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感受到这种无视, 憋闷地收起交谈的心思, 将筷子伸向餐桌,就发现好菜已经在她忙碌的时候扫荡光了,明明是她做的饭,但她吃不吃得上不重要。
她日复一日的,在一家人吃饱喝足,回屋睡觉,或者坐着聊天时,默默将脏碗脏筷收拾到厨房,再把大爷们回家搞乱的东西放回原地。
没有人在乎她,只有还在上学的小姑会坐立不安,提出:嫂子,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但她体贴的话,不能平息她的怒火,只能让她压抑的心火越来越盛。
帮我?帮我就直接帮啊!
只会口头上说,是因为我也只会笑着拒绝,说你还小,我自己来就行吗!
她的胸中怒火翻腾,哪怕是善意也只会点燃她心中的爆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明在家什么也不用干,只用伺候好一大家子就行了。
明明她老公在外面工作,比她辛苦多了。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抱怨?为什么还不觉得满足呢?
她想可能全家唯一会对她展露善意的小姑,也不会理解。
她也只会在她离婚的时候,不解地看着她。
除了我哥哥出轨这件事不对,其它的,对你来说,不已经很好了吗?
秋蕙已经很难想到过去的事了,因为现在日子过得太好了,过去噩梦般的日子,就像忆苦思甜里的苦。
她终于实现了梦想中的“家庭主妇”生活,很冷幽默,达成这种理想状态,却是在她事业有成之后。
包子店经营越来越完善,几乎不用她额外操心,所以她又雇了个主管,连经营都放手了,每月只是按时收钱发工资。
主管和员工的工资再高,也比不上她赚的钱,所以秋蕙也没有心疼。
反倒是放手包子铺后,她有更多的空闲时间照顾家里,也就是她理想中的“家庭主妇”生活。
每天一大早,她就会起床做早餐。
她是卖包子起家的,秋家的早餐,却一般不出现包子,无它,在只能吃包子的那几年,吃腻了。
她有时候犯懒,在楼下买点油条豆腐脑,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特别有闲心的时候,会一大早起来,按照短视频里的教程,精心地煎个荷包蛋、煎个培根、煎个烤肠,和吐司夹一起,弄个卖相非常好的三明治。
和另两餐相比,早餐她更喜欢卖相,看着桌子上仿佛美食图片的摆盘,总让她心情愉快。
拍个照发朋友圈,看着别人点赞,也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抛去形式大于内容的早餐,中餐、晚餐,她和所有老中人一样,酷爱“硬菜”。
她不仅买了一套宛如饭店的齐全调料,还买了一套各式各样的锅具、刀具。
汤锅、炖锅应有尽有,煎炒烹炸样样精通。
其中她最爱,也是叶奚青和秋天怡最爱的,就是各种炖肉。
不管是炖鸡、炖鸭、炖鱼,她都有专门的厨具和调料,也就做得非常好吃。
这次她炖了一整锅酥烂入味的老鸭汤,在门外就闻到了香味,叶奚青和秋天怡刚进门,口水就自动分泌了。
秋天怡通过咳嗽,掩饰一下自己的口水,飞奔向厨房,舀起一口汤:“我先尝尝味!”
秋蕙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外屋传来:“尝什么尝,厨房的垃圾都满了,快倒了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秋天怡:……
倒垃圾这种窝窝囊囊的活,一家人谁都不愿意干,就合法地落在了她这个“童工”身上。
有时候真会怀疑,她到底是全家的希望,还是全家的奴隶,不乐意干的活全让她干呗!
但没办法,作为对这个家庭话语权最小的个体,她就得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
馥阿姨也是每天除了上班啥都不干,但她妈从来不指使她。
就算偶尔指使一次,她买来“母猪肉”这么大的问题,也不会怪她,而是充满包容道——
“你馥阿姨那不是没干过活吗,不会干不是很正常。”
秋天怡:……
那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来干活的啊!
秋天怡有时候都觉得,馥阿姨比她更像她妈的亲女儿,但别开玩笑了,亲女儿哪能有这待遇。
秋蕙亲自盛了一碗色泽鲜亮的老鸭汤,满面笑意地递到叶奚青面前,充满期盼地问:“怎么样?”
叶奚青伸出汤勺舀了一口。
因为家里有洗碗机,不怕用碗,所以秋家的餐具非常丰富。
吃饭有饭碗,喝汤有汤碗,连汤勺都是公勺、私勺各自分明,叶奚青接过私勺喝了一口——
“好鲜啊,一点鸭子味也没有,也没有盐味。”
“寻常人做的鸭汤,很容易犯两种错误,一种是主材处理得不好,变得鸭腥味明显,或者调料过重,夺了汤的本味。”
“但你这两个问题都没有,不管是鸭肉的滋味,还是调料的滋味,都融合到一起,浑然一体,以至于我除了鲜味,尝不出来别的味道。”
“真亏了有你,我才能尝到这么好喝的鸭汤,在外面喝,不知道要多贵呢。”
秋蕙:嘿嘿~
这就是她喜欢给叶奚青做饭的原因。
给别人吃,别人好像就在吃饭,跟喂猪似的。
给叶奚青吃,却感觉自己好像升级成了什么了不得的美食家。
喜滋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管下楼倒垃圾的秋天怡,自己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入口后,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她没有文化,想不出丰富的形容。
但当汤入口后,她才明白,原来叶奚青那些奇妙的语言,形容的是这种滋味啊~
秋天怡年轻人体质,飞毛腿似的迅速下楼上楼,回来就发现那两个人都有说有笑地喝上了!
一股脑冲进洗手间洗了洗手,拉开凳子就坐下:“就不能等我一下吗!”
但那两个人吃饭从来不等人,下手晚了就没了。
秋天怡后来者居上,伸出筷子就夹了一大块连皮带骨带肉,汁水淋漓的鸭腿进碗里,动作间不知淋漓了多少汤到玻璃桌面上。
又伸出公勺库库往自己碗里舀汤,最后连米饭都泡到顶。
秋蕙看着她的动作,额头青筋直跳。
“你就不能好好吃饭吗!人家鸭汤是让你喝汤的,不是让你当汤泡饭的!”
秋天怡却很无所谓:“那咋了,科学研究都表明了,肉的营养物质都在肉里,汤里除了嘌呤什么都没有,光喝汤能行吗!”
“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吃啊,你看——”
顺着她筷子指的方向,秋蕙看向一旁的叶奚青,她泡饭的手一顿,对着秋蕙抬头一笑——
“米饭融入汤味更好吃哦,有一种很原始的幸福感,你要不要也试试?”
秋蕙顿时变了脸色,眼睛发亮道:“真的吗?那我也试试!”
试过后顿时赞不绝口,一脸震惊道:“真的哎,还是小馥你会吃啊!”
真正的“汤泡饭发明人”秋天怡:啊?
秋天怡被亲妈的双标给震惊了,气急败坏地干了一大碗米饭。
汤足饭饱后,一家人也有闲心聊起了天,秋蕙开口:“我觉得,还是得买一个房,买车是买车的,买房是买房的,别的不说,小丫也该成家了,有个房,让她对象住她房里,以后就算离婚,也有底气。”
秋天怡:……
啊?我才刚工作啊?
吃饱喝足,叶奚青也有点懒,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背上:“那除了小丫会结婚这种事,你就没有别的考虑吗?”
“比如衣服放不下了,想要个大点的卧室,厨具太多了,想要个大点的厨房。”
“你出钱买房,总该考虑自己,小丫是小丫的,住处该优先考虑自己不是吗?”
秋蕙:啊?
叶奚青的每句话,都说在了她心坎里,但她年纪越来越大,还考虑自己干什么,当然要优先小丫的未来啊!
没想到叶奚青再次语出惊人:“这不冲突,你忽略了一件事,你的孩子是女儿,不是儿子。”
“男人结婚一定需要房子,是因为他们要从别人家,引进来一个‘代孕母亲’,完成繁衍目的,但小丫本身就会是母亲,不需要再引进一个未必有用的帮手。”
“你真的想小丫嫁出去吗?你真的想靠买车买房,给她‘底气’,让另一个男人在她的房子里不敢欺负她吗?”
“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像你一样,独自成为母亲的小丫,其实不用离开自己母亲的家。”
秋蕙:……
秋天怡:……
馥阿姨!你的思想这么新潮啊!
最先从这句话反应过来的是秋天怡,她立刻把头点成拨浪鼓,对对对!
虽然她也没打算生孩子,但这也不妨碍她同时不想嫁人啊!
以后谁催她婚,就拿这句话顶回去!
秋蕙却完全愣住了。
在她的概念里,好像不存在“女儿可以不离家”这个概念,因为不管是做女儿时,还是做母亲时,她都独自在外面漂泊。
原来不正常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女儿吗?
原来她的原生家庭里需要被挤出去的,是她那两个无法独立行走的兄弟,而不是可以独自成为母亲的她吗?
像是被颠覆了某种三观,秋蕙甚至能听到某种顽固的东西,轰然破碎的声音。
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喃喃道:“对对对!你说的对!”
她想要一个更大的房子,那个房子要有好多好多的大柜子,可以帮她把所有东西收纳进去,而且随着年纪变大,她的主卧也想要个卫生间。
她想要一个好大好大的厨房,她受够了每天去橱柜里找厨具的日子,她要一个能摆开她所有厨房用具的台面。
她还想要更多的房间,至少是四间,一个给她自己,一个给小丫,一个给小丫未来的孩子,还有一个——
秋蕙看向叶奚青:“你现在还想和我合作买房吗?”
叶奚青微微一笑,那当然了。
于是叶奚青和秋蕙又合作买房了。
那栋充满她们记忆的老房子,被卖了,因为当时买的时候地段好,无论上学还是工作都很方便,居然卖出了非常不错的价格!
虽然靠这个致富不太可能,但白住了那么多年,还是让秋蕙乐得不行,于是一大方,就把家具、家电,全免费送给新买主了。
搬到新家她们也不需要,新家是更好的房子,她们要好好装修一下,完全按自己的心意装修,从头到脚全换成新的!
在所有人共同参谋下,新家选了一个四室两厅三卫一厨的格局。
秋蕙看着宛如一间卧室的厨房,非常满意,可以打一个U型厨,整个台面随便她折腾。
秋天怡虽然不打算要孩子,但那间空着的屋子,给自己房也挺好啊,美滋滋~
叶奚青是个文盲,不需要书房,就自动领了那个带卫生间的次卧。
情形不一样了,该认清家里谁是老大了,不给金主妈妈住主卧像话吗,她对付着能住就行了。
房子还是她和秋蕙共同出首付,共同还房贷,但装修都是秋蕙承包的,这奠定了她一家之主的位置。
秋蕙的家人得知秋蕙宁愿把老房子卖了,也不给弟弟当婚房,当然没少闹。
但嘴头上闹就闹吧,也闹不破天来。
真想闹破天,她家里可住着个警察呢,还是刑警,贴门上都辟邪。
叶奚青这些年,完全没想着交社保这回事,毕竟她没什么养老压力,但入了公职后,五险一金就自动喂到嘴里来了。
她和秋蕙共同买的新房,就走了她的公积金,所以她老年,也和秋蕙一样,过上了国家养老的幸福生活。
但是秋蕙对“传宗接代”这种事,非常有执念,秋天怡耐不住她的絮叨,终于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经营稳定后,试管了对双胞胎姐妹,丢给亲妈,你爱养你养!
这下可真热闹了,两个姐妹,还是双胞胎,满地乱跑,吵得人头大。
叶奚青起身:“单位又遇到了点事,招我回去。”
秋蕙退休后,比叶奚青这个退休老刑警还机敏:“哪里找你了?手机都没响!”
叶奚青面不改色地披衣而起:“昨天就通知了,我先走了啊。”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身体还是老当益壮,健步如飞,秋蕙根本跟不上。
被秋天怡请来的王阿姨,大笑着安慰她:“别喊了,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秋蕙气急败坏,怎么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能有一点当姥姥的样子呢!
揉了揉两个小宝的脑袋,以后可不能像小姥姥一样懒啊!
但要真的像,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
叶奚青坐在公园的摇椅上,只有一个人。
就在不久前,得到系统提示,小反派自杀了。
虽然没有男主死,女主就必须脱离世界的硬性规定,但再留下去,也确实没什么意义。
叶奚青独自摇晃着摇椅,看着天空,好安静啊。
这样安静的天空,很适合告别。
再见,世界。
第55章 《打工歌后》 拯救反派幼年时(十八)
馥云真跌跌撞撞地从酒店狂奔而出, 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
就在刚刚,她遇到了此生最可怕的事,她的大脑阵阵嗡鸣, 完了……完了……她的一辈子都完了……
馥云真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想放声大哭,脑海里却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没有那么容易完哦,人是一种比蟑螂还要顽强的生物,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那么容易完哦。”
馥云真的精神已经濒临毁灭,这道仿佛从脑海深处钻出的诡异声音,更是让她惊慌,她慌不成声问:
“你是谁!”
那道声音却没有解释, 而是停顿一下, 继续道:“让我们来解析一下你的恐惧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毁了。”
“身体上的原因当然不可能,你的身体非常健康,这让你遭受什么样的重创,都能迅速恢复, 在这一点上, 甚至有人觉得你像超人。”
“但与之相对的, 你的精神简直像纸片一样脆弱,这让你像一个拿着真枪的孩子,明明有一枪崩死对面的能力,却觉得自己像孩子一样无助。”
“但是我能怪你吗,我不能。”
“因为你确实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没有母亲教你正确的行事, 所以你只能在这个肮脏的世界, 吸收一些糟糕的垃圾。”
“所以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规则,那就是只要不死,就永远有希望。”
“被陌生男人侵犯了,不是绝望的尽头。”
“错误地生下强—奸犯的孩子,也不是绝望的尽头。”
“只要你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美好,那你的人生就永远没有尽头。”
“去不断地寻找美好,这才是你的人生需要做的事,你的妈妈将你生下来,绝不是为了让你沉湎痛苦。”
馥云真:……
她想不到,会有人在这种关头,对她说这种话,可是……可是……
“困索你现在的困境,真的是困境吗?”
“身体上的创伤,来自现实的伤痛,精神上的创伤,有多少来源于你的想象呢?”
“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女人只是裸露出皮肤,就宛如天崩地裂一样,活不下去了。”
“但在更漫长的母系社会,女人袒露着身体,过着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群居生活,后世史官也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句‘有感而孕’,用赋予神格的方式掩盖事实,却否认不了她们存在的真实。”
“你和那时的女人区别是什么?施加在你身上的枷锁,有多少是真实存在,有多少是拴住小象的绳子?”
“有人希望这根绳子一直拴着你,你也希望永远做这根绳子的奴隶吗?”
馥云真:……
她毕竟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学生,所以她能明白神秘人话里的意思。
可是真实的羞耻感和自毁感,理智无法断绝地煎熬着她的精神,她无法让自己真的毫不在意,只能崩溃地乞求着:“那我该怎么办……”
神秘声音便继续了:“首先,你得吃一粒紧急避孕药。”
“因为女人独特的生理机能,你必须考虑自己被侵犯后,会产生孩子这种可能。”
“诞育一个孩子,没有那么简单,良性的期望,会让你感觉生命得到了延续,不好的期望,会让你的人生持续遭受折磨。”
“你的身体里现在就有个生命在萌发,你肯定会想,如果是个女孩,就留下来,作为生命的延续,如果是个男孩,就打掉,作为罪恶的终结。”
“那我可以告诉你,是男的,是罪恶的延续,长大不单品性,连长相都和他爸如出79%辙。”
“死心吧,立刻打掉,你左口袋就有一粒避孕药,24小时内服用,越早服越见效,如果没有,就当我记错了。”
馥云真:……
她还没来得及那么想呢,神秘声音就帮她把以后都决定好了……
但这个声音真是太有安全感了,从没有人这么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地帮她解惑。
掏出兜里的药,她几乎没思考,为什么她兜里,会凭空出现一粒“避孕药”,就直接塞进嘴里,费力地干咽下去。
等这个据说“药到孩除”的药丸,进入消化道后,她的心,突然神奇地定了下来:“那我接下来该干什么?”
神秘声音不疾不徐道:“你心里该有答案不是吗,你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啊。”
像是沉下了心锚,馥云真终于可以理智思考了。
在理智回归后,她瞬间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拨打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号码,又拨打了一个不那么众所周知的号码。
接到电话,贺新新快步赶到警察局:啥?她的员工出去见了一个委托人,回来自己就成委托人了?
馥云真抬头看向老板,垂头丧气道:“对不起,我没见到委托人……”
贺新新:……
不是,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吧!委托人什么时候都能见,你被侵犯了哎!
这和被车撞了,然后给老板打电话,说对不起,我上班要迟到了有什么区别!
作为那个“员工车撞打电话请假”的老板,贺新新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如以往般雷厉风行道:“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派小赵去了,你自己的事办得怎么样?”
经过一番折腾,馥云真情绪已经非常平静了:“我这边都取证完了,侵犯我的人也被抓起来了,不过他的身份有点特殊,可能不是很好弄。”
“特殊?”贺新新来了兴趣:“怎么个特殊法?”
“他叫霍禹,是出身豪门霍家的二代公子,且是娱乐圈新晋最火的影帝。”
贺新新:啊?谁?霍禹?
我天哪!
贺新新不是馥云真那种一点娱乐知识都没有的人,当然知道霍禹是谁,在被大瓜震惊之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是霍禹,你确定吗?”
馥云真顺从地点头:“是的,在被抓进来的时候,他是那么自我介绍的。”
贺新新的表情顿时不一样了。
她的事务所根基尚浅,正需要一件大案,涨涨名气。
性侵案最怕的就是证据不全,受害者也经常会因为社会压力退缩,现在案犯都是刚从床上逮下来的,证据俱在,这不包赢的吗!
贺新新已经欣喜若狂了,但面对受害者,哪怕是她的员工,她也得做出很有同理心的样子。
将手按在馥云真肩膀上,一脸沉重道:“你放心,不管有多难,作为你的老板,都会免费帮你打赢这场官司的!”
馥云真:……
她不怀疑自己老板渴望打赢这场官司的积极性,但她想到那个声音给她的提醒——
“现在的霍禹,你无须担心。”
“他这次之所以会那么草率无防备,就是因为竞争对手的设计,只要你敢告,就有无数人会帮着你把他送进去。”
“但是三年后,他出狱了,可能会报复你。”
“所以你要用三年的时间,让他无家可归。”
馥云真的脑海,现在被巨大的数据冲刷了,这也是她可以这么平静的原因之一。
她不知道,怎么会有一个人,对一个家族势力那么了解,简直像趴在那个家族头顶上偷窥一样。
详细到每一条交易往来,都有确切的时间和人员,甚至不仅包括过去,还有“未来”。
强行输入这些数据,那个声音好像变微弱了许多。
“搜集这些数据,我用了十八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
“但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三年。”
“你可以觉得这一切太难了,放弃去做,毕竟这一切确实也太难了。”
“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责怪你。”
“因为我和很多人一样,都希望你只是幸福地活下去就好了。”
馥云真垂着头,神色有些迷茫:“那我能知道,你到底是谁吗?”
一直萦绕的声音,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音才重新启动。
“我叫叶奚青,我是你的——母亲。”
馥云真:……
一瞬间,又有一大段记忆涌向她的脑海。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个浑浑噩噩,生下仇人的孩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疯狂堕落的未来。
但是某一天,“她”突然不一样了。
像是开挂一样,将过去都扭转,在最艰难的处境里,也卧薪尝胆十八年,将一切罪恶击碎!
她知道那个人不是她,只是旁观,她就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她敬佩着那个人的智慧,那个人的理智,那个人的果毅。
却原来,那个人是她母亲吗?
馥云真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坐在警局的休息室里,哭得崩溃,贺新新见状,赶紧安抚她的情绪。
有时候人的精神压抑到了极致,确实反而会显得比较平静,但这不代表她真的没事,哭出来反而会更好。
馥云真哭得异常狼狈,却不是贺新新想象中的难过,而是极致的开心。
原来她也有母亲吗?原来她的母亲,是那样强大、坚韧的人吗?
心中的某一块,彻底被填补了,然后就是彻骨的后悔。
她怎么那么没用啊,被那样的小事就搞得整个人生都完了,难怪连她的母亲都看不下去,要亲自过来拯救她啊!
她突然很害怕,因为她不知道,“阴间”那边是什么规定。
生死是最大的界限,重返人间肯定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如果她的母亲是付出极大代价才换来她这一世该怎么办啊!
她都害死母亲一次了,会不会再害死她一次呢……
无法想象的情感冲击,让馥云真情绪崩溃,连一旁的女警都看不下去了,加入贺新新的安慰行列。
但是暴哭的馥云真,真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脆弱,她好像彻底找回了自己的骨头。
她是母亲的女儿,她理应拥有和母亲一样坚韧的品性,怎么能永远卑弱,永远站不起来呢?
她不敢继续软弱了,这会愧对母亲对她的期盼,愧对母亲对她的付出,愧对母亲对她的爱。
所以可以的!三年!可以的!
馥云真大哭一场,等哭完了,宛如重生一般熠熠生辉,对着贺新新精力充沛道:“老板,我已经好多了,我想请个假,先去处理一下别的事。”
贺新新:……
“真的没事了吗,被侵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是做律师这行的,应该懂这个道理,你以后肯定也会遇到这样的委托人,你不能比她们还脆弱。”
馥云真哽咽地点头:“我知道,老板我知道,我不会让我妈妈失望的!”
贺新新:……
听起来更让人不放心了呢……
所以最终,贺新新还是亲自开车,把馥云真送回了家,就当老板的人文关怀了。
当来到馥云真租住的居所,馥云真几步上前,神情激动地看着在楼道徘徊的女人:“你是找租房的吗!”
秋蕙:……
她确实是来找租房的,但这个从没见过的女人想干吗……
馥云真激动地语无伦次,她想说,是妈妈的朋友吗!我是妈妈的女儿啊!
但很显然,秋蕙现在不记得“她”,也不记得她“妈妈”。
不知道激动了多久,馥云真才找回语言组织能力。
“我……我是这间房子的房客……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房租太贵了……我可以和你合租吗……我那间屋有两个房间……”
秋蕙:……
如果能合租,她当然乐意合租了,毕竟整租确实太贵了。
但她刚把孩子从老家那边接过来,根本不放心合租的杂乱环境,更何况还是个这么神经质的女人……
减少一半房租,很有诱惑力,但她不放心这个女人,张口就要拒绝。
还好贺新新看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赶紧上前:“你好,我叫贺新新,是‘新新律师事务所’的老板,这是我的名片。”
“律师?”
秋蕙一边抱孩子,一边看名片,满心狐疑地开口:“你们是律师的话,这是在……”
贺新新赶紧解释:“她叫馥云真,是我的员工,她大概是真的想和你合租,之所以情绪那么不稳定,是因为她刚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她……”
“我刚刚被强—奸了,我只是刚刚被强—奸了有点难受,没有别的事,我是真心想和你合租!”
秋蕙:……
贺新新:……
馥云真的精神状态,让每个人都很担心。
但秋蕙是一个很容易因为“女人遭逢厄难”,就心怀怜悯的人,这一下子确实让她放下了戒心。
被馥云真带进屋,看着她的那间租房,两室一厅,很小,但如果是两个女人带一个小女孩的话,好像刚刚好……
看着一脸大学生清澈愚蠢的馥云真,满身“成功人士”气息的贺新新,秋蕙心中虽然还是犹疑,天平却已经悄然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