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辞上次回来，本来是想送采萍姑婆去北京医院看看的，但是和军区医院的专家医生聊过后，医生都告诫, 病人这种情况, 很可能禁不起这样长途的折腾。
于是, 他又改而找了北京那边的专家，将采萍姑婆的病历资料发过去给那边，得出的结论和这边的军区医院一样，都认为没有可能。
这段时间, 唐明丽看到爷爷奶奶因为采萍姑婆的事担心。
不过有句话说得也很对, 在痛苦面前,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再难以接受的事, 时间都会让你慢慢接受。
现在，爷爷奶奶已经接受了采萍姑婆病重的事实, 尽量陪着她走完人生最后的岁月。
不过她也知道, 接受归接受, 难受依然难受，只是大家都尽量不提罢了。
两天后，付辞回来。
无独有偶, 付辞回来去看望过后付采萍的第二天，她的情况就突然恶化，不过幸好最后还是有惊无险抢救回来。
但这一突发情况也让大家彻底意识到，付采萍的情况在难以估计地恶化。
付采萍抢救那天，几乎每天都来医院看奶奶的顾琳没在，是在第二天才得知奶奶昨天有多惊险，悔得当场落泪。
心有余悸，幸好奶奶没事，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一事也让顾琳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回到婆家，当婆婆再拿她天天跑医院一事来阴阳，丈夫再次指责她不顾这个家时，她冷静说出：“如果你觉得过不下去，看着办吧。”
趾高气昂地指责妻子的杨涛忽然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顾琳，你什么意思？”
顾琳迎上杨涛双眼：“如果你觉得过不下去，那就不过了。”
杨涛脸色顿百年。
好在此时，杨母及时站出来缓和，说儿子：“顾琳因为她奶奶的事心情不好呢，你就让着她点。”
说完儿子又哄顾琳：“好啦，妈知道你是说气话，快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然而这一次，顾琳却并没有顺着台阶下。
她看向婆婆，第一次如此直白说：“妈，你惯会这样，嘴上说着为你好的话，做的却是捅刀子的事。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抹了蜜的嘴，比刀子还狠的心。”
被儿媳妇这么说，杨母气得脸都紫了。
平常伪装的温柔贤惠，在这一刻差点破防了。
她气得直跺脚，最后瞪了儿子一眼，甩下一句：“看看你的好老婆。”
随后气冲冲回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把自己的宝贝孙子带上。
如果是以前，顾琳肯定会害怕，但她现在不怕了。
昨天就是因为她的妥协，差点让奶奶在临终前不能见自己一面。
因为这个差点发生的遗憾，她忽然觉得杨家人不重要了，能不能在杨家过一辈子也不重要了。
大不了，她随奶奶去另一个世界。
杨涛第一次在妻子身上见到这样的无所畏惧，一时之间也不敢说什么。
顾琳看了他一会，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得不到肯定回答，便去洗澡了。
她很累，很累，很累。
另一边，付家。
付辞扶着身子看上去已经有些笨重的妻子躺下，轻轻帮她盖好被子，心疼又自责。
妻子身子现在已经如此不便，他却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怕是躺下都艰难吧。
他的心疼太明显，唐明丽无法忽视，笑道：“请问一下付先生，你是在心疼我吗？”
既然被察觉，付辞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心疼道：“月份大了，行动一定很不便吧。”
唐明丽想了想，回道“其实还好，和没怀孕之前比肯定是笨重了些，但要说很不便倒也没有 。”
她是幸运的，到目前为止除了那次闻到汽油味吐了外，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妊娠反应。
至于说身子不便，到目前为止真的还好，无非就是起床下楼梯这些得注意些。
不过她也听过，与孕妇月份大些，侧身翻身都会困难，她打算如果自己也会这样，就让婆婆上来陪自己睡。
反正她和婆婆情同亲母女，她一点都不介意和婆婆睡。
听妻子说了她的考虑和安排，付辞更愧疚了。
“或许我应该停下工作来陪你的。”
唐明丽忙道：“别啊，你挣的钱对得起我们两地分居受的苦。”
其实对她来说哪有什么苦，在付家享福呢。
而且付辞有车后，回家也频繁多了，一个月能见上两三次，三四次。
四舍五入，不就是周末夫妻嘛。
想想九十年代两千年初的农民工，一年到头可能就回家一次，那才是真的骨肉分离。
怕丈夫觉得自己掉钱眼里，唐明丽又说了句：“姑婆这次生病，你也看到了钱有多重要。”
本来只是掩饰的话，说完自己却叹了口气。
这次采萍姑婆生病能少受那么多罪，真的是得亏有钱。
不然姑婆要承受的痛苦，可能是现在的千百倍。
姑婆这次住院，真让唐明丽明白到，活得好可以靠努力，想死得有尊严，恐怕还真得有钱。
就拿姑婆这次的病来说，医生就明着说了，进口药和国产药都有点作用，但是用进口药病人没什么反应，国产药可能会出现恶心呕吐头晕等症状。
付老爷子毫不犹豫替妹妹做出了用进口药的决定。
一方面是他自己有点钱，另一方面是付辞给了他底气。
不过这些都是瞒着姑婆的，如果给她知道花了那么多钱，恐怕宁愿饿死自己都不愿意住院治疗。
说到治疗费用，夫妻两不由聊了起来。
唐明丽开玩笑问丈夫：“如果我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才能治好，你会给我治疗吗？”
付辞不喜欢他拿自己来举例，立刻呸了声，“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只是假设。”
“假设也不准。”
付辞一脸严肃，唐明丽只能妥协。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到姑婆，明明已经那么不舒服了，却因为心疼钱总是嚷着出院。”
为了让她安心住院，大家只能骗她，预存进医院的费用不能退，要出院也得把费用用完。
其实也不能怪姑婆，挣钱难啊，很难不心疼高昂的治疗费。
可是……
已经乖乖闭嘴的唐明丽还是忍不住对丈夫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给我治。”
只要是能治好的病，不管花多少钱，她都想治。
她想活着。
这辈子太幸福了，她真不舍得死。
这话听得付辞是真不知该如何回应。
既恼她说不吉利的花，又被她的话逗得有点想发笑。
他忍不住亲了妻子肉嘟嘟的脸，认命道：“治，不管花多少钱，咱们一定治。”
说完这话，他默默在心里加了句：老天爷，千万被让妻子生病，如果两个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生什么病，让他一个人承受。
心里默默发的愿，没有读心术的唐明丽不可能知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心满意足闭上了眼，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留下付辞，看着她睡颜，怎么都睡不着。
虽说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他却已经不免开始担心起来了。
准确的说，自从得知妻子怀孕，他就一直不受控制想到这个问题。
随着月份越来越临近，越来越担心。
理智上他也知道，妻子一直产检的那家医院水平其实也很高，那么多年来从来没出过事故。
但今天，看着妻子明显圆了一圈的肚子，理智又占下风了。
不怪当年母亲生下自己后，父亲坚决不愿意再生。
这种日日像有把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太折磨人了，那担心妻子有意外的恐惧，真的不可能会想经历第二次。
甚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从一开始就坚定不要孩子。
如果妻子实在喜欢，领养一个得了。
看着睡得格外安稳的妻子，付辞不禁会想，她会害怕吗？
明明胆小又怕死，刚才还委屈巴巴跟自己说，如果她生病，无论花多少钱都要给她治。
胆子这么小，是怎么克服对生产的恐惧的？能克服吗？
这一晚，付辞想了许多，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睁眼，是感受到躺在旁边的妻子的动静，连忙侧坐起身，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明丽带着浓浓的倦意回道：“不是啦，就是想上厕所。”
兴许是做完了心理挣扎，说完这话后啪一下开了床头灯，灵活坐起身，起床上厕所。
看着妻子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付辞愣住了。
不是说肚子大了会变得笨重吗？
唐明丽上完厕所回来，看到丈夫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觉得而莫名可爱。
“怎么了？”
听到妻子这声怎么了，付辞这才回过神，连忙搀扶着她上床，服侍她躺好。
唐明丽笑道：“其实我真的没事，就是肚子鼓了点，腰容易酸，容易上厕所，比平时更嘴馋，更贪睡，其他真没感觉。”
兴许是身体素质好。
她以前不怎么相信有人说自己是怀孕圣体，但现在她似乎有点相信了。

唐明丽很快就体会到这句老祖宗留下来的真理。
昨晚还暗暗得意自己是怀孕圣体，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才咽下去一口就作呕了。
“呕。”
干呕声打破了付家今天早上的平静。
坐在餐桌上吃早饭的人, 齐齐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呕。”
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 唐明丽连忙捂住嘴。
好在恶心归恶心，并没有真的吐出来，不然真是灾难了。
但是这样就已经吓得唐明丽不敢再吃了。
呜呜, 今天可是咸骨粥配香芋饺，她可喜欢吃了。
付辞不知道妻子已经在悲伤自己不能吃这么好吃的早餐，只以为她想哭却极力忍耐是身体难受，满脸都是担心, 连伸出去轻拍着妻子后背的手都颤抖。
明丽这是……
妊娠反应？
付家每个人似乎想的都是这个, 包括唐明丽。
她是真有点欲哭无泪。
无奈, 却不得不接受，光荣的妊娠反应还是来了。
出现孕吐的第一天，唐明丽只勉强吃了半碗白饭，其他东西是碰都不敢碰。特别是油腻的菜, 还没吃呢, 闻着就先恶心了。
一天吃半碗饭, 还得追溯到上辈子小时候。
父母远离老家南下打工, 她被丢给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每天吃不饱。
饿肚子的滋味, 几乎贯穿了她整个童年。
后来上学寄宿吃学校饭堂, 才终于吃上饱饭。
这辈子, 她只饿了一天，就受不住这饥饿的滋味，整个人蔫蔫摊 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如果可以, 她真想学会龟息，和乌龟一样猫着不消耗能量。
可人又不是乌龟，就算只是躺着，身体每天依旧会代谢掉一千多热量。
这一千多热量，怎么都得吃五六碗米饭才够吧。
这下她不敢说怀孕没啥了，单单一个孕吐就把她折腾蔫巴了。
这一晚唐明丽睡梦中都在啃鸡腿，第二天天才刚亮就被饿醒了。
醒来望着看不清的天花，她强烈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
于是，熬到八点多，她连忙打电话给一直负责自己产检的医生。
兴许是这几个月的接触，和医生输了。
一接通电话，唐明丽就委屈巴巴哭诉：“陈医生，我饿。”
刚到诊室，等待着病人来看诊的陈医生听到这话莫名其妙，笑道：“饿就吃东西啊。”
“我想吃，可是吃了会吐。”
“这样啊，别担心，可能只是妊娠反应。”
“我不担心，我只是好饿。昨天饿了一天，今天浑身没力。陈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特别害怕饿肚子。”
听了她的情况后，陈医生想了想，干脆让她过来医院打打针。
听到能打针，唐明丽仿佛看到了希望。
能打针，说明有办法缓解啊。
付辞也是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开车送妻子去医院。
还别说，吊了两瓶水后，恶心的感觉终于减轻了。
打了三天针，唐明丽的呕吐症状基本缓解。
又能吃了，她好开心，大有一口气把这段时间吃不下的都补回来之势，被付辞制止了。
“医生说吃撑也会容易导致恶心。”
“对哦。”唐明丽对恶心的感觉心有余悸，立刻打消了暴饮暴食的念头。
身体好起来后，她也有心思管付辞了。
“你这次回家都好多天了，这么久不管厂里的事，不怕乱套？”
付辞笑，“别担心，下面的员工也不是白拿工资的。”
“员工再能干，也还是需要你这位老板的。何况，两间厂耶。”
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可不能在往上爬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付辞知道她是怕自己因为她影响到了工作，安抚道：“别担心，相信我，我心里有数的。”
唐明丽很想相信付辞。
如果是别的事，她肯定不带半点犹豫。可是关系到她，付辞的理智就不那么靠谱了。
妻子如此质疑，付辞只能老实交代了。
“其实你情况好些，我也打算回深圳了。”
这些日子一直电话遥控，虽说没出什么乱子，但时间长了肯定不行的。
真恨自己无分身之术。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的，该干嘛干嘛，我身后还有医生呢，医生才是专业的。”
付辞：“……”
头一次听到这么清醒的发言，但又让人无法反驳。
确实，医生才是专业的，他就算留下来也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
付辞有些委屈道：“我在身边也能带给你精神力量吧。”
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唐明丽敢肯定，她要是敢说没有，他一定会心碎。
“能，当然能，你在身边我特别踏实。”
是安抚的话，也是……真话。
唐明丽得承认，付辞在身边，她真的会格外踏实。
只是，谁让她偏偏也爱钱，会忍不住担心影响他的事业。
罢了，就当自己是事业型贤内助吧。
第二天，付辞接到助理电话，工厂正在生产的一批货出现了点问题，他不得不比原计划提前一天回深圳。
临走前，他也去医院看了付采萍。
在医院的时候还遇到了在照顾奶奶的顾琳，付辞看出她似乎有些过于憔悴，两人聊了一会。
聊天中，付辞察觉出她和杨涛之间应该是闹矛盾了。
夫妻间的事，除非自己想明白，不然旁人确实不好过多干预。
付辞只能告诉她，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自己。
只是这句话，就让顾琳感动到哽咽了。
不过她还是倔强摇了摇头：“表哥，我没事。”
付辞也不勉强，只是非常不放心，告诉了她自己在深圳制衣厂办公室的电话。
顾琳在心里默默背下，仿佛背的不是电话号码，而是悬崖绝境处的生路。

秋天的风吹淡了夏日的炎热。
就连常觉得广城没秋天的唐明丽都觉得, 今年进入十月后有了属于秋天的瑟瑟之感。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季节送走了采萍姑婆吧。
在住院一个多月后，采萍姑婆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是唐明丽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
严格地说, 是通过身边家人感受到了生离死别。
那是一场无法言语的痛。
采萍姑婆刚离开的那几天, 她时常看到爷爷这样一个钢铁般的男人偷偷抹眼泪，时常看到他坐在花园的休闲椅上，呆呆望着天空。
亲情或许是这世间最坚实的纽带, 阴阳两隔也阻断不了。
一个星期后，所有人似乎又都慢慢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只是，唐明丽依旧注意到，爷爷还是偶尔会望着窗外出神。
她并没有刻意劝爷爷放下悲伤。
悲伤若可说放下就放下, 就没所谓人生八苦之说了。
喜怒哀乐, 似乎向来都不是身为人可以主动选择的。
无非就是扛过无数次悲伤后, 终于等来了喜乐。
如果一个人能一辈子快乐，那绝对是幸运之神眷顾。
比如她的这辈子。
正为爷爷奶奶的难过伤怀的唐明丽摸了摸肚子。
这一场生离死别，也让她明白到了新生命的另一层意义。
生命的生生不息，不仅是一个生命的离去, 一个生命的诞生, 更是活着的人怀揣着对新生命的期盼而憧憬的未来。
说直白点, 那是一种盼头。
知道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期盼, 唐明丽也会借着孩子让他们二老保重身体。
每每聊到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爷爷和奶奶都会一笑。
她的预产期在二月下旬, 刚好过完春节, 正是企业复工的时候。
到时候付辞肯定有得忙, 而生产时间也只是大概估计，说不准的，总不能让他年后一直待在家里不去深圳。
可对生孩子, 她还是会怕的，希望那个时候他能陪在身边。
不过还有好几个月，这个时候想这个问题太早了些，等年底的时候再和付辞好好商量下。
有问题拿出来商量，总能商量出办法的。
唐明丽只是坐着想七想八都把自己想累了，和付老夫人说了一声后上楼睡觉了。
她才刚上楼，付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妻子睡觉，自然不能吵醒，只能通过奶奶了解了一下妻子今日的情况。
了解完妻子的情况，又询问爷爷是否安好。
付老夫人叹了口气，看了眼书房的方向：“什么都憋在心里呢。”
听到这样付辞很担心，想着要不要给两位老人安排一趟旅游散散心。
付老夫人替老伴拒绝了：“奶奶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这种事不是一趟旅游就能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你爷爷挺得住的。再给他一点时间，会没事的。”
付辞嗯了声，“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奶奶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电话那头的付辞苦笑，他怎么放心得下。
挂了电话，他忽然就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辞掉单位的工作出来创业，那么现在家里接二连三有事，他是不是就能陪在家人身边了？
如果妻子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说，再给你一百次选择，你还是会辞职创业，所以没有如果。
想到妻子，付辞心里更牵挂了。
好在忙完这段时间，他又能回家陪她一段时间。
正想着这些，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助理，告诉他邓总找他。
“邓总？”付辞有些疑惑。
他自问记性不错，可确实不记得哪位合作方有叫邓总的。
助理笑了笑，提醒道：“就是去年曾经跟我们签了个大单，后来他公司遇到困难，你还主动把定金退还给他的。”
付辞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位邓总。
两人虽然有着那样奇妙的缘分，但其实没见过。
所以两人见到对方是，皆有些愣住了。
邓总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付总竟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帅气，比电视上的港台明星长得还好看。
付辞愣住，是讶异对方的身材。
竟然有人能长得这么圆，如果明丽看到肯定会暗乐。
短暂微愣过后，两人很快回过神来，握手问好。
邓总坦言：“没想到付总这么年轻。”
付辞笑了笑，夸张说自己其实三十好几了。
“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
虽然身上依然看得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历练，但只会让人想到年少有为。
付辞再次笑笑，倒没因为被夸年轻而特别高兴。
在这世界上，只有妻子夸他年轻，他才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
他笑问：“不知邓总今日特地上门找我是有什么事？”
“哦，确实有事。我的公司终于度过了难关，现在呢有个欧洲客户的订单，我还是想继续交给你们做。”
有生意送上门，付辞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说到明年二三月份可能要赶工期，还特别强调这批货不能出错，必须他全程盯着，付辞拧了拧眉。
明丽的预产期在二月下旬，三月还在月子中。
邓总没注意到付辞眉头拧起，还在很亢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再次选择他们工厂合作。
“……我也做了几年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理解我有困难，主动退回定金的。所以我觉得付总你这个人人品高贵，肯定靠得住。”
付辞笑笑：“感谢邓总的肯定，只是……”
想了想，还是略带歉意告诉对方：“很抱歉，我妻子的预产期刚好在明年2月。这个订单又是如此重要，我可能抽不出太多的精力。”
邓总不解：“你妻子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
他这话并没恶意，只是想表达，生孩子的是妻子，他身为丈夫并不用休养啊。
怕付辞误会，邓总连忙解释清楚。
也幸好他解释了，刚听那话付辞确实挺不高兴的，听了解释后脸上才又有了笑容。
付辞的解释也很简单：“我的妻子为我冒着风险生育孩子，我怎么能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只顾着生意呢。”
邓总表示理解，付辞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更让他敬佩了。只是这个订单是欧洲那边要的，材料什么的都是那边提供，时间确实只能跟着他们的进度来。
想了想，他让步道：“付总，你们工厂也开了两年了，手下的人应该有靠得住的。万一出了问题，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应付得来的人？”
说到这个，付辞只能苦笑。
这也是他头疼的，服装厂这边，不乏技术方面的人才，但是对外沟通还有突发情况处理这块，还真没谁能顶上来。
邓总有些惋惜道：“哎呀，这可是笔大订单啊，十万美金。”
听到这金额，付辞也是有小小心疼。
但这么大的订单，又是要求比较高的欧美客户，生产过程问题肯定少不了的，所以他还是坚定选择陪妻子生产。
钱还有机会挣，他不想后悔。
最后，邓总有些遗憾离开。
在离开时他依然不死心，还让付辞再好好考虑考虑。
付辞感激他的信任，只是这事真的没办法协调。
几天后，稍微没那么忙的付辞回家。
邓总那件事，他都已经抛出脑海了。直到回家的第一晚，和妻子躺在床上闲聊时，听到她说自己做的一个梦。
“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做梦梦到你做了笔大生意，能挣好大一笔钱。”
此时付辞还没觉得有什么，笑着附和道：“今年生意确实不错，确实挣了点钱。”
“不是哦，我是梦到你接了个大订单，单那笔订单就赚了好多钱。”
听到这话，付辞的瞬间就想到了邓总找自己说的那个订单。
难道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
“不过……”唐明丽话锋一转，有些哀伤道：“梦里你拒绝了。”
此时付辞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或许这世上就是有心有灵犀！
他和妻子，心有灵犀。
多么神奇，多么美丽。
不过他的美丽心情才维持了几秒，接下来妻子那个问题就把他问住了。
“这一定是梦，你说是不是？你才不会拒绝这么大单的生意，是不是？”
付辞想说是，但是说不出口。
结婚多年，他还是不习惯跟妻子撒谎，即便是善意的谎言。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开口，为自己解释：“其实，赚钱也要讲究缘分，有些钱可能跟你没缘分。”
唐明丽看着窘困，却努力解释的丈夫，最终叹了口气。
她也不隐瞒了，直接问：“邓总那笔生意，你真不做吗？”
付辞很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
唐明丽嘿嘿笑了笑。
其实是今天才知道的，本来想打电话跟他确认一下几点出发，谁知道打过去他人已经离开了，电话是助理接的。
她和助理聊了几句，助理可能也是可惜这笔订单，便和她说了。
当然了，助理不知道付辞拒绝的原因，只是觉得这么大一笔订单挺可惜的。
开始唐明丽没多大感触，可是在听到订单金额有十万美金时，她不淡定了。
就算制造业的利润低，哪怕只有两层，也有两万美金，十几万人民币。
八十年代的十几万人民币，不敢说堪比当代马总，但也绝对是小富阶层吧。
唐明丽没回答丈夫的问题，而是再一次和他确认：“你真打算拒绝邓总吗？”
这笔主动送上门的生意，也算是他好人好报了。

邓总这事, 付辞原本没打算让妻子知道的。
当时都已经拒绝了，这事便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会那么凑巧，助理会和她说起这事。
再次给予妻子坚定的回答后, 付辞好奇：“我竟然不知你和我那位助理挺熟的？”
不熟的话, 以他助理的谨慎程度，是不可能会说这些的。
唐明丽再次嘿嘿笑。
虽然有些失落，毕竟损失了十万美金啊, 但付辞既然是想清楚才做的决定，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对于付辞的工作，她向来注意分寸。
可以关心，但不会干预。
但丈夫这句感慨, 她势必得好好解释下, 不能影响到小助理。
“我不是在厂里也住过一段时间嘛, 那会就挺熟的。后来偶尔打电话过去找你，你凑巧不在，便也会通过他了解了解你的情况。一来二去，自然也能聊上那么几句。”
付辞笑, “原来如此。”
他从不怀疑妻子的交际能力, 只要她愿意, 她能跟所有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