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行了一礼,“回皇上,皇后,咱家了解不多,只是听人说起,侯府大公子少年时十分放浪,家里根本没法管,后来送去族学,也从不上课,反而是让丫头去代替他上课,自己整日在学舍看绘本,倒是没想到.....”
作为宫中大总管,对京城的事情自然是了解一些的,此时,回答起来虽然都是人云亦云的内容,但也不算是一问三不知。
妇人闻言笑了笑,看向中年男人。
“三郎,这孩子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自污保命,而且,看绘本简单,画绘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中年男子也点头,“此子心性十分不错,谈吐中虽未体现治国之能,但,就凭其现场这几张绘画故事,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
妇人翻了一个白眼。
“我看你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其新绘本的剧情了。”
朝堂上,因为一点小事,皇帝就将他训斥了一顿,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以前,自己给皇帝印象是很好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人设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可现在,怎么变了呢?
难道....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久都没有提及亡妻了。
不该啊!
立好的人设怎么能这么忽视呢。
于是他决定搞一波事情。
那就是,在亡妻的祭日,施粥。
长青得知后,都是无语了。
现在又不是什么灾年,做这些给谁看呢?而且,还得拉着他去帮忙,说什么你母亲心善,在他祭日施粥,也是告慰亡魂的方式。
城门口竖起粥桶。
肉香飘散。
倒是不缺人来吃。
长青面无表情坐在旁边。
干活当然用不着他,有下人干活的。
宋禹和白素素都是一身素袍,站在一旁与人说话。
“没什么,就是前几日见到长青,忽然发现,他已经长这么大了,一时有感想起亡妻了,她是个善良的人,以前灾年时就经常施粥,如今恰好她的祭日,一时兴起,就带着孩子感受下母亲当年做的事情。”
宋禹一副百感交集的样子,听的人连连点头。
侯爷是个重感情的人呐。
白素素也感慨,“这几天,侯爷都没有睡好,半夜醒来时常说起,以前自己在边关打仗,家中全靠婉姐姐支撑,她在顾全家中的同时,还能想到灾民,实在是心善之人。”
闻言,就有人开玩笑似的问她,侯爷如此追忆前妻,作为现在侯府的女主人,她会不会觉得难受。
白素素当即摇头,“怎么会呢? 妾身只会庆幸,能够跟随这么一个重情的男人,况且——”
她顿了顿,又强调,“妾身可不敢僭越,侯府女主人这个身份是当不起的,只要能够留在侯爷身边,照看好两个孩子,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旁边长青听到这话只感觉一阵牙酸。
这两人是真演啊。
来吃粥的也都是平民,平日里接触侯爷这样的大人物机会都没有,今日还听他说了这么些话,别说,一个个还真是一副很感动的样子。
大家很识时务地赞誉侯爷重情重义,也夸奖白素素大气,是个很好的贤内助。
长青只觉得无聊。
他甚至有些犯困。
他耳朵一动,城内马蹄声响,几道人影如风而至。
长青眼睛一亮。
来者竟然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皇帝身边的苏公公。
“圣上口谕!”
来者也不客气,下马之后,当即一声令喝。
哗啦啦。
现场跪了一地。
宋禹神情激动。
果然,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当今圣上就是与皇后少年夫妻,感情甚好,曾经也差点经历生死别离,所以,特别欣赏重情之人。
白素素低着头,跪在宋禹旁边。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的。
宋禹得到宫中的奖赏,她当然也觉得高兴,可这由头与他的亡妻有关,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
皇帝重感情。
难道就没看到她这些年,在侯府的付出吗?
封一个诰命也好啊。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一切就该被忽略,还要装出笑脸?
心中有些不服气。
但这时候,她自然也不会做声。
其他人则是投来羡慕的神色。
谁能想到侯爷就是施个粥,竟然能惊动圣上啊。
不少人想起当年侯爷打仗回来,得知妻子亡故后,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在家中建了思妻院,整日躲在其中,连同僚都不愿意见,当时,好像也是苏公公前去,将他召到了宫中,得了很多赏赐。
远处的城楼上,几人负手而立。
见到此情况,其中一人冷哼了一声。
“呵,那宋禹还真是一招用到老,如今小儿子都十多岁了,还玩思念亡妻的戏码。”
此人神情威严,一身紫袍,正是与宋禹不太对付的威远侯,武禁。
他身边另一人也笑了笑。
“这招好使,当然要多用了,没见每次都惊动圣驾吗?圣上就吃这种故事,你我就只能感慨,没有一个死了的老婆拿来思念了。”
武禁当即呸了一声,“老子才不需要这种故事呢,睢宁侯,你妻妾成群,就是想装他那种做派,也没本钱啊!”
另一人竟然是另一位侯爵拥有者,睢宁侯杨战。
这些封侯的外姓,基本都是与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如今数代下来,在宫中刻意引导下,倒是分成了好几派,互相不对付了。
“我也懒得装!”
杨战闻言不屑的道。
武禁倒是没有反驳,反而沉默了一会儿。
“那倒也是,杨兄,你儿子杨松才情了得,可是状元之才,从武转文,恐怕就你一家能做到了,宋禹那两儿子拍马都赶不上,你当然不需要他那些做派了。”
杨战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的儿子,他当然满意,如今,隐隐已经有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了。
未来不可限量。
“那也是你家女婿!”
“哈哈哈哈哈。”武禁笑了起来。
此时,远处城门外,苏公公有些尖锐的声音也随风传了过来。
两人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情。
但听着听着脸色就变得精彩起来。
“朕闻永宁侯府近来施粥于京师城门......此举虽看似仁德,实则悖于朝纲,乱于礼法,朕不得不严词斥之!
宋禹与白素素几乎是战战兢兢回到侯府,两人对面而坐,一时间气氛沉默。
“侯爷,这...这怎么办啊?”
好一会儿,白素素抬起头,焦急地问了一句。
现在可不是儿子的名声问题了。
侯爷与自己当街被皇帝口谕训斥,整个侯府都没名声了。
这种事情传的可是最快的。
宋禹皱着眉头。
“事情不对劲,前几日,在朝堂上,我就被训了,如今又....”
他沉默起来。
君心难测。
但很明显,自己是有事情让皇帝不爽了。
白素素不解,“可咱们也没做什么事情惹圣上生厌啊,以前,施粥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宋禹仔细回想。
还真没有。
自己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偶尔赌点钱、去去群芳院,这种小事也不至于惹得帝王关注。
至于白素素,她一个妇道人家,帝王根本不可能在意的。
难道是.....
宋禹想到自家两个孩子。
尤其是大儿子宋长青,不学无术,在学堂也是整日睡大觉。
好像皇帝前几日还在朝堂上了提及了官员子女的教育问题,难道是因为这个?
一定是因为这个!
宋禹眼睛一亮。
肯定是皇帝听闻侯府嫡子如此不肖,认为侯府后继无人,所以,瞧不上侯府了,尤其是得知嫡子在学堂的做派,心生厌烦,帝王自然不好找一个孩子的麻烦,自己这个当爹的就是受罪了。
宋禹猛地一拍桌子。
“孽子!都怪那个孽子!”
白素素一时没懂,等宋禹分析一遍后,她立即就信了。
真有可能。
侯府就那废物最废了,名声也最不好。
怎么办?
现在最关键的是改变皇帝的印象!
两人一合计。
觉得必须要拿出态度来。
皇帝讨厌的人,当然该罚。
而且要重罚。
这样才能表明自己是与帝王站在一边的。
长青便收到了来自亲爹的训斥,说他不学无术,狂悖无礼,要他回老家,给母亲守陵,好好反省三年。
长青的第一反应是——
还有这等好事?
他二话不说,当即打包走了。
然后就是,青先生的绘本直接断更了,京城甚至传言,说青先生年事已高,前几日已经病故。
一些年轻读者还煞有其事地在河边祭拜。
身着龙袍的威严男子从案桌后抬起头。
“青先生病故?”
一旁苏公公恭敬伺候着,闻言,点了点头,“回皇上,外面是有如此传言,一些还有人煞有其事地祭拜呢。”
威严男子便笑了。
别人不知道青先生是谁,以为是一个年纪大的老头,他可是知道的,那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病故。
“说吧,是什么情况?”
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大太监肯定是已经调查清楚了。
苏公公便道,“宋长青已经离开京城,据说是受了罚,宋侯爷说他不学无术,狂悖无礼,让他回老家给母亲守陵,好好反省呢。”
皇帝脸色一变。
“那,他的新绘本三国演义呢?”
苏公公:“直接断更了。”
“好大的胆子!”
皇帝猛然一拍桌子。
“朕是说,宋禹好大的胆子!”
恰好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宋侯爷求见。
皇帝脸色立刻冰冷。
“好好好,好个宋禹,胆子是真够大了,让其闭门反省,竟然还敢来见朕!”
“皇上,要不,我出去将他轰走?”苏公公小心道。
“不,我倒要看看他是来做什么!”
皇帝摆手,“让他进来!”
不过,皇帝也没想到的是,宋禹竟然是来汇报反省结果的,他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家仔细反思,痛思己过,觉得自己教子不严,有累勋贵名声,所以,已经令那孽子回老家汉阳给母亲守陵,三年内不得回京。
同时,他觉得这样还不够,所以要向宫里申请,立次子为世子,将来继承侯府。
“臣体恤那逆子早年丧母,颇有纵容,却没想到其生性顽劣,竟至于此,有辱天听,还请圣上恩准,侯府世子由臣次子继承....”
宋禹跪伏在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悔意,仿佛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苏公公都差点看笑了。
皇帝更是脸色沉了下去。
侯府世子的废立并非小事,宫中也是要登记在册的,废长立幼,不是没有先例,但,那也算是极端情况了。
“宋侯爷,这就是你反思的结果?”
冷冷的声音传来,宋禹心绪一震,难道,自己方向错了?不会,应该不会,侯府就那逆子最荒唐了,自己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绝无什么可由人拿捏的把柄。
他咬了咬牙。
“回皇上,正是如此,那逆子....”
“所以,你们在城门口施粥,是你那儿子的主意?朕让你回家反思,你就将罪过都推到孩子身上?还有,废长立幼,有违礼法,宋禹,你那小儿子并非正妻所生,严格来说只是庶子吧?你确定要立庶子为世子?”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一连好几个问题,问的宋禹满头大汗。
“臣....臣....”
他连连磕头,一时竟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声音幽幽,仿佛从远处传来,“我看宋侯爷是年纪大了,以后,就不要在城卫军当差了,好好在家养老吧。”
宋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实职没了?
就这么简单的撸下去了!
半生心血,一朝归零,这感觉,让他有些不真实。
难道问题不是在于孩子,而是在于自己?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得到的帝王的厌弃?
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好在祖宗留下的爵位还在,不过,到下一代就要降爵了。
回到家。
他将事情与白素素一说,两人都是好几宿睡不着。
帝心难测啊。
根本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那,那长明立世子的事,还能成吗?”
白素素红着眼睛问。
原本宋长明的身份一直都是比较含糊的,侯府是以次子对待,但皇帝一句话,定性为庶子了,庶子可是没有继承权的。
“我不知道。”
宋禹摇头,他现在是真糊涂了。
“你怎么能不知道!”白素素急了。
宋禹也烦,“圣上的态度明显不支持的,至少,现在不行,这事,只能等。”
白素素眼睛红了。
等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眼见如今侯府名声都差了,侯爷的实职也没了,就剩下个老祖宗留下的爵位,自己儿子若是还拿不到,那岂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能等,自己不能等!
若是——
侯府就一个儿子,那不管是嫡子庶子,总该能继承了吧?
白素素心中发狠。
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南下五百多公里,来到了宋家老家所在地汉阳,具体来说是汉阳西边的一个村,但因为侯府发达的缘故,这里已经变成了镇子,人不少。
原主母亲去世后,就是葬在这里的祖陵里。
长青自然是先去拜了拜。
然后回到小时候住的老宅里住了下来。
剪秋有些愤愤不平。
“公子,怎么说现在整个宋氏族人都沾侯府的光,你又是侯府的大公子,回到老家,竟然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
虽然有一部分宋氏族人搬去了京城,但此地仍然还有很多族人居住,每隔几年,侯府也会回来一趟,剪秋都还记得,那阵仗可大了,不说十几里夹到欢迎,两三里也是有的,可如今.....
也太冷清了。
除了老宅的还有几个老仆招呼下外,竟然一个人都没见到。
长青倒是也不意外。
“人情冷暖,本就如此,何必在意?”
自己这时候回老家,与其说受罚,不如说是被贬,意味着什么?明白人都清楚。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秋妹,你现在想必也看明白了,我爹根本没有让我继承侯府的想法啊,你跟着我,可要受苦了。”
剪秋噗嗤一声笑了。
“公子,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长大的,算起来,这也是我老家呢,有什么受苦的?而且——”
她顿了顿,露出几分狡黠的表情,“公子,你怕是忘了,我可是知道你的绘本事业的,你现在的家底,恐怕已经不比那要没落的侯府差了吧?跟着你,也不至于受苦啊。”
长青:.....
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剪秋声音幽幽,“公子,你成了亲,可不要把我忘了啊。”
她算是贴身的丫鬟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丫鬟最后都会成为公子的小妾。
剪秋心中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
以前,公子不争气,她又气又急,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如今,公子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争气,她倒是觉得已经挺好了。
更关键的是,公子对她也很好,很尊重她的意见。
她可是听说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虽然表面正经,早早却就让丫鬟陪床,自家公子虽然在外面名声不咋地,但只是让她去上课,私下里与她相处可是尊重的很,从不毛手毛脚。
长青看着脸色有些羞红的剪秋,也笑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青梅竹马,对吧,我成语没用错吧?”
剪秋脸色更红了。
根本不敢接话。
她站起来,转身跑了。
长青就在老家住了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剪秋对话的同时,宋族祠堂,一些族人也聚在一起,讨论关于他的事情。
主位上,便是宋氏族长,一位白发苍苍,但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者,此时他正皱着眉头,听着两旁众人的讨论。
“族长,那宋长青虽然是侯府嫡子,但在京城可没有好名声,如今差不多立世子的时候,却被侯爷贬回老家守陵,很明显,侯爷心中,并未将其当做继承人看待,我们的态度应该跟侯爷一致才是,这样,以后才能真正仰仗侯府啊。”
“对的,我赞同,侯府可不止一个公子,我们现在与受贬的大公子交好有什么用,二公子留在京城,还有亲娘照拂,很明显,侯爷是受了枕边风,二公子若是未来继承侯府,咱们如今的态度,就会让他不满,到时候子孙科举进京,可未必能得到侯府的照应了。”
“我听闻二公子学业不错,已经考了童生,下一步就要考秀才了,而大公子却在学堂十分荒唐,这次被侯爷安排回家守陵,很明显,就是要断了他的世子念想。”
在坐的大多是老人,人老成精,虽然未知全貌,但对于侯府事情竟也分析的井井有条。
大家的态度基本上一致的。
那就是,既然宋氏要仰仗侯府,那就要与侯府的态度一致,如今,大公子明显是弃子,所以,宋氏也该拿出态度。
族长听完大家的话,点了点头。
目光一扫看向角落处一直默不作声的几位少年。
“少均,你觉得如何?”
宋少均,也是族长的侄孙,目前是族中最为有希望的年轻人了,二十岁已经科举中了秀才,有功名在身了,过三年就要省城参加乡试,是宋族最有希望考举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三甲之才的人。
宋少均闻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
“回叔爷爷,少均对侯府二公子神交已久,来日若能进京,自然要去拜访一番,与其讨论学问之道。”
他没有直言,但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大公子不学无术。
自然不可能与其讨论学问了,而且,二公子还在京中,这世子之争,不用说,主要还是看侯爷的态度,如今,侯爷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选择不需要犹豫。
族长满意点了点头。
“既如此....”
他话音还未落,角落里有一年轻人站了出来。
“族长爷爷,我们这样是不是也太不讲义气了,以前,侯夫人在的时候,还经常给我我们送零食呢.....”
他一开口,众人都笑了起来。
宋大宝。
虽然也是其中一位族老的亲孙子,但却是连童生都考不过的读书废料,整日舞枪弄棒,没少让家里人头疼。
听到大家笑,宋大宝也急了,他看向宋少均。
“少均,小时候咱们都经常去侯夫人那里,难道你都忘了?”
宋少均皱了皱眉,“少时之事,与如今有什么关系?”
宋大宝急忙道,“大公子可是侯夫人唯一的儿子!”
宋少均笑了笑,“二公子若要继承侯府,也会过继到侯夫人名下的。”
“你!”宋大宝一时语塞。
这能一样嘛。
他们年岁比长青要大四五岁,以前侯夫人在老家守孝时,是经常去她那里,每次去都能得到一些可口的零食,所以,他心中感激,觉得如今侯夫人的儿子回老家,大家都避而不见,有些不讲义气了。
可没想到宋少均却是一通理由。
这时宋少均旁边一位年轻人也站了出来,笑了笑,“宋大宝,你难道没听说过,人择君子而交的道理吗?不过,你自己学业无望,功名远离,倒是与那不学无术的大公子颇为相似,你想要与其来往,就自己去啊,何必拉上别人?”
“你踏马想挨揍是不是?”
宋大宝急了,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都给我住口。”
族长一声令喝,祠堂内安静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一扫,“事情就这么定了,族内与那位保持距离,各位族老也不得与其见面,若其拜访,可称病或外出,也不得无礼莽撞,至于你们年轻人,按照你们家里的安排和自己的意愿吧,但我要说明的是,若是影响自己以后的前途,后果自己承担!”
族长一锤定音。
他甚至还出门上街道溜达。
有时候会碰到一些似曾相识的熟脸,虽然对方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但他也毫不在意。
他还有发现——
那就是,自己的绘本在这小镇上都有,甚至,还有盗版!
“公子,你现在可真是全国有名了。”
剪秋有些羡慕地说道。
可不是嘛。
随着绘本的传播,青先生的名号自然也传了开来。
长青笑了笑,“我可是听人说了,青先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剪秋捂嘴也笑了起来。
她刚要说什么,一旁,一道声音斜刺里传来。
“呵呵,一个让丫鬟代替上学堂的二代,看得懂青先生的大作吗?”
长青和剪秋看了过去。
原来是一群年轻人坐在上方二楼茶楼的窗边,显然,刚才是听到他说话了,而且,认得他的身份。
“你们是?”
长青抬起头,顺口问了一句。
其中一人站了起来,临栏而立,居高临下。
“宋氏族人宋剑,秀才之身。”
这么吊。
原来是有功名啊。
长青便笑了,“原来是族人,我看你年纪有二十七八了吧,怎么还跟个小弟似的,当出头鸟啊。”
这群人大概有四五个,长青一眼看出,这些人隐隐以中间的青年为首。
宋剑当即脸色涨红了。
见状中间的青年站了出来。
“侯府大少爷不读圣贤书,歪理倒是有一套,我等都是族中兄弟,相聚一起,也是以文会友,何来大哥小弟那种江湖之称谓?”
长青脸色一板,“你又是谁?”
这回不等那青年回话,他旁边一人站了出来,介绍道,“这位是宋少均,宋族年轻一代的希望,二十岁便获秀才功名。”
宋少均?
长青没什么印象。
二十岁的秀才?他也不觉得奇怪。
宋少均注意着长青的脸色,见他脸上没有一点惊讶之色,心中有些不爽。
“怎么?侯府大公子也在上学堂吧,可有参加科举?”
他忽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讽刺。
长青摇头,“我太爷爷没有科举,大字不识,还不是封侯,每年来侯府拜访的举人都不知道多少,秀才我还真见的不多。”
他语气平淡,说的话却是很气人。
剪秋在一旁听着,噗嗤一声更是笑了出来,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公子也有仗势怼人的时候,而且,他那表情语气,还真能将人气死。
二楼一群年轻人果然是气着了。
哗啦啦冲了下来。
一个侯府弃子而已,他们还真不带怕的。
“怎么?要动手吗?”
长青上前一步,将剪秋挡在身后。
他个子高壮,面对四五个读书人还真不虚,反倒那边冲在最前排的宋剑吓得倒退一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说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是有些夸张了,但这些人还真没有能打的。
见长青没有被吓到,反而自己一群人进退不得了。
“切,不敢动手冲下来做什么?”
长青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镇人不多。
但这里闹起来了,自然也有些人围观的,不少人见到这种情景也是暗自咂舌。
不愧是京城来的侯府大公子啊。
一个人竟然将一群人都镇住了。
剪秋更是两眼冒星星地跟在长青身后,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觉得公子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一刻,实在是太帅了。
长青回到家里。
意外的是,门口竟然有人在等着了。
“宋大宝,见过大公子!”
来者身形微胖,见到长青直接行了一礼,他手里还提着一尾青鱼,一副献宝的样子。
长青都是一愣。
“你——”
宋大宝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了笑,“大公子,你那时候还小,不认得我正常,夫人在这里的住的时候,我可是经常来吃小零食的....”
“进屋坐吧。”
有人来拜访,长青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
不多时两人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聊了几句。
长青就知道宋大宝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但爹娘爷爷却都说,唯有读书高,非得让我去学堂,其实啊,我觉得读书还没有下河抓鱼有意思呢。”
宋大宝苦着脸道。
“人生很长,读书也不是唯一的路。”
长青便这样道。
他有意打听,三言两语,从宋大宝口中也知道了族里开会的事,对此,也不觉得意外。
都是务实的人啊。
“只是,族里跟我划清界限,宋大宝,你怎么还敢来我这,你不怕惹上麻烦吗?”
他有些好奇地问。
宋大宝摇头,“我只知道夫人以前很照顾我们这些孩子,我不能那么太不讲人情了,而且——”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长青,“大公子看起来也不荒唐啊,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在京城名声不好。”
长青便笑了,“那,你觉的自己荒唐吗?”
宋大宝思索了一会儿,有所悟地摇头。
“当然不,我就是不爱读书而已,那些大人就觉得我不务正业了!”
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来带来了鱼,晚饭自然就是做鱼了。
长青还留着宋大宝一起吃了饭。
他就是喜欢与简单的人来往。
临走时,宋大宝摇头晃脑地,“长青兄弟,过几天山里的菌子就要长出来了,到时候我再弄些来,咱们一起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