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和林长离都不会再精神暴动了。
察觉到凤凰动静的小梧桐醒都没醒，伸出长长的树枝轻轻抽了它一下，伴随着精神力的溢出，不断安抚他的情绪：“不许把我种出来的花花草草烧焦！”
她们待着的这片土地上开满了小花小草，分外平和。
平常凤凰也喜欢趴在这上面打滚。
凤凰瞬间平息，委委屈屈地重新趴下，在小梧桐的安抚下，再次进入睡眠。
林长离知道精神图景里发生的一切，他心情一片安定。
正视内心之后，过往似乎不再那么难以面对。
看着桑野柔和的目光，他终于开口：“他的能力是植入梦境，他在给我做精神梳理的时候，试图给我种下精神暗示，导致整次精神梳理的失败。而且乌今越元帅的精神图景被我烧掉了一角，险些生命垂危。”
那个梦境反反复复，不断入侵林长离的每次睡眠，以至于最后他甚至不愿意入睡，梦境里只有一个声音：杀了她，你就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
这个她，指的是林长离刚出生一年多的妹妹，林泱川。被林双婋视为帝国和皇室未来的继承人。
桑野咽下一口粥，有些无措于这个答案。
“他犯了这种事，居然只是流放吗？”桑野有些不敢置信。
林长离搅拌着碗里浓稠的红豆粥，杜沅明显是照顾了他的口味，这是另外给他加糖做的一小锅。
他从小习惯特殊对待，但是面对这样的善意，却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证据，”林长离回答，“他也不承认，精神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除了我和他，没有人知道。”
宋余辩解这是林长离自己的想法，他的精神能力就是如此，诱发出来林长离见不得人的想法，难道还能责怪向导么？
林双婋不能因此判他死刑，但涉及自己的两个孩子，她越过了议会、越过了法院、越过了陪审团和一切法律流程，剥夺宋余所有军衔，剥夺他多年积攒的一切，流放偏远行星。
而后林双婋谕令要求参与此事的其她三名向导和内侍官守口如瓶。
涉及皇室丑闻和林长离的名声，林双婋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即便是和林双婋不对付的林青黛也一直沉默至今。
她和林双婋的斗争是她们之间的事，成年人争夺皇位是彼此实力和手段的较量，针对刚出生的孩子是无法洗干净的丑闻。
民众只知道是宋余在任务中失败了，但是如果他没有接受审判就死了，一定会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会动摇民众一直信任的公平法律。
林双婋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甚至力排众议将宋余军团所有人全部打散重组。她没打算放过宋余，她要等新生代向导成长起来，等这名曾负盛名的S级向导逐渐被人遗忘，到那时他的死亡会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
而被流放的宋余一定会闭嘴，他不敢宣扬。
桑野捏紧手上的筷子，咯吱作响。
“母亲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林长离伸手，拨弄了下那可怜的筷子，“他现在死了，那跟我关系太大了。母亲常说像我们这样的身份，一定不能让自己的手变脏。”
“而且，”他垂下眼，“那天过后的第一个晚上，我从梦里醒来，发现我真的站在我妹妹的摇篮前，我掐着摇篮边上她换下来的小衣服......”
像是噩梦一样的夜晚，月光从窗外撒进屋内。
林泱川妆点着蕾丝和柔软布料的摇篮摆在林双婋床边，林双婋公务繁忙，深夜还在书房中批文件、接见近臣。
看护林泱川的侍女们个个都是A+级哨兵，她们被林长离的精神力压制，甚至动弹不得。
林长离俯视，脸上满是恍惚和彷徨，阴影之下显得分外可怕，小小的林泱川睡得正熟，手举在头顶，脸上红扑扑。
而林长离脑子里全是梦境的暗示：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你母亲就没得选，你一定是继承人！
——快动手快动手，没有人能阻止你。
——你怎么能这么懦弱，你跟你那个没用的爸爸一样。
林长离僵硬着手脚，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过了很久很久，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他贴在温热的摇篮框上，精致的雕刻金像是烙铁一样躺在他冰冷的脸上。
泪水顺着他的脸庞一点点滑下。
摇篮里躺着的是他从刚出生就抱到一岁多的亲妹妹，她刚学说话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哥哥，她是母亲帝国未来的希望。她比他更适合继承，她是出生时精神力能覆盖首都星的SS级向导，永远稳定永远强大。
他差点因为梦境暗示，毁掉这一切。他差点毁了母亲奋战至今得到的一切。他差点把所有人拖进深渊。
他生来就是累赘和麻烦。
他必须走，他要远离妹妹，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林长离仓皇起身，转身的瞬间愣在原地——
林双婋静静地站在寝殿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的目光温柔而又慈悲，没有责怪、没有害怕甚至没有一丝质疑。
她像是知道林长离不可能下手。
她和林长离面孔相似，两张相似的面容互相看着彼此。
一如性格中的相似之处。
林双婋不甘心屈居任何一个姐妹之下，她要争。但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个姐妹，她将她们流放、软禁、收服，但是每个人都还好好活着，一如既往地锦衣玉食。
当母亲离世后，她们的亲人除了孩子，只剩下彼此。
所以受她教育长大、亲历一切的林长离也不会对自己妹妹下手。
林长离在林双婋坦荡的目光中看见了自己的卑劣，他怀疑自己，难道潜意识里一点点想法都没有吗？他难道真的没有过不甘心吗？
他落荒而逃。
第二天内侍官汇报林长离驾驶战舰消失在宇宙里时，林双婋正抱着不肯吃饭的林泱川，一听到林长离名字，林泱川闹得更凶了，不断叫嚷着“哥哥、哥哥”。
林双婋温柔又有耐心，她轻轻吻在女儿额头上：“没关系，让他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吧。宇宙这么大，他一定能找回自己。出什么事，我会为他兜底的。”
林双婋和小女儿看向书房后的御花园，林长离留下了幼年时最喜欢的那只冷冻胚胎培养出的小狗。小狗习惯了和主人的分离，没有丝毫不适。
林长离上战场或者他感到危险时，都会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在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当年和大姐的决战中，林长离把她藏进了阿尔法堡垒的核心中，他将大姐的军团引走，和一个星球一起毁灭。
而林双婋带着阿尔法登陆无人防守的首都星，取得最终胜利，等待林长离归来。
最后林长离带着大姐堡垒的核心作为战利品，返回了首都星。
“把小不点带过来吧，让它以后陪川川玩。”林双婋说。
内侍官缓缓退下。
林长离突然被抱进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中。
桑野吻着他的额头，梧桐树的精神力不断灌入。
桑野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抗拒林双婋，为什么西小楼不允许有任何监控，为什么远离所有人。
他其实最不能接受的，是一直被她们爱着的、卑劣的自己。
她说：“林长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也没有导致任何无法挽回的恶果。你不卑劣，你爱你妈妈你妹妹，你一直保护着她们。卑劣的是那些心存恶念还要勾别人下水的恶人。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圣人！”
桑野声音洪亮，激荡在他的精神图景里：“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你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和家人。”
林长离闭上眼，埋进她的怀抱里。
“林长离，我们一起把宋余送上审判庭吧。”桑野说，目光坚定。她坚定了和山茶合作的决心，希望对方也能持以同样的决心。
精神图景里，小凤凰半睁着眼，看着那团被他这些年来打得半死不活的黑雾团，现在已经快小的看不见了。
“那个是......”小梧桐其实快确定了。
“死人。”小凤凰冷冷地说。

第87章
这次满月宴没有请太多人, 参加宴会的只有阿索·门特一家五口、姜思为、桑野、林长离、杜沅、乌嘉柠、梅露辛和被杜沅喊回来的戎橙。
戎橙在黑塔星爆发的几次事件中无功无过，但因为S级精神体和她本人一直积极进取的状态，也晋升到了上校军衔。显然帝国轻易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有天赋的哨兵。
乌唤声坐镇雪山分基地, 这次不会回来, 但是她托戎橙带回来两个长命锁, 作为满月礼物送给双胞胎。
戎橙落地基地就一路冲向西小楼：“师傅！师姐！我回来啦，饿死了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她闯进厨房刚好看见林长离抱着桑野腰,埋在她胸口的样子。
戎橙：“？”
一大早的干嘛呢？
一见戎橙进来，两人快速分开。
桑野挡在林长离前面，笑着看向风尘仆仆的戎橙：“你回来啦,我们还在吃早饭，你先去洗个澡,我给你蒸点包子,或者做一碗阳春面好不好？卧两个荷包蛋。”
上车饺子下车面, 迎接远归的家人，就得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戎橙大大咧咧, 听到后立马点头：“我都要, 包子要香菇肉的。”
桑野自然应下。
另一边的林长离收拾好，没有继续坐着吃,掐着时间,桑野下面他煎鸡蛋,等戎橙洗完澡出来后，三人一起吃了顿早餐。
而后便是今天的大工程——满月宴。
十方坞的习俗是“十全十美”, 满月宴只要要做十个菜, 后续要增加也是两个两个的加，绝对不能出现单数。
可以说迷信，也可以说是对幼崽的美好祝愿。
桑野早就和阿索·门特敲定了菜单, 中西结合：
玫瑰龙、清蒸东星斑、煎鹅肝、黄油烤鸡、蒜香黄油面包、毛血旺、佛跳墙、片皮烤鸭、慕斯芒果冻、长寿面。
等杜沅带着乌嘉柠回来时，厨房廊下地板上几只深海玫瑰龙虾挥舞着鳌钳，个个体型都有一米长，它们离了水依旧凶悍。
乌嘉柠才不会害怕，她随手就一把抓起杜沅剪花的大剪子，直接和龙虾比划了起来。
没过一会，深海玫瑰龙虾就凶不起来了，因为林长离和戎橙拎着剪刀走了出来，磨刀霍霍，从虾头正反两面各剪一刀，将头身分离，然后去掉虾腮等等赘余物，背面壳切成两半，剪掉虾脚、虾尾和倒刺，虾尾留着，便于后面摆盘好看。
龙虾们很快偃旗息鼓，乖乖摆到了餐盘上。
深海玫瑰龙虾死后腐败速度极快，没有耽搁，立刻送进了大蒸笼。
蒜蓉、小米辣、生抽酱油、蚝油拌匀，一勺热油激发出香味，浇到龙虾肉上，一起蒸熟。
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东星斑鲜红如火，这种鱼生性凶猛且贪吃，肉质细嫩、蛋白质含量极高。
同样料理一番，去头去尾，鱼头清洗过后切半但不斩断，同样是为了摆盘好看。鱼身去掉鱼骨、鱼刺，切成大块，在主骨旁左右摆放，撒上葱姜蒜汁稍微腌一会。
烤鸭这次要做片皮烤鸭，不再是桑野她们常吃的金陵烤鸭。水库旁的烤鸭炉已经准备好，先加热到一定温度后，将事先腌好的烤鸭吊进去烤制，戎橙被派去看守烤鸭。
桑野继续留在厨房内调黄油烤鸡的料汁。玫瑰盐、糖、迷叠香、香叶、柠檬汁、黑胡椒、蜂蜜和融化的黄油，按照比例搅拌均匀，然后交给林长离在将每只鸡刷的里外金黄，颜色浓稠。
另外准备玉米、胡萝卜、洋葱片、小番茄和南瓜等配菜，先用黑胡椒盐等调料先抓匀放置。
黄油鸡先腌一小时左右，然后和配菜们一起送进烤箱。
还好西小楼烤箱巨大，一次性容纳三四十个托盘也不是问题。
杜沅那里早早就开始准备毛血旺的各种食材。
这道菜不是多么名贵，但是味道浓烈、火辣上头，吃一口下去，四肢百骸都会快速暖起来。这道菜还是阿索·门特指名要的，她实在是受够了口味清淡的各种汤，疯狂想吃点重口味的。
杜沅还在逐渐摆脱“老思想”的过程中，本想说产妇不能吃这些，后面再想想她也不是普通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毛肚、火腿肠、黄喉、牛百叶、鸭血、豆芽洗净放到一旁备用。
杜沅将油烟机和通风开到最大，起锅烧油，爆香葱姜蒜和干辣椒等基础调料，做什么菜都少不了这几位常客。
然后加入一勺豆瓣酱、一块辣火锅底料——这也是桑野上次吃完牛油火锅后突然奇想，用基地加工厂做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上市——加水煮出香气，加入糖、生抽等调料，接着把配菜轮流放进去烫，不同配菜需要的时间不同。
火腿肠、鸭血、豆芽可以煮稍微长一点，黄喉更短，毛肚只需要十秒钟。
煮好的配菜按顺序摆进深口汤碗中，豆芽菜垫底，上面铺上满满当当的毛肚和黄喉，沿着碗一圈从外到内依次摆放鸭血、火腿肠。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杜沅在最中央位置摆上一小把干辣椒，再浇上热油。
“唰——”的一声，这下连油烟机也不起作用了。
毛血旺的热辣气味滚滚袭来，伴随着肉类的浓厚香气，呛的人口鼻发痒，却生不起丝毫反感。
乌嘉柠捏着鼻子，踮着脚看杜沅手上端着的新奇食物。
杜沅看她机灵活泼的样子就心生怜爱，把锅里特意剩下的盛了出来，分出两碗，如法炮制后，端到中台上。一碗给乌嘉柠，一碗给小凤凰，把乌嘉柠抱上高脚凳，嘱咐她小心烫之后，杜沅又回头去准备下一锅。
另一头林长离和桑野分工合作，把佛跳墙需要的食材全部处理完毕。
这是一道沿海名菜，集山珍海味于一个小盅内，口味层次丰富又分明。又因为食材昂贵，等闲人家享用不起，即便是富商豪族，也只有在宴会上为了显示财力和礼待贵客才会上这道菜。
海鲜类的鲍鱼、海参、鱼翅、干贝、海米、瑶柱洗净的洗净、提前泡发的泡发；肉类的腌制火腿、猪蹄筋、鸡架、鸭架、猪肚、排骨先焯水去腥；其他配料香菇、冬笋、鹌鹑蛋去壳、切片。
常规佛跳墙是用陶罐，文火慢炖数小时甚至一天才算完成。
但是桑野现在在星际时代，合理利用科技，完全不需要蒸这么长时间，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桑野同样用了小盅，每人一盅，加入珍藏的精华高汤和一点黄酒，按照食材的耐煮程度依次放入盅内，用池塘里摘上来的荷叶封住潭口，放到锅上炖煮，让各种食材的味道充分混合。
刚点火，戎橙一只手拎着十只大烤鸭走了进来，威风凛凛。
烤鸭表皮酥脆酱红，肥腻的油脂顺着鸭身不断滚落，一路滴出带着热气的香味。
等戎橙放下烤鸭后，一个跟着她清洗机器人旋转着拖把，把地面脏污清洗的一干二净。
林长离拿着刀给烤鸭片皮，趁热片下来的烤鸭锁住了油脂和调料香气，入口口感更好。林长离能徒手用高温抹平刀锋，他不怕烫，做这个工作正好。
桑野看了看时间，把东星斑蒸上。
而后从烤箱里拿出烤好的芒果杯，用淡奶油、芒果泥、奶酪一起加工，放进磨具后烤出一个个小杯子状，橙黄色、散发着芒果的水果清香。戎橙将热芒果汁加入吉利丁片，一起搅拌融化后，倒入一个个芒果杯中，冷却后，中央便形成了一颜色更深、接近茶色的芒果果冻。
桑野抽出手来准备最后三道菜。
鹅肝也是桑野从古籍上看到的美食，但是相较于过去残忍的灌食养法，桑野显得更仁慈一点，她专门为鹅肝的鹅调整了“食谱”，专门喂养一段时间，便能得到肥嫩的鹅肝。
鹅肝先洗净，然后加入温水和一点白葡萄酒去腥，捞出后，擦干水，锅里融化一小块黄油和整蒜，加一些苹果片增香，慢慢煎。出锅后再撒一些的黑胡椒粉和细盐。
做法本质不难，只是食材难得，因此昂贵。
蒜香黄油面包算是甜点，也可以当主食。如果冷了，可以用油锅再煎一下，更能够激发蒜香，面包边微微卷曲，带一点点焦，面包更脆。
佛跳墙盅内发出噗噗声，醇厚的香气缓缓溢出。
烤箱内发出叮叮响声，提醒桑野黄油烤鸡也烤好了。
各色美味汇聚一堂。厨房里弥漫着各色肉香。
而算着时间，满月宴的其她人也快到了。
桑野看向杜沅，杜沅神情专注，她将两根长长的面条，小心而又缓慢地下进鸡汤中。
长寿面，长长不断。
西小楼的地下建了宴会厅，非常方便。
把送给基地医院等地的送出去后，宴会厅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阿索·门特两手空空，自在轻松。孩子抱在索菲亚女士和姜思礼怀里。
玫瑰龙虾硕大，放在餐桌正中央，鲜红的虾壳摆放在莹莹白肉旁，泛着油光的酸奶点缀在虾肉上，每一块虾肉都有掌心大小，弹牙耐吃。
它的身边放着几篮黄油面包。
清蒸东星斑、毛血旺、黄油烤鸡、煎鹅肝、片皮烤鸭各两盘绕着圆桌摆的满满当当。
一盅一盅的佛跳墙则摆到各人面前。
而长寿面，是专门为双胞胎准备的。
小孩还什么都不能吃，长寿面自然由父母代吃。
两个人遵守杜沅要求，没有咬断，一筷子捞起后送入口中。
将慕斯芒果冻摆到二人面前时，杜沅把两个芒果冻各切了一个角才递过。
阿索·门特不解其意。
杜沅摸摸身边乌嘉柠的头：“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叫「小得盈满胜万全」，凡事不必做到头，不必强求完美。 ”
她神色温柔：“就当是我对你的祝愿吧。”
阿索·门特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梅露辛此刻再也没有小公爵的仪态，袖子一挽、包起烤鸭卷，她更喜欢鸭肉蘸甜面酱裹紧薄薄的面皮中，反而包好后再蘸甜面酱，会显得不那么入味。
烤鸭卷中的黄瓜平衡了鸭皮锁住的油脂油腻，加一点点葱片后鼻腔内会充满辛辣刺激感，分外带劲。
乌嘉柠一口大葱片也不肯吃，她给自己包一个，再给小凤凰包一个。别看她平时总和小凤凰打打闹闹，但两人关系可好了。
阿索·门特一口吞下长寿面，两口吃完佛跳墙，接着便开始专注消灭毛血旺。
鲜香麻辣，辣的舌头、嘴唇都有点疼。
但是真好吃，再也不是没味道的各种汤，这段时间都快把她吃伤了。
桑野和林长离靠得很近，她咬着蒜香面包，林长离挑出鱼肉放进她碗里。
餐厅内谈笑交谈，大家神色从容，姿态轻松。
这里有人已经度过了人生最难的坎，准备重新前行；有人自由随性，按自己想法生活。
大家都很满足。
西小楼这里大家其乐融融，热火朝天。
基地医院里如同过国庆一般开心，每个人都沉浸在执行官给的补贴和今天十道菜的喜悦中。
最闹腾的哨兵也不闹了，乖乖等着护士喂食——护士害怕有些哨兵挥舞着鱼刺就扎她脸，因此采取不信任方式。
山茶此时也和山晚晴坐在专属病房里用餐。
医院特地给山晚晴病房里换了一张大桌子，才能摆下所有的菜。
工作人员还笑眯眯地说：“不够了就摇铃，我们再送过来，这次的量可多了。你这次运气好正好赶上了，还能跟自己家人一起吃。”
山茶道谢。
食材新鲜可口，像是刚从海里捞起来一般。菜品口感丰富，超过她出生这么多年来所有的认知。
山茶刚咬了一口鹅肝，没注意，油溅到她衣襟上，开出一点点小花。
山晚晴轻轻擦了几下，没擦掉。
山茶不甚在意。
“这是那位叫桑野的向导做的吧？”山晚晴闲聊起，一边咬下一口龙虾肉。 “这段日子多亏了她，我们医院不少人的情况都大大好转，苏醒的也越来越多。我再治疗一段时间，精神稳定之后就能回家了。”
山晚晴家庭和睦，她十分想念母亲和女儿。
山茶点点头。
有母亲在，所有难关也能共同面对。
而此时，山茶的终端轻轻叮了一声。
有人给她发了信息。
看到内容时，山茶的微微拧起眉头，而后舒展，像是看见了新的希望。
消息自然是桑野发的，她邀请山茶半夜来泡温泉。
山茶留宿在医院里可能还体验不到桑野的神奇之处，但是只要泡一次温泉。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应邀前来时，山茶完完整整地看见了中庭和后花园的各种奇花异草。
各色绣球团团攘攘，月季花娇艳欲滴，栀子花香清新......
只在书本上出现的花朵争先恐后在山茶眼前盛开。
而盛开在温泉边的，是一朵朵山茶花，层层重叠的粉白花瓣上点缀着更深一点的斑点印记。
山茶的名字就来源于山茶花，山晚晴说她早年有幸去过皇宫，御花园里重金养了一朵山茶花，令她印象深刻。
“喜欢吗？”桑野从温泉水中冒出，眉眼向下滴水，后发飘散在身后。 “这种山茶花叫十八学士，我特意为了你来，才移植过来的。”
桑野说得轻松，但山茶听得心惊，她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这种山茶花？还有别的山茶花吗？”
桑野摸了摸十八学士娇嫩的花瓣：“那可太多了，六角大红、黑川、红珍珠、宫粉、王昭君、银凯旋、黄绣球......多的我都数不过来。”
她倚着岸边撑起身，和蹲下的山茶平视：“我能全部种出来。”
山茶呼吸略略急促，转瞬又平息。
“喊你来泡温泉的，倒是先说了这么多话。”桑野让开位置，指了指换衣室，“那里可以换衣服，一起来泡回吧。”
等山茶下水时，桑野趴在另一侧岸边，隔着遮挡灌木，看向远处漆黑一片的潮海。
山茶举起手，看着清澈温泉水顺着手指留下，感受着灵泉带来的精神力冲击，无处躲藏、不容拒绝，直直涌进她的四肢百骸，甚至入侵精神图景，为图景内的山茶花降下甘霖。
山茶花丛簌簌作响，很是欢喜。
山茶朝桑野走去。
桑野声音懒洋洋，很是随性自在：“你感觉如何？”
山茶沉默一瞬才回答：“很奇妙......你就和医生她们说的一样，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向导。”
“用很不一样来形容我可不够。”桑野灿烂一笑，在红发的映衬下显得朝气蓬勃。
山茶想到了变成植物园的基地，如同仙境一般满溢精神力；想到了这几天吃的美食，极大抚平了内心长久的焦虑；想到了接近精神稳定、即将出院的母亲......
“你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泡温泉。”山茶学着她的样子，趴到岸边。
一只小梧桐悄无声息出现在后花园的树丛里。
“我听说你家里现在的情况，我有办法把你家生意救活，还能不断扩张。”桑野说，“但是我想你也清楚会面临的危险。”
山茶眼神一亮。
“你可能不知道首都星上最近风靡的各种半成品，但是你也见识到了我能做到的事。我可以和首都星合作，也可以和你以同样的方式合作，我提供原材料、半成品制作配方、对应的各种餐具厨具。你负责和军队学校等等大型集团型机构搭建商业关系、进行销售，这个你应该很熟悉，不需要我担心。获利我们按三七分，你一点也不会亏。”
桑野三言两语把合作模式解释清楚，经商人家的小孩很容易就能理解。
桑野还没说完时，山茶的心已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机遇，很有可能是一生中最重要、最关键的机会。
星际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产品，即便首都星已经有了，也还没扩张到偏远行星。
她如果能抢占先机，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金钱收益。
军队学校需要采购的东西可太多了，凡事和精神力有关的都是大头，精神力食物、能生产精神力的植物，不管哪一项，一定会让她们趋之若鹜。
但是山茶同样清楚，桑野口中的危险是什么。
“而且除了分成之外，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桑野神情第一次这样认真。
“你说。”
“这件事一定会有危险，你自己决定我们要不要合作。”桑野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那名S级向导精神能力是梦境，不少哨兵接受过他的精神梳理后都出现了梦魇不断的情况，严重的人甚至会陷入精神暴动。我的亲人被害过，那个梦魇一直暗示他做一些可怕的事......但是我这一切都没有证据。”
山茶回过头，看着桑野坦诚直率的绿眼睛：“你想要我注意搜查这类情况。”
桑野点头：“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完全封存。”
比如时隔多年，梅露辛依旧能从账单中找到白狼团的蛛丝马迹。
“这件事会遇到的危险，我想你也知道。对方即便被流放，依然是S级向导。而且我听说，他身边还有亲信在？”
山茶点点头，往温泉水里沉了沉，她突然感到好冷：“两个对他非常死心塌地的亲信，都是A+级的哨兵，我听说最近可能突破了。”
桑野没注意到山茶突然出现的变化，她继续说：“你如果拒绝，我也能理解，毕竟不同人的追求不同......”
“我同意，我会和你合作，我也会寻找各种证据，认证、或者物证。”山茶打断她，瞳孔漆黑一片。
桑野也往水下沉了沉。
“桑野少将，你猜我母亲为什么会突然精神暴动，还在我幼年时就离开了我？”山茶抛出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