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东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家老板，须臾，收回目光。
“好的，陆总。”
灯红酒绿在夜色中逐渐远去。
片刻，便彻底驶离酒吧街。
虞悦无聊地翻看着手机，瞥见顾暨的名字时忽地后知后觉到另一件事。先前顾学长说要推荐他家老板做专访，那不就是陆储？
她禁不住轻咬唇畔，思索片刻，点进顾暨的对话框。
已阅不回：【顾学长，你上次说要推荐采访的人是陆储吗？】
发完，虞悦心虚地看了眼副驾的陆储。
好在，陆储没察觉，而是盯着手机愣神。
大概在忙。
她有一种背着当事人将小话的心虚感，转头一想，自己又没诋毁他。
很快，腰板挺直，安心等待顾暨的回复。
手机震动时，陆储没打算看，可无意瞥见置顶头像，眸底晦暗难明。
CY：【嗯。】
虞悦眸光落在屏幕上，一时没回复。
陆储透过后视镜，轻易看到暗松口气的小姑娘，他银丝镜后的凤眼微敛。
CY：【这么不想做他的专访？】
手机倏地一震。
虞悦看清发来的消息，她下意识抬眸瞥了眼副驾上转头看向窗外街景的男人，轻扯唇角。
已阅不回：【不想。】
发完，顾暨再无回复。
倒是副驾的陆储稍稍开了车窗，神情漠然地收了手机。
虞悦倒没在意，刚好，美国那边的同学将物流信息和单号一并发给了她，让她注意签收奖杯。
她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思忖几秒，登录Fish的微博账号巡查了一番微博，发现有国内知名的两位纪录片导演艾特她恭喜得奖时，虞悦忍不住弯唇笑出梨涡。
她狐狸眼弯了弯，也发了条道微博，一来是新春祝福，二来是道谢。
做完这些，虞悦福至心灵地想到另一件事。
既然顾暨能说推荐陆储做专访，想来两人关系应该不算太差。、
她自己也不好把异性学长的定制款大衣留太久，思索着，她继续点进了顾暨的微信。
已阅不回：【顾学长，能和你商量件事吗？】
已阅不回：【我朋友认识陆总，可以把你衣服先还给陆总吗？】
刚好干洗店就在小区门口，直接交给陆储反而方便。
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正打算再接再厉，倏地，顾学长秒回。
CY：【哪个朋友？】
要问这么细致吗？
到底是谁说顾学长双商都高的？
虞悦哽住，狐狸眼眯了眯，面不改色地打字。
已阅不回：【赵晌。】
发完，她觉得自己很机智。
倏地，副驾上传来一声轻嗤，很轻，可隐隐地，连带着车内都冷了冷。
虞悦不明所以，也没理会。
陆储盯着赵晌的名字，神情莫测，眸色沉沉的。
他阖眸，须臾，轻捏眉骨。
CY：【可以。】
还行，没拒绝。
虞悦直接回复了个兔子跳跳的表情包。
已阅不回：【谢谢衣服，也谢谢学长。】
她贴心地发了张好人卡。
车内安静异常，一路无话。
只有陈东杰在堵车时，问送到江宁路的纪园另一个门可以不可以。
虞悦说好。
车子缓缓停在纪园门口，虞悦正思忖着怎么开口，陆储往后看了眼，语调淡淡：“顾暨说，你要还衣服？”
虞悦颔首。
陆储随意道：“他衣服怎么在你这儿？”
他这语气太敷衍，感觉其实也不在意，就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例行公事地好奇问这么一句。
“上次回国遇到点事情去了派出所，淋了一场雨。刚好周周在陆创科技大厦，所以顾学长让助理帮忙接人，顺带借了顾学长留在车上的衣服取暖。”
虞悦也敷衍地总结，她再次发了个好人卡，“顾学长人挺好的。”
两个人例行公事般的交流。
陆储意味不明地看她眼。
纪园旁边就有个大型干系店，陈东杰停的这个门位置刚刚好。
虞悦说了句稍等，自己小跑着到洗衣店内拿衣服，转身时却发现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身形挺直地站在干洗店门口。
银丝镜架在挺直的鼻骨上，凤眼精致阴厉。
如斯文败类般的矜贵。
虞悦默不作声地过去，还没抬手，陆储弯腰，左手食指去勾衣袋编织绳，指尖很轻地擦过女孩子白皙细长的手指。
她指尖瞬间瑟缩了下。
同时，崖柏的干净味道也靠近了些。
她一低眸就瞥见陆储勾着编织绳的食指，指骨中间的小痣和冷白的肤色及隐隐露出的青筋交相辉映。
显得欲气。
虞悦不找痕迹地挪开目光，将被擦过的手塞进了羽绒服里。
莫名觉得有些痒。
转而想到这个感觉是陆储带来的，虞悦抿了下唇角，有些烦躁。
陆储还来不及说什么，小姑娘就进了纪园。
昏暗的夜色下，人影绰绰，又消失不见。
陆储收回目光，瞥了眼手中的衣袋，抿着的唇角带了些许笑意。
上车后，陈东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家老板，小声道：“上次在熙园拍卖会，跟您提过竞拍的漂亮小姑娘就是她，您认识啊？”
“嗯。”
陆储应了声，须臾，屈指轻扶银丝镜，表情淡淡的，“下次竞拍，记得查清楚竞拍的人是谁。”
陈东杰不解，“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储默然，陈东杰啊了声，皱眉：“对方是故意提价的？看着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啊，做不出来在这事吧......”
“......”
陆储轻捏眉骨，打开手机看了眼。
他目光停留在小姑娘回复的那句“不想”上。
几乎秒回，毫不犹豫。
他思忖几秒，凤眼微垂，依旧矜贵斯文。却莫名地，多了几分漠然。
“还回景丰园了吗？”
陈东杰好奇，其实回国这两年陆储大多都会回景丰园。但他觉得陆总其实对陆家老宅也没有很喜欢，他以为是家里长辈的要求。
陆储转眸，隔着银丝镜瞥了眼一旁的小区。
“不用了。”
昇汇是江北典型的高端公寓。
陆储住的地方是个大平层，他轻倚在阳台前，能看到对岸的陆创科技大厦和另外两家知名的集团大楼。
以及流光溢彩格外热闹的江畔。
他左手捏了支香烟，在点燃时稍顿，凤眼漠然地看了眼。须臾，将香烟丢进了垃圾箱内。
夜色浓郁阴沉，像墨。
似乎不把人吞噬进去，便不罢休。
他低眸看了眼手机屏幕，最近一条消息，是小姑娘以为他是顾暨，要还衣服。
在往上，是小姑娘回复的“赵晌”两个字。
继续往上，是依旧是小姑娘的那句——
干脆利落。
陆储将香烟捻灭时，刚好看到边昀在群里发的消息。
边昀：【陆老狐狸你TM到底从哪里尝出来我的酒不行的？！】
边昀：【好歹这会所也有你的股份，这么嫌弃酒是怎么回事啊！】
边昀：【你们不帮咱们会所讨个交代吗@宗淮@温良。】
宗淮：【边爷，事情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温良：【......随意。】
边昀更气了：【！说我的酒差就是不行！用陆成远那酒吧的酒来贬低我的酒，更是不行！】
陆储只扫了一眼，没心思回复他。
CY：【还在会所？】
边昀咬牙切齿：【不然呢，我家许大美人去南安了。怎么着，你要来给我赔罪啊？】
CY：【嗯。】
边昀：【？？】
宗淮：【？？？】
边昀察觉出不对劲：【陆总真被人甩了？】
陆储没再回复，起身拎起一旁的大衣出门。
会所就在江畔。
寸土寸金的地方。
边昀爱玩，索性扯着几个人入股搞了个裕江会所。
一二层是清吧，往上就是各类室内运动俱乐部。
再往上，是包厢。
陆储再次回到顶层包厢时，只有边昀一个人愤愤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满了不同年份的红酒。
一见来人，边昀就叫嚣地指着红酒逼逼道：“陆总，陆大少爷，你说说，小爷这哪款比不上陆成远那儿的？”
陆储凤眼微敛，“......”
边昀哼哼，吊儿郎当地倚靠在沙发上，递了杯红酒给他：“你试试？边爷还不信了！”
颇有他不接，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
陆储沉默须臾，单手解着衬衫纽扣，一手接过。
仰头一口饮尽，反倒是边昀震惊地拦他，“陆总，红酒是这么喝的？”
陆储掀眸，淡淡地看他。
边昀一怔，“心情不好？”
“......”
陆储没搭理他，边昀转头就拿起手机低声发语音，“奇了诶，各位爷，咱们陆总借酒消愁了！”
“你们确定不来看看吗？”
“咱陆总多骄傲啊，当年惨成狗都没这么蔫......”
“真是一大奇观啊！”
他越叫越起劲，倏地，察觉到包厢气氛不太对，颤巍巍地回头。
正对上凤眼微眯的陆储，单手摘下银丝镜，凤眼微垂地看向他。
“不继续了？”
包厢内光线昏暗，凤眼黑衫的人像是从暗处潜伏而出的狐狸。
矜贵斯文，却像是随时反捕猎人的伪装极好的狐狸。
边昀轻咳，放下手机，“都怪温良和宗淮，我都跟他说咱们陆狐狸怎么会被人甩呢？”
“......”
陆储无言。
微扬下颚，喉结微微滚动，红色液体顺着下颚滑落，扫过喉结，没入黑色衬衫领口。
斯文败类。
“操。”
边昀没眼看，难怪这副模样回回参加酒会都有人来搭讪。
说起这个，边昀轻咳，忍不住逼逼道：“兄弟，真心情不好啊？说出来让边爷开......开导开导。”
陆储瞥他眼，阖眸轻捏眉骨。
似是想到什么，凤眼微抬，“你有个妹妹？”
边昀爆了句粗，“操！边爷跟你这么多年交情，你连我有个妹妹都不确定？！”
说着，忍不住表情恶狠狠地去勾住他的颈项。
陆储视线模糊，动作却没含糊，轻易躲开。
直到彻底躲开，他才又慢条斯理地戴上银丝镜。
“问个事。”
“你说。”
边昀没好气。
陆储思忖几秒，目光落在高脚杯边沿，嗓音很淡：“你妹，早恋吗？”
边昀：“？？”
他表情更凶狠了，“敢早恋，打断腿！”
陆储蹙眉，“你跟小姑娘动手？”
“威胁。”
边昀龇牙咧嘴，“威胁懂吗！”
陆储沉默须臾，阖眸想了想，小姑娘笑出梨涡的模样莫名在脑中闪现。
舍不得。
他思忖着，边昀继续逼逼：“边爷的妹妹，谁能配得上？你也不想想就圈子里那些二代，脸和钱都比不上我，还想——”
“嗯。”
陆储忽地嗯了声。
边昀一愣，卡壳地看他。
下一秒，就见陆储抿了口红酒，“是配不上。”
他的小姑娘，值得最好的。
“是吧。”
边昀一副找到同路人的模样，嫌弃地一一扯出江北圈子里那些二代。
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人坏话，还分外理所当然地总结。
“所以，以后我妹找男朋友，肯定得先过我这关，至少得比我优秀吧，虽然比我优秀的实在是不多了。”
陆储沉默着，难得地听边昀絮叨。
倏地，边昀想到什么，戛然而止，面色诡异地看向陆储。
“......”
看懂他言外之意的陆储蹙眉，语调淡淡道：“滚。”
一句话，边昀松口气，狐疑地看向他，“赵晌早恋了？”
“不对，”边昀想了想，吊儿郎当道：“你那大外甥都二十三了，哪算早恋了？”
“你这管得也太宽了，人家都成年了，谈个恋爱怎么了。韵姐都没说什么......”他觉得陆储这个小舅舅过于严苛了，丝毫不觉得两人是在两个频道上，还颇有一种同是家长的志同道合感。
陆储没理会。
陆储凤眼微眯，莫名想到小姑娘站在他身旁梨涡隐隐的模样。
边昀搞不懂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开解道：“你只是个小舅舅，又不是人家爸妈。赵晌都是成年几年了，好歹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兄弟，你拦着人家谈恋爱这种事确实不够厚道，你不能自己吃素，也让别人吃素吧？把人家当什么了？”
陆储微愣。
须臾，他敛眸，嗓音沙哑。
“他不配。”
边昀啊了声，不解道：“什么？”
陆储缄默，取下银丝镜搁在高脚杯旁，轻捏眉骨，“酒不错。”
边昀：“？”
现在在说酒的的事儿吗？难道不是在说陆总您老人家过分干涉小辈感情的事儿？
他正要反驳，倏地，边昀的手机里传来一道嗓音。
温良语调很淡，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
“那你觉得谁配？”

ZY工作室最初成立时，地点是在国内的周周选的。
当时两人资金有限，周周只在国内找了个便于通勤的写字楼。这两年工作室相继买了几部小型纪录片的版权，发展不错，现有的工作室空间反而无法满足且略显紧促。
私人工作室，年假相对自由，再加上年前加班赶工严重，所以假期相对长了些。
周周的意思是想要在复工前，将新址选好，年后直接在新工作室办公。
虞悦刚回国，对很多情况并不清楚，也没意见。
两人视频会议还没开完，虞悦手机倏地震了下。
她一怔。
顾暨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CY：【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出神片刻，以为自己忽略什么，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很快，越过还衣服的事情，找到源头。
-顾学长，你上次说要推荐采访的人时陆储陆总吗？
-这么不想做他的专访？
-不想。
为什么不想做陆储的专访？
视频会议结束，虞悦还有些发愣。
这个问题，虞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好像她曾和季奚说起时，只说是少年时隔壁家长得好看的哥哥。
对，也不对。
以前年纪小，总会被所有漂亮精致的东西吸引。起初，她会想要和小学时的同学炫耀那个邻居家长得惊为天人的小哥哥，像是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藏。
想向所有人宣告。
可慢慢地，她很少提及了。
白女士常年陪着虞恫住在医院，很少回来，虞维总有开不完的会议。
虞悦年纪小，还会为了争取虞维的关注故意做很多事，乖的、不乖的，可后来她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照顾你所有的情绪，包括家人。
可陆储会。
陆公馆的花园矮墙很低，始及虞小悦的身高。
可她自从翻墙摔过一次后，矮墙的另一端多了个短梯。
少年神色漠然地在花园凉亭里看书，话很少，可虞悦一喊疼，少年的凤眼就微微敛起，无奈看她，单手扶着她的手腕让她安稳从梯子上下来。
“下次要走正门。”他语调淡淡地提醒，但其实也没在意虞悦到底听没听。
虞悦狐狸眼眨了眨，乖巧应着。
少年稍顿，语气又缓了缓，神情淡淡地软声道：“没在凶你。”
虞悦乖乖点头，偷偷把糖果塞进他的口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家长会，她就找陆储。阿姨不来接她，她也会在学校收发室给陆储打电话。被人欺负了，就算自己加倍还手回去，回来也要可怜兮兮地去找陆储。
然后乖乖伸手，“哥哥，这里疼。”
但她从来都不说，那些欺负她的同学被她揍得疼得更厉害。
所以那天季奚问起，她说，她只在一个人面前乖巧过。
不是假话。
虞悦记忆里最后关于陆储的片段中，是少年凤眼微垂，额前碎发被雨淋湿的落寞。
如同他刚到陆公馆那天。
那是陆老爷子过世一个多月后，也是陆储在医院养病待了三个月后。
虞悦晚自习回来，发觉陆公馆门前停了一辆黑车车子。
随即，少年一身黑色大衣弯腰下车，虞悦看到后，慌忙小跑回房间拿给他准备的礼物。
细雨密密落着，少年脸色却苍白到病态，凤眼漂亮阴厉。
他身后都是陆家几位叔伯。
虞悦怀里抱着送给他的礼物，可看了看当时的情形还是没过去。
他一身病气，五官眉眼却凌厉。
背脊绷得直，从车上下来后在陆公馆门口站了会儿，虞悦将礼物抱得很紧，小小叫了声哥哥。
少年只低眸看了她一眼，嗓音低哑又陌生：“你来干什么？”
“......”
小姑娘怀里抱着东西，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安静站着。
狐狸眼润湿着看他，指尖被冻得泛红，丸子头也被吹得凌乱。
“回家。”
他皱眉，嗓音更沙哑。
虞悦不懂。
她摇头，执拗且幼稚地安慰道：“哥哥，你不要难过，陆爷爷他——”
“悦悦，回家。”
少年皱眉打断，凤眼凌厉幽深。
虞悦神情僵了僵，看少年苍白到病态的脸色。
她抿了下唇角，往前走了两步。
她想抱抱他。
可还没过去，少年神情淡漠地退了半步，须臾，转身进了陆公馆。
她怔怔然地愣在原地。
大概是表情太可怜，最后被家里的阿姨拉回去。
那之后，她很少见到陆储。
偶尔有几次见到，也是衬衫长裤的少年跟在陆家长辈之后，少年越过她时，眼神都没给。
矮墙对面的短梯也被撤下了。
其实那时候虞悦的身高已经不需要短梯了。
可她知道，就算是需要，她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翻过去了。
那种感觉虞悦不知道怎么形容。
只知道，所有的好被一点点收回时，她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
她从小开始，很多属于她的东西都会离开，她的妈妈，甚至是虞维的关心。到最后，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属于她。
虞悦最后一次见到陆储，还是在陆公馆门口。
“陆老的弟弟和大公子正闹着陆氏股份的事儿。”
阿姨拉着她到一边，小声嘀咕，“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就算在老爷子跟前养了几年，还不是什么都捞不到。不过听说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陆老的大儿子陆城会给他一笔钱，并且送到美国最好的医院养病，算是不错了。”
虞悦狐狸眼微颤。
陆爷爷过世前，几乎一直在医院待着。虞悦远远地见过，身上插着各式医用管，有些吓人。
陆储身体不好。
她一开始就知道，听陆公馆的人说过，因为小时候条件太差，身体被养得并不好。
她缄默片刻，嗓音干涩道：“那，还会回来吗？”
阿姨神色复杂地瞥了眼陆公馆，“应该不会了。”
“再说了，”阿姨叹口气，“回来干什么，这陆氏以后就是一滩浑水，陆老还有个弟弟，以及名正言顺的大儿子。去美国还能养病，又有一大笔钱，谁会愿意回来？”
轻飘飘一句话，虞悦抿了下唇角。
须臾，她还是没忍住，小跑着过去拦下少年。
少年稍愣，她抬手狠狠攥住少年的衣摆，狐狸眼难掩恐慌，“哥哥。”
陆家那两位叔伯许是没料到她会忽然冲过来，脸色不好看地冲陆储使眼色。
陆储凤眼微垂，目光落在攥着他衣角的小姑娘上。
黑色大衣衣角，小姑娘纤细的指尖泛白。
他启了启唇，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悦狐狸眼轻颤，眼泪就砸了下来。
她咬着下唇，没松手。
莫名地，这些天的委屈涌现到脑中。倏地，小姑娘小小地抽泣出声，渐渐地，泣不成声。
少年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插进大衣口袋。
他凤眼低垂着，遮掩着情绪。他缄默着站着，须臾，再瞥向虞悦时，眸底的暗色归于沉寂。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矜贵漠然。他缓缓弯腰，病容阴厉地盯着她身后的陆家人，嗓音嘶哑压抑。
“悦悦信不信，总有一天这些人会求着我回来。”
虞悦茫然抬眸。
想到这，虞悦忍不住抿唇，狐狸眼耷拉些许，像是淋湿了的小狐狸。
她扯唇，将自己埋进沙发，不想让自己再想这些。
虞悦难得在家宅了几天，整理着视频素材。
忙完后，周周那边也约了几个写字楼实地去看。
以前这些事都是周周带着别人去忙的，但考虑到虞悦这个神隐的合伙人回来了，所以直接约了虞悦。
虞悦其实不太在意这些。
她看着挑剔，但在工作上却很少在意环境。
在美国读书时，也是将和中国室友合租的地方当成了个人工作室。
小小的杂物间，在她和室友商量后，就将器材都放了进去。后来室友看不过去，说不介意她把场地搬到客厅。但虞悦想了想，还是没占用公共区域。
一向知道小霸王脾气的室友表示叹为观止。
虞悦当时深沉地看她眼，坐在吧台旁晃悠着小腿，轻啧了声：“诡计多端的女人，你肯定是想坑我交房租的时候多交点。”
室友：“......”
WTF？没再勉强。
虞悦则是一脸无辜，一副我就猜你干不掉我的样子。
周周提前约好了房产经纪。
四个地点，分别在三个写字楼里。
看完后，周周拉着虞悦进了附近的茶室，边点茶边和虞悦分析，“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滨江区的那个不错。”
“滨江区？”
虞悦目光从价格单上收回，轻啧声：“周总，咱们工作室这么有钱吗？”
“.....”
周周一哽，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这话简直是看不起我周周！咱滨江区的半层买不起，租还租不起吗？再说了，还有和视频网站的固定合作项目，能不能对咱们小工作室有点信心？你看下你的工作账户余额，问这些亏不亏心？”
“.....”
虞悦狐狸眼微眨，慢悠悠哦了声，大气道：“那今天我请客吧。”
“......我谢谢你。”
周周瞥她眼，果断点了最贵的。
她简直气结。
为什么有人家里有矿，还总是一副扣扣搜搜的小霸王样子啊！
虞悦自然不懂她的疑惑。
两人初步定下后，也没着急回去。
虞悦手机震了几回，周周疑惑看她，“有急事吗，要是有事你就先回去，之后的交给我。”
虞悦低眸瞥了眼，狐狸眼眯了眯。
须臾，她挑眉，小脸精致又乖巧，起身道：“我接个电话。”
周周点头。
虞悦往外走时，随手接通。
虞恫的视频通话。
一接通，视频里就出现了少年唇色泛白的脸，冲她笑着招手，“虞小悦。”
“叫姐姐。”
虞悦扬眉，一手举拳威胁他，“白女士让你玩手机了？”
“就一会儿。”虞恫穿着病服，镜头往病房里扫了一圈才道：“我本来都不想爸妈来的，你能来陪我就好了。刚好伦敦最近还有个摄影展的。”
虞悦笑意微敛，“白女士担心你。”
虞恫满不在意，“我不想你都回国了还得一个人过春节。”
虞悦挑眉，正打算嘱咐他好好养病，手机镜头一转，白女士温温柔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悦悦。”
“妈，你别动我手机。”
虞恫不满。
白女士没理会他，又叮嘱了看护几句，才拿着手机到阳台。
“我听陆韵说，年夜饭没去陆公馆吃？你爸爸给你留了张黑卡，在书房记得拿，缺什么就跟阿姨说。”
这附近是滨江区的知名商圈。
虞悦心不在焉地听着，倏地，目光扫过对面的大厦时愣住。
工业风与科技风的设计风格格外显眼。
侧边，是简约却设计感十足的文字。
陆创科技大厦。
大屏幕上闪动着银灰色的logo。
又冷又炫的科技感。
虞悦诧异地看了眼，刚来的时候是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倒没注意陆创科技大厦也离这里不远。
她抿了下唇角，白女士的声音还在继续。
“对了，凯森医生的学生近期要回国，他也是我朋友的儿子，韩氏的小公子。人长得帅，又是知名医科大学毕业，上次聊起的时候，你韩叔叔还提到你，想让你和韩奕见见的。”
虞悦微哽，目光从陆创科技大厦的logo上收回。
“阿姨，您什么时候开始拉红线了？”
同时，虞悦忽然瞥到陆创科技大厦楼下眼熟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无辜道：“阿姨，我有男——”
“别和我扯赵晌。”
白女士顿时拦下她的话，轻笑着驳斥，“我总不至于连亲密关系的真假都猜不出来？陆韵那个工作狂不了解她儿子，我还是了解的。赵晌就喜欢那些个小明星小模特，你也看不上人家。这借口说说就好，我可不信。”
“......”
虞悦话头顿时憋在口中，正想方法拒绝。忽地，镜头一转，白女士给她看病房搁架上的礼盒，“刚好，恫恫上回拉着我参加了个摄影展，顺带路过拍卖会给你拍了个有收藏价值的老款相机。怕寄回去会碰坏，让韩奕给你带回去。”
虞悦：“......”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女士那边突然传来医生的声音。
白女士匆匆说了句我把你微信推给人家后，就挂了电话。
虞悦默然。
白女士的借口简直过于周到。
她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被冷风吹得瑟缩。
周周也从咖啡厅里出来，惊讶地指了指对面，“这不是你那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