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一手轻抚着安安瘦小的背脊,一手捂着眼睛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最近收养了女儿,就是今晚睡在你旁边的小姑娘,知晓她的经历后我就想到了你,我最近总在想,是不是你把这孩子送到我身边的,嘉禾,我真的…好想你。”
墓园空寂一丝虫鸣都无,寂静的空间内只有幼崽低低的鼾声。
“嘉禾,自星耀亲眼看到你坠楼后衍生出了第二人格,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他……”
闻澈声音酸涩,“他独自包揽了所有痛苦的记忆,只为了保护星耀。嘉禾,我不忍心,他是星耀最痛苦的碎片,是我们的儿子,承载了你我所有的幸福与痛苦,我不忍心伤害他,但安安才三岁……”
深深吸了口气,将淹没在心头的情绪咽下,闻澈侧着脸十分勉强地勾起唇角。
“抱歉,都是我不称职才让你和星耀经历了这些,我不该拿此事烦你的。你放心,无论是星耀星河还是安安,我都会好好照顾他们。”
更深露重,寂静的墓园只有闻澈的低喃,夜风夹杂着凉薄的水汽穿透衬衫,让闻澈小小一哆嗦,俯身将盖在安安身上的西装紧了紧,视线划过西装下蔚蓝色的外套边角时怔住。
那是闻星耀出门时穿的衣服,找到安安时他正思绪纷乱并没有在意这件外套,如今算是理智回归时意识到外套来源,漂浮不定的担忧似乎找到归处。
狠心将三岁幼童抛在墓园,却留下外套给她遮挡风雨,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闻星河并非无可救药?
闻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靠着墓碑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纷繁思绪纠缠间,幼崽软绵绵的呢喃。
“爸爸?”
随小奶音而来的还有一声响亮的“咕咕”声,声音响彻静夜染红了幼崽稚嫩的小脸。
安安抓着头发,害羞地垂下小脑袋不敢去看闻澈一眼。
羞赧的小模样令人忍俊不禁,闻澈垂手摸摸安安的小脑袋,“饿了?爸爸带你去吃饭好不?”
“好~”
“哥哥呢?”
闻澈指尖微顿,神色波澜不惊,“星耀要补课,先回去了。”
“哦~”安安抽抽鼻子,咧开嘴笑得开怀。
闻澈扶起安安整理夹在她头发中的草屑,垂眸对上幼崽畏惧却隐含期待的目光。
“爸爸,你是不是不讨厌安安了?”
闻澈不明所以,“从未讨厌过安安,为何这么问?”
“爸爸不喜欢亲近安安,每次安安碰到爸爸,爸爸都会浑身不舒服。”
从前的经历让安安变得极其敏感,闻澈隐藏的太好,安安最初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来长时间的相处后,她意识到闻澈很排斥她的靠近。
小小的孩子不懂隐藏情绪,说起这些的时候根本掩饰不住失落与委屈。
闻澈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幼崽毫无杀伤力的控诉让他不知说些什么,复杂的心绪如酸涩的汁水在心间迅速蔓延,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将安安揽入怀中,语调沉闷。
“抱歉,是爸爸的错,爸爸从没有讨厌过安安,安安是上天派下来小天使,没有人会讨厌安安的。”
闻澈排斥与人近距离接触是心理问题,从绑架事件开始,自梁嘉禾去世后加重,除了星耀无法亲近任何人。
因不影响生活他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没想到会让一个三岁幼童陷入内耗。
想起安安的经历,闻澈抿了抿唇,他的毛病算不得严重,只是与人亲近是有些难受,安安在不知情期间数次亲昵靠近时他都克制住将人丢出去的冲动。
无人替他看顾安安时,他也能抱起年幼的孩子,也能给她整理乱掉的头发和脏掉的脸颊,所谓心理问题……或许只是没有治愈的契机罢了。
正如苏瑜所言,养孩子不仅仅是让她平安长大,更多的是让她健康快乐的平安长大。
指尖与幼崽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刺痛和不适,闻澈极力忍了下去。
“以后不会了,安安可以亲近爸爸,爸爸也会亲近安安。”
“那,那抱抱也可以嘛?”
安安眼里,抱抱是亲近的最佳方式,也因此总会无时无刻缠着闻州要抱抱。
闻澈轻笑语调温柔,“当然可以。”
话音落,甜丝丝的奶香直冲鼻腔,怀中扑进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闻澈愣了一瞬,身体再次涌起不适,忍耐片刻才安安抱起。
起身的时候,安安指着梁嘉禾的墓碑奶声奶气,“爸爸,跟妈妈说再见。”
怔愣一瞬,闻澈抱着安安走到墓碑正前方,“嘉禾,这个孩子名唤闻攸安,你叫她安安即可,我先带她回去,下次跟星耀一起过来看你。”
“妈妈再见,安安会想你的。”
安安挥着小肉爪跟梁嘉禾告别,她与其他小朋友不同,早早就知死亡是离开,是重要的、美好的东西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身边。
她也知道,离开的人和物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他们爱的人身边,在她眼里,梁嘉禾只是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人,她已经知道路了,以后可以过来看看。
闻澈心头软软,伸手揉了揉安安的小脑袋,转身离开墓园。
两人身后,冷风吹散了乌云,昏黄的月亮露出全貌,月光倾洒,大理石材质的墓碑折射出暖暖的流光,仿佛彼世之人无声的祝福。
把安安扣在安全座椅,启动车子时闻澈的肚子也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安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伸出小胳膊艰难地将小书包拽进怀里掏出小蛋糕,“爸爸吃。”
闻澈回头看了眼冷掉的小蛋糕,轻声道:“安安先垫垫肚子,我带你去找吃的。”
安安摇摇头,“安安吃过了,这是给爸爸带的,安安偷偷藏起来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刻意压低,一副分享秘密的小模样,大眼睛水汪汪的似是听到拒绝就会委屈地哭出声。
闻澈无奈接过,目光流转间看到小书包里另一块小蛋糕的影子。
“那爸爸就不客气了,安安赶紧把另一块吃了。”
安安再次摇头。
“不可以,这是留给哥哥的。”
闻澈身形微顿,眼神复杂地看向安安,“安安不讨厌星耀吗?”
幼崽茫然,“不讨厌呀,两个哥哥都很好。”
压下心头震惊,闻澈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安安怎么知道有两个哥哥?”
幼崽更加茫然,“因为两个哥哥不一样呀,星耀哥哥会给安安讲故事,另一个哥哥会带安安来见妈妈,都是很好的哥哥。”
孩子的眼睛清亮,只吸纳好的一面。
闻澈喉头哽得难受,突然没了追究下去的力气,轻叹一声转动方向盘,“爸爸带你去吃饭。”
一路无话,闻澈里想了许多,条条框框形成清晰的逻辑链和计划书刻在脑海中以待实施。
深夜,开着的店铺不算多,但适合小孩子吃的店却不多,闻澈斟酌许久最终在安安向往的目光中选择了肯当劳。
店内人不多,只有零星上班族一边办公一边吃东西,闻澈找了个角落坐下,到前台点了个套餐。
回来的时候,正对上安安灿若繁星的眼睛,闻澈轻叹一声,将食物一个个解开摊在安安面前。
“吃吧,喜欢的话爸爸经常带你过来。”
不知不觉间,闻澈对“爸爸”这个自称的接受度拔高到极致,脱口瞬间都是坦然。
安安乖巧点头,双手捧着汉堡小口小口地吃着,圆滚滚的杏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星光,边吃边摇头晃脑地细细品味,显然满意至极。
闻澈用纸巾擦去安安嘴角的食物残渣,将暖烘烘的豆浆递过去,“慢点吃,喝点儿豆浆暖暖。”
安安从善如流的吸溜一口豆浆,将托盘上的食物往闻澈的方向推了推,“爸爸吃,安安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闻澈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做到极致,当一个好爸爸就是他目前想做好的事,自然会全身心沉浸在角色之中。
克制住身体的不适,抬手揉揉安安的头发,“好,安安真棒。”
一旁深夜劳作的上班族伸懒腰的功夫注意到这对颜值颇高的父女,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突然对干不完的工作生出厌烦,干脆合上笔记本专心享用起眼前的食物。
等她将食物吃完,另一边的安安还在小口小口啃着鸡翅,那副满意到陶醉看得人心头软软,上班族姑娘掏出手机偷偷拍下这美好的一幕,编辑朋友圈发了出去。
没一会儿朋友圈评论便急剧飙升,看得她眼疼,正感叹深夜正是牛马和夜猫子出没的时节时,被一条充斥着各种惊叹词的评论吸引了目光。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男人好帅,他跟影帝白泽长得好像啊,尤其是垂眸给孩子擦嘴角时的神情,那副温柔如水的样子跟白泽简直如出一辙啊,姐妹姐妹,快快快,三秒钟内给我帅哥的全部信息,啊啊啊啊啊,靠你了,一定要帮我呀!”
上班族姑娘放大照片细细打量闻澈的眉眼,最终得出结论,的确很像,抛开气质,眉眼都有四五分相似,跟亲兄弟似的。
等她回神朝闻澈父女俩的方向望去时,那出早没了两人的踪影,只剩下孤零零的托盘彰显着有人在此用餐的痕迹。
无论是上班族姑娘还是当事人闻澈,谁都没有料到这条深夜朋友圈在未来几天持续发酵,无数人将其与今天热榜事件联系在一起,形成新一波讨论。
当天夜深,回到家时安安已经陷入沉眠,闻澈把幼崽送回房间安置,关上房门就看见斜靠在走廊上的闻州。
“走吧,今天的事你和闻星……闻星河还给我个解释。”
闻澈本也没打算隐瞒,瞥了眼面色阴沉的闻星河,提着安安的小书包带着两人往书房走去。
闻州不是个守礼的人,直接拉开椅子坐在闻澈对面,还顺手把闻星河按在身边,似笑非笑地在父子俩身上逡巡。
“从谁开始?今天不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明天我就带安安离开,在疾风那边给她找一个爸爸。”
“我先说吧。”
闻澈把安安的小书包放在桌上,从中拿出小蛋糕推到闻星河面前,“安安给星耀的,你把她从幼儿园接走到我找到她,中间有将近六七个小时,她饿极了都没有吃掉小蛋糕。”
这中间有些水分,幼崽饿极了是事实,但她天黑后一直在睡觉,连闻星河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根本没时间吃小蛋糕。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闻澈要利用这件事引导闻星河。
闻星河望着桌上因长时间放置而有些干瘪的小蛋糕出神,片刻后唇角浮起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意。
“怎么?在我面前炫耀你的两个孩子关系好么?可笑,过了今天我就不信那个小崽子还能对闻星耀有什么好脸色。”
偏激、敏感、攻击力十足,一如从前。
心底发出叹息,闻澈平静地跟闻星河对视。
“所以你想以此推远安安,把她赶出闻家。但是星河你忘了,稚童才是世上最难控制的生物,你利用网上舆论让你爷爷叫走我和你小叔叔,借机调走司机带走安安,又趁她不注意离开墓园,一切都很顺利,可是......”
闻澈波澜不惊的面容有些诡异的扭曲,似是压抑着幸灾乐祸式的愉悦,“...可是你忽略了孩子的懵懂纯善,安安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想要丢弃她。”
“什么?”
“我找到安安时她正在嘉禾的墓碑旁睡觉,那样子应该是自你离开到我抵达那段时间一直没有醒来过,星河,你这次的计划失败了。”
闻澈已然无法压制唇角的笑意,看向闻星河的目光都是戏谑。
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从前闻星河就用类似的招数对付过星耀身边的朋友,虽然后来确实查到部分人别有用心,但也有些人被误伤,从此远离闻星耀,致使闻星耀身边的朋友更加稀少,性格逐渐孤僻。
闻澈出手整治过闻星河多次,奈何这家伙就是个滚刀肉,还是个及其聪明的滚刀肉,每次都当面挑衅后就推星耀出来挡枪,让他面对无辜的星耀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不了了之。
安安...大概是他有意识以后第一次失败。
欣赏完闻星河扭曲的脸色后,闻澈郁结的心情稍稍平复些许,果然,教育孩子不能一昧放纵包容,即使是衍生人格也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所以,为什么要针对安安?她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能威胁到星耀什么?别跟我说什么讨厌她,星耀很喜欢安安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
闻星河沉着脸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放在桌上,尚未翻开就听一旁的闻州疑惑道:“这是安安练字的本子吧?”
“是啊,你们不妨看看呢?她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闻家人的名字的?”
说着,手指飞快地将本子翻到写满名字的地方。
“澈”、“泽”、“州”、“枕”、“云”、“星”、“耀”......
顺序是乱着的,但在场的人都知晓字前加上“闻”代表什么。
“她刚来的时候就知道闻家所有人的名字,说不准连闻家的情况也知道,这还不能证明她接近闻家别有所求吗?”
闻澈一时没有说话,这些字之前安安还向他询问过,那孩子明显不认识这些字,说不准是不着调的闻州随手教安安写下又没有教她的字眼。
看到闻州只是瞥了眼就十分鄙夷地瞪向闻星河,一副“你有病吧,就因为几个字针对孩子”的嫌弃嘴脸,闻澈揉揉额心,注视闻星河道:
“星河,仅仅几个名字不能代表什么,安安若当真对闻家别有所有图,她一个未满四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
闻星河皱眉,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那这写字怎么解释?你也说她是个未满四岁的孩子,她是如何‘凑巧’知道闻家人名字的?”
闻澈叹息一声,“你该知道安安之前一直跟我和你小叔叔学习写字的。”
“那谁教的?”
“你小叔叔吧。”
闻澈的余光落在闻州脸上,正将他诧异又疑惑的神色收入眼底,心脏猛地一跳眉心缓缓蹙起,却什么都没有问。
眼见闻星河脸色愈发怪异,闻澈决定给他补上完整的童年。
“今日之事终是你做错,做错事就该受罚,安安今夜吹了风不知会不会生病,明天起我会给你们俩请假,前些日子我带回来的英语习题册就交给你了,安安在旁监督,你什么时候做完,你们俩就什么时候上学。”
眼见闻星河脸色微变,闻澈在他出口辩驳之前继续说道:
“别想让星耀出来顶缸,安安分的清楚你们俩,若安安发现做题的人不是你,习题册加一本,星河,你应该不想天天在家做题的吧?”
作为衍生人格,闻星耀和闻星河最大的共通之处就是脑子好使,与闻星耀的品学兼优不同,闻星河是个偏科且不爱学习的主儿,尤其讨厌英语。
从前闻澈也用这招对付过闻星河,因无法时刻看管之故,等他回头检查时才发现“受罚”的人成了闻星耀。
如今不同,有个能分辨两人,又空闲时间极多的安安在,闻星河的换人计划实施便很困难。
至于说浪费时间耽误孩子学业...闻星耀8岁已经学完了整个小学和初中的课程,现在已经开始接触高中课程,停下来歇歇算是劳逸结合了。
而安安这些日子多灾多难的,在家里养养也是好事。
“我不做!”
做题,尤其是做英语题就是死穴,闻星河已经没有最初的嚣张与恶劣,满脸气恼的瞪视闻澈,“让那小东西盯着我,你真不怕我把她打包打包卖了?”
“喂,你当我是死的?”
一旁看了半天戏的闻州听到这话顿时不满,懒洋洋地举手发声,“我虽然也要上课,但大学你知道的,我可以把你们俩打包带到学校盯着做题,也提前让你感受一下大学时光,给你增添些动力。”
“你们太过分了!”
表面装得如何成熟恶毒,本质上依旧是个孩子,被父亲和小叔叔接二连三的挤兑,闻星河小脸涨得通红,一副气极的模样,心脏跳动间却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和期待。
严格上来说,这是闻星河第一次明确感受到自己是个人,一个会被长辈惩戒调笑的孩子,而非闻星耀的衍生物。
“懒得跟你们说,我回房间了,你们把我的房间门锁拆了,明天记得给我换个新的。”
在闻州“我看透你了”的目光中,闻星河站起身急匆匆往书房外走,临到门口身后传来闻澈略显淡漠的声音。
“等等,把小蛋糕带走。”
“这是小东西给闻星耀的,我拿走合适吗?”
闻澈莫名从这话中听出股酸味,心下好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带走吧,你叫星耀来吃就好,总不能辜负安安的心意。”
“哼,你别后悔!”
闻星河回来拿走小蛋糕,临行前还恶狠狠地瞪了闻澈一眼,只留下面无表情的闻澈和一头黑线的闻州在书房相对无言。
回到房间,闻星河望着桌上的小蛋糕眉心拧成麻花。
因长时间放置,松软的小蛋糕有些回缩,摸样略显干瘪,连香味也散得差不多,怎么看都不像很好吃的样子。
闻星河盯了一会儿,唇角缓慢挂上恶劣的笑容,伸手拿起小蛋糕一口吞了。
哼,虽说是给闻星耀的,但终归是由一个身体吸收,无论是他和闻星耀谁吃,都不算辜负那小东西的心意。
擦擦嘴角的蛋糕屑,闻星河心底直冒黑泥,“交到我手里的东西就不可能分给别人,啧。”
言罢,关灯入睡。
已是深夜,别墅万籁俱寂,唯有闻澈的书房灯火通明,从闻星河离开后两兄弟就一直沉默,直到书房外在无其他声音后闻州才皱眉开口。
“小孩子已经离开,现在可以星耀的情况告诉我了吧?莫非跟当年大嫂坠楼有关?我记得当时你处理后事的时候,那还是可是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就变的有些恍惚,很久才回复正常。”
闻澈深深一了口气,“是有关,星耀...当时亲眼看到嘉禾摔落在他面前。”
“什么?!?”闻州脸色大变,整个人从椅子上坐起身,脸色难看地望向闻澈。
当年梁嘉禾去世,闻澈在外一时半会儿无法赶回,还是薛琳琅带着年仅十四岁的闻州去收的尸。
那时闻州趁人不注意偷偷到停尸房看到了梁嘉禾残破而扭曲的尸身,回去之后做了好几晚噩梦。
已经长大了他尚且如此,那个时候的闻星耀才多大,四岁吧?也就比现在的安安长了几个月。
四岁的孩子亲眼看到血脉相连的母亲坠亡在自己面前.......闻州不敢想象被漫天血色覆盖的日子里,闻星耀一个小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会这样?”
记忆中,梁嘉禾是个总是面带忧伤的温柔女子,深爱闻澈也疼爱闻星耀,这样的人舍弃丈夫儿子跳楼自尽已是意料之外,闻州更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容许自己坠亡在最疼爱的儿子面前。
闻澈望着窗外黑压压没有丝毫光亮的天空,思绪也仿佛飘回四年前那场无法苏醒的噩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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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读者“公子星渊”灌溉营养液+10
感谢读者“时玖”灌溉营养液+5
超级开心,感谢感谢呀
下章是闻澈一家人过去的故事,有安安亲妈出场,含崽量为0,大家酌情订阅。
第一天入v,不知道订阅如何,反正就是求营养液啦,感恩感恩。[撒花][撒花]
第32章 雪和血 他当时的目标很明确,准备也十……
梁嘉禾出生在普通家庭, 生父不慈,生母生下弟弟去世后多了继母和继兄,而她成为一家人的丫鬟和血包, 整日面对的就是生父与继母哥哥的打骂,家中也只有弟弟是她孤苦生命中唯一的希望。
好在她读书极好, 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京市最好的高中,却因家庭所累差点儿上不了学, 亏得同校好友兼闺蜜的沈眠及沈家资助, 才脱离家庭上了高中。
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名校, 在服装设计方面取得卓越成就。
后来因意外与刚在闻氏站稳脚跟的小闻总闻澈相识、相知并相爱,结婚后生下一子,本该平淡而幸福的过完一生。
但宿命是喜欢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的神, 祂高高在上,戏谑地看人在最幸福的时候逐步下坠,最终万劫不复。
梁嘉禾便是在幸福的高点接受命运接二连三的打击。
先是资助她走出魔窟的好闺蜜沈眠的家族沈氏企业暴雷, 被沈眠的男友楚遇利用后吞并,沈眠父兄在被追债的路上双双身亡,她的好闺蜜女沈眠一朝跌入尘埃, 一蹶不振, 梁嘉禾必须分出心神看照才避免她走上绝路。
再是梁嘉禾亲弟梁斌受人蛊惑染上赌瘾,欠了一屁股外债不得已上门求助, 梁嘉禾掏空婚前积蓄填了梁斌的巨大窟窿。
之后亲生父亲和继母知晓梁嘉禾为弟还债之事闹上门来, 要求她出一千万赡养父母,梁嘉禾自然不会答应, 反手将无耻父母送上法庭,通过诉讼得来每月固定5000元赡养费,其他分文不出。
梁父不甘心, 频繁出没与各大媒体,将梁嘉禾和闻澈推上风口浪尖。
彼时闻澈才刚在闻氏站稳脚跟,背后无数人等着看他出错跌落神坛,更是顺水推舟助力各种流言甚嚣尘上,闻澈被董事会多次问责。
梁父闹事触及了梁嘉禾最珍视的家庭,见闻澈为此奔忙,年幼的孩子日日期盼爸爸,无力与痛苦的感觉将梁嘉禾拉回记忆深渊,开始整宿整宿的无法安枕。
闻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担心之余做下了第一个错误决定,为两人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拉下第一声警报。
“我答应给你一千万,前提是你带上你的妻儿离开京市。”
闻澈将支票推到梁父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对贪婪的夫妻和梁嘉禾的继兄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派人盯着他们离开了京市。
舆论逐渐平息,生活似乎再次步入正轨,而梁嘉禾不知从何处得知闻澈用钱将梁父赶走后,跟闻澈大吵一架离家出走。
当年的闻澈与现在不同,骨头缝都透着天骄的矜贵和骄傲,他不明白为什么积极解决问题却不得妻子理解,更不理解妻子为何要跟他吵架,气恼之余选择无视。
致使,原本亲密无间的夫妻自此陷入冷战。
生于逆境,从小就在夹缝中谋生的梁嘉禾拥有高度坚强和极度自尊,两种正面性格汇粹成锋芒毕露的宝剑,所向披靡的同时也意味着刚极易折。
可惜,那时候的闻澈并不懂这个道理。
他只单纯的认为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就是解决问题本身,于是他选择直接解决梁嘉禾的父亲,却忽略了梁嘉禾骨子里的自卑,忘记了在梁嘉禾心里两人之间横着家世上的天堑,是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两人都有各自的骄傲和倔强,谁都没有解释,任由事态发展。
这是两人被骄傲裹挟下做的第二个错误决定,让两人的关系第一次出现裂痕。
之后的日子里,梁嘉禾一边带孩子一边积极工作准备赚钱还给闻澈。
而这段时间,她的好闺蜜沈眠再次陷入窃取沈氏的男友楚遇的爱情旋涡,与楚遇的各路红颜争执对抗,伤身又伤心。
梁嘉禾心疼之余也满心疑惑,她认识的沈眠并非一个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的姑娘,但看沈眠为了楚遇要死要活,她也只能压下满心疑虑找上楚遇为沈眠讨回公道。
也正是这一举动,让楚遇知晓她与闻澈之间的关系,为后来的一场又一次灾难埋下伏笔。
之后,梁嘉禾在闻澈继母薛琳琅女士的撮合下两人重新住在一起,两人谁都没有提那次漫长的冷战,过回从前亲密无间的模样。
一段关系的维系并非双方默契的粉饰太平,像是生了脓的疮口,唯有挑破才有生机。
但此刻深爱对方,急于给对方台阶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直到...梁嘉禾辛苦一年后凑齐四百万交还于闻澈之际,两人之间的矛盾再次爆发。
“梁嘉禾,我们是夫妻,是夫妻,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地把钱还给我?”闻澈从小就是个情绪内敛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发怒。
梁嘉禾将地上的支票捡起重新放回闻澈跟前,“我欠你的必须还,阿澈,你不能让我背着歉疚跟你过一辈子。”
“那我呢?嘉禾我呢?我是你的丈夫,本该为你遮风挡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不能欠我的?梁嘉禾,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闻澈察觉到自己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深深吸了口气,“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了。”
梁嘉禾望着闻澈的背影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极度的自尊其实就是极度自卑,婚姻生活中,梁嘉禾追求极致的平等,可闻澈花了一千万助她解决了的大麻烦,这让她由衷觉得自己低闻澈一等,总想赶紧将钱还了,重新拉回两人的平等关系。
可在闻澈眼里,他身为丈夫自该为妻子遮风挡雨,梁嘉禾不该总想着还钱,这让他感觉两人之间是合作伙伴而非夫妻。
矛盾由此产生,恰逢当时两人各自的性格和锋芒,让他们谁都不愿先低头服软。
梁嘉禾继续努力赚钱,终于在闻星耀三岁时凑齐了一千万,她这次没有用支票,反而选择直接转账给闻澈私人账户,闻澈接到转账的时候如她所料的气极,好多天未曾归家。
而这段时间,网上突然多了个闻澈有爱而不得白月光的帖子,在有心之人的推泼助澜之下帖子热度极高。
梁嘉禾看到却没放在心上,直到某天在一高档会所亲眼看到一名身材窈窕的女郎搀着闻澈上了车,而那女子...与梁嘉禾有三成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