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刘金兰还要求他。
“你养猪赚不到钱,还弄得又脏又臭,我们家的名声都要被你破坏了,你赶紧把猪场转出去,然后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上班,别影响你妹妹的大好前程。”
元宝平静地问,“我进过少管所,没有学历,你能帮我找体面工作?”
刘金兰噎住,骂骂咧咧。
“反正你妹妹不能有一个养猪的亲大哥!严元宝,你要还想认我们,就必须转让猪场!”
总之,元宝不愿意转让,刘金兰也没法给他找体面工作,事情就这样拖着了。
元宝总结事情,简单告知奶奶,再说奇怪的点。
“我妈妈话里话外让我别影响我妹妹的大好前程,但他们回来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带贱妹去办转学手续,而是给她买新衣服,带着她四处出门玩,我不懂。”
太年轻了才不懂。
贾淑芬是过来人,她有什么不懂的?
这是带贱妹相看呢!
可贱妹才十五岁啊。
她只觉喉咙口有点发干,她问,“贱妹什么反应?”
元宝叹气,“她不喜欢学习,四处游玩挺高兴,因为有新衣服穿,还有肉吃。”
他像当年劝周智宇那样劝过贱妹,还许诺说只要她愿意好好学习,他会负责给她出学费和生活费,让她不愁后路的往前奔。
可贱妹一脸费解的看着他,“你自己以前都不肯好好学习,现在凭什么说我? ”
元宝无言以对。
贱妹小心翼翼地抚着妈妈刚带她打的耳洞,语气里难掩讥讽。
“哥,你就是太笨了,有捷径可走,还累死累活的养猪,我不想过成你这样。”
元宝:“……捷径是什么?”
贱妹语气轻松,“你没坐牢,不是奶奶帮的你吗?你求求她,让她托大伯大伯母帮你找工作,或者找人带你做生意发财,你若不想找他们,还有周智宇,周智宇的外公去外面不够看,在县城却很厉害……”
随着她的话,元宝看她的眼神愈发震惊。
“贱妹,你怎么和爸妈一样,尽想着靠别人,而不是脚踏实地的生活?你知道爸妈的为人,他们根本不是真心爱我们,他们对你好,必定是有所图……”
“不是!”贱妹打断,举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镯子。
“你被爸妈放弃了你才会这样说,但我没有,妈妈再困难都没有把送给我的金镯子卖掉,她爱我,希望我好,哥,你就嫉妒吧!我不会听你的鬼话!”
她说完就走,并且拒绝再和元宝交流。
元宝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才和奶奶打电话问情况。
得知贱妹造谣明年就要高考的小玉谈恋爱,元宝的心更绝望。
贾淑芬也很绝望。
她打起精神安慰,“元宝啊,人各有自己的命数,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她不听你的话就算了,你们虽有缘做兄妹,却不一定都能走到正道上,你先顾着你自己的前程。”
至于贱妹,在严辉和刘金兰那吃亏上当,才会明白元宝说的话都是真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中秋节后,天气渐冷,温宁投资徐佳公司,买的地皮已经开始动工修商品房,老家的刘金兰终于找到合适的人选。
刘金兰和严辉商量的是明年小玉高考完,他们就立马认亲。
那么他们对贱妹的处置就是在高考前,把她嫁出去。
他们对对方的要求是——拿得出高价彩礼,地处偏僻,家里人霸道不讲理,这样才能管得住贱妹。
至于男方的人品,不在考虑之中。
就这样,住在云丰村隔壁隔壁村深处的苟家,在刘金兰的备选名单中胜出。
第463章 假货
苟家村在十里八乡挺出名,因为他们村背靠大山,全是本姓人,排。外情绪很严重。
前几年发生过一件大事,他们村有两个男人为争土地打架,一死一伤。
县城派出所听说这件事,过来调查情况。
结果苟家村的村长说他们自己内部解决,死活不肯交人。
后来他们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受伤的男人娶了死者的媳妇,养他的孩子。
刘金兰四处寻摸到的人选——苟富贵,就是苟家村村长二十六岁的小儿子。
他还有三个腰大膀圆的儿子,这个小儿子苟富贵因为小时候发高烧没得到及时医治,为人憨傻,娶不着本村女孩,就从外面找,苟家为此还开出了八千块的天价彩礼。
严辉和刘金兰都觉得这条件挺好,春节期间,一直在暗暗的和对方交流。
与此同时,随着时日渐增,还没去学校报到的贱妹有点不踏实了,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刘金兰。
这天,刘金兰带她坐摩托车去苟家村。
下车时,贱妹看见摩托车司机一巴掌拍到刘金兰屁股上,笑着揉了揉,而后轰隆隆的开车走了。
“穷逼。”刘金兰拍拍屁股,嫌弃。
“有贼心没贼胆,只能过个手瘾。”
她扭头,对上贱妹清亮的眼,便伸手帮她整理衣领。
“等会去叔叔阿姨家嘴巴甜点,乖点,让他们喜欢你,知道吧?”
贱妹心生不祥预感,“我为什么要讨他们喜欢?妈,他们是谁?”
刘金兰早就想好说辞,“他们是我和你爸的朋友,在县城有权有势,你读书考大学的事还要仰仗他们帮忙,好了,别问,快走吧。”
第一次见面,苟家人的确招待得不错。
热情洋溢,大鱼大肉,欢声笑语,贱妹发觉大家对她的态度很是友善。
刘金兰和一对头发微白的老夫妻也谈得更好,她渐渐放松。
去厕所的时候,她在院子里看见个流口水的男人,冲着她乐呵呵的喊。
“媳妇儿……媳妇儿……”
贱妹拧眉。
有慈眉善目的妇女跑过来拉流口水男,冲贱妹笑。
“富贵脑子有点小问题,但人很好的啦,妹妹,你赶紧进去吧。”
贱妹点头离开,关厕所门时她扭头看,发现那两人还直勾勾盯着她。
被发现了,妇女露出尴尬的笑容,才拉着傻子离去。
贱妹搓搓手臂,看着眼前的旱厕,嫌弃的捂鼻子。
太落后了。
她得劝妈妈,还是搬回松市住,这破地方,她要呆够了。
贱妹只是这么想,还没付诸行动,但当晚,刘金兰就在饭桌上说出好消息。
“我买好了年初三的票,回松市!”
彼时,桌上除了严辉、贱妹,还有元宝。
闷头吃饭的他听见这话,错愕,“回去?贱妹也一起?”
“是啊。”刘金兰眼底飞快掠过一道异色,嘴上却理所当然的应下,并且伸手拍拍贱妹的肩膀。
“我们贱妹这么乖,必须带上她。”
正因为贱妹今天表现好,苟富贵个傻子的村长父亲直接给了她一千块的定金,接下来只要把贱妹送过去,就会再给她剩下的七千块。
刘金兰和严辉不想再等了,于是约定初三就办事,然后迅速回松市,做好认小玉的准备。
刘金兰难得如此温柔,贱妹雀跃不已的给她夹菜。
母女感情极好,严辉则一杯又一杯的喝,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满足。
一家三口如此和谐,元宝却本能觉得不对劲。
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元宝私下找贱妹,问她今天的爸妈有什么异样。
贱妹翘着二郎腿看杂志,无所谓道,“没啥,哥,你快洗澡去吧,身上一股味,你闻不到吗?”
元宝扯过自己衣服闻,还真没闻到。
“我去洗澡,你,算了。”
他转身离开,心里想的是找人查查爸妈买的票是否真的有贱妹的。
但元宝还没把这件事安排下去,毛叔就连夜上门,着急的说猪场里发猪瘟了!
元宝换上衣服就赶去猪场,照看猪,做隔离,检查饲料,还去市里找专家过来查看猪的病情。
这么一忙,他就忘记查爸妈和贱妹的事了。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父母和妹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这几天他那么忙,也没想过给他送顿饭。
心凉了,元宝就把查票的事抛到脑后。
年初三的早上,刘金兰和严辉天还没亮,就将吃了安眠药的贱妹送到牛车上,随后拿着苟家人给的七千块,坐火车火速离开老家。
贱妹清醒时,耳边传来的是男人天真懵懂的声音。
“媳妇儿……媳妇儿……”
她悚然一惊,迅速爬起来,又快速后退,只因坐在床边的男人是之前她有一面之缘的傻子富贵!
“你,你怎么在这里?!”贱妹脱口而出,抬头四看,环境完全陌生。
“我在哪?!这是哪!”
门口有人走进来,是苟富贵的父亲苟全友和苟富贵的三个哥哥和嫂嫂。
上次见面慈眉善目、温声细语的男男女女,在此刻露出他们些许不堪的真面目。
“这是苟家啊,贱妹,你爸妈把你嫁给我们富贵,你以后就和富贵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我们都会帮你带。”
贱妹如听天方夜谭,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她站起身,摇着头否认。
“不可能,你们肯定误会了,我妈不可能抛下我!她人在哪里?你们是不是把她也绑架过来了?我告诉你们,绑架犯法,我大伯是公安局的,手底下很多警察……”
贱妹试图搬出大伯来震慑住面前这群人,却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无理取闹的蝼蚁。
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威胁,有恃无恐!
贱妹嘴张了又张,愕然时,一个嫂子突然指着她手腕喊。
“看,她还戴着个金镯子。”
贱妹警惕的捂住手,但没用,一个腰大膀圆、面有长疤的男人突然上前攥住她手,强势的将金镯子取下来。
“还给我!这是我妈给我的……还给我!”
贱妹拼命想要回,甚至张嘴,死死咬住男人手臂。
“啊!”
男人吃疼,伸手将她一巴掌甩到地上,之后,再把金镯子丢她面前。
“假货也值得你这么拼,滚!”
贱妹浑身一怔,握着金镯子的手发紧,声音发颤,“假……假货?”
男人,也就是苟富贵的大哥苟大壮满脸讥讽。
“老子在外面专门干这个的,铜镀金,一个成本几毛钱,弄开里面就是最劣质的铜,谁稀罕!?”
贱妹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她拿着镯子,突然放到嘴里,使劲的咬,再拿开。
牙印发黑。
一切不言自明。
贱妹定定望着手里的金镯子,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刘金兰送给她时的笑容、她每次珍视捧着金镯子睡觉、她感动于家庭条件再难,刘金兰都没提出卖金镯子时的母爱……
金镯子是假的,母爱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贱妹重新把金镯子戴到手上,弯起唇角,轻轻的笑了。
“笑了!媳妇儿笑了!”苟富贵蹦蹦跳跳的叫嚷起来。
贱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像一条阴险的毒蛇,硬是让心智愚蠢的苟富贵往亲妈后面缩了缩,委屈。
“妈,我害怕。”
黄秀华拍拍他手背,语气温柔,“没事啊,妈在,妈保管让你有儿子。”
她扭头看着坐地上的贱妹,话里充满厌恶。
“啥都好,就是年龄实在太小了,你们也不知道杀杀价,就让那个姓刘的拿走八千块……”
八千块?
原来她在刘金兰眼里只值八千块。
“行了,这丫头一看眼睛就倔强,对付这种我有经验,把她绑着,先饿她几天,迟早把她性子磨服了,大壮,你去绑。”
“得嘞。”
被绑住手脚,看着苟家人退出屋子,贱妹都没吭声,任由摆布。
她识时务,知道敌众我寡,现在不能轻易动手,否则换来的结局就是被打被关被限制。
她不能愚蠢,她要一击即中,离开苟家,去找……卖了她的刘金兰和严辉。
贱妹眼底满是阴深的恨意。
被饿两天后,贱妹一脸虚弱的服软,说好话,换来一个窝窝头以及最新消息。
“算你识趣,过两天就是你和富贵的结婚仪式,全村人都会来参加,你最好老实点,不然老娘就让大壮把你腿打断,看你还怎么跑!”
贱妹心一紧,点头,“我知道的,婶子,我愿意嫁给富贵,我也想要对我好的家人……”
“想通了就好。”黄秀华拍拍她脸颊,摇头叹气。
“都被取名字叫贱妹了,还指望你爸妈稀罕你,真是糊涂。”
贱妹一怔。
等黄秀华出去,她面对着空气,无声的笑了。
如此明显浅薄的事实,她竟然没有发现。
谁家父母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啊!
贱妹又想到了小玉的大名,严如玉,如玉,她的父母肯定希望她像美玉一样珍贵吧。
为什么她没投胎到大伯和大伯母的肚子里呢。
贱妹再次不甘心的想。
但当务之急是逃离苟家。
贱妹想多和苟家的人接触,找契机逃走,但苟家人经验丰富,除了送饭,压根不进屋。
转眼就来到举办仪式的这天,贱妹被苟富贵的几个嫂子拉扯着穿上红衣,糊涂的化个妆,粗糙且难看。
“贱妹,你是赶上好时代了,还办仪式请吃酒,以前我们几个,接过来就完事,哪这么好的待遇啊,最倒霉的是梅梅,啧啧,手指头被砍两根才长教训。”
其中一个嫂子如此说,贱妹注意到叫梅梅的短发嫂子快速将左手藏到身后。
砍了她……两根手指?
贱妹不寒而栗。
她盯着梅梅,发现这个嫂子总是面无表情,动作死板犹如机器,还有很显然的一点是她腹部微微隆起……
怀孕了?
贱妹若有所思。
所谓的结婚仪式,需要贱妹做的事并不多,就是露个面,囫囵吞枣般的见一见人,完事就被送回房间,关着,再等着洞房。
中间,梅梅嫂子给她端来一碗清汤面。
“吃吧。”
贱妹赶紧奔上前,拦在她面前,双眼散发着求生欲望,压低声音快速道。
“姐姐,梅姐,我知道你也是被迫生活在这个家的,我们一起逃走吧!”
梅梅一怔,倏然举起自己缺了尾指和无名指的左手。
“被逮回来的话,就要这样,你还想逃吗?”
只有三根手指的左手,其余两指只剩光滑的骨节疙瘩,泛着油亮,望其生惧。
贱妹呆两秒,心一狠,急道。
“想!继续留在这儿,我们一辈子都毁了!梅姐,求求你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吧,我才十五岁,你,你肚子里有孩子了对不对,你愿意你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吗?如果他是男孩,他会助纣为虐,如果她是女孩,一定会被卖出去的!”
梅梅下意识抚摸自己肚子。
她亲妈死得早,她是被爸爸后娶的婆娘卖到苟家的,她逃过两次,但都失败了。
她还记得亲妈的温暖,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梅梅一犹疑,贱妹就知道她心动了。
“梅姐,我大伯是公安局的领导,只要我们能逃出去,我大伯一定能帮我们主持公道……”
梅梅不敢逃的一个原因是手被斩了,二是她逃出去也没有后台,如何能掰倒苟家?迟早会被再抓回来。
贱妹这么说,她终于松口,低声告诉贱妹一些事情。
夜幕降临。
黄秀华和苟全有带着小儿子苟富贵进了屋里。
苟全有给儿子脱裤子。
黄秀华压着贱妹的手脚,不让她乱动。
“洞房花烛夜,今晚你们必须成事!”
饶是有准备,贱妹见着这个画面仍惊呆了。
她妈妈刘金兰和男人在一间屋子里,做的就是这事?
随着两个男人的靠近,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过我吧,我不要……”
“由不得你!”黄秀华狠狠给她两巴掌,捂着她的嘴。
但下一秒,苟全有突然脸色一变,往贱妹身上吐一口痰。
“晦气玩意!”
他拉着儿子后退。
黄秀华仔细一看,气得火冒三丈。
“大喜日子你让我们见血?!混蛋!”
她抄起棍子揍贱妹,下手又快又狠。
贱妹在床上翻滚,被抽得放声尖叫。
最后,苟全有不耐烦的喊黄秀华。
“行了行了,你把人抽出个好歹来,八千块不白花了?走吧,过几天再来。”
老两口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苟富贵走出去。
贱妹心一松,庆幸自己找了梅梅姐这个帮手。
要不是她让自己把裤子上沾血,今天还逃不过这劫。
没过两天,贱妹收到梅梅的消息,准备夜逃。
“我在做的饭菜里下了点药……”
第465章 我叫严美娜
吴梅梅被卖来苟家有五年,期间出逃两次,被斩断两根手指后,收敛锋芒和尖锐,老实做人。
近一年,怀孕的她已经取得苟家所有人的信任,所以她能在去找野菜的途中偷藏致人昏睡的野菜,能在饭菜里下药。
如果不是贱妹,她会伪装到生下孩子,在苟家人警惕心最弱的时候,再一个人跑路。
但现在计划提前了。
苟家人都被迷倒。
山路上,吴梅梅扶着肚子,小声提醒贱妹。
“路很难走,沿着河走应该没错,我第一次逃就迷路了,以为自己跑很远,结果转来转去还停在原地,轻轻松松就被逮到了。”
“第二次呢?”贱妹一边观察路,一边顺口问。
吴梅梅攥紧手,望着遥远的黑夜,呢喃。
“第二次,我错估了他们村人的团结程度,你也要小心点,因为但凡有人发现我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把我们捉回去,而且他们有狗,可以闻我们身上的味道。”
寂静的夜晚,夜风一吹,贱妹浑身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两步走到吴梅梅前面,“咱们快跑吧。”
贱妹慌不择路的往前冲,吴梅梅在后面捧着肚子,咬紧牙关跟上。
随着时间的增加,吴梅梅额头汗水长流,腹痛难忍,她坚持不拖后腿,却无意间瞧见贱妹拿着棍子抽芦苇。
这样很容易惊起草丛里的蛇。
“别……”
吴梅梅还没来得及提醒,贱妹只觉有东西扫过她脚踝,吓得她尖叫声劈开夜空。
“啊!有蛇!蛇!”
吴梅梅本就苍白的脸愈发难看,她往回扫。
黑暗中已经有狗吠声响起,有灯亮起。
“被发现了,妹妹,你先走。”
贱妹脸色难看,攥紧手,不发一言的往前冲。
孑然一身的她很快将吴梅梅甩到身后。
狗叫声越近,亮光越盛时,腹痛倒地的吴梅梅被追上了。
有很多人围着她。
“是村长家的三壮媳妇,又想跑?”
“不长记性,手指都被斩了!”
“村长家人呢?小四,赶紧去看看!”
“先把她提回去。”
有壮汉提起吴梅梅,问,“就你一个人?”
吴梅梅白着脸点头,“是……”
话音未落,有人指着压倒的芦苇丛喊,“不对,山哥,看,这边有被压倒的痕迹,还有人跑了。”
“追!带狗去!”
一巴掌扇到吴梅梅脸上,“婊X!你的同伙是谁?!”
吴梅梅始终坚持说没有人。
但显然,第一次逃亡的贱妹没有经验,她没掩盖草丛痕迹,被追上后抓了回来。
被甩到苟家院子里时,她看见半昏迷状态的吴梅梅,立马痛哭,甩锅。
“是梅梅姐让我逃的,她要带我一起逃,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想逃,梅梅姐非要拉着我一起逃……”
吴梅梅睁开双眼,看着她跪地求饶辩解的模样,嘴角扯出自嘲。
又是一个为自己利益出卖他人的自私鬼啊。
第三次,失败。
她还能拥有第四次机会吗?
苟全有一家醒过来后,得知一切,怒不可遏。
由于贱妹不停的哭诉,还交代新婚之夜吴梅梅让她弄血作假的事,失去孩子、一言不发的吴梅梅成了主犯,被暴打一顿,失去剩下的三根手指,锁到地窖,不见天日。
贱妹被绑住手脚,关在原先的那间屋里。
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松口气,却在一个夜晚猛地醒来,乍然看见苟大壮举起巨大的锤子,对准自己的右小腿。
贱妹悚然一惊,使劲挣扎却不能移动半分。
她抖着声音,“你,你做什么?!”
苟大壮露出发黄的牙齿,双眼冷酷。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严贱妹,你该受到惩罚了。”
话音刚落,贱妹瞪大的双眼,眼睁睁看着锤子高高落下,狠狠砸到自己脚踝。
“啊!!”
贱妹发出更尖锐更痛楚的喊叫。
她双眼一闭,晕过去了。
苟大壮拿起锤子,踢了踢她,没反应。
“这下看你还怎么跑,都卖给我们家了,老老实实生孩子。”
门关上,屋内一片寂静。
透过不甚明亮的月光可以瞧见地上躺着的贱妹双眼紧闭,疼得大汗淋漓。
但渐渐的,她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嘴角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贱妹做梦了。
梦里,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有言语暴躁却护着她的奶奶,高大威猛的爸爸,温柔体贴的妈妈,博学多识的大哥,调皮捣蛋的二哥。
最开始他们一家是住在家属院,爸妈忙,奶奶买菜洗衣做饭,大哥教她学习,二哥带她玩耍。
后来爸爸转业,他们搬去城里住,她开始学弹钢琴。
她优雅,大方,自信,在妈妈的陪伴下,参加一场又一场的比赛,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奖项。
她天生是该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孩,她成了国内知名的钢琴家,开演奏会,给人签名,当老师,嫁好男人。
在她明亮的阴影下,也生活着一个叫贱妹的女孩。
会偷偷看她被家人宠爱,会露出羡慕的眼神,会小声的喊她姐姐,会求她帮帮忙。
贱妹听见自己梦里的声音。
“贱妹,我没办法帮你把事情转告给我爸妈,二叔二婶想让你回乡下读书,他们是你的父母,我爸妈管了会有麻烦的。”
“贱妹,你要认命。”
“贱妹!贱妹!”
贱妹骤然睁开眼,对上妇女紧张的一张脸。
“你没事吧?睡一天了。”
贱妹左右张望,黑黢黢的屋子,落魄的木头家具,土地面。
是苟家。
那梦里的算什么?
她不是叫……美娜吗?奶奶,爸爸妈妈大哥二哥都会亲切的喊她娜娜,乖娜娜。
严贱妹……该是现在的小玉啊!
错了,一切都错了。
贱妹忘记了脚踝处的疼痛,她双眼猩红,祈求的望着妇女。
“嫂子!刘金兰害我!我不是她的女儿!我叫严美娜,我是我大伯大伯母的女儿!我亲爸爸是大官,我妈妈很有钱!你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放我走吧!我会报答你的!”
妇女被骇得后退,蹭蹭跑出去,冲黄秀华和苟全有道,
“爸,妈,她好像疯了!”
“疯了也不耽误生孩子!反正她本来是正常的就成!”
黄秀华往屋里看一眼,满是褶子的脸上现出厌恶。
她骂骂咧咧。
“神经兮兮的,被打断腿脑子还坏了,她和她妈长得一模一样,眼里那股自作聪明的劲儿都可像,她还能是谁的亲女儿!想跑想疯了,以为我们家的八千块那么好拿?!做她娘的鬼梦!”
苟全有背着双手,不耐道,“行了,关着吧。”
“对!关死她!”
重锁落下,贱妹忍着脚踝处的疼痛,慢慢躺在地上。
她紧闭双眼,想要再次进入梦里。
相比被囚禁被打断腿的现实,她更想呆在梦中,因为梦中她是严美娜,她是天之骄女,她拥有一切美好。
神奇的是,贱妹真的梦到了。
接下来几天,她在饥饿和疼痛中反复做梦。
梦里都是自己受宠和成功的画面,她沉迷与此,不可自拔,就愈发深信自己是温宁和严刚的女儿。
而如今一切变成现在这样,肯定是刘金兰捣的鬼!
与此同时。
早就拿着八千块钱抵达松市的严辉和刘金兰休整好后,开始思考怎么和严刚家重新搞好关系,为认小玉做铺垫。
首先,肯定不能打扰小玉,因为她还有五个月就要高考。
其次,温宁和严刚心硬如石,且工作繁忙,他们跟不上步伐。
于是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从贾淑芬入手。
这天早上,严刚顺道送小玉去学校,再去上班,温宁则带贾淑芬去医院复查。
刚出门,就见刘金兰拎着花里胡哨的礼品盒,扭着屁股,笑容满面的迎过来。
“妈,大嫂,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一见她,温宁就面色微凝,贾淑芬亦是不敢置信。
“哟,年过完了你出现了,真是稀客啊。”
刘金兰笑得讨好,“妈,过年我不是和辉哥回一趟老家看元宝吗,哎呦这小子不争气,养上猪了,不仅脏,臭,还不体面,说出去都丢脸,我都懒得管他!”
贾淑芬语气淡淡,“是我赞同他养猪的。”
刘金兰笑容僵在脸上,“啊这……妈你还挺不忘本的。”
以前在大队累死累活打猪草的记忆是忘不掉吗?凭什么让她儿子去受这个苦!怎么不见她让大毛和二毛去养猪?!
刘金兰心底满是怨恨。
贾淑芬也懒得和她纠缠,她拉着温宁往前走两步,突然回头。
“对了,贱妹呢?回来了吗?”
刘金兰面不改色,“没回来啊,这孩子在老家呆上瘾了,念书呢,过两年我再把她接回来。”
温宁一瞬间恍惚,仿佛回到上辈子。
刘金兰和严辉把小玉送回老家,回来也是这么说,而后他们再听见小玉的消息,就是她嫁人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