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苒也跟着笑了下,却没说话。
方翠梅余光瞥了她好几眼,见她没有表情,也不好意思再说其他话,只觉得这次宋新苒回来好像有什么变了。
没走几步便到了方翠梅家,那是一个二层红砖房,只是门前是土坝子,养了不少鸡鸭鹅,鸡到处翻找着东西,鸭子嘎嘎叫唤,鹅在边上扑腾着翅膀追来追去,土坝子里全是牲畜粪便,好一番热闹的场景。
宋新苒看了看土坝子,眉心跳了跳,很努力的挑地下脚,才没踩到粪便,顺利走到了大门前。
方翠梅推开大门,热情极了:“随便坐。”
宋新苒已经后悔来了,但还没进家门就离开未免太没礼貌。
屋里没点灯,采光又不行,有些黑,宋新苒刚踩上堂屋地面便感觉不太对,她神情僵了下。
方翠梅拉开灯,宋新苒低头,地上赫然一摊踩扁的鸡粪。
宋新苒只感觉自己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又在方翠梅的热情邀请下,勉强准备坐下,就看见凉椅上的鸡粪……
方翠梅顺着她目光一看,也发现了,两步迈过来,腰一弯,手一伸,直接把凉椅上的鸡粪给手掀地上了。
宋新苒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方翠梅还说:“干的鸡屎,不脏,随便坐,你说你才去镇上多久啊,就变成城里人了,连鸡屎都看不过去了。”
宋新苒不想再寒暄,马上说:“二娘,我家里东西还没收拾好,我要抓紧时间回去了。”
方翠梅拉着她胳膊:“这事别着急,我今天可是要问你正经事的。闺女啊,你在镇上这么久,有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你看你才二十来岁,还带着个孩子,还是找个男人好。”
宋新苒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还是按捺住说:“没有,我也不想找。”
方翠梅一拍大腿:“那怎么行呢?找个男人才有靠山,家里才有人做主。我娘家那边正好有合适的,人小伙还不到四十,老婆死了留下个孩子还在读初中,那家人的条件可比春军强多了,头上有三个姐姐,家里才修了新房,乖乖,修了三层,外面还镶了瓷砖,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
宋新苒按在膝盖上的拳头硬了,面上微微笑着:“二娘,小兰是不是二十了?”
这问得方翠梅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兰是她三闺女,今年的确二十,但怎么就扯到这事上了。
“是啊。”方翠梅说。
宋新苒笑道:“小兰在外省打工吧,每年也只有过年才回来,二娘你说你,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不介绍给小兰呢,小兰嫁过去享福以后也不用出去打工,还能时时在你身边尽孝,这不比介绍给我更好吗?”
方翠梅一时语塞,看着宋新苒笑盈盈的样子,心里有点打突。
怎么回事,以前宋新苒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性子吗,今天怎么牙尖嘴利的。
方翠梅含糊过去,嗔怪道:“你说你,二娘是为你好。”
宋新苒笑着起身:“我知道,二娘是好心,但我今天还有事。”
方翠梅赶紧拉着她:“闺女不急,二娘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跟你说。小余现在是放在你姐姐家里养的吧,你知道平时小余在家过的什么日子吗?”
宋新苒微顿。
方翠梅说:“你姐家里那个蔡洋在我们村里鼎鼎有名的,每天撺掇着一群小孩,上山下海闹腾得不行,我好几次都看见他们追着小余跑。平时蔡洋拿钱买零食,小余都只能站在旁边看,可怜小余哟,年纪轻轻就没了爸,家里也没人给他出头做主。”
说着,方翠梅又用余光瞥向宋新苒,果然看见她低下了头,方翠梅心里得意笑一声,继续说:“这家里养了两个娃的难免有亲疏远近,闺女你还是把小余放在没有孩子的家里养比较好。”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你看我家里就我跟你二爹两个人,一个娃都没,每天晚上都没人说话怪冷清的,小余这孩子乖,我还挺喜欢他的。”
宋新苒心中冷笑,已经再了解不过方翠梅的目的。
但她面上却低着头,绞着手指,声音弱弱的:“小余在我姐那儿生活得挺好的,我姐还给他准备了单独的房间,小洋跟他年纪差不多,也有个伴。”
方翠梅还不死心:“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人,小余现在这么乖,千万不要被蔡洋带坏了。”
宋新苒连忙摆摆手:“不会的,小洋只是性格闹腾了点,心不坏。”
方翠梅脸上现在一点笑意都没有了,盯了宋新苒几秒,见她低着头就是不看人,索性直接站起身:“行吧,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二娘也不多劝,你坐一会,我去煮饭。”
方翠梅朝黑黢黢的厨房走去,开口的胶鞋踩在地面上,一踩一滩鸡屎,踩得无比精准。
宋新苒转过头,牵着宋余的手:“小余我们回去吧。”
宋余点点头,他也很想回去了,虽然听不懂二奶奶全部的话,但他知道二奶奶在说小洋弟弟和大姨不好。
宋余不太高兴,虽然小洋有些时候喜欢抢他东西,但大姨还是很好的,会在姨夫和小洋都不在家时,拿饼干给他吃,还会帮他补烂掉的衣服裤子。
还没站起身,刚进厨房的方翠梅已经回来了,探头对他们说:“哎哟,闺女啊,我一看家里米没了,今天天这么晚我就不留你了,免得你回去摸黑,下次回来再来二娘家吃饭啊。”
方翠梅心里暗暗骂了句,既不要她说的媒,又不把小孩养在她家让她赚那四百块,还想赖在她家吃晚饭,没有这么好的事!
宋新苒心中暗自发笑,站起身:“好,那二娘我们先走了。”
宋新苒带着宋余回到老家后又收拾了一会,确定了一些以后去镇上可以带走的东西:
十个瓷碗,五个不锈钢盆,一口锅,一把锅铲,一个搪瓷脸盆,几个喝水的搪瓷杯……
最后还有一床六斤重的新棉被,那是原主的陪嫁品,原主和丈夫都很珍惜,没怎么用过,想等宋余大了给宋余盖。
计算完东西后,宋新苒想,这下可以省不少钱了,她心里头高兴,把门锁上离开。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那些散落玉米杆,没管。
两人到宋新文家时,天边刚刚擦黑。
宋新文在门口等他们:“看你们还没回来,我还说带着电筒去接你们。”
“谢谢姐,我看好了时间回来的,不会摸黑。”宋新苒接着说,“我今晚想跟小余一起睡。”
宋新文点点头:“这肯定的,你好不容易回x来住一晚,我都提前想到了,刚给你们换了一床新被子,原来小余盖的太窄了。”
宋新苒:“谢谢姐。”
宋新文摆摆手:“你就是太客气,姐妹间说什么谢。”
宋新文又给了宋新苒新的毛巾和新的搪瓷杯方便她洗漱:“铝锅里烧了水,你要洗澡直接可以用。你那些东西你姐夫给你拎到里面房间去了,什么都没动你的,你要拿去小余的房间就让你姐夫帮忙提一下。”
宋新苒说好。
宋新文又零零散散嘱咐了一些事情,眼看又要说起玻璃厂辞职的事,宋新苒赶紧借口溜了:“姐,我先去洗漱了,今天回来好累,我想早点休息。”
宋新文:“去吧。”
宋新苒准备洗个澡,但这时家里没有专门的洗澡间,大家都在厕所里洗澡。
农村里的厕所跟猪圈放在一块,猪圈在两旁,厕所放中间,有些时候上厕所的时候都得小心点,指不定里面的猪就拱出来了。
宋新苒实在没法将就,最后看到二楼还有个厕所,虽然比较简单,但至少没养什么牲畜,比较干净,便废了力气把水拎上二楼洗的。
洗了后还准备帮宋余洗一下澡,结果宋余已经洗好了,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末梢微微湿润,眼睛黑黑,乖乖坐在床上:“姨娘给我洗了澡了。”
他声音听上去嫩嫩的,说话很清楚。
宋新苒便知道是在一楼厕所洗的了,她问:“小余不怕猪吗?”
宋余肩膀抖了抖,很想说自己不怕,但其实真的有一点怕。
他小声说:“只有一点点。”
宋新苒说:“那下次妈妈带你去城里洗。”
宋余仰起小脸看她:“妈妈和我吗?”
宋新苒笑:“是啊,妈妈肯定要跟小余在一起的。”
宋余眨了眨眼睛,好几秒没有说话,忽然冒出很小声一句:“我不要新衣服也不要吃糖了。”
他声音很低,宋新苒没听清:“小余说什么?”
宋余却不肯开口了,自己爬到床上,掀开了被子,躺在旁边,占据了小小一块地方,双手捏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新苒笑了下:“今晚小余和妈妈一起睡。”
床宽一米三五,躺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绰绰有余,新换的被子更宽一些,但棉花已经盖死板了,现在气温不低,才不会冷。
宋新苒睡觉时不喜欢动,安静地平躺着,宋余也乖乖睡着。
宋新苒有点失眠,来到陌生的世界,睡在不熟悉的地方,床板很硬,床单下铺的是干稻草做的床垫,闻起来有一股晒干后的草味。
她在思考明天要做什么,首先去镇上看看租房,其次再去菜市场看看有些材料可以做来摆摊卖,最后考察一下哪些地方方便摆摊……
正想着,另一边床轻轻动了下,一个小小的身体小心地朝她这边挪动。
宋新苒睁开了眼睛,看着黑暗中,宋余努力靠近她又不想被她发现,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最后贴在她身边,小手悄悄抓住她胳膊,脑袋微偏,呼吸渐渐平静下去。
宋新苒唇角不禁一弯,没动,装作自己已经睡着。
结果就这样轻易睡了过去。
宋新苒再次醒来时是被吵醒的,楼下咚咚咚的跑路声,伴随着男女的争吵。
她睁开眼睛,刚想起身,胳膊被人轻轻拉了下。
她拉开灯,看见宋余抓住她的手,眼睛睁得很大,神色有些惊惶:“姨娘姨夫吵架了。”
宋新苒摸了摸他脑袋,牵着他的手:“没关系,我们去看看。”
宋余想了想,最后还是乖巧“嗯”了一声,只是要出房门时,还是凑到宋新苒身边小声说了句:“姨娘姨夫吵架很凶,我们不要说话。”
宋新苒哑然,柔声道:“好。”
一到楼下,宋新苒就看见今天下午还活蹦乱跳的小胖子蔡洋,这会正躺在凉塌上,哎哟连天地叫唤。
宋新文和蔡永德两人焦急得不行,宋新文衣服都只披了一半,急急忙忙去接水,蔡永德眉头皱得死紧:“快点,接个水都这么久!”
宋新文端着搪瓷杯飞快走来:“催什么催,你自己不会干啊!”
宋新苒站在楼梯口,问:“姐,姐夫,小洋怎么了?”
正躺在凉塌上的蔡洋一听见她声音,立马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红通通的,脸上涕泗横流,手一指,对着她就嚷嚷道:“都怪小姨,小姨给我下毒了!”
宋余听见蔡洋的话眼睛一下瞪大了,抓紧宋新苒的手:“妈妈才没有下毒!”
他很努力地想反驳蔡洋的话,但在这个家里他平时总被蔡洋欺负,加上现在姨娘和姨夫又在吵架,导致宋余很害怕,就算勇敢开口了却依然很小声,只有宋新苒听见了。
她轻轻捏了捏小孩柔软的手,无声安慰。
宋新文在听见蔡洋话的时候已经一巴掌招呼到了他脑袋上,并不重,只是一个威慑作用:“瞎说什么,都生病了还不老实。”
蔡永德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他都说肚子痛了你还打他干什么,生怕儿子好不起来是吧!”
宋新文本来心里头就上火,闻言也毫不客气怼了回去:“小洋肚子痛的时候你睡得跟个死猪样,你心疼他你怎么不早点起?”
蔡永德摆摆手,说:“跟你们女人说不明白,赶紧给他穿衣服,我带去卫生所看看。”
宋新文忙去给蔡洋找衣服,宋新苒跟在她身后问:“姐,小洋怎么了?”
宋新文抹了抹眼睛:“就是不晓得啊,我跟他爸正在睡觉,忽然听见小洋喊肚子痛,一看他痛得在床上打滚,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就喊痛。”
“新苒啊,你继续回去睡,我跟你姐夫带小洋去看看。”
宋新苒若有所思,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走到了堂屋,蔡永德坐在旁边凳子上抽烟,整个人看起来窝火得很,回头催着宋新文:“快点啊,你拿件衣服要多久。”
宋新苒盯着蔡洋看了几秒。
蔡洋哭闹着睁开微微一条缝的眼睛看她,顿时打了起了滚,腿踹在凉塌上砰砰的响:“坏蛋,小姨是大坏蛋!给我下毒大坏蛋!”
蔡永德一听这话,眉心皱得更厉害:“新苒,你别在这儿待着添乱了,赶紧带小余回去睡觉!”
宋新苒忽然说:“蔡洋,你偷吃东西了吧。”
蔡洋悚然一惊,顿时闭上眼睛,嚷嚷得更起劲了:“我才没有偷吃!没有偷吃!”
宋新苒:“你嘴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
被她戳穿,蔡洋抬手一抹嘴巴,哇哇直叫:“那是我家的东西!我才没有偷吃!”
宋新文这时刚好拿着衣服出来,一听这话,马上问:“你吃什么了?”
蔡洋拒绝回答,哭闹得厉害,堂屋里一阵魔音绕耳。
宋新文快步走到厨房,打开碗柜一瞧,果然晚上宋新苒炒的菜一点不剩了。
宋新文没好气地走到堂屋,抬手给了蔡洋屁股一巴掌:“叫什么叫,你什么时候把剩菜吃完的!”
蔡洋顿时一声尖叫直冲天花板。
蔡永德一惊:“吃完了?”
宋新文:“你不会自己去看啊?”
蔡永德立马站起身,却走向了屋外。
他很快就回来了,脸色铁青,手里还拿着根棍子,几步走到了蔡洋面前:“你是吃饱了撑的吧!”
“啪”的一声,棍子就打在了蔡洋胳膊上。
蔡洋吱哇乱叫,一个翻身爬起来,飞快往宋新文身后躲。
宋新文不护着他:“你就是该!”
蔡永德打了一下,听见蔡洋的哭声,还是心软了,把棍子一扔,张开两条腿往凉塌上一坐,说:“既然是吃撑了也不用去卫生所了,起来走走消消食行了。”
宋新苒看了一眼蔡洋发白的脸色,说:“姐,还是把小洋送去卫生所看看。”
宋新文有些迟疑,吃撑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因为这点小事去卫生所太浪费钱了。
宋新苒猜到了他们的顾虑,但她知道吃撑其实挺危险的,尤其是蔡洋吃得冷盘肉菜。如果蔡洋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又劝道:“今晚剩菜这么多,小洋全吃了肚子肯定很胀,那些都是冷盘肉菜,别感染细菌了。”
宋新文一想也是,赶紧催促着蔡永德把蔡洋送去卫生所。
去的路上,蔡永德还念念叨叨,说家里有钱没处使啊,一点小事就要去卫生所。
这会半夜,卫生所的医生被喊起来给蔡洋一看,立马给输上了液:“这冷菜一次吃了这么多身体反应最大了,再送晚一点小孩可遭罪了。”
蔡洋身体舒服一点了,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还嘀咕着小姨给我下毒。
宋新文用手指点了点蔡洋脑袋,没好气地说:“瞎说什么,是你自己吃多了,晚饭的时候不吃,半夜跑起来偷吃,活该。”
蔡洋不好意思说自己晚饭没吃的原因,不过那肉实在太香了,x他半夜想着想着就被馋醒了,偷偷跑出来吃,结果没想到把自己吃得肚子痛死了。
蔡洋发誓再也不会吃小姨做的任何东西了!
宋新文说:“还多亏了你小姨,不是小姨说把你送来卫生所,你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赶紧跟你小姨道谢。”
蔡洋咬紧腮帮子就是不开口。
宋新文这回不惯着他了,拧了下小胖子胳膊上的肉。
蔡洋顿时痛出猪叫,睁开眼,眼汪汪地说:“谢谢小姨。”
宋新苒微微一笑:“姐你这么较真干什么,小洋还小。”
宋新文叹了口气,跟她说平时带小孩最难了。
输了液后夫妻俩把小孩带回了家,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蔡永德打了个哈欠:“新苒,今晚真是多亏你了,明天小洋还要去输液,我要去上班,你反正现在没工作,在家多帮帮你姐。”
宋新苒说知道的。
第二天,宋新苒原本打算今天去镇上看看租房的,因为蔡洋生病便搁置了。
宋新文也担心他,都没怎么出门干活,中午专门炒了一份新鲜青菜给蔡洋吃。
宋新苒则只是做了一碗简单的鸡蛋羹,鸡蛋羹金黄,上面盖着一层肉沫,冒着袅袅热气,土鸡蛋清润的蛋香混着肉沫的醇香先钻进鼻腔,惹得人食欲大动。
蔡洋眼睛死死盯着鸡蛋羹,眨都不眨眼,总觉得好像比自己以前吃的香,特别是勺子舀起来,还像果冻一样晃动,简直把人香迷糊了。
在小胖子极具威胁的视线下,宋余有点不敢动筷,宋新苒直接舀了一大勺放进宋余碗里。
蔡洋见状立刻喊:“我也要吃蒸鸡蛋!”
宋新文说:“冯医生说你不能吃油腻的,吃点炒白菜。”
说着宋新文就给蔡洋碗里夹了一大块白菜,蔡洋恨恨地盯着那碗蒸鸡蛋,不肯动筷。
而此刻宋余已经忍不住动勺子了,即使蔡洋视线很凶,但鸡蛋羹实在太香了,香味像一条小虫子一直往他鼻子里钻。
宋余吃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吃得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太好吃了,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鸡蛋羹!
宋新文也没客气,往自己碗里来了一勺,一吃,又竖起大拇指:“新苒你的手艺顶好了,怎么把鸡蛋蒸得这么滑嫩的,我总把握不好火候。”
宋新苒说:“冷水下锅蒸,等水开了蒸五六分钟,再熄火闷五六分钟就行。”
宋新文一边吃一边说:“火候是一方面,你这肉沫也炒的好,我以前都没想过在还能在蒸鸡蛋上面盖一层肉沫,这味道完全就不一样了。”
肉沫炒得咸香油润,色泽鲜丽,闻上去就引得人直吞口水了,更别提吃起来,肉质饱满微弹,颗粒分明,汁水浓香,吃起来简直让人想把舌头都吞掉。
她这妹妹做饭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好吃了,宋新文想,新苒以后的丈夫可有福了。
蔡洋看着三人都在吃鸡蛋羹,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也准备舀一勺。
但勺子还没伸近,就被宋新文一筷子给打了回去,呵斥道:“你吃青菜,不能吃油腻的。”
蔡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吃我就要吃!”
宋新文原本心情好好的,一听见这哭声,顿时来了火气,一巴掌拍在蔡洋屁股上:“再哭就别吃了!”
说完夹起一筷子白菜就往蔡洋嘴里塞。
蔡洋一边哭一边嚼着嘴里的白菜,哭唧唧地喊:“我恨你们!”
瞧见这喜剧一幕,宋新苒乐得多吃了半碗饭。
蔡洋到底是小孩子身体好,第二天虽然还去卫生所输了液,但精神好多了。
于是第三天,宋新苒一大早对宋新文说:“姐,我今天去镇上办点事,厂里还有些事没结。”
宋新文忙说:“那赶紧去,我给你喊个摩托车,最好看看还能不能回去继续干,你这两天在村里也看见了,没什么好挣钱的地方,能进厂还是进厂。”
宋新苒敷衍着答应了下来。
现在从他们村到镇上的公交只有赶集日才有,平时需要去镇上要么走路,要么搭摩托车。
摩托一趟五块,村里人都留着摩托车电话,在村口小卖部打个电话喊一声,没多久摩托车就来了。
宋新苒下车付钱时,摩托师傅说宋新文已经提前付过了。
这年头要在镇上租房是件挺不容易的事,这里不像大城市,有专门的房屋租赁机构,现在信息极其不流通。
要在镇上租房大多都是靠熟人介绍,当然也能直接上门问,或者去公告栏上看看广告。
宋新苒先到了公告栏,认真查看上面信息,内容很简单,写了xx地方有房子出租,请联系xx人,详细点的还有个价格。
宋新苒简单筛选过一遍,把信息记在本子上,正准备去第一处地方。
“姑娘,你准备租房啊。”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女声。
宋新苒转过头一看,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穿着宝蓝色衬衣,深灰色直裤的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女人,烫着钢丝泡面头,穿着一双黑色坡跟皮鞋。
宋新苒把本子一合,脸上露出笑容:“是啊,姐。”
女人说:“我家刚好有房子要租,还没来得及在这里张贴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宋新苒问:“在哪儿呢?”
“就是三中对面,小孩读书最方便了。”
宋新苒:“那姐带我去看看吧。”
女人“哎”了声。
在去的路上,女人介绍着:“我家这房子装修很好的,原来是我儿子儿媳妇住的,但他们挣了钱非要去县城里买房,我心想这房子还是得有人气养着,我和我老公又有其他房子住,索性就租出去,价格低点都行。”
宋新苒投其所好,夸了两句:“姐,你儿子儿媳妇可真出息,县城里房价可贵了,能在城里买房的都不是简单的人。”
女人笑容灿烂:“他们就随便做点生意,运气好挣了点。不是我说,姑娘你今天运气可真好,我这房子刚出来的,要挂上去,肯定两天就没了。”
第10章
对于这种夸自己房子好的话,宋新苒不置可否,是个房东都会这样说,她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多余的期待,一切还是等看到房子再说。
房子在三楼,女人一打开门,宋新苒就沉默了。
“我这房子采光很好的,比旁边户光线和通风好多了!”女人语气带着得意自夸着。
宋新苒心想,这……除了采光也没什么能夸的地方了吧。
水泥地面不平,墙上的白灰整体发黄,靠近厕所的墙面泅着水渍,窗户框是掉漆的木头,玻璃缺了一角,用白色胶带粘上,风一吹来,摇摇晃晃,堂屋里家具只有一张桌子,连个凳子也无,看起来空旷得可怕。
阳台角落还放着几个沿口破损的陶缸。
女人很大方:“这缸就留给你了,装水装米都行,我儿子拿回来的。”
宋新苒无言以对,她要这缸子做什么?
这东西宋新文家里就不少,说是蔡永德从厂里拿回来的,虽说是淘汰的产品,但家里能用。
这几个估计也是女人儿子从厂里拿来的。
瞧见宋新苒的脸色凝重,女人忙说:“再去房间瞅瞅,我这房子有两间房呢,还便宜,一个月才两百块租金。”
宋新苒一言难尽:“姐,麻烦你了,我就不看了。”
一听这话,女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没有了:“不租啊?”
“你连我这房子都看不上,那估计也租不成其他房子,我这房子两个房间,还有单独的厨房跟卫生间,条件很好了,价格还便宜。”
宋新苒本来不想纠缠,但这话听上去太刺耳,她不冷不淡说了句:“你这房子很便宜了,要五六百一个月也不贵,毕竟风水好,保佑你儿子在陶厂上班顺利嘛。”
宋新苒也就是阴阳一嘴,谁知女人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宋新苒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抬步准备往外走去,女人赶紧跟在她身后:“妹子,你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在陶厂上班?”
宋新苒懒得搭理她,孰料她这样子在女人眼中便是大师风范,云淡风轻,女人自己一跺脚,猜了:“妹子你是不是大师?”
宋新苒脚步一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女人见宋新苒这样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猜测:“大师,你是不是看出了我家风水好?我说也是,不然我儿子怎么发展得这么顺利,还去城里买房了!”
“这房子的风水管用得很,我原来就听说别家把房子租出去风水就变了,自己家不行了。”女人一拍手,自己下了定论,“我就说这房子不应该租!”
“妹子,谢谢你啊!”女人慌里慌张往楼上走去,一下把门关上,估计是生怕风水漏出去了。
宋新苒:?
不是,她什么都没说啊。
这人怎么这么能x脑补?
她摇摇头,走了。
屋子里,女人锁紧门,赶紧跟儿子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我遇到个大师,她一下就说我们家风水好,儿子,这房子真不能租!”
电话那头声音莫名:“什么风水,赶紧租出去早点拿钱。”
女人死活不让,说一定得信大师的话,儿子被烦得不行,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尤其是大师的话!
最后儿子没好气骂了一句:“我的娘嘞,人家是骂你价开得太高了,你听不出来吗?”
这一天宋新苒看了六间房,都没合适的,她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无比怀念自己前世的代步车和小电驴。
这辈子有钱了也得买辆摩托车。
想到刚好来了镇上,宋新苒准备再买点菜回家,还想去上次买肉的地方,但上次的摊主今天不在,宋新苒随便买了八两肉。
坐摩托车回家的路上宋新苒开始计算今天花了多少钱,中午吃面两块,买肉四块,坐车五块。
现在身上零钱只有44元了,那张存折里的一千块还没动,但今天更详细了解了租房价格后,宋新苒觉得这钱真的太少了,真想快点到镇上摆摊赚钱,但现在连租房都没看好。
宋新苒叹了口气。
到家时快六点半,宋新苒没在外面看见宋余,到看见了村里其他小孩在一起玩,一看见她个个跑得比狗快,估计还记得她前天回来训人的事。
宋新苒心里发笑,也不知道宋余现在在做什么,今天这肉还是做和土豆一起红烧吧,宋余喜欢吃土豆,想到这儿,宋新苒加快了脚步。
刚到坝子里,还未到门口,她就听见了蔡永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