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的未婚妻，方知也，你以前天天挂在嘴边，和你武哥说的。”
严川眼睛定定的，“领导排查过她了吗？”
“恩。”汪雪点头，“是你父亲叫人送过来的。”
严川突然握拳，‘欧耶’一声。
“没想到我失忆前这么有出息，能谈到这么漂亮的对象！”
汪雪：“……”
方知也：“……”
她突然不担心了，严川失忆还是那个严川，本质上不会变，是和她相爱的严川。
方知也突然笑了一声，悦耳动听，引得严川和汪雪都看过来。
严川再度捂着胸口，“雪姐，快帮我看看，我的心一见她就不老实，砰砰跳得厉害。”
汪雪无语，又很慎重。
“你去躺着，我给你听诊。”
“哎好。”
进病房，方知也站在旁边看着，看见汪雪收起听诊器，给他确认。
“听着没毛病，你控制一下，别那么喜欢方同志，就跳得没那么快了。”
严川嘟囔，“我控制不了。”
汪雪开玩笑，“那我把方同志带走？”
“别。”严川轻咳一声，“人是我爸爸送过来的，在这个地方只认识我，还是留在这吧。”
汪雪摇头失笑。
她拿起本子和笔，“严川，我现在来问你一些问题，方同志，你随时补充。”
方知也走上前两步，“好。”
汪雪开始问。
“严川，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什么家人？”
严川抓抓脑袋，“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有爸妈有哥哥有弟弟有妹妹，还有个恶老太婆一直拿棍子抽我，可太疼了，我小时候的梦想好像是把她丢在天上扔着玩。”
方知也：“……你爸叫严刚，你妈叫温宁，一直抽你的是你奶奶贾淑芬，你确实有大哥严肃，妹妹严如玉，还有个弟弟叫贾亭西。”
严川睁大眼，“那我实现我的梦想没？”
方知也：“……”把奶奶丢天上扔着玩吗？
她表情一言难尽。
汪雪轻咳两声，继续，“你对来部队之前的生活，有什么印象吗？”
严川表情放空了几瞬。
“好像，我在救我妹妹，我妹妹被很多人追，然后我被砍死了，我倒在血泊里，看见我妹妹在笑……”
“我妈妈很痛苦，她在哭……”
他按着头，摇晃，“我头好疼，我想不起来了。”
方知也想也不想的上前抱住他头，安抚。
“不想了，都是假的，没事没事。”
严川渐渐平静下来。
汪雪收起本子，“严川脑子里的淤血不散，记忆就不会彻底恢复，现在只能慢慢疗养。”
她扭头和方知也交代。
“方同志，我还有点其他事，晚点我把严参谋的饭票和补贴那些都送过来，再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好，”方知也要送她出去，却被严川拽住。
汪雪摇摇头，自己离开，再顺便带上门。
病房内寂静。
严川抬起头，清亮双眸有笃定。
“方知也？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我一抱到你，就觉得心很安稳。”
方知也心猛地一跳，后退两步，点头。
“是，你追我追得很紧。”
严川皱眉，不信。
“怎么个紧法？我一个大男人！”
方知也抿唇笑，“你在校门口公开对我表白，说非我不娶，还偷你爸爸的书，你奶奶钓的鱼，送到我家，我出国几年，你一直单身等我。”
严川不敢置信，“我奶奶天天打我，还会钓鱼？我爸爸竟然爱看书？我都不爱看！儿子随爸啊！”
方知也：“……”
她心虚地移开眼神，“她晚年陶冶情操，你爸爸位高权重。”
严川觉得不太对劲，但他记忆缺失，又想不起来，表情一片费解。
方知也觉得挺有意思。
她双手抱胸觑着严川。
“你要想知道你家里的事，得靠我，严川同志，对我态度别太差哈。”
严川望着她一会，突然嘟囔。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对你态度差？”

她避开严川迫切注视的视线。
好在很快，换上一身常服的汪雪过来接方知也去熟悉周围环境，再送她去招待所居住。
方知也看看严川，应下。
两人都快走出房门。
严川突然起身，轻咳一声，“雪姐，我这两天一直没休息好，我想出院回家住。”
汪雪哂笑，“哦，那方同志呢？”
严川理直气壮，“方知也是我未婚妻，肯定跟我一起，她得照顾我。”
汪雪看向方知也。
方知也点点头，“可以，我应该能照顾好他。”
“那行。”
汪雪思索一瞬，“严川对部队上的事和任务都没忘，只是遗忘家庭的事，也许回归平淡的生活，你再从旁提醒，他能想起更多。”
方知也慎重应下。
于是很快，汪雪去叫来一辆车，送他们回家。
严川目前职位是作战参谋，属副团级别，他分配在家属区的平房有一个大院子。
其实这边是老家属区，新家属安置区是崭新的六层小高楼，窗明几净，漂亮整洁。
但严川从小到现在一直居住在有院子的房子，他喜欢这种接地气的感觉，就和别人换了房子。
把别人给高兴疯了。
下车后，严川一直在观察方知也的脸色，怕她不喜欢这个稍微落魄的地方。
但方知也没有表露任何异样，客气地送走人。
她扭头，四目相对，还未说话，隔壁院倏然传来声音。
“哟，小严，你对象啊？瞧你眼睛都要长她身上去啦！”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婶子，应该是踩在凳子上。
严川认识她，还很熟，“李婶，我眼睛不看我对象看你啊，你都老帮菜了。”
方知也睁大眼，这么敢说的吗？
李婶却没生气，笑骂，“你个泼猴！失忆了还是嘴不饶人，小姑娘，你看他平时就是这么骂我的，你赶紧甩了他！”
院外还有人接话，“甩了甩了，小姑娘看看我家儿子，帅得很咧。”
“就是！不要小严！”
严川伸手捂住方知也的耳朵，拥着她往里走，还回头嗤。
“王婶你儿子长得那么随便，五官就是随便划拉两下，咋配得上我对象，也就你能说出口，散了散了。”
‘砰！’
他关门。
门外的婶子们都乐了，还在大声交谈。
“这娃失忆咋还是那么会骂人呢？”
“听说忘掉进部队前的事，愣是没忘记咱们，真是对我们情深义重啊。”
“……你失心疯了吗姐。”
“我来晚了，谁看见严毒嘴的对象了，长得好看不？”
“好看！又高又瘦，脸小头小，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的好姑娘。”
面对面的，严川轻咳一声。
“婶子们很爱说，但是人很好，我和她们斗嘴习惯了，你别听。”
方知也指指耳朵，“你还捂着呢。”
严川赶紧松开，无意识捏了捏手。
真软啊。
他眼神飘忽，“虽然你是我未婚妻，我们可能有些其他的行为，但我现在失忆了，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严川话还没说完，方知也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吻了下，直将他吻得呆怔。
“哈，这种其他行为吗？”
方知也扭过去，偏头看他眼睛。
“这算什么？严川，你之前每次见我，还会做一个事。”
严川后退两步，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
“什……什么……事？”
方知也笑得眉眼弯弯，指指他肚子。
“腹肌，你主动撩衣服让我摸腹肌，这是你取悦我的方式。”
严川瞳孔都睁大了，随后果断。
“不可能！我怎么会取悦你！而且你，你也很虎！男人腹肌，这是能随便摸的吗？”
方知也靠近，严川就后退，像是把她当狼。
她笑眯眯，“别人的不能随便摸，你的可以，严川，你很虎，我也很虎，我们以后孩子名字都有啦，虎虎生威，叫威威。”
虎虎生威……
简单的四字击中某些过往，严川脑海里闪过一些学校门口的画面。
还有小姑娘得意洋洋说虎虎生威，要当姑姑的回忆，他摇晃脑袋。
方知也担心，扶他，“又想起什么了？别硬想，慢慢来，你坐会，我去厨房弄点水。”
她快步离去，严川坐在凳子上缓神。
他摸着平坦的肚子，有点发愁。
原来他爱上的女人是个色女，还很虎。
可他现在没腹肌啊，看来得尽快把锻炼捡起来，把腹肌练出来。
正思索着，厨房突然传来砰咚声响。
严川神色一厉，迅速跑过去，就见方知也一脸惧怕地望着水龙头，一个铁皮烧水壶掉落在地。
严川拉住她手，关切，“怎么了？烫着了？”
“不是。”方知也指着水龙头。
“刚才里面放出的水是黄色的，很黄！是不是有坏人在水源里下毒了？”
严川表情复杂，低着头，“你……是不是不会做饭啊？”
稍微有点厨房经验的人应该都知道水龙头流黄水的原因吧。
方知也心虚，“我会煮泡面，还会三道菜。”
“哪三道？”
方知也舔舔唇，“番茄炒蛋，蛋炒番茄，番茄鸡蛋汤。”
严川：“……”
两人四目相对几秒，严川先放弃。
“你先出去吧，我来烧水，再煮个面，今晚将就将就，明天我们去买菜做饭，我做。”
方知也弯着眉笑，“好啊。”
她习惯性撒娇，利索抱住严川手臂，贴贴。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爱你哦哥哥。”
严川浑身绷紧，赶紧推她。
“方知也！你矜持点！出去出去！”
他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方知也笑笑，开始满屋转一圈，再准备收拾卫生。
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父母精心照顾，连在国外读大学，都有父母陪读，工作后，大部分在酒店吃工作餐，少部分回家吃，还有少部分去严家吃，约朋友吃，所以真没自个做过饭。
但收拾卫生铺床什么的，她可以！
等严川煮好面，看见方知也找出床单被罩，铺了两间房的两张床，心中莫名有点失望。

方知也跑过来接碗，一张白皙如玉的漂亮小脸上满是惊喜。
“我赶过来的路上因为太担心你病情，都没好好吃饭，等会我要是吃得很狼狈，不许笑我。”
“不笑。”
是担心他，担心得吃不下饭，他有什么资格笑。
严川心底涌过一片暖流。
两人坐着嗦面，方知也真的吃很香，香到严川还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和面条分点给她。
方知也连汤带面，全吃完了，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饱了吗？”
严川点头，“家里还有干粮，我凑合下。”
方知也更尴尬了。
让病人煮面，吃病人的面，让病人吃干粮，她这个照顾病人，照顾得真是……
她绷着脸‘威胁’，“严二毛！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严川顿两秒，“我的小名叫二毛？我大哥叫大毛，我弟我妹叫三毛四毛？”
方知也破功，噗嗤笑出声。
“你和大哥是双胞胎，大哥确实叫大毛，但你妹妹叫小玉，亭西是你姑妈家的，你们俩关系特别好，从小就一起玩。”
严川若有所思，费解，“我为什么和大哥关系不好？”
按理来说，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兄弟之间，插不进其他男人。
方知也扬眉，“没有不好！只是大哥……太聪明了，他十六岁就去清华读大学，那个时候，你和亭西刚升入高二。”
严川：“……你智商可以吧？”
方知也摇头，“不太可以，我高考没考好，就出国去了。”
严川睁大眼，“那威威咋比过大哥家的娃？！”
方知也愣是气笑了，咋失忆了，好胜心还更强。
她腾地站起身，双手拍在桌子上。
“比不过！你大嫂也是清华大学毕业，会四五种语言的外交官，你要是……”
严川预感她要生气，就要说出什么你赶紧去找其他优秀女人生优秀娃儿的话。
他赶紧抢过话头。
“他们俩智商都高，娃就得低，因为俗话说负负得正，我俩不行，威威就超级聪明！”
方知也：“……”
她绷着的嘴角到底松开了。
“自作多情！哪里来的威威！洗碗去！”
“哦。”严川行动。
方知也想想不太好，跟过去。
“我虽然没做过厨房里的活，但我跟着你看一遍，明天我就做。”
严川动作利索的洗碗洗筷子，再刷锅，似是随意道。
“算了，你那手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别糟蹋了。”
洗漱完后，天黑了，时间才八点左右。
这个时间，对方知也来说太早了，在松市，她吃喝玩乐到家，还会看看书，玩游戏，跟妈妈说说心里话。
但现在，家属区万籁俱静，偶尔会听到两声鸡叫。
方知也坐在床上，有一种事情落定后的懵逼。
她发呆一会，抱着枕头去找严川。
“严川，我睡不着。”
严川坐起身，“……那你过来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
“行。”
方知也大.大咧咧的就到床上去盘腿坐，弄得严川很不习惯，利索跳下床，拉过一条凳子坐床边。
“咳，你给我讲讲我奶奶吧，我对她很感兴趣。”
“好啊。”
方知也一口应下，想了想。
“奶奶性格很好，直接，果断，脑子转得快，骂人更是一绝，谁惹她都逃不过一顿臭骂，你就是经常挨她打骂的那个人。”
严川：“……我怎么会和她感情好？我不得恨死她！”
“没有！”方知也振振有词。
“你以前和我讲，奶奶这辈子很不容易，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出息，然后她背井离乡，为你们一家人付出小半辈子，以后你要好好孝顺她！也要学习她，活得痛快点，开心点，能长寿！”
严川皱眉，突然想到什么。
“这样的话，我嘴毒是不是跟她学的？还有，我看每个老婶子都挺有亲切感，难道她们都像我奶奶？”
方知也点头，“有可能。”
因为一个奶，喜欢上所有心直口快的婶子。
她哈哈笑两声。
“对了，还有亭西，你，我，他，我们三是同学，亭西生病截肢，就右腿没了，以前是坐轮椅上学，
你最爱干的事就是踩在他轮椅后面，把他划出去玩，还带他去当守门员，踢足球，
他也是你的行李小推车，你把什么都往他轮椅上挂，
你跟人打架的时候，把他推出去，说他的轮椅价值五千块，谁碰了谁赔。”
严川惊呆了。
“我，我真缺大德了啊！”
方知也点点头，思绪陷入回忆。
“是吧，不过你对亭西也挺好的，有人骂他死残废，你冲上去就给人打了，
还有个体育老师看不起亭西，说他拖班上后腿，你搜集证据，号召同学们签字，自己找上校长，把他换了，
还有你明明自己会做数学题和物理题，非要追着他问，还追到厕所去，其实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让他不孤单。”
前面都能理解，后面不太可能吧，他没那么好学。
严川试探着问，“我追着问完题以后，干啥？”
“给我讲啊。”方知也嘿嘿笑，“我是真不会。”
严川：“……”他觉得他应该也不会，哦，前脚刚学会，后脚就当老师。
他回神时，见方知也讲着讲着，都躺下了。
他轻咳一声，“那你和我呢？谁先喜欢谁的？”
方知也大声。
“当然是你先喜欢我的啊，我不是说了吗？你在校门口当着所有人面说非我不娶！
我出国回来，看你可怜去找你，你穿着睡衣，就把我领你家去了，还让奶奶给我煮面吃，
后来你还哭了，哭着求我，宝宝不要再丢下我嘤嘤嘤……”
严川面红耳赤，“怎么可能，我不信……”
方知也得意一笑，“就是这样！现在我说了算！哎哥哥，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了。”
她翻个身，蜷着不动。
严川定定看她一会，听着她呼吸声逐渐平缓。
还真睡着了。
严川摇头，叹气，给她盖被子。
他的未婚妻，比他还跳脱。
但能看出来是个心性单纯、善良、可爱的好姑娘。
他失忆前的眼光真棒啊。

隔天一早，严川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不常睡的房间。
他有些懵，旋即想起，他有个未婚妻，叫方知也，她找过来，被他‘照顾’。
是做梦还是真的？
严川掀开被子，快速去自己屋里，发现空无一人。
他怔两秒又去厨房，厕所，都没瞧见人。
严川靠着门框，神思恍惚。
他轻捶自己脑袋，低声嘟囔。
“幻觉吗？咋那么真实，方知也，方知也……”
“严川！”门口传来喊他名字的雀跃女声，严川骤然抬头。
只见迎着朝阳中走出的女人穿着一条红白格子长裙，头发编到一侧，颇显温婉。
她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比阳光更耀眼。
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嘭嘭嘭’。
严川捂住胸口，下一秒却见方知也呲着一口白牙。
“严川你们部队好多腹肌小哥哥，我刚瞧见他们跑步，太帅了！”
严川心不动了。
他垮着个脸，“你一大早起来去看这个？”
方知也嘻嘻，“昨晚睡得早，起床铃一响我就醒了，就出去走走。”
“怎么不喊我？”
“你睡得太香了。”方知也摇头，“是最近都没睡好吗？”
严川唇微动，确实，他最近睡觉，脑子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画面，弄得他醒来比睡前还疲惫，关键是他还分不清那些画面是真实还是幻觉。
但很意外，昨晚他没做梦。
“当当当！”方知也嘴里又发出有节奏感的声音，她从身后拎出一个袋子。
“我们的早饭，隔壁李婶拿的包子，对门王婶给的豆浆，让我们吃。”
她靠近，一只手竖在嘴边，小声道。
“我看见了，王婶家的大哥，脸确实很随便，没你好看。”
方知也快步进去，严川愣两秒，骤然笑了，他摸摸自己的脸。
看来除了练出腹肌，还得保护好自己这张脸。
两人吃完早饭，严川要带方知也去熟悉环境，顺带买中午和晚上的菜。
这一路，他们迎接更多打量和审视，还有调侃。
甚至还有调皮的小男孩冲过来。
“严叔叔，我爸爸说你走狗屎运有这么漂亮的对象，被我妈打了，你快去劝架吧！”
听见这话的人哈哈大笑。
严川轻咳两声，“我受着伤，不去了，我给你一块钱，你买点瓜子和小朋友们一起磕。”
“好耶！”
小朋友们一蛄蛹地跑了。
严川和方知也继续往前走，严川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背影，突然道。
“我小时候应该就是这样长大的，出任务的爸，忙碌的妈，打杀我的奶，高智商的哥，还有个襁褓里的妹，我们在家属院生活。”
方知也惊喜，“你想起来了？”
严川皱眉，“好像还差点什么。”
他闭着眼，似在回忆。
方知也想帮他，在记忆里使劲扒拉，试探着问。
“难道是截肢的亭西？可是亭西应该没机会来家属院生活，她妈妈和你奶奶是后来相认的……”
“不是他。”严川睁开眼，眸底寒光一闪。
“是我的二婶，惹是生非的刘金兰，我对常来家属院献殷勤的她很有印象。”
方知也瞪大眼，“我知道！她还有个女儿叫贱妹，你以前告诉我，你妈妈和刘金兰同时在乡下生女儿，被刘金兰故意调换……”
“对！”严川如遭雷轰，瞬间想起。
他咬牙切齿的接话。
“我们家把她的女儿当成宝贝，他们却把我的亲妹妹害死了！不止如此……”
“不是啊。”方知也皱眉打断。
“你妈妈偷偷把孩子换回来了，你亲妹妹小玉从小过得很好，锦衣玉食，天之骄女，现在在协和学医，再过几年就是临床医生。”
严川一怔。
“这样吗？”
方知也伸手摸上他额头，“严川，你记忆混乱了，要不先回家吧。”
不是记忆混乱。
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他应该，不是他自己。
严川闭眼，再睁开，他后退一步，摇头。
“我没事，先去买菜。”
“哦。”
方知也发现严川对她的靠近疏远了些，她以为是在外面，严川比较要面子，因此没多想。
中午，严川做了辣椒炒肉，鱼香茄子，鲫鱼豆腐汤。
方知也胃口大开，吃得很香，毫不吝啬的夸奖。
“太好吃了！严川，哥哥，川哥哥，以后咱家你主厨，好不好？”
严川用公筷给她挑刺，动作微顿，没答应，反而问。
“那你做什么？”
方知也眼睛一转，“我洗碗，给你按摩，发钱，再夸你好不好？”
严川扬眉，“我吃软饭啊？也行，我从小肠胃就不好。”
“哈哈哈！我俩绝搭！”
吃完午饭，外面烈日炎炎，方知也饭晕上头，去睡觉。
严川则走到自己房间，拿出纸笔，开始理思路。
他和方知也拥有不同的记忆，源头是妈妈和刘金兰生产那一夜调换孩子。
他的记忆里，刘金兰成功了，他们家被坑得很惨。
他死的时候，奶奶，爸爸，哥哥，妹妹，都去世了。
方知也的记忆里，刘金兰失败了，因为妈妈把孩子换回来，于是，他们一家都还活着。
奶奶生龙活虎，爸爸位高权重，妈妈生意昌盛，大哥拥有完美的爱人和事业，妹妹学医拯救世人。
就连自己，也追到方知也这样好的未婚妻。
出身不差的她，知晓他生病，义无反顾的来到这个鸟不拉屎，举目无亲的地方。
真好啊。
严川英俊的脸上露出浅笑。
他垂眸注视着纸上写的严川两字，低声呢喃。
“有点嫉妒你了呢。”
来自异世之魂的嫉妒。
他有幸穿到这具躯体，知晓真相，是上天仁慈，但他被提醒调换，就瞬间恢复记忆了。
他有预感，应该很快，真正的严川就要回来了。
严川轻呼口气，撕掉纸张，重新写了一张。
“我去办公室一趟，醒后不必找我。”
将纸张放到方知也床前，严川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来不及回家了。
但他想听奶奶，爸妈大哥和妹妹的声音。
严川去申请打电话，通过后，他毫不犹豫的先找通讯录，打给温宁。
一接通，那边就传来温宁亲切的询问声。
“二毛？”

他嘴动了动，“妈……”
温宁迫切追问传来，“你身体没事吧？见到小也了吗？她在不在你身边？”
严川深呼吸，调整心神，尽量让声音如常。
“她在午睡。”
“哦。”温宁就问，“你好吗？二毛你今天怎么有点磨叽，有话就讲给妈妈听，不管好坏，妈妈都在呢。”
严川几乎热泪盈眶。
他的母亲从来都是这样，试图以柔软的身躯护住她的三个孩子。
可他记忆里，合着他在内的所有家人都离世。
死掉的人无知无觉，反倒是最后留在人世的妈妈，被迫接受所有噩耗，她该有多么痛彻心扉？
严川声音难忍哽咽。
“妈妈，你辛苦了。”
温宁疑惑，“我没做什么啊，我……”
“背负秘密很累。”严川一股脑的将话说出口。
“改变源头，隐瞒一切，看着仇人在眼前蹦跶，没人懂你压抑的内心，妈妈，你背着我们所有人的刻骨仇恨，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支持你，但你在让所有家人都幸福的情况下，步步为营，我真的很佩服，也很高兴，妈妈，我一点都不后悔当你的儿子。”
电话那头的温宁大骇，身体几乎支撑不住。
她靠在桌边，急促喘气，“你是……二毛，二毛……”
上辈子的二毛。
温宁泪水簌簌落下，“刀伤，痛吗？”
“之前很痛，现在不痛了。”严川声音爽朗，他决定撒个小谎。
“妈妈，由你改变的现在真好啊，奶奶身体健康，爸爸没有失去抱负，大哥拥有事业和爱人，听说小玉也很棒，她喜欢学医是吗？也是，临床医生会做手术，她手一直很巧，我还记得她杀……罢了。”
“二毛！”温宁声音在抖。
“妈妈对不起你，我马上过来找你……”
“不要！”严川赶紧拒绝。
“妈妈，我只是侥幸过来，但我很快就要走了，我……”
他顿了顿，“我能从方知也的话里猜出来他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他存在，陪着你们，我很放心。”
真正的二毛，成长在爱里，勇敢无畏，前途无限，光芒万丈。
他羡慕嫉妒，却不恨。
温宁捂着嘴，哽咽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晃神一瞬，她赶紧道。
“妈妈很爱你，妈妈愿意用自己的命……”
“不要！不需要！”严川声音坚定，他呼口气。
“不说了，妈，我想跟大哥和妹妹打电话，行吗？”
“好好……”温宁匆匆应下，却舍不得挂断电话。
严川也没舍得。
母子俩听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沉默两分钟，最后是严川先挂的。
温宁腿软得很，她挪到沙发上坐下，任由回忆将自己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