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姜岁打开微信一看,好好的群名不知道被谁改成了[一群废]。
单看[一群废]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但搭配上表示群人数的(5),嘲讽意味直接拉满。
[一群废(5)]。
【繁繁不烦:不是我。】
排除一个姜岁,再排除一个夏繁,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姜岁:蒋德宇,是不是你干的?】
【繁繁不烦:肯定是他。】
【不想蒋道理:除了我,群里还有俩人呢,凭什么就认定是我干的?】
【姜岁:他们没那么无聊。】
【不想蒋道理:……】
【不想蒋道理:好吧,是我干的。】
【繁繁不烦:你是不是找揍呢!】
【不想蒋道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改错群名了。[我错啦.gif]】
昨晚他跟佟厦他们几个打游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队友总拖他后腿,搞得他把把跪,直接刷新了历史最低战绩。
于是蒋德宇大晚上气血上涌,怒改群名。
【不想蒋道理:打完最后一局都凌晨四点了,估计是太困看错群了。】
都是五人群,看错也情有可原。
【繁繁不烦:凌晨四点?蒋德宇你不要命啦!】
【姜岁:要不要命是一回事,关键你不也在群里吗,骂队友还把自己给骂进去了,你可真行。】
“不想蒋道理”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想蒋道理:是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把群名改回来。】
【姜岁:先别改回去,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
【姜岁:[一起上98(5)]。你们觉得怎么样?】
【繁繁不烦:可以可以,我喜欢这个,看着就吉利。】
【不想蒋道理:不怎么样,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姜岁不高兴地撇撇嘴,【你喘不过气是因为你通宵玩游戏,少来碰瓷我的群名。】
【不想蒋道理:要我说顾辞哥现在都是大学生了,还待在我们这个高中生群里不适合,要不咱把他踢了,这样群名就可以改成[这学上的我想(4)]。】
蒋德宇越想越觉得可行,985什么的离他太遥远了,他想的这个才符合实际情况。
【顾辞:[截图.jpg]】
蒋德宇点开一看,上面是他说自己玩游戏玩到凌晨四点的对话截图。
虽然他当时及时撤回了这条内容,但还是被顾辞眼疾手快地截了图。
顾辞什么都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不想蒋道理:哥,哥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发给我爸,他要是知道我通宵玩游戏,非揍死我不可!】
【不想蒋道理:[跪地求饶.gif]】
公交车中途靠站,从后门处上来了一位老太太,姜岁一边给人让座,一边忍不住腹诽蒋德宇真是又菜又爱撩。
惹谁不好,偏要去惹顾辞这个睚眦必报怪。
这下好了,落这么大一把柄在对方手上。
下一秒——
“[鱼]”修改群名为“一起上98”。
一直没在群里说话的季璟虞直接动手改了群名,至此关于群名的讨论彻底尘埃落定。
【不想蒋道理:???】
【不想蒋道理:季哥你就是偏心!】
姜岁没搭理蒋德宇,而是点开了跟季璟虞的聊天框。
【季哥,书店今天忙得过来吗?】
见姜岁出门玩都要操心旧书店,季璟虞很轻地挑了下嘴角。
【[鱼]:能应付,你跟苏老师好好玩。】
名人效应带来的客流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逐渐消失,来旧书店的顾客已经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多了,季璟虞和季奶奶两个人足够应付。
【[鱼]:第二次约会快乐。】
看到这,姜岁想起了那条仅两人可见的朋友圈。
当初那条朋友圈她原本只打算给姜云钊看的,结果却阴差阳错加上了季璟虞。
原来他还记得。
姜岁重新点开群聊。
【我快到了,要带什么东西跟我说。】
【繁繁不烦:我听说商场里新开了一家文具店,岁岁你去逛逛呗,我想买点文具。唔,对了,我还想再买点零食。】
【姜岁:没问题,到时候拍照给你选。】
【繁繁不烦:我就知道岁岁最好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才刚吃到一半,便突生变故。
苏亦年接到了班上家长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学生家长的语气很激动,前言不搭后语,苏亦年听了好一会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苏老师,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就跟疯了似的说要退学,您说这可怎么办呀?”
家长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隐隐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落入苏亦年耳中,“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我为她操碎了心,她就这么回报我!”
静默几秒,电话那头又换了人。
男人的声音里掺杂着浓重的无奈和歉意,“苏老师,真是对不住,您难得休息一天我们还来打扰你,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易珊这孩子犟,但她能听得进您说的话,所以能不能麻烦您过来一趟劝劝她?”
易珊是苏亦年班上的复读生。
因为第一次高考失利的缘故,苏亦年知道她的压力一直都很大。
家长也是。
开学第一天,易珊妈妈就来找过苏亦年,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易珊还要差。
“易珊爸爸,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听到苏亦年这么说,对方更不好意思了,“苏老师,您住哪?我过去接您吧。”
“不用,我刚好在附近,你在家好好安抚易珊和她妈妈,千万别出什么事。”
挂断电话后,苏亦年满脸歉疚地看向姜岁,“岁岁,我……”
姜岁埋头吃着苏亦年之前给她夹的菜,“我都听到了,你把饭吃完再走吧。”
她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可能真拦着不让苏亦年去,更不想她饿着肚子去劝人。
姜岁低着头,苏亦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知道姜岁肯定不高兴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真没事,妈妈。”姜岁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岁岁,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等国庆放假,我们还可以出来玩。”
到时候,第一时间先给她手机关机,看谁还敢打扰她们。
姜岁暗自想道。
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
姜岁鼓着小脸,气恼地拨弄着瓷盘里的青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还不如去季奶奶家蹭饭呢,至少季璟虞会陪着她吃到最后,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鱼]:能应付,你跟苏老师好好玩。】
看着季璟虞发给自己的微信,姜岁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其实我是骗她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她的职业。】
【我自己都没多少时间跟妈妈相处,他们还总来抢人。】
【这回还不如上次呢,上次好歹是在回去路上被叫走的。】
季璟虞按灭手机,“奶奶,我出去一趟。”
季奶奶也没问他要去哪儿,笑道:“去吧。反正你妈妈在家,我打电话喊她过来帮忙。”
姜岁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陆书禾。
就在商场新开的文具店里。
陆书禾看上去又瘦了很多,衬得身上的长袖空空荡荡的。
她依然背着那个很能装的帆布包,而帆布包的拉链已经被拉开了。
有了上一次在旧书店的经历,姜岁大概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只是陆书禾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这家文具店是新开的,因为生意好,光是员工就有四五个,除了负责收银的,其余几个店员都会不停地在店里走动,为顾客提供服务。
除此之外,店里的四个角落也都安装上了摄像头。
姜岁不明白陆书禾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在这种地方全身而退。
“偷窃癖是一种心理疾病,患者会因为内心的不安、焦虑、挫败感等负面情绪而进行偷窃行为。”
许则找来的心理专家用姜岁可以理解话术解释道,“患者偷窃的目的并不在于获取钱财,而是为了偷窃时的刺激和得手时心理上的满足感。所以会出现明明家境优越却频频偷窃的情况,而被偷窃的物品往往没有多大的价值。”
就像现在,陆书禾选择的目标是标价两块钱的再普通不过的自动铅笔。
陆书禾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揪着裤腿,指骨隐隐泛白。
姜岁怀疑她是揪住了自己的大腿肉,因为她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额角都是冷汗。
陆书禾的反常行为终于引起了店员的警惕。
姜岁发现距离她们最近的那位店员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陆书禾身上。
而陆书禾背对着店员,毫无察觉。
姜岁无比确定,只要陆书禾敢伸手,一定会被人赃并获。
想到这,她赶紧朝陆书禾走去,状似亲昵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巧啊,居然在这碰见你。”
陆书禾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姜岁稳住她的身形,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但有店员在看你。”
陆书禾猛地转头看向姜岁,等看清她的长相后,瞳孔震颤,嘴角微微抽搐,“你……”
姜岁打断她的欲言又止,“别说话了,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顶着店员怀疑的目光,姜岁拉着陆书禾快步离开了文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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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商场人流熙攘, 暖色的灯光带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喧闹而明朗。
奶茶店的一处角落却异常安静。
陆书禾坐在椅子上,头垂得很低,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直神经质地绞着手指。
姜岁甚至有些担心她会把自己的手指拗断。
“要不你先擦擦汗?”姜岁将纸巾推到陆书禾手边, 试图打断她的动作。
奶茶店里开着空调, 温度适宜,可陆书禾却一直在冒冷汗。
她的状态差到一度让姜岁觉得她们不该来奶茶店, 而是应该去医院。
“你要不要喝点奶茶?”姜岁又把奶茶往人跟前推,“听说喝甜的,可以缓解情绪。”
不管姜岁说什么, 陆书禾始终一言不发。
这场谈话还没开始,就已经陷入了僵局。
姜岁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无视。
可要是就这么让陆书禾走了, 姜岁又不放心。
万一她又跑去偷东西呢?
万一下次她没那么幸运,被人抓住了呢?
【季哥,救命!】
姜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季璟虞。
微信发送成功两秒后,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季璟虞打来的。
但姜岁现在接不了电话。
挂断季璟虞的电话后,姜岁看到了自己之前发给他的聊天记录。
姜岁微微拧了下眉。
这会冷静下来再看,突然就觉得自己刚刚有些矫情了。
她想季璟虞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事。】
【我就是碰到陆书禾了。】
看到姜岁说自己没事, 季璟虞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等他看完姜岁发过来的下一条内容后, 面色微怔,怎么还碰到陆书禾了?
若只是单纯碰见陆书禾,姜岁不至于跟他喊救命。
【[鱼]:碰到上回在旧书店的事情了?】
季璟虞几乎是秒回,问得很隐晦,只有姜岁能看懂他说了什么。
姜岁偷偷瞄了一眼陆书禾,见对方还低着头, 这才放心地继续打字,【未遂,差点就被人发现了。】
【[鱼]:你们现在在一起?】
【嗯,在奶茶店坐着呢。】
【[鱼]:好。】
姜岁刚要问季璟虞“好”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了陆书禾的声音。
“你都看到了?”
陆书禾像是终于缓过来了,搁在桌上的手指还在痉挛似地颤,上面布满扣弄后的细小红痕。
这是姜岁第一次听到陆书禾的声音。
她的声线嘶哑低沉,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撕心裂肺的争吵。
有点耳熟。
“嗯。”
姜岁飞快地将手机藏到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抿了口奶茶。
她都把人带出来了,这事没法否认。
陆书禾直勾勾地盯着姜岁,“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瘦得脸颊凹陷,因而也衬得她那双眼睛越发得大,盯着人瞧的时候,乌黑瞳孔里满是戒备。
陆书禾不信任姜岁。
在得到帮助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对方是否别有用心。
明明处在最好的年纪,可姜岁觉得陆书禾马上就要枯萎了。
直到这一刻,姜岁终于确定,即使没有苏亦年,她也想帮陆书禾。
十七岁的陆书禾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她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姜岁直视陆书禾的眼睛,语气认真:“哪来的为什么,就是想帮你啊。”
陆书禾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过了几秒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蓦地笑出了声,只是这笑意并未达眼底,泛着冰凉冷意。
“你当你是救世主吗?”
这话既不识好歹,又带着些许尖酸刻薄。
换作其他人听到她这么说,早就甩手走人了。
可姜岁偏不。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我当不了你的救世主呢?”她笑道,“这家店的奶茶味道挺好的,你真的不尝尝?”
冰凉的掌心和指尖触及到杯子时,陆书禾才发现姜岁给她点的是热奶茶,让她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她好久都没碰过这么温暖的东西了。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姜岁也不管陆书禾乐不乐意听,直接开口,“你喂那些流浪猫的时候,有叮嘱它们要感恩蝌蚪大王吗?”
陆书禾兀地一愣。
姜岁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除一潭死水以外的表情。
在姜岁来寻泞的第二天,她就见过陆书禾。
那天,她去宠物店给蝌蚪买零食。
店里除了她,还有两三个顾客也在挑选宠物用品,而距离她最近的是一个穿着长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女生。
这么热的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姜岁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拍了架子上零食的照片发给季璟虞,等他的回复。
那个女生很快就选好了自己要买的物品,去前台结账。
“又去喂流浪猫啊?”
宠物店的老板应该是认识她,一边结算物品,一边跟她聊天。
相较于老板的熟稔,女生反而有些拘束,话很少,“嗯。”
“那这几个罐头就当我送你了。”
“谢谢老板。”
连道谢的声音都是小小的。
“对了,你上次救的那只小猫已经找到领养人了,领养人刚给我发了它的视频,我给你看看视频。”
老板伸手要去拿手机,女生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新主人对它好就行。”
她似乎很不适应跟人交谈,付了钱就立刻离开了宠物店。
女生走了之后没多久,又有人去结账。
“老板,你也送我几个罐头呗。”
“小本买卖,送不了。”老板笑呵呵地拒绝了。
那人不服,“刚刚那女生你怎么就送了?我也算老顾客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老板看了眼女生离去的方向,“那个女生每个月都要花好多钱喂流浪猫。上上个月,还救了一只被车撞断腿的小猫,那猫血糊淋剌的,眼看着就不成了,我劝她放弃,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那人也好奇。
“她说,只要小猫没断气就一定得救,钱不是问题。”老板点开手机上的视频,“就是我刚刚说被人领养了的那只,为了救活它可真花了不少钱。你能跟人家比?”
“那比不了,我连家里的那只祖宗都快养不起了。”那人挠挠头,不再嬉皮笑脸,“小姑娘心眼这么好呢。”
“唉,我估计她把钱都花在这些小猫小狗身上了,刚刚结账的时候,手腕瘦得就剩一层皮了。”老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忍,“我呢,也就是小本生意,平时能帮就帮一点吧。”
轮到姜岁结账的时候,她问老板,“你们这能办会员卡吗?”
老板点点头,“能啊,现在会员充值有优惠,充的越多折扣越大。”
“办一张。”
“我靠。”看到姜岁充值的金额后,老板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小姑娘你是不是输错数字了?”
他之前只在网上看过有人把支付密码错输成了付款金额的新闻,没想到现实里也给他遇上了。
“没有。”
老板以为是小孩子要面子,赶紧苦口婆心地劝她,“要是真充错了,我现在就给你退回去,不然到时候你家长也得来找我退。”
“放心,不会有人来找你退钱的。”姜岁说,“下次那个女生再来你这买东西,费用就从这张卡里扣。”
“啊?”
“只许给她用。”姜岁的五官冷艳精致,板起脸来看着就不好惹,“我会定期来查看支出明细的。”
老板正色道,“这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别人用的。不过她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说呀?”
“你就说……”
姜岁话还没说完,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是季璟虞的微信。
照片上蝌蚪爱吃的零食被他圈了几样出来。
“你就说是橘猫蝌蚪大王做好事,让那个女生去喂猫的时候一定要提这事这个,吃了蝌蚪大王的猫粮和罐头,就要祝福蝌蚪大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季璟虞说蝌蚪已经九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把蝌蚪照顾得很好。
姜岁希望这只跟她一见如故的小猫咪能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老板:“……”
刚刚还觉得这小姑娘气质凛然不好惹,现在又觉得对方就是个钱多的没处花的中二小孩。
见到陆书禾的第一眼,姜岁就觉得她眼熟。
现在听到她的声音,终于确定了。
“原来是你……谢、谢你。”
不知是在谢这杯热奶茶,还是在谢姜岁刚刚拉她出文具店,亦或是流浪猫的事。
“不客气。”
姜岁敏锐地发现陆书禾又变了。
不似一开始的沉默不语,也不似前一分钟的咄咄逼人。
褪去所有的伪装和尖刺,眼前这个看上去柔软又无助的小姑娘才是真正的陆书禾。
“我知道你。”
陆书禾知道姜岁。
知道她是这学期新来的转学生,入学第一天就把李林那个渣滓整治了一顿。
也知道她在食堂救下了一个差点被李林勒索的学生。
每次她路过四班,班里的男生都会议论她。
“二班的姜岁,长得可真够带劲的。”
“姜岁一来,我看陈西霖的校花头衔要保不住喽。”
“不光校花头衔保不住了,估计男朋友也悬了,季璟虞现在可是天天跟姜岁同进同出。”
“不是说他俩谈恋爱是假的吗,陈西霖和季璟虞都没承认过啊。”
“无风不起浪,你懂不懂?”
“姜岁怎么就没被分到咱们班呢,你瞅瞅我们班这些女生……”
说话的男生目光扫视到她的座位时,说话声一顿,随即满脸嫌恶地移开了视线,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没一个能打的,还有一个神经病,可真够晦气的。”
那个男生估计是怕被班上的女生打,说后半句的时候其实声音挺小的,可陆书禾就是听到了。
听得一清二楚。
陆书禾情绪不好,又像是很久没有跟人好好沟通过了,说话颠三倒四,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看到你跟苏老师在一起吃饭,”陆书禾双手捧着奶茶,慢慢汲取着上面的温度,“我还听见你叫她‘妈妈’。”
陆书禾是偶然间碰到她们的。
明明知道那是别人的幸福,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像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偷偷跟了她们一路。
也许姜岁自己都没发现,当她喊苏亦年“妈妈”的时候,苏亦年的表情有多温柔。
姜岁没想到陆书禾会发现她和苏亦年的关系,但又觉得被她发现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微微歪头看陆书禾,“现在我们各自拥有了一个彼此的秘密。”
陆书禾没有追问姜岁为什么她跟苏亦年的关系是秘密。
她早就已经失去了好奇和八卦的能力。
她只是用一种羡慕的语气对她说:“苏老师肯定是个很好的妈妈。”
姜岁露出点笑意,“嗯,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说完又隐隐有些后悔,就算是事实,她也不该在陆书禾面前表露出来。
陆书禾像是浑然不在意。
“之前也是你吧。”
“什么?”姜岁面对陆书禾的时候,不敢有片刻分神,但还是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我现在可以不用上体育课了,是你跟苏老师说了什么吧?”
看似在询问,但陆书禾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当时罗奇找她的时候,姜岁和另一个女生就站在边上。
陆书禾想,姜岁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苏亦年找她谈话时,那小心翼翼地呵护也间接佐证了这一点。
姜岁不理解,“可你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因为我想她多关心关心我,已经很久没人关心过我了。”
指尖用力掐进掌心中,尖锐的疼痛让陆书禾觉得很舒服,这是她这段时间新迷上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瘦削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笑意,“我知道自己不正常。”
下一秒,一只温暖瓷白的手强势地掰开了陆书禾紧握的拳头。
姜岁的动作再快,陆书禾的掌心还是被她掐出了一片红印,新新旧旧的伤口重叠在一起,几乎要破皮见血。
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姜岁捧着她的手,轻轻吹了吹,又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按压她的伤口,“你别伤害自己呀!”
姜岁有些被吓到了,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但陆书禾只是一脸漠视地看着姜岁动作,好像受伤的不是她的手似的。
“你待会有事吗?”
姜岁摇头。
“好。”
在外人眼里,陆书禾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父亲做生意,母亲是全职太太,专注于陪她,无论是物质条件还是精神陪伴,她好像都不缺。
可事实上,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被笼罩在父母的高压下。
他们对她极尽严苛,她只能拿第一,否则“迎接”她的就是无尽的言语责骂。
“考这么点分数,你敢说你用心了?”
“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赚钱,你这么不争气,对得起我吗?”
“人家老李的小孩子没人管,连补课都不补,还考得比你好,你也太没用了!”
“你真是比猪还笨,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小孩……”
陆书禾确实不是天资聪颖的小孩,她的好成绩全靠用功和刻苦勉强维持着。
偏偏她的家长希望她成为一个天才。
不对,是希望她成为听话的提线木偶。
而提线木偶是不配拥有朋友的。
她记得曾经有同学好心借她课外书看,被发现后,她妈直接跑去学校找到了那个女生,当众质问她是什么居心。
自那以后,陆书禾跟班上同学就有了隔阂。
“我曾经养过一只小猫,它小小的,非常黏我,我走哪它跟哪。但他们觉得养猫会影响我学习,有一天趁我不注意把猫扔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它是死是活。”
她喂养流浪猫,更多的是为了赎罪。
“我还有过一个弟弟,不过他只在我妈肚子里待了不到六个月就离开了。”陆书禾低垂着眼睫,“因为她在接送我上补习班的路上流产了。”
所有人都觉得是陆书禾害死了她弟弟。
每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有了光明正大指责陆书禾的权力。
没有人在乎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内疚。
就连她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书禾都被严重的失眠所困扰,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有人在重重地捶她的眼窝。
她的脑海里时不时会闪现出很多画面,有时候是父母亲人指责她的画面,但更多时候是血淋淋的弟弟和小猫的哭泣声。
失眠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的大脑仿佛陷入了僵滞,难以接收来自外界的指令。
白昼黑夜还是不受影响地交替着。
而陆书禾掉进了恶性循环的怪圈中。
有天晚上,她偷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要是没有她,我儿子也不会死,害人精一个。”
“从明天开始,你好好调养身体,我们再生一个……”
陆书禾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按到了水里,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连绵不绝的漩涡向她靠近,想要彻底吞噬她。
昏暗的灯光下,父母的身影开始变形扭曲。
眼前的这两个人真的是她父母吗?
陆书禾想,会不会她的爸爸妈妈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待在她家里的只是两个披着他们皮囊的怪物。
原来真的有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陆书禾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嘴里很快弥漫起一股作呕的血腥味,她面无表情地走回了房间。
她第一次偷东西是在初中,在学校的小卖部偷了一支笔。
偷窃的具体过程她其实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就是当她走出小卖部后,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与满足感。
可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满满的自我厌恶和浓重的悔意。
上了高中之后,随着课业的增加,她在学习上越来越力不从心。
季璟虞、温晋旭、于晓澄、黎雾……
陆书禾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的排名超过自己而无能为力,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偷窃的频率也由之前的几个月一次变成了几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