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弥没想到林折梅捅出塌天大祸,赶紧膝行在林折梅身边说:“你莫要闹了,父皇一向英明,你放心,孤会看着户部发放军饷的,你快回去吧。”
林折梅万分悲痛地看向章弥:“殿下立身不正,配不上我的忠心!”
章弥大怒:“你胡说什么,争风吃醋也要有个度!”
“父皇,林氏因与儿臣的侧妃争风吃醋才闹出今天的笑话来,请您相信儿臣,绝不是林氏说的那种人。”
有太子一派官员附和:“陛下,林氏不过是后宅妇人,怎知军国大事?”
“陛下,林氏分明是嫉妒生恨啊,陛下求您明鉴!”
正文帝正色道:“辽东军苦战,军饷迟迟不到,这是笑话吗!”
众人心里叫苦,赶紧又跪下请罪。
此时,去东宫的人回来了!
正文帝大怒,当场关押了刚才为太子说话的官员,又叫太子禁闭东宫,待他查明案情。
其余几位皇子想拱火来着,看皇父的脸色像是要吃人,默默闭嘴了。
从曹氏处搜到价值百万金的首饰衣物,这些东西的来处,太子和曹氏都说不清楚。
主战派官员跪地恳求:“陛下,这些首饰衣物尽快归入国库,请您下旨户部发放军饷。”
“陛下,辽东等不得!”
有人喊:“陛下,太子殿下流连女子膝上,将军饷换作衣裳首饰,荒唐又可笑,如此品性怎堪托付社稷?”
“陛下,臣等请求废太子!”
“陛下,辽东军等不得了,陛下——”
陛下很头痛,忍住头痛,摆手叫臣子闭嘴,安排赃物归公,户部今日必须筹足粮饷。
谁押送?正文帝眼光扫过底下众人。
有人提议叫太子戴罪立功。
有人提议叫某个皇子压阵。
林折梅自荐:“陛下,儿愿做押送军饷的小卒子,求您成全。”
又有人反对:“女眷怎可入军营,军饷之事不是儿戏!”
“女人怎么行?”
正文帝也想反对,皇后适时握住他的手温声道:“陛下,折梅是将门虎女,又心系探梅和辽东安危,倒也是不错的人员,就是不知折梅的本事怎么样?”
这话一听,有理,在座的没有人比林折梅更迫切叫军饷运到辽东的。
正文帝问道:“折梅,押送粮饷不是小事,你可能承担?”林折梅要是去,就不能是小卒。
林折梅抱着孩子起身,对正文帝道:“陛下,儿文韬武略、管人治事样样精通,你尽可考较。”
有官员质疑:“女人体力不行,耽误押送进度。”
“女人安心在后宅就行。除了生孩子还知道什么啊?”听听,这说得是什么话!
林折梅想叫他们试试,女人的武力,遂一手抱孩子,对正文帝道:“陛下,儿可以抱着孩子接受所有人的挑战,只要儿败了,儿就回到后宅,若是儿胜了,求陛下准儿押送军饷,还要准儿留在辽东打仗,待战胜再回朝。”
皇后越看这孩子越惊喜,给她说好话:“陛下,不如您叫户部去筹集粮饷,剩下的人先在这里比一比?”
正文帝点头应下,他亲身知道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他的母亲、妹妹、妻子都很有智慧。
但体力和武力,女子并没有优势,问说:“折梅你可决定了?”
林折梅点头:“陛下,您放心,儿一只手也可以赢。”
户部去干活了,留下的人去了演武场。
毕竟要是在议政殿里比划,毁损了物品还得修,正文帝最近很节俭,不能做这种事。
演武场,不仅百官来了,后宫的贵贤贤德四妃也来了。
林折梅抱着章誉站在场中,有武将率先上场,以为很容易就能打败林折梅,给她个教训,结果,不过两招,就被林折梅一脚踹出了擂台。
那武将不服,又觉得面子没了,大喊:“陛下,臣不服,臣恐怕伤了皇长孙,林侧妃使诈。”
林折梅轻“嗤”了一声,走到观看台下,举手将章誉递给皇后,这才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对那武将伸伸手指:“你再来。”
那武将吼着过来,却是一招落败。
被林折梅一脚踢到兵器处,武将拿起长刀就向林折梅攻来,林折梅仍旧是一只手,不仅将武器夺过来,这次将他踹到更远处。
又有几名武将挑战,都不是林折梅的对手。
贤妃提议叫御林军中的好手来挑战林折梅。
林折梅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路打败了数十位御林军好手。
还要再打,皇后制住了,她温柔地问正文帝:“陛下,臣妾看啊,折梅这孩子确实像长公主,更像您,是有成算的好孩子,不如就放她回去收拾行囊,带队押送粮饷如何?”
正文帝点头,与有荣焉,这孩子是庆平的女儿,流着章家和林家的血,合该是将才!不过林栋迂腐,生生叫这好孩子埋没东宫了。
招呼林折梅过来,当众任命她做押送官,将几位亲近林家军,也并未上擂台的武将指给林折梅,作她的副手。
章誉在皇后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母妃,他喜欢现在的母妃!
不过,林折梅长途跋涉,没办法带孩子,只能将章誉托付给皇后。
坤泰宫里,皇后歪坐在主座,搂着章誉,看他玩鲁班锁,闲闲地问:“此去可有把握?”
林折梅苦笑:“娘娘,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儿现在只能相信自己,兄长那里儿也会助他胜利!”
顿了顿,林折梅低声道:“凯旋或马革裹尸,儿不悔!”
皇后倏地握了林折梅的手一下,很快缓了神色,慈爱地看着她:“好,那本宫就带着誉儿等你凯旋!”
林折梅爱怜地看着章誉,对皇后请求:“誉儿年幼,请娘娘多看顾。”
皇后摸摸章誉的小脑袋,笑了:“本宫深宫寂寞,誉儿作伴,可太好了,你放心去就行,誉儿这里,本宫给你看顾着。”
林折梅谢恩,欲走,章誉知道母妃有事,嘴巴瘪瘪的,也不敢跟,就在皇后怀里闷闷不乐的。
结果皇后也不抱他了,将他给了嬷嬷,誉儿好难过。
皇后打算回来再哄孩子,此刻独自送林折梅出门,林折梅扶她过门槛时,皇后突然说:“你想要什么?”
林折梅笑笑,炯炯有神地看着她:“权力?”
皇后垂下眼,很快回答:“好,本宫知道了,你在外面顾好自己,后续的粮饷你不用操心了,本宫会上心,出去了好好表现。”
林折梅与她告别,走了两步,回头见她就站在宫门前,回身过去,跪地叩首,仰望着皇后:“万事托付娘娘了,娘娘眷顾,儿铭记在心。”
皇后忍住眼泪,送她走。
队伍一进辽东,入目一片惨象。天灾人祸,生灵涂炭!
田野黯黯满蓬蒿,阡陌惨惨乱白骨。
队伍马不停蹄往战争前线而去。
运送队伍里的兵将不忍看向周围惨状,但没有一个人掉队。军令如山,军情紧急!
非是林折梅狠心,若此时赈灾,救得了一时,救不了长久。
只有打退了敌人才能给老百姓休养生息的空间与时间。
入夜,众人仍旧拼命赶路。他们宁愿累死,也想叫辽东水军早一刻接收到粮饷。
亥时,夜色深了,人疲马乏,林折梅下令就地生火做饭,休整半夜。
凌晨时分,众人沉沉地睡去。
林折梅盘腿而坐,吸收空间里的灵气淬炼筋骨,《问道诀》一遍一遍运行,冲刷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丑时与寅时交班处,一阵浓浓的睡意笼罩过来。
鼾声此起彼伏。林折梅意识到不对劲儿,察觉到空气中浓浓的昏睡粉撒过来,遂以灵力覆盖全身,抵挡昏睡粉的侵袭。
一炷香时间,一队山贼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进入营地。
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问:“大姐,这些兵要不要杀?”
另一个苍髯大汉皱巴巴地说:“杀,杀了吧,大姐你也太有原则了,次次都抢了不叫杀,可这次是京都来的,咱得杜绝后患!”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谁是大姐?听我的,赶紧抢了物资,咱就撤,不得害人性命!”
“是!”
一群山匪还应出了正规军的气势。这老大倒也是个人物。
山匪就近辎重处,昏暗火把下,一人抱刀而立,笑盈盈地问:“听说你们要抢我?”
“哎呀妈呀,诈尸了!”又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山匪们后退两步,显出他们的“大姐”来。
竟是一貌美俊秀的女子,身形婀娜,手中拎着钢鞭,这个武器,倒叫林折梅想起自己那个叫苏怜的下属,也是使钢鞭的好手!
“本寨主无意伤害你们的性命,我们只要口粮,你把路让开,叫我把你打晕,我们权当没有见过你。”那女子抱着钢鞭对林折梅说了这番话。
林折梅点头回应,阻止她:“这是给辽东水军的粮饷,你们抢了,谁在前面打倭寇?”
“倭寇来了,你们能活命吗?!”
“能吗?!能不能?!你们知道这些粮饷多么不易!辽东水军已经断粮,你还要抢吗?!”
土匪头目痞着个脸,掏掏耳朵:“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只想叫寨子里的人活下来,朝廷的事不过就是官官相护,我们不傻!”
林折梅抬下巴点了土匪头目一下:“那行吧,想抢粮从我这里过去才能抢!”
看土匪们有分散抢夺的心思,林折梅掌风一扫将他们堆到一处,笑声如铃,语气不善:“敢乱动的,杀!”
土匪们像被暴雨打湿的鹌鹑一样一个个靠在一起,后背汗涔涔的,这个女人杀气很重,是个狠角色,交给大姐吧。
土匪头目挥出钢鞭朝林折梅攻来。
三招之内就被甩飞,被林折梅一脚踹地上。跟在头目身后那苍髯大汉,握着双锤就朝林折梅攻来,很快,人和双锤各飞各的,朝着三个方向飞走了!
远处传来皱巴巴地哀嚎声。
林折梅对着挣扎着起来的土匪头目道:“辽东受灾,你们也是我大襄百姓,本将无意杀你们,至于你们的罪责,等辽东战事平息,自有官府定夺,滚吧。”
土匪头目手捂胸口,吐出一口血,跪下求饶道:“女将军,我等都是被官府逼迫的百姓,回去了也得打家劫舍,做些不正经也没沾血的营生。求将军收留我们。”
“本将如何收留你们?”
土匪头目面露感激地朝林折梅磕头:“将军,你我同为女子,自是知道女子立身不易,若是有法子,我也不会带着兄弟们落草,求你准我带着兄弟们跟着你,我们愿意从良,全寨都跟着将军去水军里杀倭寇!”
随着头目磕头的土匪们本来还有人不服,听得此话,有人“呸”了一声,骂道:“我等虽是土匪贼人,也知道倭寇该杀!大姐要跟,我老六也跟!”
“我也跟!”
“我也跟!”
......
寨子里的生活并不好过,如今有从良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便是为了妻与子,也得从良了!
土匪头目膝行到林折梅身前,双手捧着钢鞭举过头顶,谦恭而顺从:“将军饶命,苏怜方才得罪了将军,将军要杀要剐,苏怜别无二话,但请将军饶了寨子里的兄弟,给兄弟们一条明路。”
林折梅弯腰,凝视着苏怜,用手指抬起她下巴,脸上杀意不减:“你在想什么,本将很明白,但辽东水军治军严明,不是你招兵买马的地方,你若真要归顺,就回去带着你寨子里的所有人一起跟上押送的队伍,到了军营,本将自会向主帅禀告!”
苏怜柔顺地垂下眼:“苏怜不敢!”
看这一模一样的小动作,林折梅有六分把握,这个就是幽水宫里跟着自己的苏怜。
苏怜是什么人,林折梅很清楚,除非收服了她,否则她有无数方法叫你吃亏。
林折梅笑了笑,放下手,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卯时一刻,我们就会出发,若你们跟不上,就算了。”
苏怜的心颤了颤,刚才这女将军仿佛与宫主合体了,想到宫主,苏怜打了个哆嗦,便是宫主死了,她也是宫主的狗腿子。
跑过去从苍髯大汉怀里掏出一包解药,呈给林折梅:“将军,这是昏睡粉的解药,只要迎风撒上,半炷香,他们就会醒了。”
林折梅接过,苏怜得寸进尺试探道:“将军,我们寨子老小不老少,卯时初,我等怕是赶不及,你下一个休整的地方是哪里?我等在那里等候将军!”
林折梅说了一个地点和时间。
苏怜千恩万谢地带着人走了。
林折梅在苏怜和苍髯大汉身上都下了追踪诀,就不再理会,研究了解药可信就给躺地的两个哨兵披了衣裳,她人在哨兵站岗的位置站着,闭目调息。
寅时末,林折梅撒下解药,兵将、马匹陆续醒来。
哨兵醒来,一个激灵,坏了!两人对视一眼,咋睡了?
挺暖和的,衣裳?嗯!谁盖的!
站起身来,就见到林折梅站在他们的位置,两人赶紧认错,林折梅没说昏睡粉的事,叫他们按军法领了军棍,此事就算过去了。
又是一日急行军。
亥时,众人到达一地,远远就见到有人生火做饭,顿时警戒起来。
看见他们,一个皱巴巴地大嗓门喊叫着:“大姐,将军来了——”
第66章 娘娘也不是娘娘了(七)
正是苏怜等人,垒了大灶,青壮年、老老少少都在忙活,给押运兵将做饭。
苏怜当先过来,跪地请示:“将军,我们娘子寨四百八十六人都在这里了,请将军示下。”
林折梅下马来,命随行军医查看了饭食无毒无害,这才叫众人吃饭。队伍里的将领全是林家旧部,唯林折梅的命令是从。
苏怜亲自给林折梅盛了饭,但林折梅从空间拿了点饭吃,将苏怜的放空间了,并没有吃。
明日一早,队伍启程,娘子寨的人推着独轮车,载着粮食和老人孩子,脚步如飞,紧紧跟在后面。
林折梅点头,娘子寨众人是急行军的好手。
急行军了一日,晚上扎营,苏怜带着苍髯大汉过来请示林折梅。
林折梅在打坐,见他们过来,言简意赅:“说!”
苏怜搓搓手:“将军,这是朱干,是我的二弟,他曾是个镖师,对辽东的所有路都熟悉得很,我二弟有条路线,需要经过天险,路途危险,但可以节约两日时间。”
朱干皱巴巴地声音响起:“我朱干也是有良心的,将军武功盖世,对我有不杀之恩,我朱干知恩图报,给你指个近路。”
林折梅拿出舆图,召集了随行将领,叫朱干细细说明路线。
众人一致决定拼一把。
卯时,队伍启程,朱干骑马在队伍最前面与林折梅并行。
最后一天,翻越一道山路就可以到达辽东水军驻地。
但真正的挑战来临了,人、马、车都需要翻越一道紧挨万丈悬崖的小路。
到达山麓,将要进到小道,就见道上冰雪覆盖,危险异常。
押运队伍先行,林折梅将马匹交给随从牵着,拿着苏怜的钢鞭,走在队伍中间。
凡是有脚滑或者掉落的,都被她带回到路上来。
押运队伍都行过去,一人也没有掉队,心中对林折梅的敬畏到达一个高峰。
林将军有神人之力!
押运队伍慢慢前行,林折梅又回来护送娘子寨的人。
也多亏了林折梅回来,救了数个将要滑入山谷的妇孺。娘子寨老老小小对林折梅感激非常。
觉得林折梅和他们见过的所有官吏都不一样。
午时刚过,队伍行到辽东水军驻扎之地附近,听见战鼓急促,远处尘土飞扬。
众人自觉更加加快速度,刀剑出鞘,冲向军营。
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战旗翻卷,战鼓响彻天地,喊杀声震颤心房,林折梅神识里看见天与水交接处,箭矢如雨,敌我战事胶着。
营门口守卫吹响了号角,搭起劲弩,林折梅的副将喊道:“我等是朝廷来送粮饷的京都守卫军。”
林折梅一马当先,冲到营门前:“我是你们主帅的妹子林折梅,奉陛下之命助水军一臂之力!”
营中赶来的将领是林探梅心腹林敛,认得林折梅:“是我们大小姐,快快开门。”
守卫打开营门,迎接粮饷入营。营内将士士气大振:“大小姐带着粮饷来了!”
“大小姐带着援军来了!”
“大小姐带着粮食来了!”
“大小姐带粮食来了!”
......
所有人从必死的激愤转为对胜利的高喊。
伙房立马生火,战马嘶鸣,大营活过来了!
士气大振!
娘子寨的壮丁随着队伍入营,苏怜嘱咐几个壮丁带老人妇孺在营外等候,若是我军败了,就即刻撤离。
说完这句话,就跟上押送队伍,放下辎重粮饷,随着林折梅登战船。这里没有朝廷和山匪,只有敌人和我们!
林敛交接营内防守事务给军师林忠,在军师担忧的目光中,领着林探梅亲卫百名,开出两艘备用战船,请林折梅带人上船。
林折梅看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心情沉痛,面上不露出一丝一毫,安抚他们的情绪,告诉他们此次军饷充足,以后也会按时送来。
叫押送将士把干粮分他们些,先撑上个把时辰。回来再吃饱饭!
林敛含着泪对林折梅汇报战况:“大小姐,主子叫我等守好大营,他是存着和倭寇同归于尽的心去的,我们快点去,我怕——”我怕主子等不到你去,就与倭寇同归于尽了啊。
林折梅点头:“快点,我怕林探梅存了死志!”
林敛咽下眼泪,低声道:“倭寇有备而来,我们已经饿了两日,战前主子留了两条备用战船,说他要是回不来,我等万一守不住大营,叫我等逃回京都,隐姓埋名联系您,听您差遣。”
现在您来了,敛就知道您的心意与主子一样,血战到底!所以做主将这两条船用了。
林折梅伸手止住林敛的话,递给他一块干粮,温言道:“莫说了,你的忠心我知道,我的心意你也明白,林家军世代忠勇,今日也定得胜!”
林敛恭敬应声:“是。”
接过干粮,就着水,咀嚼着。
近了,我方水军与倭寇交战处,海面血红,海上残肢断臂,双方杀红了眼。
林折梅寻得水军旗舰,认出站在最前端的正是原身兄长林探梅。
回身对林敛吩咐:“我先行一步,你们打旗语,和咱们的人对接上,一起加入战斗!”
林敛应是。
就见林折梅脚尖踩着海面的尸体、船板、断旗,一路冲向旗舰。
大小姐,如此人物!
旗舰上,林探梅头盔破了洞,身中数箭,胸中那支箭嵌在铠甲上,一刻不停地擂响战鼓!
手上动作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家中浣纱阁乘凉的情景,那时父母俱在,妹妹还在襁褓中,手里的糕点很甜。
如果战死,林敛会带着残部逃回京都,林家军便是成了百姓,也是好手,希望妹妹在宫里好好的。
探梅身先士卒、以身殉国,也算不负将士爱戴,不负父亲教诲了!
倭寇又一轮猛烈进攻,箭矢像雨点射过来,大家都受伤了,感受不到痛。
饿着肚子,勉力支撑,眼看旗舰将要不存,众人没有退缩,死战!
第67章 娘娘也不是娘娘了(八)
箭雨中,有一人踏箭而去,出刀如风,将倭寇旗舰上发射劲弩的兵士全部斩杀!
林家军从紧握刀剑凝望过去。
倭寇旗舰已经乱作一团,稳坐层层包围圈中的倭寇主帅已被生擒。
林折梅拎着倭寇主帅站在旗舰桅杆上,声音响彻方圆十里的海面:“你们主帅在我手里!”
“通通后退,退到旗舰后面!”
俱是使用倭语说的。
林家军中懂倭语的人,将林折梅的话翻译给自己人听。
林探梅放下擂鼓的大锤,眯着眼睛看向对面乱作一团的旗舰。
大襄何时出了此等高手?!
倭寇那边叽里呱啦地喊声一片,无数劲弩对准了林折梅。林折梅朝他们大笑几声,哪边要发射弓弩,就把他们主帅对向哪边。
哪怕是背后,也像长了眼睛,倭寇纳闷了,这人武功到了神人一样的地步!
不敢轻举妄动!这次的主帅不是别人,正是倭国的王子,随行将领制止住部下,叫林折梅提条件。
林折梅大襄话朝林家军旗舰上的林探梅喊话:“林探梅,我是你妹林折梅,带着军饷来支援林家军。现在,你给个话,是接着打还是暂时休战?”
林探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哈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扔掉鼓槌,喊道:“休战,叫他们后退,林家军吃饱了再来打!”
林折梅大声回答:“好!来个船,我把倭寇的头目带回来!”
低头用倭语道:“你得感谢我哥,要不然我就一刀把你砍成两半!”
倭寇的王子喘不上气来,想活的欲望胜过了战死的辉煌。
磕磕巴巴说:“你松一下手,我叫他们不要射箭。”
林折梅松了一点点手。
倭王子愤怒大喊:“不要射箭,听她的话。”
林敛的战船也到了,两艘战船绕过水军主力船只,来到两军交战最前沿。紧紧靠近倭军旗舰,两边都杀意腾腾!
“大小姐,可以过来了。”林敛喊道。
林折梅答“好”,环视底下虎视眈眈的倭军,小声问手中的人质:“这里面有谁权利很大,又和你不对付,想你死的?”
人质心梗,理解了林折梅的意思,手指轻轻指向旗舰上一呼百应的一位中年武官:“那个。”
关系到性命,人质很真诚,说得不错,那位中年武官对人质的安危,只有肤浅的关怀,实际上,眼神狠厉,一直在寻找机会射杀林折梅和人质。
话音一落,林折梅从长冥调取灵力,运转《问道诀》,长刀霎时回到腰间刀鞘,伸开手臂,如鹰一样,从倭军上方长啸而过。
路过中年武官时,偏身躲过他袖中发出的利箭,俯身将他一把扔到林家战船上,在倭寇的惊疑愣怔中,这才抽刀放在王子脖子上,一步步后退,退到旗舰与林家战船最接近处。
对着身后恨她入骨的倭寇兵将,林折梅微笑:“我带着人走了,你们撤兵吧,想好拿什么来赎人!”
在倭寇咬牙切齿的恨意中,林折梅拎起人质就上了林家军战船。
战船上,那中年武官已被五花大绑,嘴巴里也塞了东西,林折梅满意,挟持着人质站在船侧,威胁敌人,看着倭寇的船不甘不愿缓缓后退。
直至看不见了。
林家军战船缓缓回师。
林探梅捂着胸口,深深看向林折梅。水军将士不敢放松,马不停蹄往回赶。
战船回港,迎候的将士眼含热泪,接应着战斗之后的袍泽!
大雪初霁,海水空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一股悲壮慷慨的气氛蔓延。
林探梅从旗舰上下来,拄着长戟,对周围将领吩咐一句:“我养伤期间,军中事务由大小姐掌管!”
众将听令:“是!”林折梅过来扶住林探梅:“哥,快叫军医给你看伤。”
林探梅点头,留林折梅在现场稳定局势,自己被副将搀扶走了。林家老将林铭等人跟在林折梅身后听她差遣。
林敛仔细地带人亲自押送人质,众人治伤、吃饭,修船,各安其职,井井有条。
忙碌的将士彼此间相遇时,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想到能活着回来!
现在,活着回来了,粮食、武器、盔甲衣物都来了,大小姐来了!
苏怜低着头过来请示林折梅:“将军,我们娘子寨的老小还在营外,能叫他们进来住下吗?娘子寨没有闲人,各个都有用。”
林折梅问说:“苏怜,你应该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叫你寨子里的人安分,林家军不会亏待你们!”
苏怜跪地表忠心:“将军明鉴,属下绝无二心,一定管好娘子寨众人,若有一人背叛,要杀要剐,全凭将军!”
林折梅点头:“好,你带着娘子寨的兄弟编入林铭将军部下,你当个先锋官。”
苏怜应诺,领了命令随林铭的属下去安排娘子寨众人了。
林铭领林折梅去吃饭。
饭桌上,林折梅吃着干粮,对林铭解释了娘子寨众人的来历以及他们的功劳,林铭双目含泪,咽下干粮道:“大小姐您放心,末将定会看住他们不叫他们背叛,也不叫人抢了他们的功劳!”
“好,林叔办事我放心,我父亲我兄长倚重你,我也对林叔敬重非常。”
林铭擦拭眼泪,眼泪怎么也擦不干,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将士们有的大哭,有的抹泪。
这泪是劫后余生的泪,喜极而泣,也委屈至极!
林折梅心里也酸酸的,看他们衣衫褴褛,盔甲半套半套地穿着,她唯有沉默,小口啃着手里的干粮。
林铭七尺大汉,哭着哭着,小声哭诉道:“大小姐,我们林家军不怕死,不怕苦。”
“大小姐,我委屈啊,大小姐!”
"大小姐,我为咱林家军委屈啊!"
......
林探梅包扎好伤口,换了衣裳,被人搀扶着过来吃饭。
看见此番情形,笑骂道:“行了,军中禁止饮酒,别跟喝了酒似的发疯!”
众人抹干眼泪,大口吃着饭,珍惜地细细咀嚼,粮食的味道真好。
他们还能继续打仗!
林探梅喝了口热乎乎的粥,喟叹:“好粥,好粥!来来来,今日活着回来,当干一碗粥!”
“干粥!”
“干粥!”
......
众人一哄而笑,又学着林探梅的样子,“好粥”“好饼”地嚷着。
林探梅和林折梅对视一眼,陌生又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