩,笑着看向薛讷,说道:“走吧薛叔柳姨,我都饿了。”
“好,走吧。”
这也算是家宴。
最初的一点疏远和陌生,在几筷子菜和一点薄酒下肚后,消散了大半。虽然薛讷和柳兰夏海坚持着一点所谓的尊卑身份,但几个年轻人已经谈到一片去了。
薛徽年纪最大,如今也已经成婚,小时候就是属于那种只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胡闹的那种。如今也是,只有在武长意问到有关他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开口简单说几句话、那性格,真是与薛讷足足有了个八成像。
薛湘就悄悄在武长意耳边吐槽了这位长兄几句,然后说着说着,自己先乐了出来。
薛畅坐在薛湘那边,也忍不住凑个耳朵来听,没听几句就被乐得乱晃的薛湘撞了脑袋,而后两人互相指责,笑骂作一团,看得武长意撑着下巴,时不时乐呵几下。
果酒才多只喝了一两杯,便一个个面红耳赤的胡乱讲话了起来、这果酒还是薛家人离开洛阳时,武长意交与薛湘的酿酒法子去酿出来的酒,据薛湘自己说,她酿坏了好多次,终于酿出了这么一两坛能喝的,她各种藏,才没被薛畅抢走。
所以,这算是「新仇旧恨」叠在了一起,才让这俩小醉鬼撞了下脑袋就闹了起来。
薛讷的眉头是皱了又皱,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难得几个孩子这么高兴,薛讷也暂时性的忍下了那些想训斥他们的话。
而柳兰夏则是瞧出了点薛讷看似严肃不耐的外表下藏着的、实际上也颇为高兴的真实情绪。
从前也是这般,嘴上说着小公主如何如何坏心眼。可实际上,每次小公主来,只要他有空,任由小公主如何指挥他做苦工,他都闷声不作响的就去做了,打打木桩甚至去捞鱼爬树什么的,他什么没做过?
离了洛阳,也离了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薛讷平常不显,夜里也会偶尔叹气。特别是天上那东西出现后,薛讷夜间叹气的次数便更多了。
柳兰夏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念这个爱玩爱闹又嘴甜的孩子、只有一点点,不多。
只是偶尔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梨树,忽然会想到:如果小公主在的话,怕是早就爬上去摘梨了吧……如果太嘴馋,以至于摘得太早了,指不定还会吃到几个苦的涩的呢!然后那些苦的涩的,肯定会被她们偷偷放到薛讷那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