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躺平后by江今九
江今九  发于:2025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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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唐建国还是觉得是妻子的错。
“平时还说自己多聪明,对上女儿的事怎么一点办法都没。”
被嘲讽的李红干脆坐起身:“我是没办法,你有办法怎么不你来?但凡你有办法搞定女儿的工作,我保证她不会再这样。”
这话还真是堵得唐建国无法反驳。
女儿之所以会那么大反应,还有个心知肚明的原因,现在工作很难安排。
同厂的一个工友,他儿子回来都半年了,都还没安排上工作。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啊。
如果他能搞定女儿的工作,两年前就不用下乡了。
心碎的老父亲不吭声了。
夫妻两难受的厉害,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合了会眼。
其实何止他们,另一个房间的唐明美也没怎么睡,一闭上眼就是唐明丽那张娇俏白嫩的脸。
这一切到底是哪里不对?
为什么和她想得一点都不一样?
是她小瞧了唐明丽的适应能力?
理智告诉她是这样,但情感上却不愿意接受。
她都适应不了的付家,凭什么唐明丽能适应?
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太难了,唐明美坚定认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
说服自己之后,才勉强眯了会眼。
第二天,唐建国因为要上班,起的比较早。
才刚洗漱好,就看到女儿也起来了。
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昨天的不愉快,一觉醒来早放下了。
他笑眯眯问女儿:“怎么不多睡会?”
唐明美因为没睡够,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精神:“想早点去知青办。”
唐建国哦了声,心揪疼了下,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骑自行车载你过去吧。”
唐明美想这样也好,家里去知青办有段距离,走路的话要大半个小时。
她也简单洗漱了番,跟着父亲出门了。
再次坐上父亲这辆二八杠自行车,唐明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有多久没坐过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了?
同样感触的其实还有唐建国,心有灵犀般问出了唐明美心中所感。
“你有多久没坐过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了?”
说是问,不过是自问自答。
不等唐明美开口,他就自己回答:“两年零三个月。”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骑自行车载女儿,是送她去车站。
那大巴车载着她,载着数十个青年,从城市奔赴遥远的乡村。
如此精准的时间出来,唐明美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下乡的日子,父亲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当年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两年前她选择下乡,是奔着两年后能靠考大学去的,坚信自己一定能离开,所以下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难过。
可父母不知道,好多知青在乡下一待就是七八年,回程遥遥无期。对他们来说就是唯一的女儿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那时的他们心里一定很绝望吧。
想到这些,唐明美忽然涌出强烈的愧疚。
当年她真的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如果再重来一次,在下乡和嫁到付家之间选择,她依然还是会选择下乡。
下乡至少还有盼头,嫁到付家结局只会凄惨。
怀着浓郁复杂的情绪,唐明美到了知青办。
唐建国停好自行车,不放心做了一番嘱咐,又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
“报完道后如果想四处逛逛就去逛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唐明美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二十块钱,难受到紧咬住下唇。
不用想,这二十块钱肯定是父亲攒了很久才攒下来的。
“我走了。”唐建国轻拍了拍女儿肩膀,骑上自行车离开。
如果不是得上班,他真想留下来陪女儿办完事。
唐明美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拽紧拳头。
纸币的棱角刺得她掌心有些痛,同时也在提醒她,这一世一定要有工作,要自己挣钱。
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后,唐明美转身进了知青办。
知青办的工作人员显然也是刚到,泡茶的泡茶,拿报纸的拿报纸。
看到这么早过来的唐明美,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工作人员问:“是回城来报道的?”
其实不用问他也可以肯定。
在乡下待久了的人,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
唐明美嗯了声,说自己是前天回城的。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心抿了几口,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翻了几页后展开。
“填一下个人资料吧。”
唐明美拿起搁在桌面的笔,照着表格要求填写好个人信息。
做完这一切,才问:“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工作?”
工作人员仿佛听到什么大笑话般,轻笑出声,不过还算有回答:“轮到你了自然能安排,先回家等着吧。”
唐明美听得一肚子气,却不敢发作。
得罪了知青办的人,工作就更难安排了。
她只能强忍着怒气,问:“大概要等多久?”
“要等多久?”工作人员把她刚才填写的那个本子往前翻了几页给她看:“这些都是排队在等的,你说要等多久?”
唐明美差点两眼一黑。
回城后的就业形势,远比她以为的要严峻。
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唐明美心情沉重出了知青办。
她漫无目的走着,偶尔一辆飞跃骑行的自行车从身边掠过。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赶着去上班的。
好羡慕,好羡慕这些可以上班的人。
如果真按照那份登记名单排队等候,猴年马月才能轮到自己?
唐明美意识到,上班一事不能坐以待毙。
她想到了先自己一段时间回城的李大柱,他的工作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
自己回城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加上那会还以为是李大柱帮忙自己才能这么快回城,以至于都没来得及给他写一封信。
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回城。
也许工作安排的事可以找他。
他家住哪里来着?
唐明美在脑海里努力回想。
在乡下时,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他家的地址,也看过他几人寄来的信,为什么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唐明美十分懊恼自己的不用心,气得用力拍了拍脑袋。
死脑,快想。

唐明美努力想了很久,就是没能想起李大柱的家在哪里。
此时她真的无比懊恼,当时怎么就没把李大柱说的话放心里呢。这下好了,他并不知自己已经回城,不可能来她家找她。她想找他吧,又不知道去哪里找。
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海茫茫找个人也并不是那么不容易。
不过懊恼没多久,她就想起来了另外一件李大柱告诉过自己的事。
他的父亲是在肉联厂的工人!
因为这个原因,小时候别人都吃不上肉的时候,他们家还能偶尔吃上。
也许她可以去肉联厂找到他的家人,再通过他的家人联系上他。
只是,她没见过李大柱父亲,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算去肉联厂门口蹲着,也不知道哪个是他。
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又扑灭,她有些烦躁扯了根路边的树枝,愤怒把它们掰成几段。
这不行那不行,为什么回城后的日子还是那么不顺。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决定下午下班的点还是去肉联厂看看。
两父子嘛,肯定多少长得有点像,也许能认出来呢。即便认不出来,也许可以问其他人呢。
唐明美如是安慰自己。
想通后她往公交站台走去,不过并不是回家,而是坐上了一辆从西城区开往东城区的公交车。
她并没有哪里想去,只是想漫无目的看看这个城市。
她对这个城市的最后印象,其实是上一世的很多年后。
那时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挣扎着从医院跑出来。不过没走多远就被付家的人找回去,几天后果然闭上了双眼。
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只是刚重生回来就面临下乡,她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地方。两年后,希望破灭,绝望归来,她也没有那个心情。
可以说今天是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这样认真去看这个城市。
和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这时候的它是那样的破破烂烂,让人难以想象多年后会有那样大得变化。
等公交车过了西城区,周围环境慢慢开始不一样了。
街道宽敞了,水泥地马路也没那么多坑坑洼洼,就连马路边人行道上的树木也比西城区的修剪的整齐。
一切看着舒服多了,唐明美整个人也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原来两片区域差别那么大,上一世她都没注意到。
不过也不怪她吧,住在西城区的人没事又怎么会跑来东城区。
虽说上一世嫁到付家,但过得不开心,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没怎么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唐明美极其复杂的情绪反复中,公交车走走停停。
只是,再缓慢行驶的公交车都有终点。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唐明美下车。
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竟然有些恐惧,这感觉像极了刚下乡那会,觉得自己像被流放到陌生的异世界,于是又连忙坐上公交车离开了。
这一次是回家。
虽说现在不用像在乡下一样需要下地干活挣工分,时间充足的很,但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唯一想到的是回家。
回家后干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让人心慌,还是得赶紧有份工作。
只要有份工作,她的人生就能进入正轨。
到家时,母亲正在住为今天的午饭忙碌。
看到她回来,连忙甩干手掌的水,一脸关切问:“怎么样?报道还顺利吗?”
唐明美嗯了声:“也没什么不顺利的,就是填了张表。”
李红追问:“知青办的人有没说什么时候能安排工作?”
提到安排工作唐明美就烦,没好气道:“不知道,一大堆回城知青都在等着呢。”
李红被呛得一滞,有些不敢再开口。
可唐明美想到自己在知青办时的忍气吞声,有些幽怨埋怨:“如果你和爸能有办法,我又怎么需要受知青办那些人的气。”
这话出来,李红更是直接说不出话。
不想继续对着母亲,唐明美闷闷回了房间。
李红叹了口气,只能接着去做饭了。
中午唐建国回来吃午饭。
久别团圆的一家三口,在不怎么轻松的气氛下吃完午饭。
唐明美在外头奔波了小半天,困的不行,吃过饭后便和父母说自己要睡觉,嘱咐他们安静些。
唐建国和李红心疼女儿,觉得她在乡下待了两年,身体严重透支,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养回来。
两人怕影响到女儿睡觉,干脆不待在家里,大中午的出门了。
唐建国还说能早点回厂,李红没事干,只能在院子里和邻居们唠嗑。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轻松和邻居唠过嗑,一时亢奋,不知觉就聊了一个下午,完全不知道在家的女儿醒来,看到这个时间整个人气到差点心梗。
唐明美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睡,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几个小时。
已经快五点钟了,就算她现在赶去肉联厂,到那也过了下班的点,工人早走完了。
没办法,虽然懊恼,也只能暂且放下去肉联厂找人的想法。
明天吧,明天她一定不会错过。
和人聊得十分尽兴的李红回来,见女儿气鼓鼓坐在椅子上,条件反射心猛地一跳。
好端端的睡了一觉,怎么又不开心了?
女儿才回来几天,可她已经有点怕女儿黑脸不高兴了。
李红强挤压了个笑容,带了几分讨好道::“什么时候醒的?”
唐明美语气冷冷反问:“该我问你,怎么现在这个点才回来?”
“我在楼下和她们聊天呢。”
“聊了一下午?”
李红笑笑,算是默认了。
唐明美把自己睡过头迁怒于母亲:“只顾着聊天,也不知道叫我起床。”
李红被骂得愣住了,片刻后才说:“怎么回事?怎么睡一觉醒来又生气了?”
“你知道我这一觉睡了多久吗?”
“多久?”
“我睡到刚刚才醒。”
李红不解,虽然睡了一下午,可是又没别得事,睡就睡呗。
但她不敢说出来,怕刺痛到女儿,只得笑呵呵哄道:“是妈的错,我应该早点回来叫醒你的。”
母亲如此快服软,倒叫唐明美不知道怎么发泄了,只能愤愤咽下这口气。
李红暗舒了口气,连忙去准备晚饭。
晚上,夫妻两躺在床上,李红小声和丈夫说着下午女儿睡过头大发脾气的事。
“你说她怎么变成这样?”
唐建国瞪了妻子一眼:“你这什么语气?”
活像很嫌弃似的。
他说话没注意音量,李红生怕一墙之隔的女儿听到,狠狠拍了他胳膊一掌。
“生怕女儿听不到是不是?小声点。”
唐建国这才压低声音,说妻子:“可能是没考上大学打击到了吧,总之我们这段时间多忍耐忍耐吧。”
李红点了点头,对于丈夫这猜测,她是将信将疑的。
第二天,唐明美没再犯昨天的错误,四点不到就蹲守在肉联厂门口。
等啊等,站到腿都酸了,才终于看到肉联厂的大铁门被拉开,陆续有工人从里面出来。
疲惫瞬间褪去,唐明美瞪大眼睛打量着涌出的人,生怕错过一张脸。
只是,这么多张脸,没有一张让她觉得眼熟的。
十来分钟后,有些沮丧的唐明美忽然两眼一瞪,几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回过神后她连忙朝目标奔去。
一声刺耳的单车刹车声过后,那在自行车上的人也同样瞪大了眼睛。
“李大柱!”唐明美激动喊出对方的名字。
“唐明美!”李大柱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你、你回城了?”
唐明美激动点了点头,反过来问他:“你是顶替了你父亲的工作?”
在肉联厂杀猪,搁现在并不怎么光荣,李大柱有些不好意思,轻嗯了声。
唐明美有些失望,还以为李大柱父亲既然有门路让他回来,也有办法帮他搞定工作呢。看来自己想通过李大柱这边尽快安排上工作的打算要落空了。
不过她依然羡慕道:“真好,你父亲能把工作让给你。”
不像她,父亲厂里根本不同意她顶替。
“不说这个,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回事?”李大柱拉着唐明美来到路边,迫切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明美到底是短暂回城探亲,还是和他一样。
如果真和他一样不用再下乡了……
想到这可能,李大柱眼神都变了。
唐明美把大概情况和李大柱说了。
当然了,是不可能告诉他当年堂妹是替自己嫁到付家的,只说当年自己是替了堂妹下乡,现在政策宽松了,堂妹想办法把自己弄回城。
李大柱听得两眼愈发亮了。
如果不是此时街上人来人往,他可能会激动到将唐明美抱住。
真没想到啊,唐明美的堂妹竟然嫁得那么好,婆家有这个能耐。
“你堂妹夫那边是不是也可以想办法顺便把你工作给解决了?”
说到工作,唐明美脸上顿时没了笑容,没好气道:“帮我回城已经麻烦他们了,工作的事我们家自己可以搞定。”
至于怎么搞定……如果知青办敢不给她安排工作,她就去闹。
李大柱听出她的不悦,连声顺着她的话哄道:“你说的对,是我太理所当然了。”只是,他不得不提醒:“现在很多回城知青都还没工作,等知青办那边安排,可能要等很久。”
他就是没办法等太久,年纪上来了,如果连份工作都没,根本没办法谈婚论嫁,所以父亲才忍痛把工作让给了他。
唐明美她等得了吗?
“你管我,反正我肯定会有工作的。”
唐明美没好气,李大柱彻底不敢再提。
也许她只是面上说不能再麻烦堂妹他们,如果真等不来知青办那边安排工作,迟早还是得让那边帮忙的。
想通后,他反过来安慰唐明美:“反正也不用着急,趁着不用上班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养。”
他忘不了唐明美刚下乡时白嫩娇媚的模样,虽然现在样子也不差,可如果养回和刚下乡那样就更好了。
唐明美嗯了声。
现在也只能等了。
只是等啊等,眨眼都到清明了,工作的事依然没半点眉目。
唐明美的父母本来不急的,比女儿先回来的很多知青都还有没安排上工作的,她回来才多久,没安排到太正常了。
但是女儿一天比一天焦虑,连带着他们也要坐不住了,犹豫着要不要背着女儿去一趟付家。
出差了大半个月的付辞终于回来了。
唐明丽终于又再见到了自己这个努力工作挣钱的工具人丈夫。
不知道是开会历练了他,还是男人这几年正是最有魅力的年纪,总之半个月不见看上去更有魅力了。
而付辞对上妻子炽热的眼神,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于是,丈夫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唐明丽本想好好问问他和开会相关的一些事情。
毕竟这种会以前也只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也挺好奇开会过程的。
谁知道人凑过去,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低头下来的人含住了唇。
都不是刚结婚的懵懂男女,谁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呢。
唐明美暗叹,男人二十五六,果真血气方刚啊。
她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尽情享受这场欢愉。
半宿后,唐明丽躺在床上,气鼓鼓瞪着男人起身的背影。
此时她是真的翻身的力气都没,这个男人实在有些过于勇猛啊。
三次,整整三次啊。
谁家丈夫这么不止节制。
虽然她也很快乐,但快乐过后她要翻脸了。
唐明丽没好气对丈夫说:“明天别吵醒我,我要睡到大中午。”
“明天?”付辞转过身,似是才想起什么,脸上浮现歉意,“你忘了明天什么日子?”
唐明丽这也才想起,神情悲壮,看得付辞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过唐明丽没心情说他,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时间宝贵,抓紧时间睡觉。

被付辞叫醒的。
嫁到付家以来,除了最初那段日子,她每天晚上都睡足八个小时,算上午睡时间,一天至少九个小时。
但今天她得早起,甚至中午还没得睡午觉补眠,可以想象多么痛苦。
但她没有赖床,被叫醒后即便一脸困意,也噌一下从床上下来,乖乖去刷牙洗脸。
因为今日是清明,付家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为了让自己清醒些,唐明丽直接用凉水扑脸上。
冰凉的感觉透过皮肤穿透全身,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觉有些失神。
明明昨晚没有休息够,却看着一点都不憔悴,反而还更好看了似的。
难道这就是滋润的力量?
想到昨晚,唐明丽脸颊微烫,同时暗暗庆幸人没有读心功能,不然自己是黄心小妹的秘密可能守不住了。
洗漱完下楼,四位长辈也已经收拾好了,坐在餐桌前等他们下楼一起吃早饭。
看到唐明丽下来,付老夫人笑道:“很久没试过这么早起了,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唐明丽害羞一笑。
明摆着的事实,她就不嘴硬了。
吃过早饭,一家人拿上昨天就准备好的拜祭品出了门。
每年清明,付家人都要陪着付老爷子一起去拜祭当年牺牲战友。
这算是付家不成文的传统。
家属大院到烈士陵园不远也不近,走路要半个多小时。坐公交车的话更快些,但付老爷子每次都喜欢步行过去。
第一年的时候唐明丽不明白,但后来她明白了。
即便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去见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老朋友,内心还是会很不平静吧,他需要一点距离和时间去平复。
去见战友的这一段路,他用脚丈量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路他也许在想,一会到了墓园站在纪念碑前,要和曾经的战友们说什么呢。
是告诉他们这一年国家的变化?还是和他们分享自己的近况?又或者默默缅怀那些曾经并肩坐在的岁月?
又也许什么都没想。
唐明丽无从猜测。
上辈子几年的社畜经历,她自认被练出了一点玲珑心,但在付老爷子和战友们的情谊前,任何玲珑心都猜不出半分。
所能明确感受到的,是爷爷站在纪念碑前时那份无法遮掩的沉重。
来自几十年后的灵魂,生于长于和平年代,对战争年代的一切,远没有付老爷子这一代人感触深。
对于先烈,她崇敬、感激、缅怀。
用血肉之躯筑造国家和平的先烈们,应该永远被铭记。
可对于付老爷子来说,墓碑上的很多名字,是曾经活生生一起走过一段岁月,为同一个理想奋斗过的人。
付老爷子默不作声在纪念碑前站了一上午。
他们是最早一批来拜祭的,这一上午陆续也来了一波又一波来拜祭的人。
本来空荡荡的墓碑前,不知不觉摆满了花束。
过去不知道多久,来拜祭的人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他们六人。
付老爷子终于说了声走吧。
唐明丽跟着付家人最后深深一鞠躬,离开了陵园。
出到外头,立刻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面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欣欣向荣。
唐明丽忽然又有了新感触。
也许爷爷喜欢走这一段路,只是为了感受这份烟火气息。
悼念需要很大的勇气。
几人一路的安静,忽然被付老夫人打破。
她突然问付老爷子:“就这么回去吗?”
付老爷子不解,也终于转过头看向妻子:“你还有别的事?”
“也不算有吧,就是觉得既然出来了,不如在外头吃了再回去。说起来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在外面吃过饭了。”
这话出来,不仅付老爷子诧异了,其他人也觉得很意外。
要知道这几十年来,每逢清明老爷子都雷打不动拜祭已逝战友,自家祖先的祭拜都得延后,可见这事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因为重要,所以必须严肃对待。
然而今年,婆婆竟然在这个日子提出在外面吃饭。
吃饭当然没什么不对,可在外面吃,无异于容易让人联想到吃喝玩乐。
在这样的日子吃喝玩乐?那在他们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付母紧张的一会看看婆婆,一会看看公公,生怕两位老人在今 日闹出不愉快。
不过应该还好,公公看上除了略微诧异,去并没有不愉快。
只是,会同意吗?
等不来丈夫应允,付老夫人说他:“其实我早想说你了,当年你们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百姓能过上太平的日子吗?终于过上太平日子了,我们活着的人就得好好活着,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缅怀。”
唐明丽听得好想给奶奶鼓掌。
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力量啊。
付老夫人这番话听得付老爷子又是一怔。
再看看都在等自己拿主意的几人,他忽然有些想笑。
“我是那种只会认死理的老顽固吗?”
言外之意就是不反对了。
每年去看望战友,他的心情确实是比较沉重,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忘了生活。
明白到付老爷子的意思,唐明丽第一个表现出雀跃,问:“那我们去吃什么?”
这个时候一家人中也就她最适合站出来,毕竟她的能睡能吃在付家也不算什么秘密。
几人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就近原则。
唐明丽也大概猜到了会这样,这时候可选择的饭店并不多,无非那几家国营。都这个点了,不就近原则的话,等过了饭点也许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于是一行人转头去了最近的一家国营饭店。
唐明丽雀跃挽着付母胳膊走在最前头,时不时低语商量着一会吃什么。
付辞陪着付老爷子走在最后,目光好几次不自觉扫向妻子的背影。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年的坚持,在这一年似乎有了不同。
刚才奶奶说的那番话,他不信和妻子没关系。
活着的人好好生活,就是对先烈们最好的缅怀。
咋听得他内心都波动,何况爷爷。
但谁能说得不对呢。
一日的睡眠不足,唐明丽连睡了两天都没补回来。
如果不是第三天必须得出门,她还想继续睡。
对于她这种嗜睡圣体来说,睡眠不足真的太伤了。
但这一天是顾琳的摆酒的日子,她不得不出门。
酒席是在男方家办的,偌大的院子摆了十几桌。
在这年代,这规模相当可以了。
所以顾琳父母满脸笑容,可见相当满意男方家的重视。
付家除了付辞父子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出席,其他人都来了,还封了一个金额颇可观的红包,也算给足了诚意。
男方这边的招待很热情,菜品虽说不上丰盛,但也不错,可唐明丽吃得并不是很愉快。
怎么说呢,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会觉得这男人心术不正,确实一顿饭的功夫就够了。
她认同成熟的婚姻必须衡量,却不认可算计。
甚至她觉得在顾琳下乡一事后,顾家会重新和付家走动,应该和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
其实看得出来,重新往来后爷爷和奶奶不见得多舒心。
如果搁在几十年后,这种让人不痛快的亲戚,断了也就断了吧。但这时候的社会环境不同,这年代的人重亲情。哪怕互相捅过刀子,都不会让他们断了这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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