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抿了一口过甜的茶水。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恍惚间她看见程远站在树下抽烟的背影。这个幻觉持续了不到一秒，却让她的左眼突然刺痛起来——残留的纳米机器人仍在试图修复被删除的记忆。
"你的左眼现在是个定时炸弹。"女孩突然说，"那些纳米机器人接收不到苏曼的信号，会开始自动执行最后指令。"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条形码，"我们体内都有这个程序：当记忆移植失败，就启动自我销毁。"
七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程远的日记就放在茶几上，翻到最后一页可以看到他潦草写下的"找到母亲"，但前面几页都被撕掉了。她曾以为这是指苏曼，直到在河底见到那个自称tL-0000的女人。
"真正的苏曼已经死了。"女孩递来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程渊搂着两个女人，三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左边是苏曼，右边是林微——你名义上的母亲，实际是代孕者。"
照片背面印着日期：1987年10月31日。七月突然想起在密室看到的监控录像，程渊说她和弟弟不是双胞胎，而是同一天出生的两个实验体。但此刻照片上苏曼微微隆起的小腹，与林微平坦的腹部形成鲜明对比。
"苏曼确实怀孕了。"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鲜活，像是切换了人格，"但她生下的孩子不是程远。"
茶杯从七月手中滑落，在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她弯腰去捡，锋利的瓷片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地板上，竟泛着诡异的荧光绿色。
"你的造血干细胞已经被改造了。"女孩蹲下来与她平视，"程远给你注射的不是解毒剂，是催化剂。他在加速纳米机器人的变异。"
七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被封锁的记忆强行破土而出：教堂里，程远将针剂刺入她脖颈时，嘴唇擦过她的耳垂说了三个字。当时她以为是"原谅我"，现在才听清是"变成我"。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女孩迅速拉上窗帘，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盒："程远的心脏芯片，我偷出来的。"盒子里躺着半片染血的电子元件，上面刻着c.Y.两个字母，"这不是密码载体，是记忆存储器。"
七月接过芯片的瞬间，左眼的疼痛突然加剧。视野里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程远在实验室里抱着婴儿时期的她哼唱摇篮曲；
少年程远偷偷给她塞巧克力；
成年后的程远跪在雨夜里，对着墓碑说"这次一定能救你"......
"这些......"七月按住剧痛的左眼，"不是我的记忆。"
"是程远的。"女孩指向芯片，"他把自己关于你的记忆都备份在这里。苏曼需要这些数据来完成意识转移。"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荧绿色的液体，"我们时间不多了，苏曼的备用克隆体已经出动。"
七月将芯片贴在左眼前。当虹膜扫描到c.Y.两个字母时，一组全息投影自动展开。画面上是程远坐在电脑前录制影像，背景显示日期是三个月前。
"七月，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再次失败了。"影像里的程远憔悴得不成人形，"苏曼不是我的母亲，她是你的基因提供者之一。真正的实验目的是创造完美容器，承载她女儿——真正的林小诺的意识。"
画面切换到医院监控录像，显示苏曼抱着一个女婴冲出火场，而程渊抢出的是另一个婴儿。字幕显示：1987年11月23日，第一次意识转移实验。
"林小诺死于空难是谎言。"程远的声音继续道，"她的意识被数字化了，苏曼这三十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容器。"他举起一个培养舱照片，里面漂浮着与七月一模一样的躯体，"你是第七个接近成功的实验体，因为......"
影像突然中断。女孩猛地将七月扑倒在地，几乎同时，子弹穿透玻璃击中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他们来了！"女孩拽着七月冲向防火梯，"芯片里有坐标，去找那个孩子！"
七月在枪声中翻滚下楼，右腿被铁梯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奇怪的是没有血流出来，只有荧绿色的液体在伤口处蠕动。身后传来女孩的惨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巷子里的积水没过脚踝。七月拖着伤腿狂奔，左眼不断闪现新的路线图——这是芯片激活的导航功能。转过三个街角后，她撞进一家不起眼的糕点店，柜台上方挂着1987年的老式日历。
"欢迎回家，七月。"柜台后的老妇人抬起头，右眼是同样的灰绿色，"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栗子蛋糕。"
冷藏柜的玻璃映出七月惊恐的脸。这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脖子上赫然纹着tL-0000的条形码，而糕点店后门站着六个持枪的tL系列克隆体。
"别怕，很快就不疼了。"老妇人温柔地抚摸她的左眼，"小诺等这一天已经三十年了。"
七月突然想起程远日记里被撕掉的那几页。她曾以为记载着什么秘密，现在才明白——那是程远每次轮回后写下的同一句话："不要相信栗子蛋糕的味道。"
老妇人的手已经按上了她的左眼。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七月尝到了舌尖泛起的甜腻滋味——和公寓里那杯放了三次方糖的茶一模一样。
第27章 糖霜下的谎言
栗子蛋糕的甜腻气息在鼻腔里凝固。七月的眼皮像灌了铅，每一次挣扎都只能掀起一条缝隙。朦胧中，她看见老妇人用注射器抽取自己伤口处的荧光绿色液体，那双手布满皱纹，无名指上却戴着与苏婉一模一样的红宝石戒指。
"瞳孔反应良好。"老妇人的声音忽远忽近，"第七次记忆移植准备开始。"
天花板的灯光刺得七月流泪。她试图活动手指，却发现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左眼还能转动，视野边缘映出六个静立不动的克隆体，他们穿着糕点师制服，颈侧条形码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你知道为什么选择栗子蛋糕吗？"老妇人俯身凑近，呼吸里带着苦杏仁味，"因为小诺五岁那年，程渊就是用这个骗她吃下第一剂纳米机器人的。"
七月想反驳，舌根却像被焊住了。她的视线落在老妇人耳后——那里本该有老年斑的位置，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像素化纹路。这个发现像冰锥刺进大脑：眼前的人不是真实的老妇人，而是高级全息投影。
"别费力气了。"老妇人——或者说投影——突然切换成苏曼年轻时的模样，"这具身体和你一样，都是培养舱里长大的容器。"她解开围裙，露出腹部狰狞的手术疤痕，"为了等小诺的意识苏醒，我已经换了三次身体。"
七月左眼的疼痛突然加剧。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强行突破屏障：五岁生日那天，真正的林小诺确实吃了栗子蛋糕，但下药的不是程渊，而是当时还年轻的苏曼。小女孩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叠，七月突然明白为什么程远在日记里警告她不要相信这个味道。
"多亏了程远的心脏芯片。"苏曼的投影轻抚七月左眼，"他这二十年来收集的情感数据，终于补全了小诺意识拼图的最后一块。"
冷藏柜的玻璃反射出诡异的一幕：七月自己的倒影正在缓慢变化，五官微妙地调整着角度，越来越像存储卡里那个死于空难的林小诺。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这种变化并非幻觉——她的右手无名指正在缩短，指甲盖呈现出小孩子特有的粉嫩弧度。
后门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声响。六个克隆体同时举起武器，却在看到来人时僵住了。七月用尽全身力气转动眼球，看见浑身是血的tL-1125-2女孩拖着一条断腿爬进来，手里紧攥着程远的心脏芯片。
"编号1125-2请求终止程序。"女孩的声音像破损的录音带，"根据原始协议第17条......当主体意识苏醒时，所有克隆体应优先保护原生基因携带者。"
苏曼的投影突然扭曲起来："不可能！原始协议只有我和程渊知道！"
"程远少爷......破解了加密。"女孩吐出一口荧绿色的血，将芯片贴在七月剧烈起伏的胸口，"他用七年时间......在自己骨髓里刻下了全部真相......"
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七月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无数画面如暴风雪般灌入脑海：
二十年前实验室的火灾并非意外，而是程渊为销毁第一批失败实验体故意纵火；
苏曼真正的女儿早在胚胎时期就脑死亡，她这些年试图复活的是自己制造的幻想人格；
而程远......程远根本不是苏曼的亲生儿子，而是程渊与林微的孩子，是作为对照组长大的实验对照组......
最震撼的画面来自三个月前。病床上的程远将一枚纳米芯片植入自己太阳穴，对着监控摄像头说："七月，记住，你从来不是容器。你是林微留在世间的最后礼物。"
疼痛达到顶峰时，七月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小女孩的尖叫声。糕点店的灯光全部熄灭，唯有她皮肤下流动的荧光勾勒出人形轮廓。苏曼的投影在黑暗中闪烁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启动......最终指令......"女孩用最后力气按下芯片上的隐藏按钮。
七月的左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是程远。真正的程远，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灰色风衣，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他的影像轻轻抚摸七月的脸颊，尽管没有实体触感，"苏曼永远找不到小诺，因为那个孩子根本不存在。她只是我父亲编造的谎言，为了掩盖真正的实验目的——创造不受纳米机器人控制的新人类。"
影像切换到一个隐秘实验室，年轻的程渊正在给婴儿时期的七月注射某种药剂："你体内流着林微的血，她对纳米机器人有天然抗性。这才是苏曼非要得到你的原因。"
黑暗中的苏曼投影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六个克隆体突然调转枪口，但他们的目标不是七月，而是彼此。枪声接连响起时，七月感到束缚自己的皮带自动松开。
"快走......"女孩奄奄一息地指向后门，"坐标......虹膜......"
七月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她跌跌撞撞冲进后院，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糕点店后厨，而是一个伪装成民房的实验室入口。地下通道的墙壁上贴满了她的照片，从婴儿时期直到现在，每张照片下方都标注着日期和"记忆重置进度"。
最深处房间的门需要虹膜识别。七月凑上去的瞬间，左眼自动投射出一串密码。气密门滑开时，她看见数以百计的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自己"——从五岁到二十五岁，所有年龄段的克隆体应有尽有。
但真正让七月血液凝固的是中央控制台上的画面：上海某医院新生儿监护室，一个戴着呼吸机的早产儿正被护士抱出保温箱。监控日期显示是昨天，而婴儿手腕上的条形码清晰可见——tL-1124-8。
"第八代......"七月跪倒在控制台前，突然明白程远说的"这次换我替你死"是什么意思。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苏曼的松懈，让她以为终于得到了完美的容器，实际上却暗中安排了这个新生儿的诞生。
控制台突然自动打印出一份基因检测报告。七月颤抖着拿起纸张，在"基因提供者"一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程远，林七月。而在"特殊标记"处，印着一行红色小字：天然抗性基因携带体，纳米机器人无效化概率99.8%。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七月撕下报告塞进口袋，躲进最近的培养舱柜。透过玻璃缝，她看见苏曼的投影实体化了——那是个全身覆盖着人造皮肤的女性机器人，胸口的透明罩子里漂浮着一颗人类大脑。
"找到她！"机械苏曼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第八代还没完成记忆移植，现在只有她知道抗性基因的激活密码！"
七月屏住呼吸，手指摸到口袋里那个染血的存储器。当机器人经过藏身的柜子时，她突然想起程远影像说的最后一句话："密码是你左眼里藏着的名字。"
不是c.Y.，不是程远。她轻轻触碰左眼，虹膜表面浮现出另一个名字——林微。这才是真正的密码，是程远用生命保护的终极秘密，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林微在被推入焚化炉前，偷偷塞进程远手里的礼物。
机器人突然转身，红外扫描仪对准了培养舱柜。七月握紧手术刀，在柜门被拉开的瞬间，将存储器狠狠插入机器人胸口的脑容器连接处。高压电流顺着金属传导，她最后看到的是苏曼那张扭曲的机械面孔，和容器里突然沸腾的大脑组织。
爆炸的气浪将七月掀飞出去。在撞上墙壁的前一秒，她下意识护住腹部——那里有一道三年前程远亲手留下的疤痕，现在终于明白了它的真正含义：不是枪伤，是卵子提取手术的痕迹。
第28章 子宫里的星空
爆炸的热浪舔舐着后背，七月在剧痛中蜷缩成胎儿般的姿势。她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低头看见淡绿色的荧光液体正从腹部的旧伤疤渗出。这不是血，是培养液——三年前那场所谓"枪伤"后，程远亲自给她注射的营养剂。
烟雾中传来机械零件散落的声响。七月拖着受伤的左腿爬向通风管道，手里紧攥着那张基因报告。纸张在高温下卷曲发黄，但"程远，林七月"这两个名字依然清晰可辨。她的指尖抚过那个日期——正好是程远最后一次吻她的那天，他在她昏迷时取走了卵子。
通风管道的金属边缘割破了掌心。七月咬着牙往里爬，每前进一寸都能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抽痛。这不是伤口疼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源自子宫的痉挛。恍惚间她想起程远留下的全息影像里提到的"天然抗性基因"，突然明白为什么苏曼非要得到她的不可——只有她的卵子才能培育出对纳米机器人免疫的下一代。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七月用肩膀撞开生锈的栅栏，跌进一个狭窄的竖井。井壁上钉着铁梯，向上延伸进黑暗里。她抓住第一级横杆时，腹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旧伤疤完全裂开了，露出皮肤下闪着微光的金属纤维——那不是手术缝合线，而是某种生物监测装置。
"找到你了。"机械苏曼的声音从下方管道传来，伴随着金属肢体刮擦管壁的刺耳声响，"你以为程远真的爱你？他不过是利用你培育抗性基因载体！"
七月强迫自己继续攀爬。竖井顶部有一扇圆形舱门，锁具需要指纹识别。当她将血淋淋的右手按上去时，门缝里突然渗出刺骨的寒气。
舱门滑开的瞬间，七月的呼吸凝滞了。这是一个半球形的低温实验室，中央矗立着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舱体内漂浮着数十个胚胎，最小的只有豌豆大，最大的已具人形。每个胚胎都通过脐带般的导管连接着顶部的营养系统，舱体表面的标签整齐标注着日期和基因序列号。
最靠近观察窗的胚胎已经发育到五个月大小。七月颤抖的手贴在玻璃上，与那个蜷缩的小生命隔着培养液对视。胚胎忽然动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张开——无名指第二节 关节处有个明显的弯曲，和程远一模一样的小指习惯性脱臼。
"第八代原型体。"机械苏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用你去年被取走的卵子和程远的精子培育的。可惜......"金属手指掐住七月的后颈，"他只来得及完成受精，就急着去送死了。"
七月在窒息中挣扎，视线模糊地扫过控制台。某个屏幕上闪烁着"记忆移植进度：87%"的字样，下方是程远生前的脑部扫描图。她突然明白了苏曼的真正目的——不是复活林小诺，而是将程远的记忆与情感移植到这个结合了抗性基因的胚胎里。
"多感人啊。"机械手指收紧，"他宁愿死也要保护的孩子，最终会成为我的新容器。"苏曼用另一只手按下控制键，培养舱缓缓降入地下，"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一步。"
七月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左眼里的纳米机器人突然活跃起来，将大量陌生记忆强行灌入大脑：
她看见自己站在实验室里操作仪器；
看见自己给幼年程远注射药剂；
最可怕的是，她看见自己亲手将林微推入焚化炉......
"这些......不是我的......记忆......"七月的指甲深深掐入机械手臂的缝隙。
"当然不是。"苏曼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这是我这三十年的记忆。等移植完成，你就会相信自己是真正的苏曼，而我会用你的身体重生。"她指向正在下降的培养舱，"至于那个孩子，将作为'程远'长大，继续这场游戏。"
七月的反抗突然停止了。她盯着苏曼身后某个点，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你确定要我的身体？"
机械头颅180度扭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后方监控屏。画面显示医院新生儿监护室里，护士正将tL-1124-8号婴儿交给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那是李妍的脸，但脖子上没有条形码。
"不可能！"苏曼的机械声调拔高，"那个克隆体已经......"
"死在糕点店了。"七月趁机挣脱钳制，"你忘了程远最擅长什么？伪装死亡。"
她扑向控制台，在苏曼抓住她之前按下紧急释放键。培养舱的防护罩应声开启，营养液如洪水般涌出。七月接住随液体滑出的胚胎，用身体为他缓冲了落地时的冲击。
机械苏曼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她的金属肢体突然痉挛起来，胸口的脑容器剧烈震动："你做了什么？！"
"程远给的密码。"七月护着胚胎滚到角落，"林微这个名字，会清除所有纳米机器人。"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频闪。苏曼的机械外壳像被无形的手拆解，一块块装甲板剥落，露出里面漂浮在绿色液体中的大脑。那颗大脑表面布满了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网络，此刻正如退潮般收缩。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濒临崩溃的机械体发出最后的笑声，"看看你怀里那个孩子吧......"
七月低头看向怀中的胚胎，惊恐地发现他皮肤下也开始泛起荧光。这不是抗性基因的表现，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变异——胚胎的左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条形码纹身，编号是tL-0000。
"惊喜吗？"苏曼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程远从来不是......对照组......他是我用自己卵子和程渊精子......制造的......第一个完美克隆体......"
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时，七月看见机械苏曼已经变成一堆废铁，只有那颗大脑还在培养液里微微抽搐。而她怀中的胚胎停止了呼吸，皮肤上的荧光渐渐熄灭。
防爆门被外力炸开。七月下意识用身体护住死去的胚胎，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七月！"
穿白大褂的李妍冲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医护人员。她脖子上没有条形码，只有一道新鲜的疤痕。"把孩子给我！"她急切地伸出手，"还有救！"
七月本能地后退，却见李妍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纹身——不是编号，是一行小字：当七月迷失时，给她看这个。下面画着简单的星空图案。
"程远......"七月的声音哽咽了，"他小时候......经常给我画星空......"
医护人员迅速将胚胎放入特制保温箱。李妍扶起七月，在她耳边低语："这不是普通胚胎，是程远用自己干细胞培育的嵌合体。它体内有你们两个人的基因，是真正的抗性基因携带者。"
走廊尽头传来更多脚步声。李妍推着七月向紧急出口跑去："苏曼的备用克隆体来了，你必须离开！"
"那个孩子......"七月回头看向保温箱。
"会平安长大的。"李妍塞给她一把车钥匙，"去这个地址，那里有程远留给你的全部真相。"
子弹擦着耳廓飞过。七月最后看了一眼保温箱里的小生命，转身冲进安全通道。她的腹部旧伤再次裂开，荧绿色液体在身后滴成断续的线。奇怪的是，这次疼痛中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苏醒。
停车场的老式轿车里，七月发现后座放着程远的旧皮箱。箱子里装满实验笔记和照片，最上面是张泛黄的b超图，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图中双胞胎胚胎的标注不是实验编号，而是手写的两个名字：程远，林七月。
照片背面是程渊的笔迹："当你们看到这个，说明苏曼的实验已经失败。记住，你们不是实验体，是我和林微的孩子。密码藏在七月的眼睛里，而钥匙在程远的心脏。"
车窗外，朝阳正从城市天际线升起。七月摸向自己剧痛的左眼，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虹膜后滑动。后视镜里，她的右眼瞳孔渐渐变成了与程远一模一样的深褐色。
第29章 虹膜里的坟墓
晨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方向盘上，七月握着程远的旧皮箱，指节泛白。轿车在郊区公路上颠簸，腹部的伤口不断渗出荧光液体，将座椅染成诡异的绿色。后视镜里，她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程远的深褐色，而左眼的灰绿正在褪去，像退潮般露出底下陌生的虹膜纹路。
导航指向城北一座废弃教堂，这是李妍给的地址。七月踩下油门时，左眼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视野里闪过一个陌生房间的画面：程远被绑在椅子上，太阳穴连着电极，而苏曼拿着注射器对他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疼痛消退后，七月发现车子已经偏离路线，停在一片陌生的墓园前。铁门上的锈迹拼凑出"慈安"两个字，锁链却是崭新的。她鬼使神差地下车，腹部的伤口随着动作撕裂得更大了，但流出的不再是荧光液，而是鲜红的血。
墓园深处有座无碑的白色坟墓，泥土看起来刚被翻动过。七月跪下来用手挖掘，指甲缝很快塞满潮湿的土壤。当指尖碰到坚硬物体时，左眼又开始剧痛——这次浮现的画面是年轻的程远在深夜埋下这个金属盒，身旁站着穿白大褂的林微。
盒子打开后，里面只有一支老式注射器和三管药剂。七月拿起贴着"林七月"标签的那管，里面悬浮着银色微粒。盒子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当你的眼睛完全变成他的颜色时，注射这个。
右眼突然一阵刺痛。七月捂住眼睛，等视线恢复时，发现墓碑旁的泥土里露出半张照片。那是婴儿时期的程远和她在培养舱里的合影，背面写着日期：1987年12月25日。照片边缘有半个指纹，指纹中心是个微小的星形疤痕——和她自己右手拇指上的一模一样。
注射器刺入颈动脉的瞬间，七月看到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亮起银光。药剂像液态金属般流遍全身，最后全部涌向左眼。剧痛中，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欢迎回家，妹妹。"
这不是幻觉。左眼的虹膜像投影仪般在墓地上空展开全息影像：程远穿着病号服坐在床边，背景是某个医院的隔离病房。
"七月，当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影像里的程远咳嗽着，手背上的针眼泛着青紫，"苏曼以为她在利用我们，实际上父亲早就修改了实验方案。"他举起一张基因图谱，上面用红笔圈出两个标记："你和我的基因里藏着钥匙和锁，只有当我们真正相爱时，抗性基因才会激活。"
影像切换到一个隐秘实验室，林微正在给两个婴儿注射药剂。七月震惊地发现，其中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赫然是年轻时的李妍。
"李妍是母亲最信任的助手。"程远的声音继续道，"父亲死后，是她偷偷把我们分开抚养。我被苏曼带走作为人质，而你被藏在普通孤儿院。"
墓地突然刮起大风。七月抱紧双臂，看着影像里的程远拿出一枚戒指——和她脖子上挂的那枚蓝宝石戒指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首饰。"他将戒指拆开，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母亲在最后一刻把她的记忆储存在这里面。要读取它，需要你的虹膜和我的......"
影像突然中断。七月左眼的疼痛达到顶峰，她蜷缩在墓碑旁，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从泪腺滑出。落在掌心的是颗米粒大小的金属球，表面刻着c.Y.两个字母。
墓碑后的树丛传来脚步声。七月下意识握紧金属球，看到李妍跌跌撞撞地走来，白大褂上满是血迹。她怀里抱着那个保温箱，里面的胚胎已经长大了不少，此刻正通过透明罩子好奇地打量着世界。
"他们找到医院了。"李妍喘息着跪倒在地，"苏曼的克隆体部队......全都出动了......"她掀开保温箱的盖子，露出胚胎手腕上的监测仪——上面的数字正在飞速上升，"他的生长速度是正常人类的二十倍。"
七月颤抖的手抚过保温箱。胚胎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和现在的七月一模一样——右眼深褐，左眼灰绿。
"程远用自己的干细胞重构了他的基因。"李妍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针剂，"但苏曼的纳米机器人已经污染了培养液。如果不立即注射阻断剂......"
七月接过针剂，突然愣住。标签上写着"仅限tL-0000使用"。她猛地抬头看向李妍："这孩子是......"
"程远的克隆体，也是你的。"李妍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用你们去年冷冻的配子培育的。程远给它编号tL-0000，代表新的开始。"
针剂刺入胚胎脐带的瞬间，整个保温箱剧烈震动起来。七月惊恐地看着那个小生命痛苦抽搐，皮肤下的荧光疯狂游走。就在她准备打开箱盖时，胚胎突然睁大了眼睛——那双异色瞳孔里，浮现出七月无比熟悉的眼神。
"七月......"胚胎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程远的声音，"记住......虹膜......"
