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义山的惊慌显而易见,裴枢很不理解,陛下都做了皇帝,还在乎什么外貌?
若是在乎老妻,想在老妻眼里留个好印象,也不至于如此紧张自卑。
要说老,难道不是留在农村,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女人撑着读书的小叔子的陛下的发妻更老?
裴枢已经知道了,启元帝的发妻其实是曾经的大盛朝昭华公主。
但裴枢不认为对方在过了多年的苦日子后,还能有往日光鲜亮丽的模样。
不过抛开这些,裴枢认为,他们陛下也完全可以放心。
现在的陛下已经由最初的糙汉蜕变成了极富魅力的男人。
启元帝可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打出去的。
现在的启元帝确实比最初的时候沧桑了许多,但这不叫沧桑,确切的说应该是男人味。
而且,启元帝龙气加身,周身充斥着帝王霸气,杀气与贵气还有滔天的权势,让普通人根本不敢轻易与他对视。
这样的启元帝,大靖的太祖皇帝,怎能用肤浅的丑不丑来形容?
更何况,其实启元帝的相貌根本不丑,相反,还很是周正,五官刚毅俊朗,启元帝是俊不自知啊。
没看现场有多少世家贵女,时不时的偷看他们的陛下?
在大靖,想要进启元帝后宫的贵女就有不少。
有的是为了家族,有的是单纯的爱慕陛下,而且这样的人还很多。
可惜他们陛下不近女色,或者说心里有人,念念不忘着他的农妇老妻。
不知道气的多少人心梗?
原先裴枢也是不理解又生气的,觉得他们陛下成大事怎能儿女情长?
关键是,别人儿女情长都是被美色冲昏了头,他们陛下因为什么?他那老妻就这么大吸引力?
现在,裴枢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陛下的老妻是落难的公主,当初陛下一个乡野农夫,乍然见到高高在上的公主,并救下,可不就如同那牛郎见到了织女?
之后两人成亲,陛下又被迫与妻子分离,就像被王母娘娘强行分开。
陛下思念自己的妻子,思念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的仙女,也是可以说的通的。
即便后来陛下又见到了那么多的美人。
但最初的那一个总是能给陛下留下了最深的印象,时光更是为对方赋予了美丽的光环。
这才有了陛下的执着深情。
裴枢将一切都分析的清清楚楚,甚至他还预感到了两人的结局。
应当不会多么美好。
距离产生美,得不到的才念念不忘,等那昭华公主回到他们陛下身边。
最初的思念和新鲜感过去,再看看那些更娇嫩,更美丽的贵女们,他们陛下怎还能忍得住?
广开后宫,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甚至,到最后昭华公主都可能死于后宫,死于其他女人之手。
一个亡国公主,空有名声,既失去了美貌,又没有娘家后盾,还要占着皇后的位置。
她不被人对付,谁会被对付?
只怕届时陛下的心已经偏移,没人在为她撑腰,早晚会丢了性命吧?
裴枢看的明白,却不打算多管闲事,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陛下的发妻接回大靖。
对方现在是大雍建元帝的皇后,身份很棘手。
不过大雍朝堂混乱,后宫更甚,他早就安排了使臣布局,为的就是顺利带走夫人。
就在启元帝越来越迫不及待之时,皇帝驾到的传唱声终于响彻春晖园。
所有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除了启元帝。
启元帝目光如炬的盯着谢临旸,如果眼睛可以杀人,那现在谢临旸已经被千刀万剐。
谢临旸直直的朝上首走去,路过启元帝时,脚步微顿。
他很奇怪启元帝身上浓浓的敌意为何而来?
他想不清楚,却预感到这次会面不会轻松。
谢临旸若无其事的坐下叫起,宴会再次热闹起来。
一会儿过后,谢临旸率先向启元帝敬酒,酒罢又问启元帝的来意。
“接朕的皇后回宫。”启元帝声如滚雷。
裴枢短暂的诧异后又恢复如常。
他们陛下要封发妻为后,裴枢其实早有预料,他没有很惊讶于这事,只是觉得此事甚难,没想到他们陛下说的这么干脆。
与裴枢不同,此次前来大雍的大靖使臣就反应大了许多。
他们互相对视,终是摇头叹息。
一国之母,何其重要?他们陛下怎么随意将这位置给了一个亡国的公主呢?
使臣们无奈,又面色凝重。
上首谢临旸则满脸疑惑,“哦?靖皇的皇后,莫不是在大盛?”
“没错,皇后乃朕的发妻,失散多年。”
谢临旸了然,启元帝是大盛人他还是听说过的,对方的糟糠之妻,自然也是大盛人,这就说的通了。
只是奇怪对方找妻子怎么找到了他大盛皇宫,找上了他?
“靖皇可是需要帮忙?若是,我大盛必定竭尽全力!”
此时的谢临旸已经放下了提着的心,若对方只是来找人甚至还需要他帮忙,那这次会面想来应该友好很多。
“多谢,不过朕的皇后已经找到,暂不用雍皇操心。”
“那真是恭喜了!”
谢临旸高高举杯,“让我们共同敬靖皇一杯,恭贺靖皇夫妻团圆!”
所有人齐刷刷举杯,毅王朱明俟位于谢临旸下首第一个位置,也精神奕奕的举着酒杯,一点儿都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在大靖人面前,他和谢临旸一副彼此信任友好的模样。
一杯酒后,启元帝心情舒畅,此时一个宫人悄悄来到启元帝身边,低声禀报,“陛下,娘娘过来了。”
“是吗?”启元帝狂喜,“快快有请!朕的皇后到了!快请皇后过来!”
众人诧异连连,裴枢死死地皱紧眉。
要他说找到了昭华公主,再将人偷偷带走就好,但他们陛下非要让对方露下面。
这明摆着就是挑衅大雍皇帝,大庭广众之下抢人,宣誓主权,给自己带人走增加难度。
裴枢气的心梗。
但反应过来启元帝是为了男人的尊严和占有欲后,他无奈还是沉默了下来。
就这样吧,反正他们大靖什么都不怕,反正他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一道倩影跟在宫人身后缓缓朝着宴席走来。
在座的都知道启元帝从前是大雍的农民。
启元帝的传奇人生比说书人的故事还要精彩,他们也知道启元帝至今身边还没有一个女人。
现在骤然听说启元帝跑到大雍是为了寻找糟糠妻,不少夫人小姐都感叹启元帝的深情。
那最初就嫁给启元帝的农妇命可真好啊。
而且,这样有情有义的启元帝,更是让无数小姐芳心暗许,纷纷用痴痴的目光望着启元帝。
但这只是少部分人的想法。
有更多人心里对启元帝很是不屑,尤其是那些世家贵族。
他们只觉得启元帝不愧是乡野莽夫,当了皇上也是上不得台面,难掩穷气,把个农村妇人当做宝,还让对方做一国之母。
一国之母乃天下妇女表率,需品德高尚,仪态端庄,善良、智慧、节俭、大度,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为公众树立榜样。
结果,这启元帝竟让一可能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坐上这个位置,如何服众?皇室的脸面又放哪里?
大雍众臣觉得好笑,却碍于启元帝面子不敢笑出声,只努力地憋着,有人已憋得面容扭曲身体颤抖。
有人眼神戏谑的看着大靖的使臣,朱明俟和谢临旸也有些玩味,却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如此存在感强烈的视线,以及大雍众人异常的反应,大靖使臣如何感觉不到?
被人这样嘲笑鄙夷,他们当然愤怒羞恼。
他们知道大雍人在笑什么,笑他们皇后,原本他们也不满陛下随意的口头封后,但转念想到皇后的真实身份,他们又噗嗤笑了起来。
于是,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只见大靖使臣突然各个挺直腰杆,鄙视的将所有目光奚落他们的人全部瞪了回去。
他们高高在上,不屑一顾,脸上的优越感竟比大雍人还重。
笑吧笑吧,一会儿皇后被他们大靖皇帝抢走,看你们这些人还笑得出来?
大靖使臣们的姿态有些滑稽可笑,看的一众大雍人莫名其妙。
不是,智障吧?这些大靖使臣在优越什么?
优越他们有个拿不出手的皇后?
优越他们陛下曾是他们大雍最底层的贫民?
优越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草莽,侥幸夺得了天下?
他们优越什么?
要优越也该是他们世家贵族优越,他们五姓七望门阀世家,屹立几百年不倒,底蕴深厚,尊贵无比,这群泥腿子,敢在他们面前优越?
大雍几大家族的人吹胡子瞪眼,谢临旸也不喜的皱眉,他虽然也是造反打下的天下,可他跟启元帝不同。
他是正经侯府世子出身,尊贵不凡,说实话,他也是看不上启元帝的。
只可惜,上天似乎不公,竟让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屡屡胜利,连他都不敢轻易得罪对方。
众人心思各异,只有启元帝期待、紧张的始终盯着那抹倩影。
终于,那身影走到了近前,现场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只见那款款走来的女子,美如仙女一般,她身穿简雅宽大的流仙裙,却掩不住那婀娜的体态。
欺霜赛雪的肌肤娇嫩无比,白如凝脂,广袖飘飘,美目流盼,绝美的娇颜透着惊心动魄的美,通身更是泛着若有似无的淡淡光华。
恍如瑶台仙子,悄然落入凡间。
众人呆呆傻傻,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仙子,已然失了灵魂。
突然,嘭的一下碗碟碎裂声响,震的所有人纷纷回神。
谢临旸豁然起身,着急冲下王座,撞翻了桌子都没注意。
他满脸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美人,还伸出双手,像是等着人扑入怀中。
就连毅王朱明俟也起身上前,似是忘了身处何处。
大雍众臣面面相觑,只觉得建元帝和毅王昏了头。
即使美人再美,即使他们也很想冲上去,但他们还是费了老大的劲儿让自己好好坐着没动。
玩笑,殿前失仪是要掉脑袋的好吗?
可他们的陛下和毅王怎么就如此失态呢?
众人不可思议,有人则悄悄擦着额头汗水,他们绝不承认是自己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冲上前。
谢临旸快走几步,想要迎上容蓉,然而斜刺里却突然冒出个身影先他一步握住了容蓉的手。
“娘子!”
启元帝激动万分,虚虚握着容蓉的手不停的颤抖。
容蓉挑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对方一身明黄衣衫,腰配龙凤纹腰带,墨发高高束起,虎眸精湛。
硬朗的五官棱角分明,身材挺拔,英姿勃发。
体形看上去结实有力,浑身散发着霸王之气,有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偏偏看向她时又柔软的出奇。
这人是谁?为何叫她娘子?
而且,对方看上去莫名有些面熟。
就在容蓉打量启元帝的同时,旁人几乎将眼珠瞪出了眼眶。
什么?难道这个仙女般的人物就是启元帝的发妻,那个传说中的农村老妇?
大靖使臣们还好点,最起码他们知道自己陛下的发妻是昭华公主。
但即便如此,见到如此倾城美人,他们还是各个惊讶到反应不过来。
谢临旸怒火滔天,同时心里还有不好的预感。
没等他上前,启元帝又道,“娘子,我说过会护你一辈子。”
随后,启元帝就靠近容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配合我,我救你出去。”
容蓉恍然,不可置信道,“大山哥?”
“是我。”苏义山微笑,铁汉柔情,最是动人。
容蓉也有点小小的感动,自进入大雍后宫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竟不知她是如此的信任苏大山,那个曾经救下她,照顾她,为了保护她与她假结婚的丈夫。
原来苏大山并没有死,而是成为了大靖的皇帝,应该是还改了名,现在对方回来了,来救她了!
多年不见的故人重逢,两人深情凝望。
谢临旸冷冽的声音也终于响起。
“容蓉分明是朕的皇后,靖皇可否解释下朕的皇后怎么就变成了你的皇后?”
谢临旸的脸色难看的吓人,随着他的话落,周围死一般寂静。
大雍众人头脑发懵,什么情况?他们陛下为什么说这个仙女是他的皇后?
莫不是真的看对方太美,打算死皮赖脸的强行将人留下?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谢临旸当初没有举办封后大典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认识容蓉,认识他们的皇后。
只个别人觉得容蓉这个名字耳熟,但使劲儿想也想不出来是谁。
只怪成为建元帝皇后的昭华公主太过低调,没人知道她的本名,那些大盛的旧臣,也仅仅知道昭华公主的封号而已。
谢临旸压抑着怒火,像是随时会发狂的猛兽。
容蓉却根本不理他,只惊喜的唤道,“夫君!”
容蓉径直扑到了启元帝的怀中,毫无准备的启元帝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他与容蓉是假成亲,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脸红心跳。
启元帝同手同脚的揽着容蓉回自己的位置,两人都无视了谢临旸。
等两人一起入座,旁边僵硬的裴枢才缓缓放松了身体,他甚至都不敢朝身旁看去。
昭华公主,不不,他们未来的皇后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紧张的目不斜视,表面上看沉稳至极,实则内心是一团乱麻。
乱到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该想什么?
裴枢恍恍惚惚。
谢临旸就快爆炸,他咬着牙冷笑,“谁能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容蓉?靖皇?”
谢临旸直直的站在大厅中间,眼神如刀的射向容蓉和启元帝。
现场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大雍人不明白他们陛下在闹哪出?
他们陛下的皇后是前朝的昭华公主,陛下分明是在说大靖启元帝身边的绝世美人就是陛下的皇后。
那岂不是美人就是昭华公主?
“李大人,昭华公主这么美吗?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有人悄悄靠向自己身边的大臣,小声询问,被问的还是位前朝旧臣。
可惜对方只紧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老臣不知。”
这人在大盛做官时,只见过昭华公主一面,彼时昭华公主还很幼小,他根本认不出长大后的昭华公主。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记不清昭华公主的样貌了,这让他如何判断,眼前的美人究竟是不是昭华公主?
在场的前朝旧臣,基本都与这位情况相同。
众人议论纷纷,根本搞不明白美人究竟是不是他们的皇后?
他们更不确定,建元帝究竟说的是真的?还是见色起意想要强取豪夺?
谢临旸习武,耳朵灵敏,尽管大臣和众家眷们都是很小声在议论,但他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急火攻心,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血腥之气。
曾经他为私欲不让容蓉露面,现在他被抢了老婆却无处说理。
谢临旸将目光射向容蓉,想要容蓉给个答案。
但容蓉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躲到了启元帝身后。
启元帝挺了挺胸膛,怒目道,“雍皇这是做什么?朕的皇后生性胆小,雍皇可别吓到她!”
启元帝高大的身躯将容蓉遮了个严严实实,即使是坐着,周身恐怖的势气依然压的人喘不上气来,看起来竟比始终站着的谢临旸还要恐怖。
谢临旸面色铁青,看向容蓉的眼神带着受伤。
毅王朱明俟突然上前一步,温和笑道,“我想靖皇大抵是看错了,您身后,是我们陛下的皇后。
难道靖皇此次前来就是要抢夺我大雍的国母?如此行径未免太过卑鄙了吧?”
朱明俟脸带笑意却话语犀利,他不是在帮谢临旸,而是怕容蓉真的被带走被带去大靖。
如果容蓉走了,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谢临旸同心协力,将容蓉留下!
有了毅王的话,大雍众臣终于慎重了起来,他们隐隐感觉到,真正见色起意的恐怕是启元帝,对方这是来他们国家抢人的!
他们的明珠,他们的珍宝,他们的国母,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抢走?
众臣愤怒,有人的脸上还有屈辱。
相反,大靖的使臣则各个高仰头颅。
又是那该死的优越感,原来是在这等着?大雍众臣气的眼红脖子粗!
然而,很快又有人站了出来,让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下官想,也许是王爷认错了,这是下官的嫂嫂,嫂嫂陪下官进京赶考。
下官的大哥离家多年没有音讯,下官和嫂嫂都以为大哥已经去世,
没曾想,大哥还好好的,太好了!
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嫂嫂也终于有了依靠!”
苏砚秋从座位上站起,躬身抱拳,情真意切,眼眶通红。
“是苏大人?”
“什么?原来大靖启元帝是苏大人的哥哥?这位......容姑娘,是苏大人的嫂子?”
“苏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有大雍的大臣着急追问,苏砚秋低着头,郑重回道,“下官不敢撒谎!”
“下官是带嫂嫂一起进京赶考,这事儿不少同科的同僚都知晓。”
众臣赶忙去看苏砚秋说到的几人,只见他们有人正不自觉点着头。
这件事根本做不了假,毕竟当初苏砚秋进京后有那么多人都见到或听到了。
其中当属王琛反应最大。
他惊诧的瞪着眼,张大的嘴久久合不上。
当日见到苏兄的嫂嫂他就知道对方是个美人,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美若天仙?
美到毫不夸张的,倾国倾城。
没看现在大雍皇帝和大靖皇帝之间就硝烟弥漫?
感觉两国的战争一触即发。
王琛不自觉缩了缩脑袋,整个人又朝角落躲了躲。
他深深地看了远处的容蓉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
这样的美人,不是他能肖想的,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若是在路上就发现......
王琛猛地摇头,不敢再深想。
有了苏砚秋的话,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所以这位容姑娘,到底是建元帝的皇后还是启元帝的发妻?
启元帝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几乎盖住了所有人的议论声,“没错!朕这次来就是来接夫人和弟弟回大靖的!”
到了这会儿谢临旸也明白了,启元帝就是容蓉流落民间时嫁得那个农民。
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连他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出来跟他抢容蓉。
而且,说起来,对方才是容蓉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容蓉真正的丈夫。
意识到这点,谢临旸恨不得杀了启元帝。
他阴狠的瞪着启元帝,身体因愤怒止不住的颤抖,朱明俟也大感棘手的皱紧眉头,形势似乎变得很不利。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已成定局时,谢临旸又冷冷道,“朕的皇后是上过皇家玉牒的,就是昭华公主容蓉,岂会有假?
你以为你上来随便说两句,就能抹除皇后的身份?
事实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颠倒黑白的?”
谢临旸再次成竹在胸,但启元帝却勾起嘴角,“对!没错!雍皇的皇后乃是大盛的昭华公主!”
谢临旸皱眉,不明白启元帝为何竟承认了这件事?
“但是。”
一个转折,又将众人的心脏高高提起。
“但是,朕的皇后可不是昭华公主。
对了,雍皇的皇后不是在那儿?”
启元帝突然看向宴会入口处,所有人跟着看去,容蓉也从启元帝背后探出脑袋,满脸好奇。
众人的注视下,只见一个女子缓缓朝他们走来。
对方穿着宽大的凤袍,却因身体太过瘦小,撑不起衣服,让她显得甚是滑稽可笑。
此外,她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即使是这样也可以看出她青紫的眼眶,和乌青的嘴角。
可以说对方虽穿着皇后的衣服,整个人却极为狼狈,眼神躲躲闪闪,有些呆滞,更有些猥琐。
她缩着脖子向众人走近,明明已经害怕的身体颤抖,却依然在向前。
有人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这女子的面容。
若这真的是他们大雍的皇后昭华公主的话,那很明显对方受到了虐待。
难道他们陛下根本不是深爱着昭华公主?而是恨对方,日日折磨对方?
说起来好像很有可能,在场的有不少人都知道当初建元帝曾向大盛的皇帝求娶昭华公主,结果却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保不齐建元帝怀恨在心,这才如此欺辱折磨昭华公主。
不少人不忍的撇开视线,有个别前朝旧臣看了又看后缓缓地点头,“像!确实像!该女子与老夫多年前见到的昭华公主甚像。”
这话直接宣判了结果,看来眼前狼狈的女子才是他们的皇后。
“哈哈哈,苏大哥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怎么就找来盼儿说是昭华公主?”
系统空间内666笑的直打滚,容蓉捂着嘴肩膀抖个不停。
可不就是嘛?盼儿喜欢模仿原主,假扮原主,现在可不是派上了用场?
苏大哥还帮她一步登天,成为了皇后,盼儿该兴奋又感激才是。
容蓉笑的太过忘我,整个人都趴在了启元帝的背上。
启元帝僵着身体不敢乱动,其他人则目光不自觉看向容蓉。
像是一只绝美又调皮的小狐狸,众人只觉得自己又被勾走了魂魄。
尤其是裴枢,就坐在容蓉身边,他整个身体紧绷的和启元帝不相上下。
谢临旸却顾不上这些,他震惊的看着盼儿,后又满脸铁青。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恨自己曾经瞎了眼,怎么会觉得这贱女人像容蓉?简直云泥之别!
又怎么会留这女人一命?让对方这时候坏他的事?
还有启元帝,对方是怎么把他关在牢笼里的人带出来的?
他的皇宫难道已经变成了筛子?
看着谢临旸难看的脸色启元帝心情大好,他朝盼儿威胁的使了个眼神,盼儿又战战兢兢的靠近了谢临旸。
“朕来的时候在宫里偶遇了这位娘娘,看对方身体不好就好心带了过来。
雍皇可得看好自己的皇后,别把人丢了,更不要认错了人!”
启元帝仰头大笑,这时大雍朝臣的宴席中突然站出了一个老人,对方满头华发,还有些老态龙钟。
他颤颤巍巍哭着道,“昭华!昭华!大舅舅可算又见到你了!”
这人是前朝皇后的母家,建元帝开创大雍后,心软的没有动对方,还给了对方一个官职。
随着对方的哭喊,众臣更加坚信了盼儿就是昭华公主,他们的皇后,而他们陛下刚刚和启元帝抢人,就是看人家美丽,想强抢过来。
谢临旸暴怒,猛地抽出了旁边侍卫身上的剑。
同一时间,启元帝带来的人也纷纷拔剑。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谢临旸只停顿了下就转而向盼儿刺去,“你该死!”
他咬牙切齿,盼儿吓得连连后退。
曾经的盼儿也是21世纪自信的女生,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有别于这个时代女人的气质。
很吸引人,也很特别。
但现在的她让容蓉来看,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现代女孩,她畏缩佝偻着背,一副被社会鞭打多次的模样。
谢临旸这一剑下去,势必会要了盼儿的命,但启元帝突然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人就上去挡了一下。
“雍皇这是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你怎能如此不给皇后面子?夫妻之间就要互相尊重!
况且,你的江山都是从皇后家里抢来的,你怎么能虐待皇后呢?做人要讲良心!”
启元帝语重心长,现场瞬间鸦雀无声,谢临旸也定在了那里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谢临旸谋朝篡位,众所周知,但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此刻,听到启元帝话的人无不深深低下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宴席上随侍的宫人更是瑟瑟发抖,他们见证了建元帝最难堪的时刻,他们很怕自己活不过明天。
场面压抑到让人窒息。
噗嗤一下,容蓉轻笑出声,这场合也就只有她敢笑了。
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启元帝宠溺又好笑的揉了揉容蓉的脑袋。
即使容蓉的笑容很美,但现场已经没什么人敢盯着容蓉看了。
容蓉笑的肆意,谢临旸的脸黑了再黑,更是死死瞪着容蓉,心在滴血,脸上是掩不住的屈辱。
谢临旸只觉得,现在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就连曾经他求娶容蓉被拒绝都没有此刻屈辱。
谢临旸拼命的喘着粗气,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着理智。
他的嘴里已经有了铁锈味,那是他咬碎的牙龈。
终于,他冷笑道,“跟我抢人?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
谢临旸缓缓提剑,剑尖指向启元帝,而他身后的玄甲卫也同时拔剑,杀气腾腾。
启元帝不屑冷哼,即便手上没有武器,依然无所畏惧。
他可是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无数战场上杀出来的,说一声活阎王都不为过。
只区区一个谢临旸,瘦弱的贵公子出身,靠着侥幸拿下的江山,上战场的次数连毅王都比不上。
就这样的人,启元帝单手就能捏死。
面对谢临旸的死亡威胁,启元帝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试试看,我的红衣军也好久没有见过血了!”
此言一出众人色变。
红衣军是启元帝亲自训练的精锐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