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年龄小,还能说是坐不住,要是长大还这样,就变成一事无成了。
要不趁李博睿还小,把他的性子给掰回来?
秋荷给她添了茶,在一旁道:“要不然让夏晴打听打听,四公子究竟是想做什么?奴婢觉得,四公子这样做,是柳姨娘吩咐的。”
屋里四个丫鬟,秋荷和冬枝沉稳,夏晴和春月活泼,不过夏晴又比春月多了分圆滑。
春月听到柳姨娘这个名字,接话道:“一定是她吩咐的,柳姨娘心思可多了。四公子这么小,怎么会想在路上等老爷,五公子还只知道吃喝呢。”
要不是知晓她忠心耿耿,就要以为她在讽刺李博睿呢。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在下人心里,都知道五公子就只知吃喝,这可不是个好事。
“春月,胡说什么呢?”秋荷摆出大丫鬟的姿态,在春月胳膊上拧了一把。
这一下秋荷用了十足的力气,疼的春月眼角飙泪,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秋荷带着春月去找夏晴。
一来到外面,秋荷的面色就阴沉下去,低声呵斥道:“谁教的你敢编排主子了?”
就算是姨娘,在府里也是半个主子,都不是春月一个小丫鬟能够编排的。
春月打进了吟风院就被秋荷管着,早就产生了心理阴影,见她脸色这样可怕,怯怯的不敢说话。
“我,我不敢了......”春月讨好一笑。
秋荷叹了口气:“等我走了之后,你学学冬枝,少说话,多做事!”
“姐姐要走?去哪里!”春月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慌忙问道。
秋荷笑着道:“家里为我说了亲事,我打算等烧尾宴过了之后,就给夫人提一下。”
春月脸上染上薄红,“嫁了人就不能留下了吗?”
“夫人身边先前的丫鬟嫁了人就被指去了别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秋荷看了眼院中盛开的海棠花,眼里满是留恋。
晚上,李凌川照旧和董玉婷一起用了晚饭。
她晚上吃的少,李凌川吃的多,她吃的慢,李凌川吃的快。
用完了饭,李凌川拿了本书要去西梢间看,夏晴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公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董玉婷笑道。
李凌川停下脚步,转身又坐了下来。
“见过父亲,母亲。”李博翰规矩的行了一礼。
“用了饭没有。”董玉婷问道。
“用过了。”
董玉婷把他拉到身边,关心起他的身体,问他最近有没有劳累,可别再病倒了,要按时吃饭,不要一直待在房中......
李凌川在一旁听着,眉间的阴影越发深邃,他拳头放到嘴边,咳嗽了两声,引得母子俩回头看他。
“父亲生病了吗?”李博翰扬起小脸,眼中充满了担心。
“没有。”李凌川面不改色,“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李博翰乖乖的走过去,跟着李凌川去了西梢间。
董玉婷没跟过去,心里算着时间,过了一会儿,让秋荷泡了壶茶,她亲自端去了西梢间。
“《论语》有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若孩儿......”李博翰回答着李凌川的问题。
董玉婷轻手轻脚的把茶放下,看着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俩,大的脸上写满威严,小的虽然紧绷着脸,但年龄摆在那儿,还是显得稚气可爱。
董玉婷稍稍停留,就退了出去,等李博翰走的时候,她起身送他出去。
“回去休息吧,不要再看书了,伤眼睛。”
李博翰点着头,“知道了母亲。”
董玉婷放心不下:“常丰,你打着灯,走在翰哥儿前面,别让他摔着了。”
常丰在门外大声的说:“好。”
看着那光点逐渐远去,董玉婷这才回了屋中。
李凌川欲言又止,几次都张口了,又什么也没说。
“你想说什么?”董玉婷问。
李凌川义正言辞道:“翰哥儿不小了,你应该多关心他的学业才是。”
“不是有你关心吗?”董玉婷笑着说,“孔子教学还有因材施教一说呢,教育孩子难道就没有吗?翰哥儿自主能力强,好学,却常常因为读书而忘记吃饭,累坏了身体,我自然关心他这一方面。瑶姐儿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天忙着烧尾宴的事儿,我让她在一旁看着,将来管家少出些差错。倒是睿哥儿,确实该关心一下他的学业,他好玩儿呢,上个月让我给他找了个武师傅,学了没几天,就不愿意学了,还是我说让他坚持下去,才耐着性子每天再学半个时辰。”
李凌川听得皱起了眉,起身欲往外走。
“睿哥儿在母亲那儿呢,明天再去找他吧。”
李凌川止住了脚步,眉头皱的更深。
见目的达到,董玉婷借喝茶掩住脸上的笑意。
让她给溺爱孙子的老太太说,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让李凌川去给老太太要孩子才是明智之举。
第44章 发怒 烧尾宴的工作进展到后面……
烧尾宴的工作进展到后面仍是不轻松, 主要让老太太看,她都不满意,一会儿嫌碗上的花纹太俗, 一会儿嫌宴上的酒不好, 一会儿又把写好的席位座次表找出来再修改......
吟风院里,三位夫人坐在抱厦,罕见的一同愁眉苦脸。
暑夏,日头晒, 屋里闷, 外面热, 三个夫人身后都有丫鬟拿着扇子给她们扇风, 可脸上的汗还是簌簌落下。
偏偏曾惠妍就坐董玉婷身边,身上的花间露香气扑鼻, 扇来的香风全钻进董玉婷鼻子里了,令她头晕眼花。
她想念空调、想念冰棒!
丫鬟拿着扇子在身后兢兢业业的扇风, 曾惠妍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竹木雀鸟团扇给自己脸上扇风, 烦躁道:“大嫂,都要九月了,该给府里买冰了吧?”
居然还能这样!
董玉婷搜索起以前的记忆, 李府每年都要从外头买冰来度过夏季。
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外头的冰分官冰和私冰两种,官冰要去寒署司买,还需得五品官以上才能购买,私冰则在东市、西市都能买到, 只是样子有些差别。
官冰洁白如玉,散发着森森寒气,私冰的颜色则浑浊不堪,不讲究这些的人家, 倒也能使用,并不妨碍什么。
李家显然就是讲究的人家。
董玉婷叫来林宏,命他去库房拿银子去买冰。
林宏是府上的大管事,先前他陪着二老爷和三老爷去幽州了,这会儿回来,这种事董玉婷便不用交给钱坤去做了。
林宏是李凌川的人,她也放心。
“先买二十方好了,你去的时候,给他说十五那天,我们府上办宴要用冰,能不能让他给备一些。买回来的冰一部分送到各院去,一部分放到外院地窖。”董玉婷说着,想起了办烧尾宴的事儿,便提了一句,“那地窖很久没用过了,我记得初春的时候下了场大雨,地窖还渗了水,墙壁上的苦蒿灰、蛎粉都已经掉了,冰放进去化的快,再找个工匠来修补一下。”
林宏应下,使了人去找工匠,自己则去拿银子买冰。
“大嫂想的真周到。”何静琳淡淡夸道。
曾惠妍无声的撇了撇嘴,从一旁的盒子中拿出一个邢窑并蒂双莲银碗。
她捧在手心,伸到三人中间,将花纹对准董玉婷,“大嫂,你看这碗怎么样?上次我挑了一件鎏金花鸟纹金碗,母亲说太俗,这件总不俗了吧?大嫂觉得怎么样?”
曾惠妍一双眼睛盯着董玉婷。
“看着不错。”董玉婷道,“不过总得让母亲满意才行,我说的可不算。”
“母亲把办烧尾宴的事儿交给大嫂,大嫂自然能决定。”曾惠妍笑着说。
董玉婷不上她的当,仍然是那句话,“我决定不了,你去拿给母亲看。”
曾惠妍变了脸色,将银碗放回盒中,重重的关上。
董玉婷挑了下眉,怎么,难不成被她给猜中了?想拉她下水?等老太太再不满意这个碗,就说她也同意了,觉得这个好?然后让老太太也唠叨她一顿?
院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因她们三个坐在外面,不用夏晴通报,董玉婷便知晓了。
秋荣似有急事,跑的头发都散乱了,草草的行了个礼,眼睛瞧着董玉婷。
“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就这样,等着下人把冰送去你们院子里吧。”
曾惠妍眼波流转,但是董玉婷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意思留下,和何静琳离开了吟风院。
“夫人,您快去老太太那儿吧,老爷非要把五公子带走。”等曾惠妍和何静琳一离开,秋荣便求救似的说道。
她曾经也是董玉婷身边的人,最在乎的,便是主子的脸面,这才不想在曾惠妍和何静琳面前说。
“怎么回事?”董玉婷一边问着,一边起身去兰竹院,“老爷今儿不是放旬假吗?怎么去母亲那儿了。”
旬假每十日放一次。
李凌川没离开府,却一大早进了书房。
那地方偏僻安静,下人不敢打扰他,只留了一个田霖在书房外伺候。
秋荣紧紧跟在董玉婷身后,回答着她的话:“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下午的时候,五公子陪着二小姐她们在一块儿玩,老爷忽然进来,瞧见五公子很生气的样子,还说要五公子住去崇礼院,不准在兰竹院住下了,老太太便不高兴了,五公子也不想离开老太太,就开始大哭,结果老爷更生气了......”
董玉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眉毛也快要皱到一起,她大概猜出李凌川是因为她说的那番话想要纠正李博睿的性子,但似乎还有别的原因,才会让他这么生气。
她回头看了眼眼神闪躲的秋荣,心里愈发肯定。
“他还这么小,就让他一个人住,我怎么能放心的下?”老太太厉声道。
李凌川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母亲过于担忧了,有丫鬟小厮,还有他的乳娘陪在身边,他一个人住不会出问题的。”
他看了眼田霖,冰冷的视线让人如坠冰窟。
府中还没买冰,兰竹院便成了一个好去处。
院中绿竹成荫,比别的地方要凉快不少,要不是怕来这里被老太太再唠叨烧尾宴的事儿,董玉婷也想来这里休息。
几个孩子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老太太也疼她们,来了都是让下人好生招待,几个孩子便把这里当避暑胜地,自入了八月,就每天聚到这里。
田霖只觉浑身发寒,咬紧牙关拽住李博睿的胳膊往外拉,李博睿又哭又叫,眼泪将他的脸糊成一只小花猫。
李念瑶等人自是不敢在这时候多言,紧张的在一旁看着。
瞧见董玉婷来了,李念瑶快步走了过去。
“疼!哇啊啊——”
李博睿一边叫着,一边软绵绵的往地上倒,田霖脸色发白,明明浑身出了汗,可他怎么就觉得掉进了冰湖里呢?
“放开他!他说疼你听不见吗?”老太太怒目圆睁,指着田霖骂道,“你这不听话的狗东西,给我打发出去!”
田霖吓了一大跳,不敢再碰李博睿,为难的看着老太太和李凌川,索性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边,李念瑶已经在耳边给董玉婷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只不过她也是从丫鬟口中听来的。
刚才李念瑶和柳婉清回屋试老太太给她们制的新衣,李博睿等人留在这儿玩,回来的时候已经闹了起来。
听丫鬟说,大老爷进来的时候,五公子正扮成一个戏子,往自己脸上涂胭脂......
难怪这么生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
曾惠妍和珠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兰竹院,两眼跟探照灯似的打转。
董玉婷觉得刚才她根本没走,和自己的丫鬟守在吟风院外面,瞧见自己来了这里,就立刻跟了上来。
“睿哥儿,你脸上怎么红红的,来,让婶婶给你擦擦。”曾惠妍走到李博睿身边,拿出条干净的帕子擦李博睿脸颊上的红晕。
“是胭脂......”李博睿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说。
董玉婷见他这样天真,心里一软,曾惠妍这样挑事,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李凌川听到他说的,果然更生气了,“翰哥儿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知道抱着书看了,可他呢?扮作戏子,自降身份!成天和女眷混在一起,将来他能有什么成就?”
这话说的严厉,董玉婷也吃了一惊。
在她心里,李凌川应该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那种人,怎么在关于孩子的问题上一点就炸。
难道说世间的父母都是一样?
“你,你——睿哥儿才四岁,他能懂什么?”老太太捂着胸口,就要往后倒。
见状,众人自是蜂拥而至,赶忙扶住老太太。
董玉婷不能再由着曾惠妍挑拨了,上前将李博睿拉到身边,让秋荷带他去洗把脸。自己则扶着老太太进屋坐着,又朝李凌川使眼色。
她是想让李凌川教育一下小儿子,可没想让他们父子之间吵架,更没想他和老太太之间闹得不愉快!
李凌川接收到妻子朝他使得眼色,沉默了一瞬,跟了过去。
老太太喝了口茶,将气顺了下去,正巧外院的小厮将买回来的冰给送了过来,董玉婷便吩咐他们把冰放到冰鉴里,摆在明屋一侧,让丫鬟对着冰鉴扇风。
温度降下去,就不容易浮躁了。
李博睿洗干净了脸,两个眼睛肿泡似的,委屈巴巴的贴在董玉婷腿边。
“咱们睿哥儿受委屈了,是不是?”曾惠妍又凑了过来。
董玉婷心里那根引线瞬间被点燃,顷刻间就燃烧到了炸药桶。
“你闭嘴吧,这儿没你的事儿。”董玉婷冷冷道。
曾惠妍面上的笑容挂不住,董玉婷不想理她,拉着李博睿到老太太和李凌川跟前。
“睿哥儿,你怎么会想往脸上涂胭脂呢?”董玉婷温柔的问道。
李博睿扭捏了一下,不想说话,李凌川在旁边发出一声明显的“啧”。
“好玩......”李博睿感觉被父亲嫌弃了,把头侧过去,眼角又冒出泪来。
“你刚才说什么?”
“好玩。”李博睿说完,又忍不住哭起来。他不懂为什么这样父亲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为什么祖母就和父亲吵起来,他不喜欢吵架。
这一次的哭,是无声的哭,小声的哭,却更令人心疼。
兰竹院正屋。
冰鉴里冒出的森森寒气被丫鬟拿着扇子吹向老太太等人, 凉快之意缓解了屋中紧张的气氛。
董玉婷坐在椅子上,李博睿站在她腿边,嘴巴撅的能挂油壶。
“睿儿只是觉得好玩, 没有其他意思对不对?”
李博睿不知其意, 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含糊的点了点头。
“老爷,睿哥儿这样做只是好玩,给他讲了便知道其中利害, 您这样一言不合的就要把他带走, 睿哥儿能不害怕吗?”董玉婷和风细雨的说。
曾惠妍刚吃了一顿训斥, 挂不住脸, 这会儿听见董玉婷三言两语就把李博睿说成懵懂无知的孩子,又要出言说话, 董玉婷看着李凌川,余光却也盯着曾惠妍, 见她嘴巴张开, 随即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
曾惠妍见过的女子,手段高的,那也是绵里藏针, 外表温温柔柔,让你看不出来杀机,哪里像董玉婷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凶狠的瞪她,简直就和外面的泼妇没有区别!
老太太的声音微颤, 透着股憔悴,“谁把那东西拿到睿哥儿面前的?”
屋内鸦雀无声,董玉婷发现有几个丫鬟身体正在颤抖。
老太太眯起眼睛,掩住那道锋利的视线, “敢做不敢认?秀莲,去把今天在屋里伺候的丫鬟都给我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她说话没有一丝起伏,屋里伺候的丫鬟却通通抬起了头,面露惊恐的样子。
王妈妈行事干脆,立刻就要上前拉她们。
其中一个丫鬟跪到地上,害怕的说:“是小满的胭脂。”
大概是第一次指责,她说的小声而又迅速。
不过屋里安静的银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众人还是听清了她说的名字。
也不必问小满是谁,这个叫小满的丫鬟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大的让人觉得膝盖会不会碎掉。
“是五公子给奴婢要的,奴婢不敢不给啊!”小满惶恐的说着,眼泪哗哗流下。
老太太冷哼道:“他一个孩童,怎么会要这东西?”
“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在给公子小姐们奉茶,刚一进来,五公子就问奴婢有没有胭脂,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小满一边摇头一边说着,“老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求饶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绝望的情绪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她裹挟。
董玉婷看了眼屋中众人,只觉都各自的心思。
“你一个丫鬟,带那东西做什么,莫不是还想做个姨娘不成?”
小满涨红了脸,“奴婢没有,真的是五公子给奴婢要的......”
她也只是个三等丫鬟,哪里见过这场面,早就吓坏了,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两句话。
“把她拉出去,打她手心二十下,让她长长记性。”老太太挥了挥手,王妈妈便扯着小满去到院子。
从二十大板到二十下手心,已经是放轻了惩罚,小满便没挣扎,哭着随王妈妈去了院子里。
小满虽是三等丫鬟,但也是细皮嫩肉的,太重的活都会去叫外院的小厮来做。
二尺粗的板子打在小满手心,一下、两下......王妈妈丝毫没有留手,她觉得让屋子里的老太太、大老爷听见,他们才能消了气。
那板子上面毛毛躁躁的,打在手心又疼又刺,像针扎一般。
掌心那地方最嫩,才打了一下,小满眼眶就飚出泪来。
刚才是害怕的哭,现在是疼的哭。
打了几下,小满的掌心便又红又肿,往外渗血。
小满原本还想忍着,怕自己哭出来引得老太太更烦,但掌心实在太疼,令她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董玉婷柳叶一般的眉毛轻轻皱到一起,问道:“薇姐儿,你刚才也在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奴婢不该乱给睿哥儿东西,你还问什么?”老太太不高兴道。
董玉婷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看向沉默的李念薇,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薇姐儿,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不想再去问,不就是怕最后真是李博睿一时兴起吗?
她不怕是这个结果,若真是,那李博睿也有错,若不是,就一起受罚。
老太太还欲再说,李凌川也说:“让她说吧。”
从老太太刚才险些要昏的时候,李凌川就后悔与母亲争执,便从进了屋起,一直没再说话。而老太太也不想跟儿子吵架,就立刻找出小满罚了她。
李凌川这会儿又开口,是赞同董玉婷的想法,必须弄明白真相。
若真是李博睿一时兴起,他也要罚李博睿。
李念薇在环视四周,父亲威严的眼神,祖母不高兴的眼神,四妹妹心虚的眼神,还有母亲鼓励的眼神,她一一看尽眼底。
“刚才我们在屋子里玩儿,五弟弟给我们表演他学的武艺,四妹妹说弟弟是武圣,五弟弟便问武圣是谁,四妹妹就说是关公,五弟弟便高兴的说自己是武圣,四妹妹又说关公该是红脸,五弟弟样子不像,五弟弟就想让自己变成红脸,四妹妹给弟弟说往脸上抹胭脂就变成红脸了,五弟弟就向四妹妹要胭脂,四妹妹说没有,五弟弟就向其他人要,屋里的人都没有给他,这时候小满进来了......”
董玉婷心里头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小满也是无辜。
曾惠妍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向李念羽:“你说什么不好,在五公子面前说这些!”
李念羽脸色发白,尤其是看到老太太冷漠的眼神,她两腿一抖,跪到了地上,“祖母,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弟弟真要去扮。”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爱模仿,但她提起关公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董玉婷一面觉得李念羽应该不会故意这么做,一面又觉得这府里人人都不可小觑。
好似一根尖刺埋进了她心脏,以后再看到李念羽,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件事,然后猜测她究竟是不是有意的。
知晓不是李博睿一时兴起,老太太稍稍宽心,若是下人给李博睿讲得,老太太会直接把下人赶出府,可说的却是她孙女。
老太太一直觉得府邸子嗣不兴,对孙辈便都很好,虽有偏宠,但其他人也不差。
曾惠妍偷觑着老太太的神色,见她看了李念羽一眼,又去看自己,意味深长的目光,令曾惠妍身上毛毛的。
老太太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她会不会看出来什么?
李念羽是二房的人,她犯错,少不了牵扯到曾惠妍。
想到这里,她便阴冷的剜了一眼李念姿和李念羽姐妹俩。
李念羽低着头,没看见嫡母的眼神,李念姿却看到了。
她咬了咬牙,站出来跪到李念羽身边,“祖母,这都是我的错,我身为姐姐,是当时在场最大的,却没拦住弟弟妹妹,祖母要罚便罚我好了。”
老太太脸色稍霁。
李念姿这以退为进的一番话下来,算是给曾惠妍挽回了点颜面。
她教养出来的庶女,也是有知礼的,瞧瞧,多爱护妹妹啊。
李念羽鹦鹉学舌,“祖母,是我没看好弟弟,我不该在弟弟面前说这些,还请祖母责罚。”
李念瑶给犹犹豫豫的李念薇使了个眼色,后者也跪到了李念姿姐妹俩的身边。
“请祖母责罚。”虽说话只有一句,但也跪在了这里,证明她和二房姐妹俩是一个意思。
李念薇心里是不情愿的,她虽然不爱说话,心里却是清楚的,二姐和四妹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和她们多纠缠,刚才在屋里的时候,她就没参与她们的话题,独自坐着绣花。
但李念姿都这样说了,她不表态便显得嫡母没教好她一样。
她们三个自然不能像下人一样打掌心。
老太太沉吟片刻,“你们三个,这三个月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抄完《地藏经》再出来。”
“是。”
处理完这件事,李博睿是去是留这件事还没解决。
李凌川最终还是妥协,“母亲,翰哥儿六岁去崇礼院住,等睿哥儿六岁时,也搬去那儿住吧。”
他拿出李博翰的例子,老太太也不好再反驳,就答应下来他说的话。
反正还有两年。
老太太也没心情再见她们,要回去休息,众人便不好打扰,纷纷离去。
雀儿道:“小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咱们走了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一旁的孟乳娘道:“府宅里人多,难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柳府不也是吗?”
三人回了兰竹院西厢房的屋子,刚一打开门,里头就走出来一个小丫鬟。
雀儿顿时火冒三丈,上去道:“花棋,谁让你进去了!”
柳婉清也阴沉着脸走了过去。
花棋紧张了一瞬,撇了撇嘴,“刚才小厮进来送冰,我进去凉快了一会儿。”
雀儿狐疑道:“真的是这样?”
花棋猛地抬起头,“不然呢?我还能偷东西不成?”
柳家早已不是曾经的柳家,是被贬去芜州的柳家,在下人们心里面,柳婉清就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尤其是府上大老爷刚升了官,这差距就更大了。
雀儿觉得, 花棋这是在暗讽她们没有好东西。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莫不是心虚了?”雀儿不甘示弱的瞪着她。
花棋讥讽道:“你被人冤枉了,难不成还不生气吗?雀儿姐姐可真是大度。”
孟妈妈是柳婉清的乳娘,但她心肠软弱, 见她们俩吵架, 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柳婉清冷声道:“我吩咐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屋。”
花棋气势弱了下来,讪讪道:“奴婢就是进去凉快儿了一会儿......”
“进去了,就是进去了, 不用找那么多理由。”柳婉清打断了她的话, “你在屋里待了多久?”
花棋沉默了一会儿, 咬破了嘴唇, “只待了半刻钟。”
“那便罚你跪在院子里半刻钟,你有意见吗?”
雀儿在一旁昂起了头, 得意的挑了下眉。
三个人以一个半包围的结构将她围在中间,花棋不情不愿的说:“没有。”
柳婉清垂下眼眸, 淡淡的说:“雀儿, 那便由你看着她吧。”
“好嘞!”雀儿高兴道。
进了屋中,凉爽之意扑面而来,孟妈妈给柳婉清倒上茶, 然后自顾自的去检查柳婉清的行李。
“小姐,要不你和老太太说一声,让那些丫鬟回去伺候吧,这儿有我和雀儿伺候你就够了。”孟妈妈打开一件榆木妆奁, 里面放着柳婉清的一些首饰。
柳婉清把椅子搬到冰鉴旁边,拿起扇子把凉气往孟妈妈那边扇,“老太太把花棋她们指给我,我再还回去, 岂不是辜负了老太太的好意。刚才妈妈也说了,府宅人多,难免会生出事来,花棋敢这样做,背后必定有关系。柳家不比李家,我们只能更小心才行,那些下人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我虽有老太太,却不能常常令她烦忧,毕竟老太太是看在婶母的面子上才对我好的。”
孟妈妈叹了口气,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懂得忠心二字。
“小姐别坐那儿,离冰太近,会着凉的。”
柳婉清笑了笑,“没事儿的。”
雀儿从屋外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小姐,把花棋送回去吧,没想到李府看着这般好,下人却这么不规矩。”
“雀儿,不许是李府的不是,李府是我们的恩人。”柳婉清斥道。
“我没有说李府,我是说花棋。”
“我知晓你的意思,可若让旁人听见,就不会这么以为了。花棋是李府的丫鬟,你说她,便是在说李府没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